更新时间:2013-08-19

毛毛 • 时代精神:随便一篇影评，其实我只看了前两部

纪录片zeitgeist(时代精神)中，编导先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来攻击基督教。电影编导认为，基督教是当时的统治阶级用以麻痹人类的招数，是各种信仰的大杂烩。但编导把资料的顺序搞得有些混乱，比如对《圣经》的占星学解释和基督的文化来源放在一起，没有说明白。
1、所谓占星学解释，可从影片中总结如下：圣经是一部占星学著作，尤其是新约。犹太人在摩西上西奈山取律法的时候拜金牛，是表示“金牛座时代”，大概在公元前三四千年，时代划分是这样的：两千一百多年为一个时代，公元元年到2150年左右是双鱼座时代，目前我们正由双鱼座时代进入水瓶座时代。而摩西是白羊座时代的代表，影片中唯一给出的文化现象解释是犹太人吹羊角号，因为按照占星学观点，时代已进入白羊座时代，摩西自然很愤怒，把上一个时代的象征给毁了。
耶稣则是双鱼座时代的代表，鱼的形象在很多教堂都有显现，圣经中五饼二鱼中的二鱼就被占星学解释拿去说事儿了。而马太福音中耶稣吩咐门徒去见一个手里握着个水瓶的男人，则被解释为预示水瓶座时代到来。耶稣对门徒说我会与你们同在直到世界的尽头，世界在影片中被认为是错误的翻译，应当是“时代”。
根据这一说法，基督教在2150年前后应该就消亡了。当然我们并没看出这一势头，影片作者也认为占星学解释是比较扯淡的。影片通过否定占星学解释而否定基督教，逻辑是基本没有问题的，但圣经真的就是占星学指导下的著作吗？
占星学起源于巴比伦，是初民渴望认识天道，认识天人关系的产物，认为天上星宿与人间之命运都有关联。而犹太文化与巴比伦文化虽有很多联系，但“不可信奉别神”的十诫诞生年代非常久远，远在“金牛座时代”，占星学则认为星星与神密切相关，这在苏美尔文化中也有表现，这也是两河流域文化天文学发达的原因。比如各大行星都有各自的神名。这和犹太文化是冲突的，故旧约不可能是占星学指导下的产物。
而且，吹公羊角这个习俗，为什么现在还在吹？为什么现在不吹鱼呢？或者吹个水瓶当乐器？犹太人不懂得与时俱进？
至于新约，影片中的解释就摘抄了几个字句罢了，尤其是二鱼，圣经中也有七饼和几条小鱼给四千人吃饱的事情，为什么不说是几条鱼，而非要抓住二鱼呢？还有一个人抱着个水瓶，这种字句抓出来当作证据，应当是抱着水瓶座的观念在先，再来找证据。假如十二宫里有个驴座，那么编导也会说耶稣让门徒找一匹驴是“驴座时代”到来的体现了。
影片中把占星学（或古代天文学）中的太阳与南十字架座的关系拿来做比较，认为基督教把耶稣看做太阳，太阳12月22日到25日停留在南回归线，三天后向北移动，相当于太阳神的三天后死而复活，而南十字架座则被看做耶稣钉死的十字架。此外，12月下旬的猎户座有三颗星成一条线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首先，基督信仰确实是当时罗马治下的世界大同文化影响之下的产物，脱离不了其时代背景，四福音又是信仰之产物，那时的人们缺乏科学的历史记述立场，夹杂个人见解或是民间传说亦是正常。我不认为12月25日就是耶稣的生日，在我看来这是日神教（密特拉教）的节庆罢了。但这与耶稣本人有何关系呢？
此外十架也是很多近东民族早就有的符号，比如埃及文化。但其诞生一定与南十字架相关吗？这个我不了解，不过两根木头拼成这个形状，不一定非要受南十字架那么遥远的星座的启发吧？
三颗星与民间之东方三博士或是三王可能有联系，但马太福音里明明写着“东方来的几个博士”，只是带来了三样礼物：黄金、乳香、没药。这个联系一定成立吗？
至于影片中“伯利恒的希伯来文原意是谷仓，与室女座有联系”，我不懂希伯来文，不好发表评论。
所谓占星解释，与借着占星解释批驳基督教的，其实都把自己放在了西方中心观的看法之下。比如“双鱼座时代”，耶稣在全世界都占据统治地位了吗？伊斯兰世界没有，东方文明没有，美洲各文明一直存活到西班牙殖民者登陆。基督教的全球范围内传播，是近五百年的事情，那前一千五百年这些地方都怎么了，排除在Weltgeist(世界精神)之外了吗？
影片中的文化解释也很有问题。编导认为，死而复活的神在很多文化里都有，比如印度的克利须那，埃及的荷鲁斯。荷鲁斯更是还伴有伊西斯为圣母，和圣母玛利亚就对应起来了。所以编导认为基督教是抄的这些信仰。
这么说吧，这一块显示出了编导缺乏历史考证的精神，无神论者希望了解基督教文化背景的不如看看日本无神论者、无政府主义者幸德秋水的《基督何许人也》（基督抹杀论），作者临死前在狱中没有参考文献写成此书，至少还知道死而复生的埃及神是奥西里斯，而不是他和伊西斯的儿子荷鲁斯。克利须那我记得是三位一体，而不是三天后复活，这个需要再考证。而且这个三位一体和基督教的圣父圣子圣灵不一样，有个圣母。关于此，我特意翻看了池凤桐先生的《基督信仰的起源》，第一册里对基督信仰的文化背景之铺陈繁而不芜，可读性甚强。
在耶稣出生之前，该地区的文化已经成熟，泛希腊理性与东方宗教相融合，救赎、复生等已经在各路宗教庆典、宗教信条中出现，耶稣的出现真如水之归下，万流合一，把当时的信仰来个大统一。而且，克利须那、荷鲁斯、密特拉等神祗，只有神话、教义流传，考古学的发现也已证明此类宗教的成熟，但只有耶稣是有历史文献佐证的，新约各卷的手抄本、各路伪经手抄本乃是人类所有有手抄本书籍中最多的。换言之，耶稣是历史中真实的存在，是由历史进入神学的，而非空中楼阁。
对于zeitgeist一片之共产主义思想，我个人也有一些看法。编导的想法无疑切合了很多人的需求，在美国据说有个zeitgeist movement，要共建美好新社会。但这个“乌托邦计划”会实现吗？
这个活动的发起人，或者说本片导演们，注重科技应用，认为现有科技完全可以解决人类社会各种问题，包括交通、能源等，是在物质上可以满足一个“按需分配”的共产主义社会的。但这一构想没有考虑到任何伦理、政治的问题。比如这伙人在建设乌托邦的过程中，意见发生了分歧，大家都说自己要好好建设乌托邦，这种目标至上的想法会导致不择手段，从而残害同伙。而且卡尔·波普的《开放的社会及其敌人》也已证明了，任何认为自己已经找到历史发展规律，并试图建立人间天国的想法，都是反科学的，这真是对这群科学主义者的讽刺。
况且，新社会下，按照影片说法，不要宗教，那么道德从何建立？社会的基础已经发生革命性的断裂，那么新道德是不是也要凭空造一个出来？这样凭空造道德并让新公民服从的作法，是否取消了良心的自由？还是说新社会根本不用道德了？
影片名字zeitgeist，指的是一个时期内社会思潮、文化等的总和或趋势。如今我们生活在怎样一个时代呢？真的可以到了不要宗教，单凭科技解决一切问题的时代吗？
借用唐崇荣先生的说法，纵观近六七百年的历史，文艺复兴、启蒙运动、新纪元运动是一个体系的。文艺复兴把人的地位抬高，抛弃神绝对的主权；启蒙运动则抛去形而上的东西，把神从神坛上拉下来。不可否认，人的理性在近几百年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以科学为代表的认识手段占了统治地位，影片编导也认为这一趋势还会持续下去，只是需要一个变革加快这一时代的到来。可是，在欧美近几十年来掀起的新纪元运动，可能这些人还没有注意到。
新纪元运动承接着前两个运动，要把人放到神坛上，人就是神，人通过自身修行，达到神一样的境界。为了这个，各种密宗、基督教、占星术等手段都被拿来“提升自我”。国内也有人响应，比如觉醒字幕组就是这些人的大本营之一。理性的原则在这一运动里不再那么重要，人更着重于提升自己，不要神了的同时也不要理性，这一运动是否会发展成象启蒙运动那样影响深远的东西，还需要历史的沉淀，供后人评判，但通过这个可以看出，这个时代的zeitgeist，绝不只有理性。或许新纪元运动也仅仅是对于理性带来的种种问题的反思与反动。但对神的逐步抛弃，也是很值得思考的。新纪元运动中会用到基督教，但完全不是以神为中心，而是通过默想之类的修行，以某种神秘主义的方式提升自己。而且，占星术在当代的复活，也与这一股时代精神有关。本来巴比伦人的占星术讲的是国运，一个民族一个地区的运势，和中国的天命比较像。但到了近代，占星术复活后，不仅顺应天文学的发展加上了三个远地行星（但最近没有把冥王星去掉以顺应潮流），还把占星术的对象变成了个人运势，和古代的占星术已经相去甚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