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林匹亚》影评
——里芬斯塔尔的幻想之邦
文/时奉笔
“在大多数人挣扎和孤独的时候,她以足够牢固的精神世界,拿出最得体的一面肯定了自己。”这是落幕之时,我对这位女性导演清晰而又明快的认知。
在那个日耳曼蛮族尚武精神、普鲁士军国主义和尼采超人意志相互掺杂的无底黑洞中,她存活于不可违逆的男权话语时代,她一定是清醒的。个体化的梦想和不甘,当付诸不到现实中时,很多东西,自然需要另寻出口。当影片从字幕跳脱到黑白画质之时,十万个为什么就一直在我脑中盘旋不去,我多想在多数女性振臂欢呼摇摆的刹那就做出一个也许相对来说并不贴切的定义:被迫压抑的潜在女权思想。然而生活的真实是每一秒都要承受着下一秒就会被粉碎的可能,于是这一秒是梦境。
我们曾给予艺术多少个不为人知的解释,它自然而然就有多少个名为天命的顽疾——不感知会死,不表达也会死。继而,她毕生都在寻找着观众。 我想任何自传性的记叙,本质上都一定是倾斜的。对于里芬斯塔尔,她写自己,是极美宣言;别人写她,就是极权制造。她只为希特勒工作了七个月,却被钉上了一生的十字架。他们在极尽指责她的时候,忘记了他们曾同样困苦抑郁,何为公平?但我欣赏她的沉默,我想到了王小波《沉默的大多数》:“我选择沉默的主要原因之一,从话语中,你很少能学到人性,从沉默中却能。假如还想学得更多,那就要继续一声不吭。”她应该深谙此道,这个超越性别的,在大格局的层面上释放出巨大能量的女子,惊天动地。
希特勒曾说,希望拍这部纪录片的是一个艺术家,而不是一个党的导演。在问了十万个为什么之后得到的平等定义,也不过是人与人之间口口相传的结果。无论是壮美还是激情美的赞美式描绘,在她独有的特质之前似乎都不值一提。她用镜头所拍摄出来的真实,就是她未向邪恶势力低头的最好说明。昨日听完了一曲《共犯者》,朦胧之中感觉到了眼泪的余温,日本宝冢歌剧中有这样一幕,黑衣黑帽的茜茜公主在台上慌乱走动,背景是无垠的黄昏。日薄西山大抵就是这样一种无声的抽离,被抑制着的悲伤得不到挽留。旁白此时又恰好来了一句:她所追寻的东西,这世间并不存在。那么里芬斯塔尔的角色又何尝不是一个被加害者?他们交给了她硬性的命令,让她去完成,即使前方遍地是陷阱与审判。这本就是一场纳粹主义下的无意义表演,需要的不是进行者,而是完成者。
然而沉默之中的她却完成的异常精彩,这是个不该被世界遗忘的女人。墨索里尼说:“作为法西斯主义,首先是一种美。”这在某种意义上,似乎就已经为《奥林匹亚》勾画了一种隐形的桎梏,但我认为她一直在极力摆脱自己所持艺术与政治的牵连,若是沦为了政治的牺牲品,她一生所寻的感召想必也不会认同。而他们正是因为眼睛亮,反而看不清楚,所以独断其行,就像是哥斯拉不说话一般,我通常会突发使命感似的给予自身许多将死的答案,于是人世间满是断裂的空洞。我们在通往存在的通途中,又是否会有里芬斯塔尔一样的勇气与灵魂,她曾是历史进程中片刻的驻足者,得到了短暂的休憩之后既而得到了生命的元气,从而走了下去。这部被誉为“法西斯美学教科书”的纪录片是否还欠缺数以万计的道歉,如何评价如何否认甚至是中立都不可言说,唯一肯定的是,她堪称拥有着史上最具争议男主的这部杰作,理性和审美应该共存。这可能就是溢于言表的公平。
看着她从执着的探索美学到晚年的执着于海的深度,依旧是想到了狄更斯的笔触落点,“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浊世难留仙,在认识电影前,她可能就爱上了这样独特的记录方式,于是一马冲进了幻想之邦,意欲以独到的能力和寡言的性格令人称赞,这是生命之重,在多少时刻里,承受并接纳,本身就是一种强大。在宫二小姐说出“我仿佛觉得,这也是一个武林”之时,又是从有意识至此另开辟出了一条关乎于事理的路径,相似度极高,好坏却难以言说。这两个相似的女人都是时代感极乎强烈的存在,从期待中的无所不能到一步一步轻巧随入人流,我们之于生命是否又多了一个新的解释。还有同样的高山等着她去探险,还有同样的江湖等着她去快意恩仇,但世上的人们却再也找不见她们。她用自己毕生的经历,为自己树立了一座无法比拟的丰碑。
我看到了他们在认真倾听之后对她做出的评价:被爱、被迫害、永不被忘记。我应该歌颂什么,唱她生而为人的坎坷,和黑白颠倒的时代不懂爱与理解的群众之声,想必都是非传统意义上的屈服。最该讲的,还是里芬斯塔尔不动声色的前行,使其他的躁动者未上场前就已一败涂地。“从有毒的荆棘中同样可以生长出美丽的玫瑰,我选择美,哪怕她伤天害理,洪水滔天。”她就像是上帝在第五日创造出的比蒙巨兽,震撼了世界,而后孤独的游走,在她的幻想之邦里,长久的驻留。




里芬斯塔尔的苏丹梦Ihr Traum von Afrika(2003)

又名:Leni Riefenstahl im Sudan

片长:60分钟

主演:莱妮·里芬斯塔尔 Leni Riefenstahl

导演:Ray Mül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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