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拉”是他加禄语中对祖母的称呼。影片是关于两位祖母的。其中一位的孙子杀死了另外一位的孙子。影片讲述的就是这两位祖母的故事,一位要安葬自己被害的孙子,而另一位设法要将收监的孙子运作出狱。

不同于导演前两部极具争议的影片,这部影片应该会博得大多数人的正面评价。正面评价的原因当然是影片“好看”,而“好看”,说白了就是能看懂,被感动。

一部影片能被看懂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个围绕着明显的戏剧性冲突而展开的清晰的故事脉络:两位祖母因为她们的孙子之间的暴力事件而被牵连在一起。 由杀孙之仇引发了报复与宽恕的必然主题。善与恶,报复与宽恕,是立刻会引发观众伦理反应的主题。此外,导演还更加准确的抓住了另一个人间伦理的核心:钱。两位祖母都很穷,一位需要钱来安葬自己的孙子,另一位需要钱来帮助自己的孙子出狱。于是两位祖母各自筹措资金并最终达成了自己的目标。围绕着戏剧性冲突及其引发的情节,两位祖母的双线故事简单清晰有机统一。

影片感人首先是因为影片处理的人际关系和情感是如此普遍和真挚。每个人都有祖母,大多数情况下也都曾享受过祖母无微不至的疼爱。隔辈的亲情甚至比担负直接养育责任的父母更有溺爱的倾向。影片中的祖母,一位咬牙要买一个华丽昂贵的棺材来厚葬自己的孙子,另一位一趟趟给狱中的孙子送吃送喝嘘寒问暖。这两位祖母对自己的孙子不问对错一味偏袒的舔犊情深是大多数观众可能都有过的切身体会。影片感人还有一个重要因素是成功的演员表演。其中一位祖母出演影片时是已经87岁的一位职业演员,一生的职业经验和真实的年龄让她呈现在荧幕上的衰老和坚强迅速抓住人心。

这样的故事主题和所表达的情感几乎先天就拉近了与观众的距离,但这种主题和情感因其普遍也极易流于平庸。人人都知道,人人都理解的事情,如何经受的住无数次的反复讲述。要获得观众的喜爱,导演还需要让影片奋力摆脱平庸。

曼多萨很明智的没有将故事的戏剧性冲突和伦理含义按照商业电影的方向来处理,也就是说没有去强化善恶两级而是弱化冲突,导演没有让两位祖母披挂上阵当街对垒而是让她们各自忙于自己的日常琐碎,将商业片惯常强调的恩怨情仇的浓度降至最低,在菲律宾这样的国家,不似漫威宇宙,让生活继续比正义公理更紧迫更重要。

观众看到被害者的祖母先是去了孙子被害的地点点燃蜡烛悼念,然后去殡仪馆,她选了最贵的棺材,和殡仪馆老板讨价还价,钱不够,她向左邻右舍讨要份子钱,她还去了孙子曾经工作过的公司向老板乞讨,在家里摆设灵堂,安排葬礼,与此同时,她还去了法院,对凶手提起了诉讼。

另一位祖母,为了将孙子买通出狱,维持家庭生活的卖菜收入显然无济于事,她不得不卖掉电视,她去警察局探监,寻求政府的帮助获得保释,申请免费律师,旁听审判,她与被害者的祖母协商私了,她去借高利贷,终于凑够了钱,她把这笔来之不易巨款缝在衣服里面,去赴约。

两位祖母想要达成自己的目标,在她们的道路上布满了具体的障碍。她们没有一丝犹疑的迈步向前,不辞劳苦的着手解决生活给他们制造的种种困难。最终,两位祖母坐在快餐店里,仿佛老友一般,抱怨着自己的风湿疼痛,交换着养生建议。同时,完成了她们桌下的交易。

在影片中导演同时也弱化了其他家庭成员的存在感,两位祖母仿佛母系氏族里的大家长,负责决策和指挥,其他人默默服从配合。家庭内部没有节外生枝让局面变得复杂,影片因此成功避免了让故事变成狗血的家常里短和勾心斗角。

除了上述两个减法,导演还做了一个加法:让家庭的隐私面向更广大的社会结构而开放,这为故事扩大了格局,将一个简单的亲情故事演绎成为一个庞大的社会故事。在影片中,我们看到了菲律宾司法制度的运作以及民间的方式如何颠覆司法制度:当事人提出诉讼、寻找律师、与各种运行不畅的官僚主义打交道,私下里非正式的谈判,非法的交换,两位主人公在法律之外寻找赦免与治愈。在影片中我们还看到菲律宾社会的经济运行,什么都是可以贩卖的,一切皆可交易,每个人都在讨价还价的买与卖。金钱毁灭一切,但在彻底毁灭一切之前,它是如此重要,有用,充满神奇魔力。

影片独特的氛围感得益于导演的拍摄手法,摄影机如一条水蛇在一座水城里穿梭游弋。不停歇的雨水,时而如烟似雾,时而滂沱,画面哀伤清冷的风格侵入观众的感官。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画面之一是,人们乘船去参加葬礼,家属,邻居,棺材,组成一只船队,祖母端坐在船首,庄严肃穆。如果暂时忘记上下文,这画面让人联想起威尼斯,但这里远不是雍容华贵的威尼斯,故事发生在马尼拉城的马拉邦地区,常年被洪水淹没,因缺乏城市基础设施,有些房子只能乘船到达。威尼斯的风华浪漫距离这里太遥远,抵达威尼斯要花上她们很多很多年。

影片中有几次重复的动作,祖母在街头试图点燃火柴,她划着火柴,雨正在下,风吹着伞。她转过身,背着风,躲在伞下,尽管风雨障碍,她最终还是点燃了火柴。这部电影要传递的信息就在这里:她们没精力抱怨,只是继续前进,她们胼手胝足为自己争取所能拥有的最好的生活,只是活着就耗尽了她们所有的精力。



祖母Lola(2009)

又名:嫲嫲对婆婆(港) / 阿嬤打官司(台) / Grandmother

上映日期:2009-09-11片长:110分钟

主演:阿尼塔·琳达 / Benjie Filomeno / Rustica Carpio / 

导演:布里兰特·曼多萨 / 编剧:Linda Casimi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