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个朋友推荐这电影,听他们说来,似乎是喜剧。但是找来看了,竟不知该写点什么。自《求求你表扬我》开始,范伟那种以喜剧表现生活艰辛的冷幽默就发挥得淋漓尽致,用前美女同事的话说,范伟已到了往那一站什么都不说就有戏的境界。
范伟是赵本山成就的,但我认为他的艺术成就比后者更高。
从老家扫墓回来,就想记录一些东西,结果连日加班的疲惫,终于将这件事情的实施推迟到了今日。那么,就以这些文字代替书评。实在是,平凡生活大抵如此,任何评论都显得虚弱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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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感觉总是美好且令人向往。
没有了家,那么回乡,便成为一种例行公事。
不知是不是清明放假的缘故,火车上的人特别多。记得去年的清明,还不是这样子呢。十六个小时的火车,硬座,过道里站满了人,水都不敢多喝,恐上厕所挤来挤去的不方便。我是最不愿意和别人去挤的,那么的渴望这个世界大家都能遵守规则,该多美好。封闭的车厢,坐对面的男人竟然在座位上抽烟,为了不让列车员看到,攥着烟头的手伸到了桌子下面,把我才穿了一周的耐克膝盖部位烧了一个洞。我特别恼恨别人破坏我的衣服,弄脏都不行。可是看看对面的一脸憨厚,想着在异乡讨生活的不易,还是忍下了心头的怒火,什么都没说。

车到侯马,排了半个小时的队,买回程的卧铺。硬座实在太难熬了,整个夜晚和白天,呼吸都不能通畅。辗转回到姐姐在县城租住的房子,已是下午一点多,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酸菜面条。实在是太饿了,车上什么都没吃。姐姐唠唠叨叨地说家里的鸡零狗碎,又一遍又一遍地说东家的某某什么时候结婚了,西家的某某什么时候生子了,催我赶紧结婚云云。我累得不行,一边敷衍地嗯啊两声,倒头在床上睡着了。
傍晚醒来,外甥女和外甥都放学回来了。外甥女都长到一米四了。我离开家乡的时候,她才刚刚出生,眨眼就十一年了,不由得感叹时光如梭白驹过隙,小辈儿一茬茬起来,自己不知不觉老得飞快。外甥也五岁了。记得他出生的时候,母亲正病重,后来还拖着病体疼爱了外孙一阵子。现在外甥满地飞奔了,母亲却再也看不到。

清明当天,和姐夫骑摩托车回山里扫墓。两个孩子闹着要去,劝了半天终于留下了。路上灰尘还是那么大,驱车一个小时赶回村里,已是满身尘土。村子里没几个人,稀稀拉拉,基本上都搬出来了。家乡仍旧流行土葬,好大一个坟堆。父母的坟前面陷了一个坑。年前姐夫打电话说这事,我担心下雨水流进去,催他赶紧填了,他说有讲究,必须清明或其他鬼节才行。奶奶也是新坟,比母亲晚两个月去世,她的坟前陷了更大一个坑。借把铁锹一边填起坟堆,一边想,爷爷的坟里埋了三个人,一男两女,他们会不会打架呢,呵呵。一年回乡一次,十几年了,村子里的人倒也都还认得我,打个招呼递根烟,基本上都是叔叔婶婶辈的,即便小时候一起玩的那些比我大十岁左右的远房兄长,现在也都奔四了,看上去一个比一个苍老。比父亲年纪大一点的,没几个在世了,这一辈人很奇怪,差不多五十岁上下,就因为各种疾病离世了,每一个检查出来都是晚期。各种癌症。常年的劳累,以及铁矿带来的水土破坏恶化,大概是过早离世的主要原因。还有一些年轻人,有的和我从小一起长大,他们也因为各种原因死掉了,风一吹,他们的生命就远去了。
上完坟,间或听到附近传来鞭炮声和哀哭。大多数人还没有回来。这些在外打工或做点小买卖的人,背井离乡,每年清明的回归,多半不是因为怀念,而是缘于一种应酬般的约定俗成。

上完坟,跟着姐夫回了他家,他父亲在大门口翘首盼望,看到我,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姐夫去祭拜他母亲的空档,我和他父亲聊了几句。他毫无意外地说我不能再晃下去了,要赶紧成家,这样父母在地下也安心云云。我坐上摩托车和姐夫离开的时候,他还拉着我的手,再三叮嘱要记住他跟我说的话,我说知道知道记得记得,一溜烟走了。

前晚教外甥女作文,拿着书给他念《回乡偶记》: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不由感慨,家乡的小孩,应该对我也颇为陌生了吧。我离家的时候也不过十几岁,那时候他们有的还在牙牙学语,有的还只是一个胚胎,有的干脆父母还未彼此相遇,而今,都一个个活蹦乱跳茁壮成长了,我却以一个外人的身份走进他们诧异的目光。故乡和他乡,均非我乡。似乎另外一句诗更能表达我的心境: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多少回在梦里。只在梦里罢。农民的儿子,离开了土地,就什么都不是。

姐夫原本在黑煤窑里做矿工,这几年总是出事,小煤窑都关闭了,于是姐夫一时没了去处。做矿工,虽然危险,收入却也不菲。一天一百,一个月也有三千块的收入,足够一家五口开销还有节余。然而去年一年,姐夫也只有那三千块的收入,其余时间都在不断寻工和等待中度过。多少人说,矿工那么辛苦,生命还没有保障,为什么不做别的呢?何尝没有道理,十几年前我也曾是矿工,亲眼看到过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伙伴在几米远的地方变成残废,还有的,排哑炮,尸骨全无。在潮湿阴暗的地下二百米,我们心里装着的不是近在咫尺的危险,而是那可能给全家换来的衣食无忧。那些站在遥远处为我们担心的好心人,他们却从来不会明白“无可奈何”这四个字的真正分量。有一点办法,谁又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去做赌注。姐夫说,现在矿上死一个人,矿主会拿出几十万私了,有三十万,有五十万。一条生命化作灰尘,全家人的生活却得以天翻地覆的改善。这就是现实。

姐夫如今在一个建筑工地给人做小工,每天四十块钱,勉强够一家人的开销,如果有个病痛需要就医或其他事情,则只好拆东墙补西墙了。我在那里和他们商议了半天,竟没有任何好法子去解决这个问题。我没有本钱可以让他们去做个小生意,甚至没有条件给他们租一个好一点的住所,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每个月的生活费里,挤出一些,尽可能承包了两个孩子上学的费用。我所生活的,是一座纵使日进斗金也无法生活从容的城市;我所从事的,是一项无法通过物质来体现自我价值的事业,至少短期内不能。

站在回程火车的窗前,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嫩绿的是杨柳,碧绿的是麦田,走着走着,就看见夕阳西下,光影朦胧,山在视线里沉默不语,然后万家灯火燃起,再然后万籁俱寂,耳边只有滚滚车轮的回响。一个人想了很久的心事,和衣躺下。终究无法有很好的睡眠,一如这十几年来愈来愈严重的神经衰弱。母亲去世后,原本在小时候因为性格相异而彼此排斥的我和姐姐,似乎忽然意识到了血缘的重要,联系多了起来,牵挂也多了起来。然而,我并不能使他们活得更加从容,我自己的幸福,也依然遥遥无期。

在这样的夜晚,在电脑前一边打字一边回忆,已经无法重复当时的心情。依然清晰的,是对自己的承诺,要做山一样的男人,要懂得爱,要做所爱的人的英雄。一个男人必须有一颗坚韧的心,因为这颗心所要承载的,不止是一家人,甚至是整整几代人的希望。前路仍旧漫长,然而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只要还努力,只要不放弃。

耳朵大有福(2008)

又名:Lucky Dog

上映日期:2008-01-04(中国大陆)片长:96分钟

主演:范伟 Wei Fan/程树波/张继波

导演:张猛 Meng Zhang编剧:张猛 Meng Z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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