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美不胜收的情人。早已石沉大海。}


温故。
温故而知情久矣。


写字的时候,停驻良久。悲伤的故事是个煎熬心神的过程。因为要把所有沉淀下来的惆然再重新掬起阅目一翻。所以书写就有了治愈的意义,变成必不可少的一段完整。就是这样自虐的喜欢,没有理由地,一遍一遍看下来,紧凑的慢慢变得和缓,每一个情节都开始有了具体的意义。因为太孤独,因为太想找到你,活着就变成了枷锁。若是永远流离失所,不能死亡,才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
大多数日剧里屡试不爽的元素,激情四射的励志、屡败不竭的乐观和泛滥成灾的煽情,最后留下一个感天动地的遗憾和一段空旷绵长的音乐结尾收场,是日本人视觉上惯用的精神疗伤。因为看到更多的人承受着比自己还要艰难的痛苦,所以对于一切的不包容都可以慢慢接受。活着就是把不能忍受的变成习以为常的。重压之下的社会生活中,民众的态度要比“建一座大厦”这样的事情重要的多。然而,把一段普通的家庭伦理剧附上民间源远流长的虫文化拍成一段忧伤传说的则是少之又少。
断断续续看过至少5遍的日剧。七年前上映的。辉叔的惊艳之作,《鬼邻人》。关于爱的偏执与存在的意义。以为是一部悬疑,实则是渗透着彻彻底底的悲情哲理。波诡云谲的大海和一大片莫名其妙汹涌起来的暗藏杀机的诡异哀思,从开始到高潮,美得如诗如画,入心入情,疼得如泣如诉,泣不成声。盛满往事的海洋因为阳光耀眼的照射而波澜壮阔。男人选择放弃反抗,投入死亡。水面被下坠的身体砸出一个洞。血液如花朵的绽放一层一层向更远的地方晕开。尸体躺在海中央宛然狰狞的月亮安静的等待下一次重生。这是所有人都没办法改变的生命,就像掌心的纹理,300年前种下的诅咒,每30年都要进入一次新的循环。对于无力抗拒的背叛的轮回,无论是迷途知返的夏川结衣,还是早已不再年轻的北村一辉,他们的温柔都比往常镜头下的动容脆弱得太多,破碎的决绝。只是我们看到熟悉的事物,还是感觉得到时光的衰老和回忆的复苏。被折断的火柴,阳光下的海滩,一望无际的夏天的花海。还有一万句得不到回答的“为什么”。

大概遗忘永远不需要问为什么。曾经爱过的。仅仅想要跟他一起逃离的这个世界。热血沸腾的冒险。这些简单的热情就像退却的潮水,再也没有生命力。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跟他一起离开,对丈夫残存的爱,对家庭强烈的归属,还是别的什么,有很多很多理由,让她不能离开。只是执迷不悟的爱若是太纯粹,就是无力承载得起的负担。那张脸是破碎的月光,摄人心魄的深灰色眼睛荡漾出一个哀婉的神情。后来这个表情被深深的烙在记忆里,衍变成一个背景。她每次闭上眼睛,就看到大海上游离的阳光,和他最终愤怒到疑惑再到绝望的放弃。那时候她的脖子险些被他的双手折断,窒息的感觉仿佛溺水,海水漫过头颅,没有返还的余地,却突然看到阳光,空气充盈地灌进肺腔。他血色满面地站在她面前。愤怒不再。他本可以杀掉她,却放弃了攻击。瞳孔里纷纷扬扬的都是漫溢出来的哀伤。果然,你最终,还是舍不得。她只轻轻一推,他就倒下去了。海水贪婪吞噬了他的身体。然后就是发疯的逃亡。

这样的容颜。以后是再也不会出现了吧。这样的容颜,以后会慢慢变得不再清晰吧。于是,在没有这个容颜的时间里,她重新回到与丈夫相濡以沫的生活,被叫回松本梓的名字,并且有了一个女儿。时间救赎挥之不去的罪恶,美不胜收的情人,早已石沉大海。

其实对于女人来说,相比北村的如痴如醉,松本欧太郎这样的丈夫反倒是更合适一些。普通的工薪族,谦和的性格,重压之下男人的脆弱和死角,无奈与坚强,曾经深陷诱惑,却更懂得深爱为自己日夜操劳的人——不计较女儿是否为自己亲生,仅仅想单纯的保住这个家庭,然后更单纯的生活下去。最典型的小人物生活和最普通的甚至略带高尚色彩生活价值,这些都让人觉得安稳而踏实。而北村诠释的俊介,则是另一个极端,超越世界而存在。崇拜淋漓酣畅的情欲,轰轰烈烈的誓言,与世隔绝的伊甸园。没有家庭和生计作干扰,生命的全部意义就是抓住一场不属于自己的爱情。因为爱得这样强烈,所以不惜一切沉重的隐忍。隐忍她对承诺的熟视无睹,隐忍她离开他重回别人的怀抱,甚至隐忍她对他的惨烈的谋杀。这样痴情不计代价的男人,有谁会舍得不爱?小梓会离开他,也许,仅仅是因为,不能够在一起。

越灿烂,越失落的爱。

为什么我抱着你,还是觉得孤独?

我想。我的心,还停留在那年夏天的花朵里吧。

对不起啊,爱人。就让你带着我们的秘密沉入大海吧。


这是第一个转折。离经叛道的婚外恋情因为一意孤行得义无反顾,被冠上了一层闪耀着理想主义的追寻精神,情理之中的成为了令人同情的一方。而正确抉择的则成了残忍抛弃的。
最勇敢的,最脆弱。不是不爱,而是爱你远远不及爱自己。死亡的爱情啊,早夭的花。


接下来,一切都发展的顺理成章。从天而降的遗产。历史悠久的房子。乔迁新居后行为怪异的邻居和各种奇怪的巧合。也许如果《鬼邻人》没有吊人胃口的悬疑贯穿始终,会更美。而无论是梓还是深爱着自己丈夫的好朋友树理,都是身不由己的女孩。一个寂寞的无聊,贪玩过后想回家。丰盛的爱欲和热烈的誓言,抵挡不住家庭的召唤。女人的本性,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不及一个安稳的依靠可贵。另一个隐忍的深切,因为从大学时期就一直深爱着的欧太郎,所以也事事迁就着欧太郎深爱的梓,无条件的参与了一场阳光之下的谋杀,当作对自己天真的安慰。大概没有了这泡在海水里的猩红的容颜,才会让欧太郎避免遭受伤害吧。这样刻意的孤独而满足的活着,不去想付出的代价与得失,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才做得到。

可,这永久与海洋相伴的破碎的容颜,容颜之上的哀愁,还有他说“我爱你”的时候严肃又坚决的神情又一次飓风一样汹涌的卷土重来。同一个男人,同样呼吸的节奏,走路的姿势,路灯下被拉长的落寞的影子,还有被折断成怪异形态的火柴。五年后。秋夜里倾盆的大雨,雨伞下熟悉的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所有的悲天悯人势不可挡地兜头灌下来。新的轮回又开始了。已为人母的松本梓,站在漩涡的入口处,雨夜里的风呼啸而过。风中的声音幽幽的说,你好,我叫泽村数码。松本太太,请多多指教。恰到好处的礼仪,最温和而直接的相识方式。这算是一次新的自我介绍吗,变成泽村的俊介?










{ 2 最美好的恋人和最温暖的阳光,润物无声。 }


———小梓。不晓得你还能读到这封信吗。
而那时候的我,又会在哪里呢。
可能。我已经死了。

跟你分手的几个月,我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我想让你相信,我比谁都爱你。
今天接到你的电话说想见我,真不可思议,但,为什么?
我可能会被你杀掉。那也无所谓。就算,死在你手里,我也愿意。
把我杀掉吧。伤害了你那么多。我很愿意,和这片海一起消失。


曾经燃起的烟火,天真的以为以后永远也不会熄灭。不知为何,你我都这样想。

就好像岁月的流逝与隔阂从未存在过,一切只是为了满足一场等待。即使是早已透析不过的谋杀,亦欣然前往。既是约定,也必然有它存在与遵守的意义。



2007年,北村一辉凭着一部《鬼邻人》夺得日剧学院赏最佳男配角的时候,已经38岁了。而《鬼邻人》最初拍摄时,他也不过34岁。男人的厉害之处就是不惧苍老。34岁的北村在秋日冰冷的雨夜里撑伞惊艳出一个绝美的容颜,作茧自缚执迷不悟的轮回,结束了的又变成另一个开始。死而复得的人,不久之后笑容满面的再次把她拥进怀里。凋零后又盛开的花,久违的情人的怀抱,清香的气息一直都在。爱没有随谋杀一起被埋葬在海洋里。他说,我想念你。所以回来看你。雨在秋天的夜晚落下来就注定带着回忆的一段黯然失所。

演技这个东西,美好到会让你情不自禁地忘记剧中人仅仅只是剧中人。在其他片子里,亦可坦然认为他只是个角色,优秀专注的演员,喜怒哀乐分分合合不过是镜头下理所当然的逢场作戏。而《鬼邻人》之于北村,似乎是量身裁衣。曾经疯狂迷恋的北村,偏执地认为只有《鬼》里痴情得极端的泽村才有他现实里真正的映射,之后看的《宿命》《天地人》《大奥》什么的都再也没有过当年的惊艳,即使是备受影迷追捧的《夜王》也带着略显浮夸的小瑕疵。如今早已人到中年的北村,无论是参加娱乐资讯还是首映发布,都是一贯沉默羞涩谦逊的形象,一字千金的感觉。除非这般沉迷的喜爱与关注,这样的踏实坦然无论在多造次的场合总能被轻易被忽略。而当年美得意味深长天旋地转的瞬间也只如睡莲般淹没在秋天的雨夜里。潋滟得暗无天日。


我并不知道该怎么从正确的伦理道德和偏执的爱欲中做出一个完美的选择,就像我无法准确地判断出好人与坏人之间清晰地界线。泽村的声音,带着神经质的礼貌与温柔,在数不清的三十年里,他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这些细节和情节,重复的意义早已不再重要,只是争一个想要得到的结局。
有些东西是无论你怎样努力都不可能实现的挽回,有些欲望是无论你怎样挣扎都不能翻身的绝望。可能情欲天生带有偏执的冲动所以才会在宗教的重压下匍匐几个世纪之久。但是即便结局是注定会花容失色的惨淡地毁灭,私奔这个词也一如萤火的燃烧与生俱来地拥有引人入胜的诱惑。尚不知自己想要什么,只是一种微妙的诠释爱的天赋。而这天赋却完完全全不等同于能够来去自如地驾驭。能够驾驭时间的也便只有时间和时间之上的神。所以,执迷不悟的泽村也获得了同西西弗一样的命运——被推入了一场又一场毫无结局和意义可言的无限绝望的循环。重点不是得到惩罚,而是寻一个结束。



鬼邻人あなたの隣に谁かいる(2003)

又名:鬼邻居 / 邻人 / Anata no tonari ni dare ka iru

主演:夏川结衣 Yui Natsukawa/中山裕介 Yusuke Santamaria/北村一辉 Kazuki Kitamura/白石美帆 Miho Shiraishi/佐藤蓝子 Aiko Satô/户田菜穗 Naho Toda/柏原崇 Takashi Kashiwabara

导演:林彻 Toru Hayashi/成田岳 Gaku Narita编剧:坂元裕二 Yûji Sakam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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