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预先张扬的谋杀案》电影剧本

文/〔法〕弗朗西斯科·罗西
译/涂改

厂标字幕。
在哥伦比亚境内的一条内河上面缓缓航行着一舍中型豪华客轮。
镜头十分贴近而舒缓地掠过客轮,停在了后甲板上,一个背身走动的男人朝后甲板走去,他着一身雪白的西装,一顶雪白的礼帽,当他走到后甲板的栏杆前时,停住了脚步,凝重而又默然地眺望起内河两岸的荒凉景致。
闷热而又寂静的画面给人造成了一种炎热夏季里常常出现的“山雨欲来”的感觉。
河鸥围绕着客轮飞翔,显得笨拙而沉重。
客轮尾部的推进器使河水浊浪翻腾。
这艘中型豪华客轮徐徐驶去……
片名字幕出:“一桩预先张扬的谋杀案”
浊黄、平坦的河面上空空荡荡,这使得何道十分开阔。一首低沉的乐曲融进了影片,象是遥远的启示。
远处,出现在河面上一个小小的黑点,使人猜测不出那是什么。渐渐地显现出来那艘中型客轮的轮廓。轮船顶部升腾起一般股浓烈的黑烟,久久无法散去,滞慢地浮飘在低空,对衬着浊黄的河道,犹如笼罩着一条黑色的游龙,令人感到异常的憋闷和压抑。
轮船缓绥驶来,甲板上闪动着人影,旅客们纷纷走出舱门,倚栏眺望。先前我们见过的白衣白帽男人走过侧甲板,匆匆走向后甲板,当他坐在后甲板的一张凉椅子里后,摸出手绢擦抹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忽然,在轮船驶过的河面上,出现了七八条木舟。木舟飞快地追逐轮船,木舟上的人发出尖啸的叫声。然而,木舟始终无法追上现代化的中型豪华客轮。
白衣白帽人望了一阵追赶的木舟,把目光移向了渐渐出现在岸边的一个小镇。在绿树掩映中,一幢幢白色的楼房显露出来。
白衣白帽人的画外音:“为了寻找和重新拼合那早已破碎了的,分散在各处而显得七零八落的碎镜片,并使它得以破镜重圆,我终于又回来了,回到了这阔别了整整二十七年的偏僻村镇。这偏僻的村镇是我克里斯多·贝多亚的故乡。”
轮船依然缓缓行驶。小镇的街景更多地展示出来。不大的一座教堂的尖顶,一个对于这种小镇来说很宽阔的广场,就在广场的一面临街的铺面上,一扇高大黑漆的双扇大门紧紧关闭着。整个广场,小镇上的房墙,都是一色的雪白。
穿着雪白西装的克里斯多·贝多亚凝视住位于广场上的那座双扇的黑漆大门。
克里斯多·贝多亚的画外音:这就是桑地亚哥·纳萨尔的家。这幢房子很早以前曾经是二层楼的仓库。他父亲买下来后,把它改成专门出售商品的商店。当他父亲结婚时,又把这里从商店改成了住宅。
船已经停靠在了船埠。旅客们纷纷走下客轮,沿着台阶上岸。在台阶的上面立着一位留着胡子,手拿拐杖的老人,老人也是一身的雪白西装,白色的礼帽。当他看见从船里走下了克里斯多·贝多亚时,快步走下台阶,迎了上去。
“医生,欢迎你的到来!”
克里斯多·贝多亚放下了提箱。
“你好,拉萨罗·阿波尼特上校!”
二人面对面地相视住了。
拉萨罗·阿波尼特非常侷促地说了起来。
拉萨罗·阿波尼特:“医生,对于你能来领导我们镇的医院,也就是说,你家乡的医院,我们深感荣幸。”
他说完,在二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一阵沉默。
克里斯多·贝多亚极力想改变这种令人尴尬的“欢迎式”,微微歪斜着头,耐心听完了拉萨罗·阿波尼特的话,马上接过来。
克里斯多·贝多亚:“你为什么不象我当学生时那样称呼我呢?”
克里斯多·贝多亚说完微笑着望着拉萨罗·阿波尼特。拉萨罗·阿波尼特撅了撅胡子。二人亲密热烈地拥抱。随后,他们二人拾阶而上,上了台阶便是一目了然的广场。二人朝广场边上的停车场走去。此刻,天空上响起了一阵阵闷声闷气的远雷声。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飞快地穿过了广场,驶进了一条不宽的窄巷后消失了。

明媚的阳光,整洁静穆的墓地。在低沉得叫人觉得压抑的音乐声中,克里斯多·贝多亚独自一人走了来。他看见了一座墓后,马上摘下了白色的礼帽捧在了胸前。一个守墓人蹲在一旁修整着水泥路面旁的杂草。克里斯多·贝多亚瞟了他一眼,面对一座坟茔,他一下发现在坟茔旁边,生出了几束杂草和飘落下的几叶枯叶,他愤慨地转过脸去,朝依旧蹲在路旁的守墓人喊道:“喂,守墓人!赶快把这些枯叶杂草拿走!”
然而,守墓人理也不理,甚至连头都没抬。
克里斯多·贝多亚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悲哀扭过脸去。他朝墓边的灌木丛走去,伸手摘下了一枝红叶,返身走到墓前,弯腰放下后凝视着墓碑上的那一帧小幅的彩色照片中的人物,缓缓退后了几步。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照片中的那个青年。
一阵象心跳似的音响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越来越响,越来越强烈。
克里斯多·贝多亚凝视着照片中的青年。
镜头渐渐被那张墓碑上的小像片占满。
在强劲有力的心跳音响声中,那青年——桑地亚哥·纳萨尔活了。他左右张望,他奔跑起来,在绿色的树林之中飞快的奔跑,那跑姿充满了青春的朝气和活力,郁郁葱葱的树林是浓浓的嫩绿,象征着生活的摇篮。(镜头变高速摄影)他跑着,潇洒而有力。桑地亚哥·纳萨尔跑了一阵后,拐向了河岸,跑动的脚下溅起无数水珠,晶莹透亮,他摆动着双臂,高抬两腿。突然,一只水鸟飞起,桑地亚哥·纳萨尔吓得一惊。随即又继续奔跑。树林已经变成了浓绿的灌木丛,伴随着桑地亚哥·纳萨尔的跑动,一只又一只的水鸟惊飞起来,很快便聚集了黑压压一大片,水鸟盘绕在桑地亚哥·纳萨尔的头顶上空,不断地落下鸟屎。桑地亚哥·纳萨尔不得不用双臂护住了头和脸并停止了奔跑,刹那间,他浑身落了厚厚一层鸟屎。

在一间窗帘严密的卧室里,桑地亚哥·纳萨尔猛地从一张大床上坐起身来,他紧张地环顾。一阵阵从窗外传进来的鸽子的“咕咕”叫声,使他松弛了下来。随后,他伸手拉开了窗帘,阳光射进了卧室,一片金光。一片金光下的窗台正立着几只“咕咕”叫着的雪白鸽子,显得愈发美丽和可爱。
桑地亚哥·纳萨尔的那张忧郁的面孔顿即开朗了。
他揭开被单下了床,伸手从枕头下面摸出件什么东西,便朝门旁的一个立框走去,当他打开了一个放满了衣物的抽屉时,把从枕头下摸出的东西放在了衣物上面,那是一把乌黑明亮的手枪和几粒子弹。他看了看手枪和子弹,才关上抽屉,返身运回床边,开始穿衣服。
克里斯多·贝多亚的画外音:“桑地亚哥·纳萨尔总是和他的父亲一样,睡觉前,总爱把手枪放在自己的枕头下面。但是这一天,在他离家前,他先取出了子弹,把枪放进了抽屉里面。”

楼外,很大的院落。显而易见,这里的主人肯定是十分富有的。此刻,二楼的一扇窗户打开了,出现了一位风韵犹存的妇女,她穿着一件华丽的睡袍。打开窗户后,她便后退了几步,凝视着院中的几棵大树的浓密树枝,遮掩住的太阳透过了树枝,闪闪烁烁,犹似一颗颗不停闪动的金星在向她召唤。大自然毫不吝惜地把造物的一切赐给人类分享。
那风韵犹存的女人。是桑地亚哥·纳萨尔的母亲。
桑地亚哥·纳萨尔穿好了衣裳,整整齐齐地走出自己的卧室,沿着走廊走到了母亲的卧室的门前。母亲卧室的门是打开着的。
桑地亚哥·纳萨尔:“妈妈,我能进来么?”
桑地亚哥·纳萨尔的母亲扭转身,微笑着望了一眼立在门外的儿子,一边朝自己的大床走去,一边连声说道:“进来吧!进来吧!我的儿子。”
桑地亚哥·纳萨尔走进了母亲的卧室,看着母亲重新躺好后,问:“妈妈,你好!成有没有阿斯匹林?”
桑地亚哥·纳萨尔的母亲马上做作地招呼起儿子来:“是的,是的,你过来吧!”
桑地亚哥·纳萨尔朝母亲走去。
桑地亚哥·纳萨尔说:“昨晚,我做了个梦,我似乎是在树林里奔跑,忽然看见一群黑压压的水鸟,它们盘旋在我的头顶,使劲朝我拉屎,拉了满头满脑。
说着,母子二人互相亲吻。
桑地亚哥·纳萨尔母亲惊呼了一声:“啊!这是个好兆头!你在梦中遇见了鸟,这说明你将有健康的身体。”
桑地亚哥·纳萨尔专注地在倾听母亲的话。她仿佛是个未卜先知的算命先生和能说会道的圆梦者。可是她忽然话题一转,猛地问了儿子一句:“为什么你还穿着星期天的服装呢?别忘了,今天是星期一了。”
桑地亚哥·纳萨尔丝毫也不觉得突然,他只是轻声地答道:“妈妈你忘了,今夫主教大人要光临我们镇子。这下我可机会吻他的戒指了。”
桑地亚哥·纳萨尔母亲:“他是坐船来……他来去匆匆,似乎他对我们这个小镇子不感兴趣……”
桑地亚哥·纳萨尔依然怀着崇高的境界和实现美好愿望的心情,迫不急待地离开了母亲的卧床,朝卧室外走去。
桑地亚哥·纳萨尔母亲提高了嗓音:“拿着雨衣,可能要下雨了!”
桑地亚哥·纳萨尔象所有年轻人一样满不在乎。他到了“儿大不随娘”的年龄了,一边朝外走着,一边对母亲大声说了一句:
“你就别担心了!”
桑地亚哥·纳萨尔的母亲一直望着儿子的身影,直至消失才定住神,顿时显出一副若有所失的神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克里斯多·贝多亚的画外音:
“他是独生子。他爸爸妈妈的婚姻是没有爱情和幸福的婚姻。他却似乎一直很幸福地和他父亲在一起生活。然而三年前他父亲突然死去。他便与他的妈妈生活在一起,直至他在那个星期一死去。”
桑地亚哥·纳萨尔从楼梯上下来,直奔进厨房里,一屁股坐在一张桌前。
桑地亚哥·纳萨尔大声喊:“给我咖啡!”
桑地亚哥·纳萨尔家里的黑人仆人维克多里亚·居斯芒闻声立时端着咖啡送了过来,同时冷冷地对桑地亚哥·纳萨尔问好。
维克多里亚·居斯芒:“你好!”
桑地亚哥·纳萨尔:“你好!”
说着,桑地亚哥·纳萨尔看见了维克多里亚·居斯芒的女儿,蒂维娜·佛罗尔,顿时精神倍增,伸过手去就要乱摸年轻的蒂维娜·佛罗尔。
桑地亚哥·纳萨尔:“看见你可足够我神魂颠倒的!”
突然,维克多里亚·居斯芒一声断喝:
“喂,别碰她,小白人!我还活着呢……你该喝咖啡了!”
桑地亚哥·纳萨尔有点发懵,颇感意外。这时,受了惊吓的蒂维娜·佛罗尔退到了厨房的一端,生气地说:“从来没见过世界上还有这种男人!”
听了这句出自年轻姑娘之口的话,桑地亚哥·纳萨尔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维克多里亚·居斯芒在桑地亚哥·纳萨尔大笑时,悄无声响地走到了女儿身旁,低声地对她说了一句:
“跟他的父亲是一丘之貉!”
桑地亚哥·纳萨尔看见母女二人嘀嘀咕咕的神情后,越发笑得开心了。

医生克里斯多·贝多亚走进了死去了的青年时期的朋友,桑地亚哥·纳萨尔家的庭院。
沉痛的音乐似乎标明着克里斯多·贝多亚医生寻觅失去不该失去的友谊、感情和一颗朝气勃勃的心。
在庭院中忙碌着的维克多里亚·居斯芒直起腰身,迎住了医生克里斯多·贝多亚。
二人彼此注视了片刻,医生克里斯多·贝多亚先开了口。他们的对话显得缓慢。
克里斯多·贝多亚问:“你为什么不和桑地亚哥·纳萨尔说,有人正找他并要杀死他呢?”
维克多里亚·居斯芒:“因为他下楼喝咖啡时,我还不知道这事。”
克里斯多·贝多亚:“如果你知道这事呢?老要饭的没有通知你?她完全可以和你说有人等着要杀他。”
维克多里亚·居斯芒:“桑地亚哥·纳萨尔老是喝得酩酊大醉,我没有什么可对他说。因为我想只有酒对他感兴趣。”
医生克里斯多·贝多亚听了她的话,没有吭声。沉痛的音乐从似有若无变得十分清晰起来。
过了一会儿,维克多里亚·居斯芒轻声问医生了一句。
“那么你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呢?”
克里斯多·贝多亚缓缓地,一字一句地答道:“因为桑地亚哥·纳萨尔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忘不了他。”
维克多里亚·居斯芒没再说话。医生克里斯多·贝多亚默默地看了她几眼后,转身朝她女儿蒂维娜·佛罗尔走去。蒂维娜·佛罗尔正跪在台阶前擦抹着大理石的台阶。听见脚步声,蒂维娜·佛罗尔扭过脸瞅着医生克里斯多·贝多亚。然后,她慢慢站了起来。
蒂维娜·佛罗尔终于开口,声音很轻,怕是被母亲维克多里亚·居斯芒听见。
蒂维娜·佛要尔:“医生,实际上,我母亲不和桑地亚哥·纳萨尔说的原因是,她愿意有人杀死他。”
医生克里斯多·贝多亚沉默地注视着面前的这位年轻地黑人妇女,心里想:
“蒂维娜·佛罗尔是否知道桑地亚哥·纳萨尔的命运将遭到喑算?而她为他效劳的也只是为他开门,能让他在紧急的情况下进入家里。”

桑地亚哥·纳萨尔越发开心地大笑着。
蒂维娜·佛罗尔朝厨房外走去。
桑地亚哥·纳萨尔一口喝干了咖啡,站了起来,匆匆朝厨房门走去。
桑地亚哥·纳萨尔盯住了蒂维娜·佛罗尔,紧紧尾随着她。
两人走过走廊,到了双肩黑漆大门。
蒂维娜·佛罗尔转过身,默默而又紧张地注视着跟上来的桑地亚哥·纳萨尔。
桑地亚哥·纳萨尔一步一步地逼近蒂维娜·佛罗尔。
蒂维娜·佛罗一步一步地倒退。当她退到墙根时,靠在了墙上。她索性准备好了,随他桑地亚哥·纳萨尔的便吧。
桑地亚哥·纳萨尔逼了上来,他伸出双手,没去碰蒂维娜·佛罗尔,而是顺着她的两鬓分别撑在了墙上。他的脸贴了上来,似乎是要吻蒂维娜·佛罗尔。脸越贴越近,就在一张白人的脸和一张黑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时,桑地亚哥·纳萨尔忽然停止住了。他退后一步,象是有些意外似地瞧着毫无反抗的蒂维娜·佛罗尔。
蒂维娜·佛罗尔没有说话,毫无表情。
桑地亚哥·纳萨尔有些茫然地瞧着蒂维娜·佛罗尔。
这时,蒂维娜·佛罗尔趁桑地亚哥·纳萨尔失神之机,溜开了。她打开了黑漆大门,扭脸望着桑地亚哥·纳萨尔。
桑地亚哥·纳萨尔木然地转过身,走过蒂维娜·佛罗尔,出了黑漆大门。
蒂维娜·佛罗尔目送着桑地亚哥·纳萨尔。谁也没看谁,谁也没吭声。
就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看见了,黑漆大门下,二人的脚底下,有一封信,他们俩谁也没有发现。
桑地亚哥·纳萨尔出去了,走了。
透过门缝望着桑地亚哥·纳萨尔的蒂维娜·佛罗尔终于关闭了黑漆大门,返身快步朝院里走去,沿着走廊,回到厨房里。
医生克里斯多·贝多亚的画外音:
“有人在大门下偷偷地塞进来一封信。在信里通知桑地亚哥·纳萨尔,安日拉·维加里欧的两个哥哥要杀他。信里还详细地指出了要杀他的地点、原因等。但桑地亚哥·纳萨尔没有看见这封信,而蒂维娜·佛罗尔也没有看见这封信。总之,谁也没有看见这封信。”

面对镇子的一家小酒馆
酒馆里很幽暗很凉爽,两个面对而坐的青年男子喝着酒,浑身淌汗,满脸冒油。桌子上面放着一堆用布包裹着的东西,布的缝隙中露出了明晃晃闪着寒光的刀刃。
酒馆里的人都对这二人侧目而视。
老板娘克罗蒂特受不住了,她走了过去,伸手拿走了包裹着的两把屠刀。
克罗蒂特:“为了上帝之爱,放弃你们的报复吧!”
两个年青人瞪起了布满血丝的眼睛,仰脸看着老板娘克罗蒂特,正欲阻止她拿走屠刀时,克罗蒂特又说了一句。
“重要的是,主教大人要来了。”
两个背年人顿即慑服了,放弃了阻止,克罗蒂特拿着屠刀走开去。
酒馆里的其他顾客仿佛都松了一口气,放心地用目光瞧着安日拉·维加里欧的这两个哥哥。
安日拉·维加里欧的两位哥哥重又喝起了酒,旁若无人地豪饮起来。

小镇码头。
犹如盛大的节日,沿岸挤满了期盼已久的群众,水面上无数只木舟划来划去。
码头上最醒目的位置上站立着喜不自胜的神父,他在人们的簇拥下恭候着主教大人的轮船。
忽然,人群喧喊起来。
“主教大人万岁!”的口号声震天动地。鼓乐声齐奏,一派喧腾。
透过岸边的树梢,一艘教会专用的豪华轮船缓慢地向码头驶来。
镇子里,一扇门里匆匆走出一位衣着全黑的老太太,她象搞不清何处那么喧闹地四下里观望……

广场上,医生克里斯多·贝多亚顶着耀眼的太阳走进一扇门里。
弗托格拉弗的家内。
克里斯多·贝多亚正在观看一册影集。影集里的像片全是黑白的。照像师佛多·弗托格拉弗坐在克里斯多·贝多亚身旁。当克里斯多·贝多亚翻开新的一页时,他惊呼地用手一指:
“噢!这是桑地亚哥·纳萨尔。这是你!你们俩多高兴。”
克里斯多·贝多亚颇感意外,照像师这里完好地保存了那么多青年时代的照片。
克里斯多·贝多亚笑道:“上帝!那时我是多年轻啊。”
照像师格外开心地乐了。他拍了拍克里斯多·贝多亚的肩膀,大声道:
“啊,医生,那是另一个时代,另一个时代。你还记得么,医生?那一天全镇所有人都拥向码头去迎接主教大人。”
克里斯多·贝多亚一抬头,随着照像师佛多·弗托格拉弗的话,目光散了……

码头上。
主教大人所乘的船开来。
岸上的群众手举花束、旗子,不停地挥舞欢呼。
水中的木舟围上了主教大人的船。
岸上鼓乐齐鸣。
然而,主教大人的船上只有些水手,船缓缓地开过了小镇的码头,并未在小镇上停留。
群众仿佛依旧没有反应过来,仍然向主教大人乘坐的轮船不停地欢呼。
当船尾驶过了小镇码头,主教大人才神采奕奕地在随从的蔟拥下,出现在轮船的后甲板上面,频频地向小镇上的居民百姓招手致以慰问,船却徐徐驶向了主航道去了。
岸上。
群众眼前船远去了,方才幡然醒悟。
一群众惊讶地:“怎么,主教他就这么走掉了?!”
另一群众:“这一次他还是不肯停下来么?”
一个胖子愤愤地:“如果我早知道他不在我们镇上停留的话,我就不来了!”
一个瘦女人插了一句:“他从来就不愿在我们的镇上停留。真是倒霉透了,主教他走了!”
一个叫拉萨罗·阿波尼特的年青小伙子,特意为主教大人准备了几百只鸡,沿岸摆了老高一排鸡笼。这时,人们一散开,挤得他的鸡笼摇摇欲坠。他一边保护鸡笼,一边生气地说:
“真丢人!他总是这么路过一下,从来就不停下。”
散开的人群谁也没搭理这位十分虔诚的拉萨罗·阿波尼特,甚至连他的那些被挤得七零八落的鸡笼都不顾,照旧拥挤着朝镇上走去。
在人群中,桑地亚哥·纳萨尔和克里斯多·贝多亚一块走着。他俩中间走着桑地亚哥·纳萨尔的女友,玛尔多。三个人边走边议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桑地亚哥·纳萨尔:“我母亲说过,主教对我们的镇子不感兴趣,就象他不喜欢喝鸡汤一样。”
桑地亚哥·纳萨尔一行人正走过拉萨罗·阿波尼特的身旁,他的鸡笼漫地乱滚,几只鸡甚至跑出了鸡笼。拉萨罗·阿波尼特正四脚乱抓。
拉萨罗·阿波尼特一边抓鸡,一边忙不迭地应了一句:
“桑地亚哥·纳萨尔,你是听谁说主教不喜欢喝鸡汤的。据找所知,他可最爱吃鸡腿和喝鸡汤!”
桑地亚哥·纳萨尔嘲笑地:“快把这些鸡放了吧。让它们活着吧!”
几只鸡搧着翅膀,在他们眼前扑腾。
波里努瓦喊叫着对拉萨罗·阿波尼特说:
“快些管好这些鸡,把它们带回家去。今天是谁通知你们的!”
克里斯多·贝多亚逃了过去,笑着说:
“一切找好,勒昂特罗·波里努瓦,一切正常。别担心,没有什么,只是消遣而已,只是开了个玩笑。是的,是的,把鸡带走。可是桑地亚哥·纳萨尔,是谁告诉你的?”
桑地亚哥·纳萨尔一副苦相地说:
“我一点也不知道,真令人烦恼!全镇的人都在等他,而他却走了。”
克里斯多·贝多亚:“好了,很好,很好,冷静点,你倒是使我们烦恼了。”
他们又并排走着了。
桑地亚哥·纳萨尔转了话题:
“维加里欧家为他们的女儿结婚已准备了一年,有四十只火鸡,十一头猪,四只小牛犊,另加二百箱啤酒,二千瓶朗姆酒。我的婚礼大致上也要这样。”
玛尔多朝桑地亚哥·纳萨尔说:
“我母亲准备了煎饼,你到我家去吃去吧?”
桑地亚哥·纳萨尔:“我去换衣服,然后去找你。现在几点了?”
克里斯多·贝多亚:“六点二十分。”
桑地亚哥·纳萨尔对玛尔多说:
“一刻钟后我去你家。”
马尔多停住了脚步,她看见台阶上的几位女友。
马尔多:“走吧。我知道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桑地亚哥·纳萨尔和克里斯多·贝多亚没有停下来。他一边继续朝镇子里走,一边说:
“不,不。你在家等我。我还有一点事要干。干完后我马上就到你家去。”
马尔多只好独自一人走上了台阶,和几位女友站在一起悄悄地谈论起什么。我们看见,马尔多的神色巨变。不一会儿,姑娘们散了,马尔多随着她们而去。
马尔多独自一人走进了家。
她看见母亲仍然在忙乎着早餐,便顺嘴问了一句。
玛尔多:“你给谁做呢?”
玛尔多母亲:“为桑地亚哥·纳萨尔做的。你不是说你邀请他来吃早餐么?”
玛尔多烦恼地:“不提了。”
玛尔多母亲惊讶地:“为什么?”
玛尔多哭着:“有人要杀他!”
玛尔多母亲愕然:“谁?!”
玛尔多一边抽泣一边说:
“安日拉·维加里欧的丈夫发现安日拉·维加里欧不是处女,把她送回了娘家。安日拉·维加里欧的两个哥哥听说是桑地亚哥·纳萨尔损坏了他们妹妹的名誉,他们就扬言一定要杀他。”
玛尔多对母亲述说时,她的父亲走了进来,也立在一旁听着。
玛尔多的母亲听完,顿即解下了腰上的围裙,转身就要走。
玛尔多的父亲见了,急忙问道:
“你去哪儿?”
玛尔多母亲:“我去通知我的好朋友桑地亚哥·帕拉西亚,大家都知道有人要杀她的独生子,唯独她还蒙在鼓里。我必须通知她。”
玛尔多父亲:“这倒是。好吧,你带上热姆去。”
玛尔多母亲愤愤地:“男人们真是无法无天,真是给我们添麻烦。”
说完,她走出了家。身旁跟着小儿子热姆。
玛尔多的母亲刚刚达到街上,迎面就奔跑过来一伙子人,他们一边奔跑,一边喊叫着:
“有人杀人了!”
“有人杀人了!”
“杀人了!广场上杀人了!”
“把一个小伙子杀了!死人了!”
玛尔多的母亲僵立在了街头,她惊愕了一阵,最后痛苦地捂上了脸。热姆不知所措地倚在了她的身上。
“杀人啦!”
“杀人啦!”
人群从玛尔多母亲身旁跑过,喊声渐渐远去,她仍旧僵立在街头捂着自己的脸。热姆仍然不知所措。

医生克里斯多·贝多亚安闲地坐在河边一棵的古树下面,望着水面上的漂浮物,上面飞着的水鸟。整个画面犹似一幅美丽的油彩绘画。
好一阵后,克里斯多·贝多亚才缓慢回过脸来。他慢慢地对着镜头说:
“桑地亚哥·纳萨尔死前六个月的时候,镇上来了一位陌生人,名叫贝亚尔多·桑·罗曼。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这儿,有人忍不住好奇地问起过他。他回答说:‘我从一个村镇来到另一个村镇,目的是为了寻找一位纯洁的姑娘,并且同她结婚。’”

一艘轮船停泊在镇子码头上,旅客们纷纷走下轮船。在人群中,走着一个瘦高英俊的男人,他全身着咖啡色西装,手里拎着一个旅行提包。一边走一边陌生地环顾着小镇的建筑和景致。他停在了广场上,放下手里的旅行包。
当陌生人贝亚尔多·桑·罗曼四顾环视的时候,在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戴着草帽的孩子,仰着头无声地望着贝亚尔多·桑·罗曼。贝亚尔多·桑·罗曼没有发现他,小孩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从他身后绕到了他的身侧,这下贝亚尔多·桑·罗曼看见了他,低头俯视着戴草帽的小孩。
二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彼此注视着,最后,二人都露出了会意的微笑。
街头,小孩抱着贝亚尔多·桑·罗曼的旅行包走着,贝亚尔多·桑·罗曼甩着两只空手晃晃悠悠地跟在小孩的后面。
小孩引领着贝亚尔多·桑·罗曼来到了一家门前。从门里走出一个女人。小孩抱着旅行包没有说话,却用眼睛示意她跟在后面的贝亚尔多·桑·罗曼。女人迎了上去。
女人:“我是这儿的老板。这里是‘宾馆’,专门服务单身先生们……”
没等她的话说完,贝亚尔多·桑·罗曼便打断了她的话,接口说道:
“这对我很合适。”
女老板一愣。
女老板:“你知道么,对于先生们来说要多付钱。”
贝亚尔多·桑·罗曼:“好啊,我知道。”
女老板领贝亚尔多·桑·罗曼走上楼梯。
一间房门打开了。
女老板环顾了一下干净整洁的小房间后,注视着贝亚尔多·桑·罗曼。
贝亚尔多·桑·罗曼却有些心不在焉地倚在房门旁,从什么地方传来了悦耳的风琴声。
女老板问了一句。
“这间房子怎么样?”
贝亚尔多·桑·罗曼象是专心倾听着风琴悦耳的音乐,听见女老板的问话,莫名奇妙地一惊,随后便点了几次头算作回答。
女老板观察入微,颇感此人蹊跷,便果断地说道:
“同意了,那就这么定下了。”
说完,她敏捷地走了出去。
贝亚尔多·桑·罗曼这时才走进了房间,瞥了一眼罩着干净床罩的床铺,走到了窗前,他感到兴趣地朝外望着,直到他觉得累了,才返过身来,一头栽倒到床上。床是舒服的沙发床,在弹起他的刹那间,他神奇地转过身,仰面躺下去了,无所事事地瞅着屋顶出神。

几天后。
画廊内。一幅一幅精美的油画,一帧一帧价值连城的裸体美女。贝亚尔多·桑·罗曼漫游在画廊里。

街头。
贝亚尔多·桑·罗曼独自一人在街上闲逛。
镇子上的不少双眼睛跟随着他。贝亚尔多·桑·罗曼却毫不介意,照旧大模大样的四处溜达,各处张望。忽然,一匹高头大马从他身边跑过,贝亚尔多·桑·罗曼赶紧靠到了墙边闪避。骑马的人过去了。贝亚尔多·桑·罗曼没动,他的目光直直地盯住了街对面的一个凉台。一个偶然而又意外的发现。
楼上凉台站着一个漂亮美丽的姑娘,那姑娘是安日拉·维加里欧。她正把放在屋子里的鸟笼一个一个地拿出挂在凉台上,当她挂鸟笼时,意识到了来自楼下的那双火烫火烫的目光,不禁停住了手,贝亚尔多·桑·罗曼是那么帅,那么英俊,安日拉·维加里欧竟也痴呆地盯住了他。
两个人的目光中燃烧起了火焰……

几天过去了。
贝亚尔多·桑·罗曼骑着一匹马朝镇外跑去……

吊扇旋转着,并不急速地把风吹向大厅中的一对对舞伴,年轻人们随着乐曲翩翩起舞。
贝业尔多·桑·罗曼骑马跑了过来,朝舞厅飞奔而来。
大厅的一扇窗户里露出了安日拉·维加里欧的面孔。
贝亚尔多·桑·罗曼骑马跑来,猛地勒住马缰,他看见了安日拉·维加里欧,火辣辣的目光便盯住了姑娘。
二人的目光凝视。
忽然,安日拉·维加里欧扭身走开了,朝大厅内走去。
大厅的门开了,贝亚尔多·桑·罗曼推门走进舞厅。顿时,吸引了整个舞厅里所有的目光。
一对跳着舞的男女低声议论着贝亚尔多·桑·罗曼。
小伙子姆格里·科尔:“瞧这个陌生人,听说他可以茌黄金堆里游泳。”
阿莲特:“可不,似乎他钱多得可以买到所有海上航行的船只。”
克罗蒂特对她身旁的一个人说:
“喂,知道么。有人说他是个铁路工程师。从美国回来。”
贝亚尔多·桑·罗曼径直朝大厅的圣坛走去。他站在圣坛边,目光直勾勾地瞧着安日拉·维加里欧。
几个姑娘聚在一起悄悄议论着贝亚尔多·桑·罗曼:
“你们看,他多帅!”
“噢!……”
“真的!”
“他可真迷人啊”
随后,姑娘“哧哧”地笑了起来。
另一处,桑地亚哥·纳萨尔和克里斯多·贝多亚站在一起。
克里斯多·贝多亚轻轻说了一句:
“你看,安日拉·维加里欧多漂亮。”
桑地亚哥·纳萨尔扭过脸朝安日拉·维加里欧望去。
此刻,安日拉·维加里欧被贝亚尔多·桑·罗曼的目光和大胆弄得极不自然和羞怯了。她朝自己的两个哥哥走去,挤在他们中间坐下去。她的两个哥哥非常得意地看着贝亚尔多·桑·罗曼。
贝亚尔多·桑·罗曼见安日拉·维加里欧竟是这样对待自己勇敢的感性自由,十分沮丧地垂下了自己的眼帘。

街上。
安日拉·维加里欧和一个女友并肩而行。离她们不远,贝亚尔多·桑·罗曼不紧不慢地尾随着她们。看得出来,他急不可耐,已经很不耐烦自已的举动了。当安日拉·维加里欧和女友拐过了这条街后,贝亚尔多·桑·罗曼走上台阶,坐在了一家门前的躺椅上面。那家的女主人正站在门前,惊讶地瞧着他。
贝亚尔多·桑·罗曼坐下后,把礼帽往下一拉,盖住了自己的脸。
贝亚尔多·桑·罗曼不耐烦地:“太太,太太。”
女主人迈出房门。
“先生,你有什么事?”
贝亚尔多·桑·罗曼躺在躺椅里,仍然用礼帽盖着脸问:
“那个女孩是谁?嗯?”
“哪一个?”她明知故问。
“我看上的那一个。”
“啊,她叫安日拉·维加里欧。”
贝亚尔多·桑·罗曼轻声重复着她的名字。
“安日拉·维加里欧……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很合适。”随后,他提高了声音对那位太太说,“当我醒来时,别忘了提醒我,我要娶她的。”
那位太太差点没晕了过去,双手按住了胸口。然而,不到一分钟,她的脸上却绽开了兴奋的惊喜。

晚上,最后一抹晚霞还没退去,露天舞会已经开始了。镇子上的男女老幼凡是能来的几乎都来了,露天舞会上洋溢着节日一般的喜悦气氛。
贝亚尔多·桑·罗曼站在舞场的外面,目光投向了彩票出售亭。
彩票出售亭里,安日拉·维加里欧和一位女友看着舞场上的一对对舞伴,双手撑在柜台上面支着下巴,根本没有注意到贝尔亚多·桑·罗曼的目光。
贝亚尔多·桑·罗曼无可奈何地等待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受不住冷淡,勇敢地穿过人群,挤开一对对舞伴,朝彩票出售亭走了过去。
安日拉·维加里欧和女友直起了身子,望着站在柜台外面的贝尔亚多·桑·罗曼没有吭声。
贝亚尔多·桑·罗曼一时浑身不自在。但他马上看见了亭中央摆着一部崭新的手摇留声机,灵机一动,对安日拉·维加里欧搭讪道:
“这留声机要多少钱?”
安日拉·维加里欧冷冷地应付了一句:
“这留声机不出售。它是专门为摇彩中奖者颁发的奖品。”
贝亚尔多·桑·罗曼不禁大失所望。
“啊……这样……”
忽然,他双眸一亮,脱口而出:
“对,这更容易,也将更便宜。”
他掏着什么时,瞧着安日拉·维加里欧问道:
“你还有多少票?”
安日拉·维加里欧被他弄糊涂了,一时没有明白。
“什么票?”
“当然是彩栗啦,”
贝亚尔多·桑·罗曼挺得意。
安日拉·维加里欧:“噢,我和朋友合在一起差不多有二百多张。”
贝亚尔多·桑·罗曼把钱往柜台上一丢,说了一句:
“我全都要了。”
安日拉·维加里欧和女友把所有的彩票交给了贝亚尔多·桑·罗曼后,走了。
贝亚尔多·桑·罗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他身后便出现了帕里唐西亚·科特和阿格佐。
帕里唐西亚·科特:“你想要有好运气?”
贝亚尔多·桑·罗曼看他一眼,没吭声。
帕里唐西亚·科特继续说:“祝你好运气!嗯!”
阿格佐连忙接上一句:“我们都希望你能如此!”
贝亚尔多·桑·罗曼友好地向他们两人笑笑。
走到一边去的安日拉·维加里欧这时和女友一边算钱,一边悄悄说了一句。
“我讨厌那些高傲的男人。”
女友的目光射向了走开去的贝亚尔多·桑·罗曼。
天渐渐黑了,突然,悬挂的各色彩灯齐亮,放出了五彩缤纷的光芒。一名男中音歌手在乐曲的伴奏下,举着麦克风唱了起来,舞场上更加欢悦。
贝亚尔多·桑·罗曼的情绪好得无法形容,他忽然朝彩票出售亭大喊起来:
“喂,安日拉·维加里欧!”
安日拉·维加里欢寻声望去。
贝亚尔多·桑·罗曼一个劲地朝她招手。
安日拉·维加里欧无动于衷,毫无表情。
贝亚尔多·桑·罗曼满不在乎,重又跳起来,缓缓地扭着,对安日拉·维加里欧的冷淡,显示出了极大的忍耐力和自信心。
广播声打断了男中音的歌唱。
节目主持人邦地多尔·里德走上了乐队所在地——舞台上面。
“女士们,先生们,请注意。现在是晚会最精彩的时刻,我们马上开始抽签摇彩。请各位拿好自己的彩票,拿好彩票!”
舞,已经停止了,大家纷纷面向舞台,注视着邦地多尔·里德。
“开始摇彩!”
随着邦地多尔·里德的口气,人们发出了一阵欢呼。不少人都举起了手中的彩票,高举过头,有节奏地摇晃起来。
舞台上,主持人微微弯着腰,注视着摇彩机的旋转。
“一……二……三!”
飞旋的摇彩机停住了,邦地多尔·里德拿出了中奖彩票看着。
“一三五。好,一三五号中彩!”
人群中出现了暂短的静默。
主持人邦地多尔·里德的声音马上填补了这一声音上的紧张空白。
“啊,有人说是我们中奖了,事实上是我们中奖了,请核对一下,看一看!”
人群中的贝亚尔多·桑·罗曼,他翻着自己手中的彩票。
“一百三十五。”
他身旁的一个女孩听见了,顿时朝主持人邦地多尔·里德喊了起来:
“喂!喂!他!”
邦地多尔·里德顺着女孩的手指看见了贝亚尔多·桑·罗曼,马上兴高彩烈地宣布道。
“啊,罗曼中奖了!是罗曼中奖了,你们看!”
他的手指问了贝亚尔多·桑·罗曼。人们为他自动地让开一条通往舞台去的道路。
彩票出售亭里。
安日拉·维加里欧不屑地对女友说了一句:
“不能说他有运气。因为他买下了所有的彩票。”
她们看着贝亚尔多·桑·罗曼走向舞台去领奖。
帕里唐西亚·科特:“那无论谁都会有这么好的运气的!”
他身旁的女友赞同地:“你说得对。”
舞台上。
邦地尔多·里德伸手握住贝亚尔多·桑·罗曼的手,并把他拉上了舞台。同时,对着麦克风说:“衷心祝贺你中奖了,小伙子。”
他转向舞台下的人群。“这是中奖者,他的号是一百三十五。”
邦地尔多·里德在一片欢呼声中,又伸出手紧紧握了握贝亚尔多·桑·罗曼的手。
“再次祝贺你!”
随后,邦地尔多·里德抱起留声机递给了贝亚尔多·桑·罗曼。
贝亚尔多·桑·罗曼在人的搀扶下,抱着留声机走下了舞台。留声机彼他高高地举过了头顶,举得老高。

同一天的晚上,安日拉·维加里欢的家里。
一家人正在餐桌上吃着夜宵。
安日拉母亲:“安日拉·维加里欧,贝亚尔多·桑·罗曼是谁?”
安日拉·维加里欧:“谁知道呢。我也是在他来买彩票时才见到他的。”
安日拉的母亲怀疑地瞥了女儿一眼,指着桌上的。
“把这个递给我!”

与此同时,在男人聚会的场所。
留声机高举着,贝亚尔多·桑·罗曼在人们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贝亚尔多·桑·罗曼一进门便高声大叫起来。
“贝亚尔多是我,来吧!上楼来!”
安日拉·维加里欧的两个哥哥,巴帕罗·维加里欧和佩特罗·维加里欧引起了贝亚尔多·桑·罗曼的注意。
巴帕罗·维加里欧:“你好!是你。”
他企图帮助贝亚尔多·桑·罗曼放下留声机。
贝亚尔多·桑·罗曼:“啊!是!不,不,你们好!不,不……”
贝亚尔多·桑·罗曼把留声机撂在了一个茶几上面。
“我非常明白……我明白,刚才大家还谈论我。过来,去喝一杯,来吧!请坐,把它放在那儿!”
佩特罗·维加里欧连声道谢。
“谢谢,谢谢。”
贝亚尔多·桑·罗曼摇着留声机,兴高彩烈。
“把它放在那儿,嗯?来,为你们干杯!”
佩特罗·维加里欧:“谢谢。”
贝亚尔多·桑·罗曼:“请坐!”
留声机里传由了一首男人的歌声。

第二天。
安日拉·维加里欧的家。
女儿们围背桌子剪着纸花。
安日拉·维加里欧的母亲走了进来,她先倒了一杯咖啡,坐到了首位上。
安日拉母亲:“你们知道,大家都在谈论那家伙么?但谁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也不知道他是谁?”
说完,她的目光落在了安日拉·维加里欧的脸上。
安日拉·维加里欧马上说道:
“同样,我也不知道那家伙是谁。”
说着,她拾起眼睛,迎上了母亲的目光。
“如果您认为我在想那家伙,那您可就错了。”
安日拉的母亲没有马上说什么,而是扫视了一下女儿们。最后,她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没有比这个家伙更好的了。因为他是个大富翁。”
安日拉·维加里欧的大姐索瑞拉·斯波萨达听了母亲的话,顿时来了精神,颇为诡秘地说了一句:
“他有得是钱。再说,他对女人很感兴趣呢。”说着,她瞧住了小妹妹安日拉·维加里欧。随着她的话,大家都会意地笑望着小妹妹。
安日拉·维加里欧敏惑地声明道:“反正不是对我。”
安日拉的母亲善意地笑着说:“不信。最近这些日子,我觉得你变了。”
安日拉·维加里欧郑重地:“怎么?我觉得我一如既往,每天我工作,唱歌。”
她对母亲这么说。
安日拉母亲:“可是昨天你应该做五十朵花,却只做了二十朵。”
安日拉·维加里欧紧张地:“昨天我觉得不舒服,我很烦躁。”
安日拉的二姐突然插了一句话:
“我知道为什么?”
安日拉·维加里欧此时此刻已经异常紧张,犹如惊弓之鸟,马上就扭过脸去,冲二姐甩出一句:
“我早就料到你会教训人。”
安日拉二姐:“你为他换了另一件衣服,是么?”
安日拉·维加里欧马上申辩道:“因为那件衣服上面都是脏点。”
屋内很热,温度随着她们的谈话显得越来越高。大姐索瑞拉·斯波萨达的话象是添了一把火在这屋里。
“我和牧师先生说过了,请他来这儿。这样,镇子上的各种猜疑,诽谤也就可以澄清,消失了。最后,大家便可以最终得知这个陌生人来咱们这儿的动机和意图了。”
安日拉·维加里欧终于沉不住气了。她几乎是火气攻心,立时爆炸开来,她喊道:
“你们都听好啦,我会到阳台上去大声喊叫,我什么也没见到!”
大姐索瑞拉·斯波萨拉极不耐烦地厉声对小妹吼出一句:
“够了!难道你真的没有注意到,他为你干的一些事么?”
安日拉·维加里欧顿时朝大姐索瑞拉·斯波萨拉大嚷大叫起来:
“不!正相反!你是个结了婚,当了妈妈的人了,但你爱上了那个家伙,你应该感到害羞。”
安日拉二姐阻止着她:
“你别大声嚷嚷!”
安日拉·维加里欧难以克制,歇斯底里地嚷嚷道:
“婊子!我还记得你曾经同时爱上两个男人,这件事我还记得很清楚!另外,我还亲眼见过你在结婚之前和一个男人做爱。”
索瑞拉·斯波萨拉蓦地呆住了,脸涨得紫红。但她马上镇定住了自己,准备出击。
“安日拉……你在说什么?你疯了!”
安日拉的母亲看见姐妹二人吵了起来,马上阻止道:“够了。住嘴!”
索瑞拉·斯波萨拉也爆炸开来。
“不!她讲得太多了!”
安日拉母亲严厉地:“住嘴!”
索瑞拉·斯波萨拉顶撞着母亲:
“当时是和我夫婚夫做爱。”
安日拉二姐朝她嚷道:“住嘴!”
索瑞拉·斯波萨拉也歇斯底理了:
“我向上帝发誓,当时我是和要和我结婚的男人做爱,不是别人,也没有另一个男人。我发誓!”
安日拉·维加里欧怒气冲冲地:“别发誓了吧!”
索瑞拉·斯波萨拉猛地站了起来,象头母狮子一般地朝小妹妹安日拉·维加里欧扑了过去。同时大叫着:“我发誓!我发誓!我发誓!”
安日拉·维加里欧没有准备,刚刚站起身便处于被动。索瑞拉·斯波萨拉几乎用身体压住了她。二人扭打在一起。
安日拉·维加里欧不服气地:“你住嘴!”
安日拉二姐想拉开她们,但她无能为力。
“住手!你们俩住手!”
安日拉的母亲仍旧坐在自已的位子上,她没去劝阻,也没说什么,而是默默地流起了眼泪。
正在姐妹二人扭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屋门开了。安日拉·维加里欧的父亲走了进来。
“你们干什么?”他责问道。
索瑞拉·斯波萨拉和安日拉·维加里欧顿时松开了对方,飞快地坐回了各自的位子,匆忙得只好坐下后才得以整理一下头发和撕开的裙子。
安日拉的母亲马上替自己的女儿们掩饰起来:
“没什么,女人的事,你坐吧。”
父亲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了安日拉·维加里欧在哭。于是,他在倒了一杯咖啡后,问安日拉·维加里欧:
“那你干吗要哭?”
安日拉·维加里欧抹着眼泪,低声述说道;
“因为他们不让我安静。”
安日拉的父亲坐下了,狠狠地瞪着安日拉·维加里欧的两个姐姐。最后指着她们命令道:
“你,你,都回家去!”

小镇的一条街上
一群孩子们和几个青年围着一辆崭新的汽车,使劲地推着。
贝亚尔多·桑·罗曼站在一旁劝说着他们。
“走吧,孩子们。别碰,别碰车,躲远一点。”
贝亚尔多·桑·罗曼一眼看见了他来到镇子时,遇见的第一个戴草帽的小孩,马上朝他一笑,说:“啊,很漂亮的汽车。”
小孩仰着头朝贝亚尔多·桑·罗曼龇牙一笑。
这时,走过来一位老人。他直奔贝亚尔多·桑·罗曼。
贝尔尔多·桑·罗曼看见了他,高兴地迎了上去。
二人紧紧的拥抱。
贝亚尔多的父亲问道:
“那么,那么你什么时候结婚?”
贝亚尔多·桑·罗曼答道。
“爸爸,还不知道。不过或许不久就会结婚吧。”
父子二人互相快乐地一笑。
贝亚尔多的父亲说:“好,好,很好。总之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也是你母亲最喜欢的。”
贝亚尔多的父亲说着,把车匙钥交给了儿子。
贝亚尔多·桑·罗曼快活地拿住了车匙钥,朝汽车走去。当他坐进了汽车时,对小孩示意了一下,那孩子没开车门,象翻墙似地,爬进了这辆崭新的敞篷小轿车。
贝亚尔多·桑·罗曼发动了汽车,飞快地开动。汽车穿过广场,拐进了一条街道,飞快地超过了一辆缓缓而行的马车。马车上的人都吓了一跳。
汽车飞快地开跑了,小孩挥舞着他的草帽。

某一天。跑马场
天气炎热,阴云密布。
一匹十分高大的马绕着跑马场跑着。
看台上人不多,但他们被骑手的高超技艺激动着,不停地喝着彩。
“贝亚尔多·桑·罗曼,好样的!”
“好样的!”
“好样的!”
“好样的!贝亚尔多·桑·罗曼!”
忽然,下雨了。看台上的人顿时炸了营般地散开了,纷纷向上狂奔,看台上的混乱丝毫没有影响跑马场上的贝亚尔多·桑·罗曼。他继续骑马奔跑。
看台下,安日拉·维加里欧匆匆奔来。她后面紧紧追上来安日拉的母亲。
安日拉母亲:“你去哪儿?等等我,孩子,发生了什么事?”
安日拉·维加里欧站住了,扭转回身,对着母亲吼了一句:
“我不愿意和一个陌生人结婚。你为什么替我决定了这件事情,万一我不爱他呢?怎么办?”
安日拉母亲愣住了,女儿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然而,她还是从生活的实际劝慰着女儿:
“孩子,你要知道,爱情这东西需要一点点来。……走吧。”
安日拉·维加里欧面对母亲沉默了。片刻后,她终于决定,随母亲的心意。
二人返身朝跑马场外走去。天上仍然下着大雨。母女已经淋得透湿。

贝亚尔多·桑·罗曼坐在一条安了发动机的小船上,侧着脸望着什么。
抒情的钢琴声响了起来。
机动小船沿着不宽的河道缓缓前行。
机动小船所到之处,各式各类的水鸟扑打着翅膀纷纷飞起。
安日拉·维加里欧静静地坐在船头,面朝前方。每当水鸟惊飞时,她都和贝亚尔多·桑·罗曼不约而同地扭过脸去,瞪大了惊异的目光……
河道两岸都是绿油油的高大厚重的绿色屏障——阳光和水源的充足,使得河道两旁的树木越发郁郁葱葱。
远处,噼噼啪啪一阵响动,安日拉·维加里欧和贝亚尔多·桑·罗曼惊异地扭过脸去——一只水鸟拍打着双翅,沿着平静的水面划过,在静如镜面的水面上,留下了长长一条水痕。
安日拉·维加里欧和贝亚尔多·桑·罗曼看到这幅画面,双双松了一口气,脸上顿即绽开了崇尚美丽大自然的微笑。
忽然,河岸上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响声。
贝亚尔多·桑·罗曼一惊,蓦然回首。
浓密的绿叶之中,跑出了一群棕色的野马,它们望了一会儿缓缓驰过的机动小船,有些失望似地离去了,很快就隐没在绿树丛中。
马蹄声消失了。
抒情的钢琴声和河岸两旁的鸟叫声融叠在一起。
机动小船顺着弯弯曲曲的河道缓缓行驶,夕阳在小船缓缓航行中不知不觉地降临了。
机动小船驶进了一片宽阔宁静的水域。
太阳沉落了。水面上倒映出银色的月光,机动小船停了下来。船上的安日拉·维加里欧和贝亚尔多·桑·罗曼好久都没动,安祥地坐在船上。
终于,贝亚尔多·桑·罗曼立起身,小心翼翼地朝坐在船头的安日拉·维加里欧走去,站在安日拉·维加里欧的身后,贝亚尔多·桑·罗曼说:
“喂,安日拉·维加里欢,你喜欢那一种式样的房子?”
安日拉·维加里欧:“我要象西欧先生家那种的式样。”
安日拉·维加里欧没有回头,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象是怕惊动了银色水面的宁静。
银色的月光下,呈现出机动船上的男人和女人的清晰画面。

某天晚上。万杜瓦·西欧先生的家里。
此刻,贝亚尔多·桑·罗曼正和万杜瓦·西欧先生玩牌。
贝亚尔多·桑·罗曼:“西欧先生,我想买你的房子。”
万杜瓦·西欧抬起眼睛,意外地瞧着对面的牌友,说:“这房子不出售。”
贝亚尔多·桑·罗曼:“不卖?……我,我……房内的一切我都买了。”
万杜瓦·西欧:“房内的一切都是我妻子活着时我们共同选购的,价钱昂贵。对我来说,室内的每件物品都是对她的纪念。”
贝亚尔多·桑·罗曼略停了片刻,嘻皮笑脸地说:“那好,我买不带家俱的房?……你这别墅多少钱?”
万杜瓦·西欧挺严肃地:“没有价钱。”
贝亚尔多·桑·罗曼赶紧道:“不,不,不,不,定个价吧!”
万杜瓦·西欧有点动心了,说:“对不起,我觉得在这个年头,象你这样的年轻人买不起这房子的。”
贝亚尔多·桑·罗曼认真地:“不,我付你五千比索,嗯?”
万杜瓦·西欧凝视了他一会儿,慢慢地说道:“不过,对这房子来讲,似乎还不够。”
贝亚尔多·桑·罗曼毫不放松地:“那么一万,怎么样?”
万杜瓦·西欧有些犹疑地:“我不能卖。”
贝亚尔多·桑·罗曼鼓动地:“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他放下了牌,直立起身体,椅子发出响动。
贝亚尔多·桑·罗曼接着说:“请等我五分钟,同意吗?”
万杜瓦·西欧老迈的面孔还没表示出任何反映,贝亚尔多·桑·罗曼已经离开牌桌,朝豪华别墅的大门走去。
万杜瓦·西欧这才站起身,望着贝亚尔多·桑·罗曼的身影,缓慢地走到大厅,然后,拐进了另一间屋子,坐进了一张大办公桌里。
贝亚尔多·桑·罗曼出了别墅,直奔那辆小轿车并飞快地开去。

屋内。
万杜瓦·西欧端起一杯酒独饮,内心里极其复杂,酒饮得很慢很慢,当他放下酒杯对,看见在屋外大厅里,走来了贝亚尔多·桑·罗曼。他正在寻找万杜瓦·西欧先生,看见后,他便径直而来。到了办公桌前,他提起一个帆布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叠一叠崭新的钞票,一叠一万比索,一个扇面摆在了万杜瓦·西欧先生的面前,重叠地放了五叠。贝亚尔多·桑·罗曼才对万杜瓦·西欧先生说:
“这是十万比索。”
面对崭新的十万比索,万杜瓦·西欧先生忽然失声痛哭起来。
贝亚尔多·桑·罗曼默不作声地注视着。

焕然一新的万杜瓦·西欧的别墅。一间大厅的窗户前站着新郎和新娘的家人。
摄影师弗多格拉佛高声大气地说道:
“请注意,准备照像!”
随着一声响,一股烟,弗多格拉佛兴奋地宣布:
“好极了!照得很好!”
新郎和新娘互相拥抱接吻。
家人们为他们鼓掌。
贝亚尔多·桑·罗曼搂着安日拉·维加里欧来到了二楼天井处,顿时楼下响起了一片欢呼声,克里斯多·贝多亚带头喊道:
“新郎、新娘万岁!大家为你们祝福!”
佩特罗·维加里欧:“新郎、新娘万岁!”
人群一个劲地喊着:
“新郎、新娘万岁!”
“新郎、新娘万岁!”
贝亚尔多·桑·罗曼和安日拉·维加里欧向人群拋撒着纸花粉,人们热烈地鼓掌,高声地欢呼。
在人们的簇拥下,贝亚尔多·桑·罗曼和安日拉·维加里欧率先走下楼梯,楼下的人们拥了过来,狂热地向一对新人鼓掌和欢呼。
安日拉·维加里欧走上了一个为她预备好的小台子,贝亚尔多·桑·罗曼示意大家,很快,一个长方型的空场出现了。
贝亚尔多·桑·罗曼一拍手,快乐地道:
“好样的。”
巴帕罗·维加里欢喊了一句。
“贝亚尔多,贝亚尔多,好好照顾我妹妹!”
贝亚尔多·桑·罗曼又拍了拍手,招呼道:
“未婚男子们到这儿来,未婚男子们来这儿。谁要是按住这松紧袜带,谁就能第一个结婚。”
说完,他转过身去,走到了安日拉·维加里欧的跟前,撩开了她雪白的结婚礼裙,把她的松紧袜带脱了下来。
贝亚尔多·桑·罗曼望着台子上的妻子安日拉·维加里欧。
他身后是单身汉们的叽叽喳喳声:
“在哪儿?”
“松紧袜带在哪儿?”
“贝亚尔多·桑·罗曼,这松紧袜带是我的,是我的。”
巴帕罗·维加里欧:“万岁!万岁!”
佩特罗·维加里欧:“向上抛,向上抛!”
贝亚尔多·桑·罗曼背着身,用劲拋弃了雪白的松紧袜带。
单身小伙子们蜂拥而上。幸运的桑地亚哥·纳萨尔一把接住了松紧袜带。他激动地喊了起来。
“属于我的!属于我的!”
佩特罗·维加里欧:“好样的!好样的!”
巴帕罗·维加里欧:“小伙子,你真是让人讨厌!”
人群中一片欢呼:“好样的!好样的!”
一位姑娘帕瑞唐西亚对身旁的另一位姑娘说:“桑地亚哥拿到了!”
佩特罗·维加里欧:“这东西真美!”
悠扬的舞曲声响了起来。
安日拉·维加里欧的父亲走了过来,从台上拉下安日拉·维加里欧,随着舞曲跳了起来,父女俩跳到了新郎贝亚尔多·桑·罗曼的跟前,父亲把女儿交给了他。贝亚尔多·桑·罗曼和安日拉·维加里欧含情脉脉地跳了起来。
突然,贝亚尔多·桑·罗曼大声喊了一句:
“姑娘们来吧,快跳伦巴舞!”
年轻人们呼啦一下拥向了大厅出口。
帕瑞唐西亚:“让老年人留下跳舞吧!跳吧,跳吧!”

别墅外,在快节奏的乐曲声中,一大群年轻人走向露天舞场。这露天舞场是一个台子,上了台上,他们便欢快地跳起了伦巴舞。
纳尔哥邀请一位姑娘:“佛罗拉,跳吧!”
帕特罗对帕瑞唐西亚说:“帕瑞唐西亚,来,跳吧!”
时间飞快地消逝。天渐渐喑了下来。

码头。
一艘张灯结彩的轮船停靠在码头上。
贝亚尔多·桑,罗曼和安日拉·维加里欧逐一与家人吻别。
贝亚尔多·桑·罗:“再见,再见,谢谢大家。”
安日拉的大姐:“桑·罗曼,再见!”
安日拉的的二姐:“再见!”
安日拉的母亲:“别忘了我们!”
贝亚尔多·桑·罗曼:“谢谢大家,再见!”
家人登船而去。
贝亚尔多·桑·罗曼和安日拉·维加里欧彼此凝视。
一声轮船的汽笛声。轮船缓缓启锚,船尾放起了焰火……
贝亚尔多·桑·罗曼向轮船上频颏招手。

夜的广场上,贝亚尔多·桑·罗曼的小轿车启动,小孩子们迫赶着,小轿车尾部燃放起焰火……

夜。
小轿车开到了夏虫啾啾的别墅。
门开了,贝亚尔多·桑·罗曼开了灯。他拉起安日拉·维加里欧的手,穿过门厅,走进一间客厅。贝亚尔多·桑·罗曼温柔地摘下了安日拉·维加里欧的纱巾,安日拉·维加里欧凝视着贝亚尔多·桑·罗曼。
二人凝视。
贝亚尔多·桑·罗曼低下头去亲吻安日拉·维加里欧。

一片漆黑。深夜。
沉重而又急迫的敲门声。令人感到不祥和心惊。
安日拉的母亲被惊醒了。她飞快地下床,沿着黑暗的楼梯飞奔到了大门前。门开了,她一眼看见了女婿贝亚尔多·桑·罗曼。
贝亚尔多·桑·罗曼拉住了安日拉·维加里欧的手,走了过来。这对新郎新娘衣衫不整,安日拉·维加里欧溜进门里,靠在了墙上。
贝亚尔多·桑·罗曼默默地望了望安日拉的母亲。
安日拉的母亲似乎明白了眼下发生了什么,她没有吭声。
贝亚尔多·桑·罗曼开口了:
“谢谢大家。母亲,你是个圣人。”
说完,他探过身来,在安日拉母亲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转身离去。
安日拉的母亲飞速地把门一关,揪住女儿安日拉,象只发怒的母狮,边打边拖地拉她上楼。嘴里诅咒着安日拉·维加里欧:
“该死的!该死的!”
安日拉的母亲把安日拉拖进一间房内,转身走了。
没过一会儿,安日拉的两个哥哥冲了进来,他们立在安日拉的左右,大声责问道:
巴帕罗·维加里欧:“发生了什么事?”
佩特罗·维加里欧:“发生了什么事?”
巴帕罗·维加里欧吼起来:“说吧,对我说是谁干的!”
安日拉·维加里欧执拗地:“不!”
巴帕罗·维加里欧威胁地:“说不说?”
安日拉的母亲:“是的,快说吧!”
佩特罗·维加里欧着急地:“说,快说,快对我们说是谁这么干的,你说!”
哥儿俩凶狠地推搡着妹妹安日拉·维加里欧。
安日拉·维加里欧咬着牙,吐出两个字:
“不!不!”
安日拉的母亲:“你说!”
佩特罗·维加里欧:“说!快说是谁干的,说!”
安日拉·维加里欧:“不!”
巴帕罗·维加里欧:“你说不说?”
佩特罗·维加里欧:“你到底说不说?快告诉我们是谁胆敢这么干!”
安日拉母亲:“你快说吧。”
安日拉·维加里欧:“不!”
巴帕罗·维加里欧一边狠劲地推搡着妹妹,一边吼道:“说!快说出对方的名字。说!”
安日拉·维加里欧终于忍受不住,脱口而出:“桑地亚哥·纳萨尔。”
哥儿俩住手了。安日拉·维加里欧的目光中却隐蔵着不安。

一座破败已极的旧建筑里,地面上四处积水,污水上面漂浮着废档案。医生克里斯多·贝多亚在积水里走过,不时弯腰拾起一张档案纸察看。
忧伤悲凉的乐曲声中,传出医生克里斯多·贝多亚的画外音:
“一个多世纪以来,在老殖民地大厦的石板地上,佛朗西斯总部内档案堆积如山,在大厦的底楼的荒废了的办公室里,周期性地涨潮,到处漂浮着档案,我经常注视着那儿,偶然我捞起了三百二十二页关于教育方面的档案,但总共有五百多页。
屋外。
明媚的阳光下,医生克里斯多·贝多亚拉起了许多绳子,绳子上面凉晒起许多许多页档案材料,他拿着放大镜仔细地察看。
画外音继续:“对于法官来说,最令人担扰的是没有什么证据可以使人们信服桑地亚哥·纳萨尔是真正的强奸犯。对于和桑地亚哥·纳萨尔很亲近的人来说,他们觉得桑地亚哥·纳萨尔的举止,甚至直到他生命最后的时刻,也没有明显的证据证明他是个强奸犯。他是无辜的!”
一张档案纸上,出现了安日拉·维加里欧的照片。
画外音继续:“死亡是从来不能预知的,这些年来,我所以对此谈论了很多,我们努力重新把这些荒谬的线索理一下,但显然是不想破这个谜。”
画面出现了一张张面孔,地点是过去的法庭内。
画外音继续:“许多事是不能知道的,但大部分的事,完全可以阻止发生,然而有人为了互相安慰,躲避,借口荣誉是神圣的,而这样往往使某些能避免的事酿成悲剧发生。”
法庭内。
镜头落在了安日拉的母亲脸上。
安日拉的母亲向法庭上看着。
安日拉·维加里欧离开座位,朝法官走去,她坐在了一张椅子里。
法官:“安日拉·维加里欧,你知道桑地亚哥死了么?”
安日拉·维加里欧:“那是他的事。”

在一间屋内。佩特罗·维加里欧和巴帕罗·维加里欧走了进来。二人从柜子里取出了屠宰猪的锋利屠刀,放在桌上,然后用抹布包了起来,二人互相看看后,拿着屠刀离去。
克里斯多·贝多亚的画外音:
“当安日拉·维加里欧一说出桑地亚哥·纳萨尔的名字后,她的两个孪生哥哥就立即跑到了屠宰厂里选了两把屠刀,一个选了二指长一指宽的刀,另一个选了七指长一指半宽的刀,他们把刀包在了抹布里,然后朝工作间的方向跑去,把刀磨快。”

法庭。
佛斯蒂诺·桑多斯正在回答法官的问题。
佛斯蒂诺·桑多斯:“将近下午三点时,我见他们来了。往常总是见他们在星期五杀猪,而我不明白今天是星期一,为什么他们提前来了呢?还见他们仍旧穿着婚礼上的服装,我想他们大概又是喝多了,忘记今天的日子。”

工作间内。
电磨刀石上迸射出火星。巴帕罗和佩特罗兄弟俩专心致志地磨着屠刀。
佛斯蒂诺·桑多斯一边切肉,一边开玩笑地说道:“喂,今天是星期一?”
巴帕罗·维加里欧抬起头,朝佛斯蒂诺·桑多斯回了一句。
“谁不知道,笨蛋。我拿着磨快的刀是去……杀人的。”
佩特罗·维加里欧:“我们去杀桑地亚哥·纳萨尔。”
佛斯蒂诺·桑多斯逗趣道:
“为什么要杀他?比他钱多的财主有的是,对么?”
说完,便和在工作间工作的人们笑了起来。
巴帕罗和佩特罗不再搭理他们,只是专心磨刀。

夜。
贝亚尔多·桑·罗曼所住的旅馆外。
桑地亚哥举着酒瓶和酒杯,激情地唱着歌。他的两个伙伴立在左右,施放着好看的焰火。
贝亚尔多·桑·罗曼住房的窗户敞开着,焰火正在窗外绽开,桑地亚哥·纳萨尔的动听歌声那么悦耳,又是那么不合时宜。
贝亚尔多·桑·罗曼并没有在欣赏,他无心去欣赏,他为自己不到一夜的夫妻婚姻生活而烦恼着。贝亚尔多·桑·罗曼躺在床上,毫无节制地灌着烈酒。
突然,歌声停了。响起了桑地亚哥·纳萨尔欢快地喊声:“新娘、新郎万岁!”
跟着,桑地亚哥·纳萨尔的好友,年青的克里斯多·贝多亚也喊了一句:“祝你们做个好梦!”

同日夜。
一家酒馆的柜台旁。巴帕罗·维加里欧和佩特罗·维加里欧一边饮酒,一边与女老板克罗蒂特·阿尔梅达聊着天。
巴帕罗·维加里欧饮了一口酒,问女老板说:“你见到那窗上有光吗?”他指指对面门外桑地亚哥·纳萨尔家的那幢楼房。
女老板克罗蒂特·阿尔梅达瞥了一眼柜台上搁着的屠刀,反问道:“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巴帕罗·维加里欧漫不经心地:“没什么。我们找他只是为了要杀死他。”
克罗蒂特·阿尔梅达瞧瞧这哥儿俩:
“我能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杀他吗?”
巴帕罗扭过脸来,酒已经把他的灌得目光放射,他盯着女老板克罗蒂特·阿尔梅达说了一句:
“他自己明白。”
随后,他又大口大口地饮起酒来。
这时,门外进来一名警察,看见维加里欧兄弟俩,警察莱昂特罗·帕尔诺瓦先问了一声好。
“晚上好!”
巴帕罗·维加里欧:“你好!”
佩特罗·维加里欧:“晚上好!”
克罗蒂特·阿尔梅达:“晚上好!”
莱昂特罗·帕尔诺瓦走近柜台:“我是为面包而来的。”
克罗蒂特·阿尔梅达应了一声“好”后,马上去取面包。这时,警察莱昂特罗·帕尔诺瓦,目光落在了柜台上的两把屠刀上面,不禁职业性地一惊,顿即用目光扫了扫猛劲灌酒的维加里欧兄弟俩,这情景立时引起了他的警觉。

清晨,薄薄的一层雾气中响起了教堂的钟声。热闹了一夜的三个朋友走了过来,他们在码头应该分手了。
克里斯多·贝多亚:“这一夜我过得很好,我希望下次更好!”
桑地亚哥·纳萨尔:“是的,再见!”
朋友疲惫不堪地:“再见!”
桑地亚哥·纳萨尔:“好吧,我去睡了。”
克里斯多·贝多亚:“好吧,咱们下午再见!”
于是,他们各奔东西……

桑地亚哥·纳萨尔家。
桑地亚哥·纳萨尔推开大门走进院来,马上吹起了口哨,几条狗闻声欢蹦乱跳地围上了他。
当桑地亚哥·纳萨尔正要上楼时,仆人维克多里亚·居斯芒立在厨房门里叫住了他。
“小白人,咖啡准备好了。”
桑地亚哥·纳萨尔停住脚步。
“等会儿喝。请你叫蒂维娜·佛罗尔在五点钟叫醒我,并请她给我带一条干净的裤子来!”
说完,桑地亚哥·纳萨尔走向楼梯,又吹起了口哨。
克多里亚·居斯芒仍然站在厨房纱门里边,一边擦着餐具,一边注视着上楼而去的桑地亚哥·纳萨尔。

上校科尔·拉萨罗·阿帕特的家里。
上校打着领带立在阳台旁听着警察莱昂特罗·帕尔诺瓦的汇报。
屋外是一片明媚的阳光。
莱昂特罗·帕尔诺瓦:“……维加里欧兄弟俩人向大家扬言要杀死桑地亚哥·纳萨尔,看来这是真的。因为我看见他们俩人手里拿着两把杀猪用的锋利的屠刀。”
科尔·拉萨罗·阿帕特坐在餐桌位子上,餐巾已经带在胸前。他的夫人姆格里叶·科尔·阿帕特立在他身旁,喋喋不休地讲着:
“天哪!贝亚尔多·桑·罗曼把安日拉·维加里欧退回了娘家,因为这可怜的孩子已经不是处女了!”
科尔·拉萨罗·阿帕特越听越烦恼,气哼哼地道:“不过,不可能!今天正是我要接待主教大人的日子,他会想什么呢?……走,看看去!”他恼火地揪下餐巾,甩在餐桌上,拿上衣服就朝外走。莱昂特罗·帕尔诺瓦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姆格里叶·科尔·阿帕特急了,大声喊着道:“你不吃早饭就走了?”
科尔·拉萨罗·阿帕特语无论次地说:“如果果真如此,好。走吧,去看看,马上,走吧!”

克罗蒂特·阿尔梅达的酒店内。
维加里欧兄弟二人已经灌得昏昏欲睡。他们坐在一张正对店门的桌子。我们看见,科尔·拉萨罗·阿帕特和警察莱昂特罗·帕尔诺瓦匆匆走来。
他们一进门,不待维加里欧兄弟俩明白,走过来,在上校科尔·拉萨罗·阿帕特的命令下,莱昂特罗·帕尔诺瓦就把兄弟二人同屠刀一同带走了。
科尔·拉萨罗·阿帕特:“起来,起来,醒醒!回家去,你们这个样子,主教大人会想些什么呢,快走!”
从柜台里传出女老板克罗蒂特·阿尔梅达的话。
“不过重要的是市长先生要来了。最好你还是放了这些可怜虫。应该想办法阻止他们去干。”
上校朝里面柜台走去,他面对着克罗蒂特·阿尔梅达生气地说:
“阻止不了他们,阻止不了!必须通知桑地亚哥·纳萨尔。”说完,他便匆匆而去。
克罗蒂特·阿尔梅达对一位修女说:“必须通知阿马多尔神父,告诉他,维加里欧的两个哥哥要杀桑地亚哥·纳萨尔。”

下雨了。闷雷阵阵。老年的医生克里斯多·贝多亚坐在屋檐走廊里翻看着堆了一桌子的档案材料,他举起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就是巴特尔·阿马多尔神父。

审讯庭内。
巴特尔·阿马多尔神父正在讲叙:
“……当然啰。我接到紧急通知时,正准备去港口。事实上,我不知道怎么办好。首先我想这不归我管,但是我有职权,然后我决定去说。当我一离开我的岗位,我都忘了这些事,必须要说明一点,因为正在这时,主教大人到来了。”

广场上。
巴特尔·阿马多尔神父率领着排成两行纵队的神职人员朝码头缓缓而去,迎接即将到来的主教大人。

镇外。
篱笆旁,一株大树下。维加里欧兄弟俩走了来,神情沮丧,精神不振。
佩特罗·维加里欧:“你上厕所去,顺便去找刀,我在这儿等你。”
巴帕罗·维加里欧没说话。接着佩特罗·维加里欧骂了起来:
“你去撒尿。他妈的!如果我找到这个不要脸的,我就杀了他!”
巴帕罗·维加里欧:“别满嘴脏话了。喂,你来吗?”
佩特罗·维加里欧:“我不去,你一人去吧。不管怎么样,要杀他!”
巴帕罗·维加里欧走开了。
佩特罗·维加里欧无力地倚靠在大树上,拿在手里的衣服掉在地上,他自己也颓然坐下,低垂着脑袋。
不一会儿,巴帕罗·维加里欧回来了,手里拿着两把锋利的刀。
佩特罗·维加里欧站了起来,走了过来,还是有点打不起精神。巴帕罗·维加里欧伸手抓住了他的肩头,坚定地说:
“没有选择余地,一定要杀他!”
兄弟二人的手共同捉住了巴帕罗新找来的屠刀。

帕瑞唐西亚的家。
维加里欧兄弟二人敲门。帕瑞唐西亚的母亲为他们开了门。
佩特罗·维加里欧:“你好!”
帕瑞唐西亚的母亲分别向兄弟俩问好。
“你好!”
“你好!”
兄弟二人走进了宽大的房间,帕瑞唐西亚的母亲端走桌上的杯子,为他们取来了咖啡杯。
帕瑞唐西亚的母亲:“你们来得正巧,咖啡准备好了。”
巴帕罗·维加里欧:“等会喝,现在没有时间。”
帕瑞唐西亚的母亲:“小伙子,我跟你们说,荣誉是不能等待的。”
这时,一扇门开了。漂亮的姑娘帕瑞唐西亚·科特走了进来。
“啊……你们在这儿。”她惊讶地说了一句,随后,便严肃地道:“如果你不完成一个男人的职责,我永远也不和你结婚。”
说完,她把一张报纸甩到了桌上。
维加里欧兄弟二人急忙打开报纸,把两把屠刀抱了起来。

广场上。
女老板克罗蒂特·阿尔梅达正向一个破衣烂衫的女孩叮嘱着:
“快去告诉桑地亚哥·纳萨尔的女佣人,说有人要杀桑地亚哥·纳萨尔,快跑!”
那破衣烂衫的女孩飞快地跑去。

玛尔多家的门前。
玛尔多正与她的几位女友说话。
玛尔多:“他们不会去杀的,这两个无能为力去杀人,他们自己强迫他们的妹妹结婚,而现在又去挽救她的名誉。”
女友:“不会有什么事,和我们一起去看主教吧。”
另一女友:“不会那么严重,走吧,等会再说吧。”
另一女友:“玛尔多走了更好!”
另一女友:“喂,走吧,已经晚了。”
玛尔多:“不,不。”
她与女友们分手。女友们离去,她独自走回家去,关上了大门。
玛尔多在朝自己房间走去的路上,忧心忡忡。进了屋,她一头倒在了自己的大床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床。电扇在不紧不慢地旋转。玛尔多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向梳妆台,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和几张桑地亚哥·纳萨尔的照片,从手指上拔下了戒指,丢在了梳妆台上。她做为桑地亚哥的未婚妻,正为传闻苦恼,同时也正妒火中烧。

码头。
年青的克里斯多·贝多亚快步走来。他焦虑不堪,脚步匆匆。在一个十字路口处,他张望了一阵,决定去桑地亚哥·纳萨尔家。于是,他急急而去。
克里斯多·贝多亚穿过了广场,直奔桑地亚哥家,门虚掩着,他推门而入。就在他走进去时,脚下踩住了一封信,然而,他亳无觉察地进去了。
克里斯多·贝多亚穿过走廊时,遇上了佣人地维那·福罗尔。他问她。地维那·福罗尔正在擦地。
“桑地亚哥回来了吗?”
地维那·福罗尔仰起了黝黑的脸:“没有,没有!我没有见他回来!”
克里斯多·贝多亚:“那桑地亚哥在哪儿?”
说着,他走去。当他路过厨房时,他看见了维克多里亚·居斯芒。
克里斯多·贝多亚:“看见桑地亚哥了吗?”
维克多里亚·居斯芒:“他还没有回来睡觉。”
克里斯多·贝多亚心急火燎地:“情况很严重,有人到处在找他要杀死他!”
维克多里亚·居斯芒始终是漫不经心地:“啊,这些孩子要杀人?”
克里斯多·贝多亚:“从星期六以来,他们就不停地喝酒。”
维克多里亚·居斯芒忽然冒出一句:“正是,他妈的,什么玩艺儿!”
克里斯多·贝多亚没再搭理维克多里亚·居斯芒。他朝回跑,直奔楼梯。此刻,地维那·福罗尔正在擦洗台阶,克里斯多·贝多亚停在她身旁。问她道:
“你深信桑地亚哥·纳萨尔不在楼上?”
地维娜·福罗尔:“我没有看见。”
克里斯多·贝多尔:“那么女主人在睡的?”
地维娜·福罗尔:“我觉得是的。一会儿我去叫醒她。”
克里斯多·贝多尔冲上了楼梯。
在桑地亚哥·纳萨尔的房间门外,克里斯多·贝多亚一边敲门,一边叫着他:
“桑地亚哥!……”
没人应,克里斯多·贝多亚开门走进了桑地亚哥的房间。他看了看空空无人的床铺和房间,走向了一面柜子,在最上边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了一把手枪。当他刚刚把手枪别在腰上时,传来了呼唤桑地亚哥的喊声。
“桑地亚哥!桑地亚哥!”
门开了,桑地亚哥的母亲穿着睡裙出现在通楼内大厅的门前。
一时间二人都很尴尬。
桑地亚哥的母亲:“啊,是你?!”
克里斯多·贝多亚窘迫至极地:“是的,我找桑地亚哥。”
桑地亚哥的母亲:“啊,想起来了。他是去欢迎主教大人了。”
克里斯多·贝多亚一动不动,笔立地立正姿式站在原地,说:“我知道,刚才我还和他在一起,不过不知怎么,忽然不见了。”
桑地亚哥的母亲:“他一会儿去这儿,一会儿又去那儿。他说他想去散步……”
桑地亚哥的母亲停住了话,注视着克里斯多·贝多亚:“有什么事?我觉得你很奇怪。”
克里斯多·贝多亚忙掩饰地:“我一夜没合眼,不舒服,那我就去其它地方找找他吧。”
克里斯多·贝多亚说完,就匆匆出去了。
桑地亚哥的母亲一直注视着他,直至他消失,好一会儿后,她才拿起衣服离开儿子的房间。

广场上。
巴特尔·阿马多尔神父在两名身着神职服装的小孩陪伴下,朝码头走去。
克里斯多·贝多亚走来,四下里张望。正在这时,他身后的酒店里走出佩特罗·维加里欧。他叫了一声后,走了过来。
“克里斯多·贝多亚。快去告诉桑地亚哥·纳萨尔,有人在等着他,要杀死他。”
克里斯多·贝多亚直视着佩特罗·维加里欧的眼睛,回敬了一句:
“我警告你们他可不好惹。”
说着时,克里斯多·贝多亚的手下意识地摸在了被衣服遮住的手枪上。
佩特罗·维加里欧满不在乎地:“我们可不怕。”
说完,他走回酒店。
女老板克罗蒂尔特·阿尔梅达冲出酒店,双手抱住克里斯多·贝多亚,焦急地说:
“克里斯多巴尔,快去通知桑地亚哥,只有你能阻止这场悲剧。”

克里斯多·贝多亚默不作声地朝前走去,眼睛向一间间店铺里张望。走了大约几百米,他拐进了一家咖啡店。
克里斯多·贝多亚终于找到了上校。后者正在下棋。
克里斯多·贝多亚:“上校,维加里欧兄弟手里操着屠刀,到处游逛,扬言要杀桑地亚哥·纳萨尔。”
科尔·拉萨罗·阿帕特抬起头,举着一个棋子,断言道:
“这不可能!我把他们的刀从手里夺下来了,并且已经送他们回了家。”
克里斯多·贝多亚:“然而他们又回来了,就在酒馆里,重新拿着刀。”
科尔·拉萨罗·阿帕特:“我刚没收了他们的刀,又重新找了刀。那好,我马上就去。”
克里斯多·贝多亚走了。
科尔·拉萨罗·阿帕特上校又下起了棋。
克里斯多·贝多亚刚刚走出咖啡店不远,就被一伙男男女女的人群给叫住了。
“啊,医生在这儿。”
“啊,医生,医生,我孩子快死了,医生我求你,我的孩子病得厉害。”
这些人一下子围住了克里斯多·贝多亚,拉他,推他,一伙人簇拥着他就象绑架。
克里斯多·贝多亚急切地:“不,不不!我不能去!我不能去!我必须留在这儿!”
那些男哭女女顿即七嘴八古地嚷嚷开了。
“我求你,医生,去吧,去吧……”
“求你啦,医生,孩子病得厉害。”
“医生,医生,求你啦,求你啦!”
克里斯多·贝多亚在入们的簇拥下,渐渐远去。

另一条街上。
桑地亚哥·纳萨尔慢慢走来。
一个男人与他打招呼:
“你好,桑地亚哥。”
桑地亚哥·纳萨尔:“你好!”
桑地亚哥走到一个关闭的窗户前,用手拍着。不一会儿,窗户开了,露出了玛尔多·佛罗拉的脸庞。
桑地亚哥·纳萨尔:“你好!”
玛尔多·佛罗拉吃了一惊,说:“进来。”
桑地亚哥·纳萨尔朝大门走去。
门开了。
玛尔多·佛罗拉:“请进,他们没有杀你?”
桑地亚哥·纳萨尔莫名其妙地:“谁要杀我?”
他进了门。
玛尔多·佛罗拉关上大门,靠在了门上。
玛尔多·佛罗拉:“安日拉·维加里欧的两个哥哥。因你损坏了他家的名誉。”
桑地亚哥·纳萨尔奇怪地:“我?”
玛尔多·佛罗拉气愤地:“是你?是你!在教堂里我就见你老盯着她,在舞会上你同样,还有她的婚礼上,你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自己难道忘记了!”
说完,她就愤愤然地朝里走去。
桑地亚哥·纳萨尔简直懵了,他跟在玛尔多·佛罗拉的身后,一边走,一边大声说:
“佛罗拉,你说什么?你疯了!你让我安静!”
然而,佛罗拉进了白己的房间后,紧紧地关上了房门,桑地亚哥·纳萨尔被关在了门外。
桑地亚哥·纳萨尔:“佛罗拉,听我说,你开门,佛罗拉,开门!”
他一边喊,一边敲门。可是,佛罗拉根本不理他。
就在这时,隔壁的一个门开了,走出了佛罗拉的父亲。
佛罗拉的父亲来到女儿门前,一边敲门,一边叫她:
“佛罗拉,开门。”
门开了。
父亲纳衣尔·米尼尔走了进去。
桑地亚哥·纳萨尔没趣地在走廊上溜达。忽然,他看见在一个钢栅栏里的房间,有个小女孩,他停住了。
这时,佛罗拉的房门开了,纳衣尔·米尼尔走了出来。他来到桑地亚哥·纳萨尔的面前说,
“维加里欧兄弟俩人到处找你,目的是为了杀死你。那么你觉得他们有理呢还是无理?对于你来说,你是躲在我家或者你自己的家里,或者拿着我的枪出去。”
桑地亚哥·纳萨尔:“不过,我一点儿也不明白!”
桑地亚哥·纳萨尔走到大门前,回过头来凝视了片刻佛罗拉的父亲。
纳衣尔·米尼尔:“他们俩人将对付你一人。”
桑地亚哥·纳萨尔没有一句话,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走出大门而去。

广场上。
一队神职队伍走过。
桑地亚哥·纳萨尔走来,他很快感觉出,人们的神情奇异,整个广场上的气氛也异乎寻常,一张张面孔都是那样盯视着他,这使他感到颇不自在。

桑地亚哥家内。
此时此刻,桑地亚哥的母亲正与佣人们大喊大叫。
桑地亚哥的母亲:“我儿子他知道吗?”
维克多里亚·居斯芒:“不知道。因为他下楼喝咖啡时,我还不知道此事。”
桑地亚哥的母亲疯狂地:“喂,他在哪儿?”
维克多里亚·居斯芒:“我不知道。”
桑地亚哥的母亲转身对蒂维娜·佛罗尔喊道:“我儿子在哪儿?”
蒂维娜·佛罗尔:“他该是回来了,因为我听见他房间里有脚步声。”

广场上。
桑地亚哥·纳萨尔横穿广场,正朝自己家方向走去。

酒店内。
巴帕罗·维加里欧和佩特罗·维加里欧忽然看见了广场上独自走着的桑地亚哥·纳萨尔,顿即双双抓起了屠刀,并大声喊道:
“看!桑地亚哥!”
酒店女老板克罗蒂尔特·阿尔梅达一听,冲了过来,死死抱住了巴帕罗·维加里欧,并声嘶力竭地嚷叫起来:
“桑地亚哥,桑地亚哥,他们要杀死你,桑地亚哥,快逃快!快逃吧!他们要杀你,桑地亚哥,快逃,别停在这儿,他们要杀你!桑地亚哥,快逃吧!他们要杀你!快逃吧!”

广场上。
桑地亚哥·纳萨尔听见了克罗蒂特·阿尔梅达的喊声,一边跑,一边四下里张望。
一个阳台上出现了几个人,他们也朝桑地亚哥·纳萨尔大声喊着:
“桑地亚哥!”
“快逃吧!快逃命!快逃,桑地亚哥!”
“桑地亚哥,快逃,他们要杀你!”
这时,又传来了克罗蒂特·阿尔梅达的喊叫:
“桑地亚哥,快逃吧!”
巴帕罗·维加里欧狠命地甩开了克罗蒂特·阿尔梅达,冲出了酒店。
桑地亚哥·纳萨尔慌张四顾。
维加里欧兄弟二人冲出了酒店,瞧见桑地亚哥,紧紧追赶。
桑地亚哥·纳萨尔看见了维加里欧兄弟俩,这才加紧了奔逃的速度。
阳台上的人们又喊起来:
“桑地亚哥,快逃!快逃命吧。他们要杀你,桑地亚哥。”
女老板克罗蒂特·阿尔梅达也冲出洒店,冲着桑地亚哥继续喊道:
“桑地亚哥,快逃吧!”
桑地亚哥·纳萨尔紧张起来,他飞快地向家门跑……
维加里欧兄弟二人冲出酒店后,开始有点拘谨,随后,他们看到并没人敢出来阻止,便肆无忌惮了。
追逐——
桑地亚哥在的奔逃……
维加里欧二兄弟在后紧紧追赶……

桑地亚哥的母亲奔到大门前,狠命地关闭了大门。
老年的克里斯多·贝多亚看着她。
桑地亚哥的母亲:“在最关键的时刻,我把大门关上了。因为佛罗尔对我发誓说桑地亚哥已回来了,但她这是说谎!臭婊子!因为佛罗尔恨桑地亚哥。”
说着,她们二人来到了一个门外,桑地业哥的母亲一眼看见了在屋子里擦地板的佛罗尔顿时愤怒地朝她扔出了手杖。手杖打在了佛罗尔的身上。
桑地亚哥的母亲瘫倒,幸亏克里斯多·贝多亚扶住了她。桑地亚哥的母亲悲伤已极,不禁搂住了克里斯多·贝多亚失声痛哭起来。克里斯多·贝多亚默默注视着佛罗尔。

桑地亚哥·纳萨尔的墓碑前。
佛罗尔跪在他的墓碑前,泪眼汪汪地看着墓碑上那张桑地亚哥的像片。
佛罗尔双手捧着一束红花,缓缓放在了桑地亚哥的墓上,她一边哭泣,一边伸出手去抚摸桑地亚哥照片上的脸。
佛罗尔身后,站立着默默无语的克里斯多·贝多亚。
又过了很久很久,天已经渐渐黑了,克里斯多·贝多亚才轻轻对佛罗尔说:
“走吧!”
他上前,扶起了站立不稳的佛罗尔。
墓地已经是一片灯光了,在墓地甬道上,缓缓走来了两人,他们便是佛罗尔和克里斯多·贝多亚。克里斯多·贝多亚搂着浑身无力的佛罗尔……

贝亚尔多·桑·罗曼举起酒瓶,酒没了,瓶空了。这是傍晚时分。
贝亚尔多·桑·罗曼走了几步,晃了晃便一头跌倒在地上,醉死过去。

翌日晨。
贝亚尔多·桑·罗曼被他的佣人们用一块白布抬着朝码头走去。他们身旁围了许许多多的人群。
在码头前,贝亚尔多·桑·罗曼的佣人阻往了人群。
佣人:“让开!让开!躲开!你们从来没见过醉鬼?走开,快走!”

贝亚尔多·桑·罗曼被放在了船上,他脸色灰白,毫无血色,犹似死人一般。

夜。
一个女人的身影朝着一幢楼房走去。
楼内。
女人进来,她是安日拉·维加里欧。
安日拉·维加里欧抱着双肩,停在门厅的一盆花前。
她仿佛听见了那首悦耳的男高音歌曲,好久都没动,直至歌曲结束。
安日拉·维加里欧径直走进了卧室,她看看床,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慢慢地坐在了床上。她用手抚摸着大床,渐渐自己爬在了床上,抱起了一个枕头,她焦渴地发出了思春的喘息,一阵一阵地加速。窗外的月光投进的那微弱的青光,清晰地映出了安日拉·维加里欧焦渴的面庞……
……一个男人悲哀的吼叫并且加杂着喘息和床的吱吱响声。
画面呈现出贝亚尔多·桑·罗曼赤裸的身影;在他的下面,是赤裸的安日拉·维加里欧。
此时的安日拉·维加里欧紧紧地咬住嘴唇,忍耐着,决心一声不吭。
贝亚尔多·桑·罗曼痛不欲生地吼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骗我?要骗我?嗯?为什么!是谁呢?这是谁干的?是谁干的?”
贝亚尔多·桑·罗曼同时疯狂地发泄,整个床都在摇晃。忽然,他抱起了安日拉·维加里欧,狂吻着她的嘴唇和面颊。
安日拉·维加里欧既不推却,又不迎合,只是默不作声地听凭贝亚尔多·桑·罗曼的摆布。
终于,贝亚尔多·桑·罗曼扑倒在她的身上,安·日拉·维加里欧这时才呻吟起来……

安日拉·维加里欧在清寒的月光下,仰躺在大床上,丟开了枕头。
安日拉·维加里欧缩起身体,倚在床头,望着窗外的月光出神。
忽然,她下了床,走到了梳妆台前,拿起一只笔,写起信来。
画外音:(安日拉·维加里欧的信)
“我亲爱的,我回来看了看我们的家,在那儿我又一次闻到了你皮肤的芳香气味。我亲爱的,我怎么老给一个从不给我回信的人写信呢。只有眼泪来证明我对你的爱情。”
随着画外音,安日拉·维加里欧已经是花白了头发的人了。她还是在写信,地点却在另一向屋子里,她现在的家里。
写好了信,她折起来装进信封,用舌头舔舔信封,封好了信皮,把它放在了桌上。
一阵个鸟的鸣叫,安日拉·维加里欧站了起来,朝窗户走去。
一个鸟笼挂在窗前,她给小鸟添了些食后,小鸟更加欢悦地鸣叫了几声。
安日拉·维加里欧返身离去,她拿起桌上的信走向门外。在门厅,她在自己全黑的衣裙上披了一个全黑的披肩,取下一把黑色的伞走出了家门。
街上。
克里斯多·贝多亚和上校科尔·拉萨罗·阿帕特缓缓走来。
上校科尔·拉萨罗·阿帕特对克里斯多·贝多亚说:“这儿没有多大变化。你看,安日拉·维加里欧。”
上校介绍时,一转身看见了安日拉·维加里欧。
克里斯多·贝多亚暗暗一惊。
他二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安日拉·维加里欧。随着她朝邮局走去,他们一直望着她。
科尔·拉萨罗·阿帕特继续说:
“从那以后,她开始不停地给贝亚尔多·桑·罗曼写信,不断地寄,一星期寄上二至三次。”
克里斯多·贝多亚坦诚地说:
“我认不出她了。”
上校科尔·拉萨罗·阿帕特瞧了瞧克里斯多·贝多亚,三个人都老了,时光过去了许多年啊。但上校没有吭声。他柱着手杖缓缓而行。

克里斯多·贝多亚朝一幢破败不堪的楼房走去。这幢楼房,正是贝亚尔多·桑·罗曼高价购置的新家,由于他自己也只在这里住了半个夜晚就再也没住。现在它已经残败了。
克里斯多·贝多亚慢慢走去。在楼前,发现了那辆曾经十分漂亮的小轿车,此刻变成了一堆锈迹斑斑的废铁了。
克里斯多·贝多亚又朝前走了几步,进楼的阶梯全部坍塌了。一阵风刮过,吹起了股股尘埃,越发令人感到这里的破败。

楼的另一面,出现了安日拉·维加里欧。她独自在楼跟前的一扇窗下往里观望。忽然,她看见了不远处的克里斯多·贝多亚。
克里斯多·贝多亚正望着她。
安日拉·维加里欧有些吃惊。
克里斯多·贝多亚微微一笑,连忙伸手举了举帽子。
安日拉·维加里欧似乎认出了医生克里斯多·贝多亚。
二人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动,这么立在原地相视了很久。
在不约而同中,他们彼此朝对方走去,当他们面对面时,二人重又凝视了许久。
克里斯多·贝多亚伸手搂住了安日拉·维加里欧的头;安日拉·维加里欧几乎是扑进了克里斯多·贝多亚宽阔厚实的胸怀。
克里斯多·贝多亚在安日拉·维加里欧的头发上亲了亲。
二人并肩离开了这幢楼房,缓慢地走去。
克里斯多·贝多亚走了一阵后,轻声问安日拉·维加里欧道:
“你知道,这些年来,我不断地思考这个问题,也就是非常想问你的问题。请你对我说出事实真相,当时你说出桑地亚哥,而事实上你保护了谁?”
克里斯多·贝多亚说这番话时,安日拉·维加里欧始终认认真真地听着,当克里斯多·贝多亚说完而停住脚步时,她又走出了两步,才回过头,瞧着克里斯多·贝多亚轻轻回答了一句。
安日拉,维加里欧:“是克里斯多波尔。”

桑地亚哥·纳萨尔跑向了家门,他敲着关闭上的大门,回脸一看,维加里欧兄弟俩已经追了上来。他叫“开门”的喊声顿时停住了。
桑地亚哥·纳萨尔扭回身,警觉地注视着维加里欧兄弟俩那杀气腾腾的面孔。
佩特罗·维加里欧:“桑地亚哥·纳萨尔。”
经过了一阵短短的互视后,维加里欧兄弟俩架住了桑地亚哥·纳萨尔,他们左右开弓,用刀狠命地朝桑地亚哥·纳萨尔的肋间、腹部猛刺……

门内,桑地亚哥的母亲在房间里狂奔,她冲向了面对广场的一个阳台上。

维加里欧兄弟俩刺死了桑地亚哥·纳萨尔,甩下瘫软的桑地亚哥·纳萨尔逃去。
桑地亚哥·纳萨尔的雪白衬衣上渗透出大片大片的血迹,缓慢地跌倒在地。
维加里欧兄弟二人横穿过广场,直奔进了教堂中去。
桑地亚哥·纳萨尔踉踉跄跄地朝广场走了几步,终于倒地死去。
看见了桑地亚哥·纳萨尔死去的桑地亚哥的母亲,在阳台上大嚷大叫起来。
“桑地亚哥!啊,桑地亚哥!
“桑地亚哥!
“桑地亚哥!
“桑——地——亚——哥!”
人们眼见到桑地亚哥·纳萨尔跌倒死去,开始奔跑过来,不一会便围了一圈人,大家默默地看着死去的桑地亚哥·纳萨尔。

教堂里。
维加里欧兄弟二人跪在圣坛前,满脸油汗,满目惊恐地吼叫着。手中还挥舞着带血的屠刀。
桑特罗·维加里欧:“神父!神父!阿马多尔神父!”
巴帕罗·维加里欧歇斯底理地:“我们杀了他!我们杀了他!我们杀了他!不过,我们是无罪的!”
桑特罗·维加里欧:“是无辜的!”
从一扇门里,急匆匆地走出了阿马多尔神父。他急步走上了圣坛,大声地呵责维加里欧兄弟俩道:
“可能在上帝面前是无罪的!”
桑特罗·维加里欧:“不!在上帝和人们面前都是无罪的!”
巴帕罗·维加里欧:“这是荣誉悠关的大事,这是荣誉悠关的大事!……”

广场上。
桑地亚哥·纳萨尔倒在地上满身是血……

广场上。
克里斯多·贝多亚背着的手里拿着自己的帽子,朝桑地亚哥·纳萨尔的家走去。
他推门而进,院里静悄悄的,克里斯多·贝多亚绕过一个花坛,沿着一条小径而行,在楼旁的两株大树间,出现了一张吊床,吊床上睡着老迈的桑地亚哥·纳萨尔的母亲。克里斯多·贝多亚慢慢走了过去,长时间地看了一会儿她,伸手握住了她放在吊床边沿上的戴着戒指的手。
桑地亚哥的母亲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看了看克里斯多·贝多亚,轻轻对他说了一句:
“让我睡吧。”
克里斯多·贝多亚放下了她的手,立在一旁又看了一阵已经闭上了眼睛的桑地亚哥的母亲,转身离去。
克里斯多·贝多亚独自朝楼上走去。
在二楼,他停在了一扇门前,迟疑了一下,他推开房门,顿时,迎面墙上的一幅巨幅大像片吸引住了他。
克里斯多·贝多亚走进房间,来到大像片跟前,仔细地观看。
那是年轻的自己和桑地亚哥·纳萨尔的合影。
克里斯多·贝多亚百感交集。

一声轮船的汽笛声——
一个高个子,戴着一个大黑墨镜的男人站在轮船的甲板上。
船停注了,他才弯腰从甲板上提起两个鼓鼓囊囊的皮包。沿着轮船的甬道走上了码头。
他停在了码头上,教堂的钟声响了。码头搬运工来来往往地从船上卸下货物……
他来到了河边的一棵大树旁,观望着整个镇子,他是那么深情而久久地观望……
一条窄窄的小巷,他摸索着走来,不久,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院落。这是一幢长方型的二层楼房中的院落,楼房已经很陈旧了,长年失修。他环顾时,摘下了墨镜,这才使我们看出他原来正是贝亚尔多·桑·罗曼。
当贝亚尔多·桑·罗曼朝二楼的顶端望去时,在他的脑海里闪现出了这幢楼房曾经有过的一次隆重辉煌的一幕:
院里站满了身着整洁鲜艳服装的人们,他们嘴里喊着并且用力鼓掌。
“新郎、新娘万岁!”
贝亚尔多·桑·罗曼和安日拉·维加里欧是那样年轻,那样容光焕发地出现在了二楼的走廊上,他俩那样兴奋和喜悦地问楼下的人们抛撒着彩色的纸花粉……
忽然,一只小鸟的悦耳啼鸣,使贝亚尔多·桑·罗曼回到了现实,往昔的一幕消失了。
他把皮包放下,从走廊上下来,站在院子里的地面上。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间,二楼的走廊上出现了一个女人,她径直地走了过去,竟丝毫也没注意站在楼下的贝亚尔多·桑·罗曼。然而,贝亚尔多·桑·罗曼则不免大吃一惊。那是安日拉·维加里欧。
贝亚尔多·桑·罗曼愣住了。当安日拉·维加里欧的身影消失后,他急忙蹲了下去,取过了两个鼓鼓囊囊的皮包,打开盖,从里面取出了一封封还未启封的信,一边观望着楼上,一边向自己蹲着的四周撒了开去。
地面是棕黄色的土地,雪白的信封撒在上面是那样地醒目,贝亚尔多边撒边离开了这座院子,但他用雪白的信封铺就了一条洁白的道路……
……镇外,一棵参天古树下,贝亚尔多·桑·罗曼边走边撒着信封,在大树下,他终于撒完了两个皮包里的所有信封。

二层楼上,安日拉·维加里欧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穿过走廊时,她被雪白的信封吸引住了,好奇地停下脚步,向下张望。
安日拉·维加里欧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整幢楼房仍旧如是,亳无改变,也看不见一个人影,她感到更加奇怪了,那是什么?安日拉·维加里欧转身朝楼梯走去。
下了楼,安日拉·维加里欧缓慢地走向那片信封,信封撒得犹如一朵美丽无比的白色花卉,盛开得十分娇艳。安日拉·维加里欧开始绕着信封走了半圈,当她认出了那些信封正是自己的手笔时,她一下冲过去,蹲下一封封地拾起来仔细查看。她捧了一堆放在自己的胸口处,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了。她愣愣地立起身,那一捧信封纷纷撒回到地上,她情不自禁地沿着这条信封铺就而成的洁白奇异的道路走去。
安日拉·维加里欧沿着信封寻来,她脚下是她二十多年来寄托的希望,如今,她正顺着那精神的倚托,爱情的希望寻来……
她不时蹲下身去,捡起一封信来看看。她走得缓慢,但是却十分坚定和沉稳。她不时仰起脸朝前面望望,密密麻麻的信铺向远处,她没有什么表情,显得十分平静。
安日拉·维加里欧走出了镇子,正朝那棵参天古树走去。
安日拉·维加里欧依旧不时地弯下腰去,从地上捡起一封信看看,象是捡起自己的一个生活片段游览一番似的。她不时用手撩一下因弯腰而垂落的一绺头发,那鬓发已经染上了一层白霜。她不很年轻了,可她却从自己的生活里真正学到了执著。
安日拉·维加里欧缓缓地走向那棵参天古树,脚下踩着二十多年里自己写下的一封封信件,那代价有多么沉重和悲惨,绝对是不言而喻的。
安日拉·维加里欧来到了参天古树旁,她一时间惊呆了,古树的另一面走出了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正是贝亚尔多·桑·罗曼。
贝亚尔多·桑·罗曼的鬓发也染了一层白霜,他没有安日拉·维加里欧那样惊奇,只是凝视着她。
二人久久地凝视。
二人无声的凝视,代替了世间的所有语言。
安日拉·维加里欧慢慢地朝贝亚尔多·桑·罗曼走去。
贝亚尔多·桑·罗曼立在原地一动没动。
安日拉·维加里欧扑倒在贝亚尔多·桑·罗曼的跟前,她跪下抱住了贝亚尔多·桑·罗曼,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仿佛怕他会离开而去,永远消失了一般。
贝亚尔多·桑·罗曼终于伸出了自己的手,把安日拉·维加里欧搀扶起来。
二人再次凝视。
面对面,那么地近。
彼此的目光燃烧起来。
安日拉·维加里欧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旋即,泪花打湿了她的眼睑。
贝亚尔多·桑·罗曼一下把她搂进了自己的怀抱中。二人紧紧地、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拥抱在参天古树之下;象一对年轻的恋人,甜密无比,幸福万分地拥抱在一起。
二十多年的分离,二十多年的企图忘却。
二十多年的辛酸,二十多年的执著的书心。
顷刻之间全都冰消雪化,半夜的夫妻终于在这燃烧的拥抱之中,得以继续,破镜终于重圆。
这代价有多么沉痛?

被屠刀刺死的桑地亚哥·纳萨尔趴在广场上,白色的衣裤布满了血迹。定格。
片尾字幕徐徐上升……

(全剧终)

预知死亡纪事Cronaca di una morte annunciata(1987)

又名:一桩事先张扬的凶杀案 / Chronicle of a Death Foretold

上映日期:1987-05-08片长:107分钟

主演:鲁伯特·艾弗雷特 Rupert Everett/Ornella Muti/Gian Maria Volonté

导演:弗朗西斯科·罗西 Francesco Rosi编剧:弗朗西斯科·罗西 Francesco Rosi/托尼·诺格拉 Tonino Guer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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