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05-13

林下无风而有雨 • 喜马拉雅:让我留在雪山上

很久没有认真看电影了，信手一翻打开《喜马拉雅》，细细数来这是我看过的第五部关于藏地的电影。说实话每一次的观影体验都是感动，像一股股泂泂的暖流，没有什么荡气回肠，没有什么如泣如诉，所有的情绪都是一种持续的输出。大概这就是西藏的魔力吧，这里有最澄澈的蓝天，最酷烈的日晒，最险峻的冰峰，最空旷的雪山；即便我只是想象西藏，我的内心也会感到一种难言的平静。

雪山，是电影中最主要的场景，故事开始于此。老头领霆雷的儿子拉帕在卖盐归途中身亡，心痛的老人将儿子碎成肉块后让秃鹰将儿子的灵魂带走，他坚信继承了自己“雪山神力”的儿子死于有宿仇家族的卡玛手上。为了熬过漫长的冬季，在暴风雪来临之前，波多村不得不再一次翻越雪山去换取粮食。当所有人都希望卡玛成为新头领带领运盐队出发时，霆雷以他老头领的权威坚决反对，他认为他的家族将继承一代又一代头领的身份，拉帕死后的继承者应当是年幼的慈仁。这里不讨论关于权力继承的问题，当然以现代社会的眼光来看，霆雷的观点显然是封建时代的产物。背负着众人愿景的卡玛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反骨者，他违背了喇嘛占卜的时间，煽动了年轻人选择了提前出发。这当然遭来了村子里老一辈人的反对，原本找不到追随者的霆雷借此说服了曾经的老伙计们，想要追上卡玛的牦牛队。

以卡玛为代表的年轻人反对的不仅仅是老一辈的权威，他们实际上是反对了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神明。卡玛始终相信神不能救人，是人自己在救自己，所以他一再违背了“神明的指示”。但以霆雷为首的老一代人，他们相信冥冥中神明的保佑和祖先们经验的累积。其实在看电影的过程中，我就一直在思考，作为一个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接班人，我们由“人定胜天”过渡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我很好奇导演在这场新旧之争中如何进行选择？当我发现这是法国导演雅克.贝汉的作品后，我是非常吃惊的，在观影的过程中由各种细节我一直认为作品可能出自于一位长期以来拍摄藏地题材的导演，比如我很喜欢的松太加。不是说一部电影有了西藏的风光、西藏的音乐、西藏的人民甚至西藏的神，这就是一部合格的西藏电影。由我看过的《河》《阿拉姜色》这几部作品来看，信仰是渗透在电影的每一个方面的，不管是其中的演员，还是其外的艺术工作者，最终表现藏地独有的精神气质与生命哲学。

《喜马拉雅》中的每一个人物都贯彻了某种信仰，或许是对于神明的敬畏，或许是对于人力的崇拜。在广袤自然面前的人与神之争、勇气与经验的博弈中，导演最终拥抱了与自然同在的神灵，对于西藏这片土地而言是无比恰切的。我对此的想法是，当我们都在强调人的时候，我们往往会将很多东西悬置起来，比如举头三尺的神明。我们的国情不同于基督教国家、穆斯林国家，在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恐怕只有最接近日光的地方还保有着对于世界最纯粹的一种想象——他们相信他们会活在神的指引下。我在每一次看藏地题材的电影时都有这样一种很强烈的观感，只有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才会时刻常怀敬畏之心。

尽管霆雷认可卡玛，真正的首领脱胎于叛逆当中，但你可以反抗权威，反叛经验，却无法冒犯神明，因为神与自然同在。卡玛救下了迷失在雪山上的霆雷，两个固执的人由此获得了和解的开端，霆雷最终也放心的将家人和村子交给卡玛。这个老人选择将雪山作为自己的归宿，这或许是在电影的开始我就能够预料到的结果，我记得他的一句“不敢去雪山不觉得羞耻嘛”，就带着一群老病妇孺踏上了艰难的旅程。这是霆雷的信仰，他相信神明会保佑他们翻越雪山，他也相信自己生命的归宿在皑皑的白雪中。至于电影的不足之处，我觉得或许是由于导演的本职工作是纪录片的缘故，尽管他已经最大程度的去展示电影独特的人文景观，但对于人物的把握还是比较单薄，略显粗糙。比如对于霆雷这样一个充满智慧的长者，我们似乎只能感受到他的固执、冷酷与高压。
一点小愿望:现今我们生命的终点被规划进一块块齐整的方格中，叶落归根的传统早已随着土地的开发不复存在。但于我个人而言，我由衷希望我生命的归宿不是冰冷的墓地，我依然向往着留在黄土，留在大海，留在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