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9-02-18

† Rehoboth • 虐童疑云:《虐童疑云》：怀疑或相信？

爱乃最大的恩典—《圣经》格林多前书13：4-7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从不嫉妒，不张狂，不自夸；不粗鲁，也不为己；不动怒，不记仇；爱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爱是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这是一个发生在50年代纽约天主教学校的故事。故事设计得非常精巧：修女校长怀疑神父涉嫌猥亵黑人男童，几番催逼之下，终于使神父离职；但故事自始至终只给疑云，不给答案，单单甩出关于“怀疑”的主题来。剧中没有透露“实情”，也使观众“怀疑”，其实是中国画里讲究的“留白”意境，剩下的，靠思考、靠感悟、靠揣测……，有谁能对自己的答案如此“无疑”？　　　　　　
影片里，两个主演：Meryl Streep和Philip Seymour Hoffman都是老戏骨，在这部戏剧里是旗鼓相当。电影靠演员的表演撑起了半边天，相形之下，其它部分似乎相对简单，也难怪没有得到奥斯卡最佳影片提名。但是，剧本给了演员很大的表现空间，在情节上甩包袱、留伏笔的功夫十分老道。因此，这部电影得到了奥斯卡最佳改编剧本和若干个演员奖提名。　　　　　　

天主教神父侵犯少男的新闻时有爆出，涉及此类题材的影片，无疑是触摸着观众的道德边缘在走，也着实预先给了观众一个道德侦探的视角。但是正是因为如此，反而显得这部电影如此卓尔不群，因为结局使谁都想象不到。它不但没有揭示剧中人究竟谁正谁邪，甚至拒绝给到观众一个基本的信心。其实从这点上来看，导演虽然借着一个极其保守的教会，骨子里却是相当讽刺的后现代主义态度。的确，这个拒绝还原真相的背后，其实才是真正的时代精神，正如电影里所阐释的：“信”到底是什么？说穿了，隔着60年的时光看上世纪50年代的保守教会，答案要回到电影外面——如今，现代人是“疑”而不是“信”。影片不过是当代美国人的一个集体精神投射罢了，那背后的怀疑不是哲学的、深奥的、晦涩的、难以言喻的，其实是世俗的。　　　　　　

随着剧情的推进，导演先后给观众无数个正邪的判断。Meryl Streep的出场，极其使人联想起传统教会里威权主义十足的嬷嬷，但是很快随着剧情，我们会发现嬷嬷虽然十分严厉，举校畏惧，其实骨子里对学生和老修女却是一颗保护之心。此时，如果按照基督教义来解读的话，这其实是典型的“律法”主义的表现。根据基督教义，和“律法”相对的乃是“爱”，前者是旧约时代的精神，后者则是新约时代由耶稣亲自口授的教义，“爱”里包含“全部律法”，也就是说，“爱”高于“律法”。　　　　　　

电影的确按照这一组对比的概念在误导和推动，很快，我们就发现新调来的神父Philip Seymour Hoffman风趣、随意，在涉嫌猥亵少男时，面对年轻修女的表白和教导说的就是“爱”。电影里大概有三段Philip Seymour Hoffman在教堂里弥撒讲道的情节，神父的口吻被模仿得维妙维俏，这些场面和他与年轻修女对白一样，都有一种信念传授般的力量。到这里，观众当然更容易对Philip Seymour Hoffman产生好感，认定他是无辜的，同时，会站在一个相当政治正确和人文主义者的立场，认为Meryl Streep分明代表着冷血、残酷、压制人性的宗教桎梏。　　　　　　

好，这部电影就这样如过山车一样，穿行在离奇的轨道上，令观众左右摇摆。更加不安分的剧情再次出现，峰回路转，涉嫌被猥亵男孩的母亲在跟Meryl Streep对话时，竟爆出十二岁的小男孩其实是个同性恋！她如同可怜的老母鸡一样呵护着这个孩子，说：这是这孩子先天带来的，是上帝把孩子造成这样的，孩子的爸爸恨他，想把他打死。孩子的母亲又是何其地正确。反过来，她对那涉嫌猥亵她儿子的神父反倒心存感激，认为这个被全世界唾弃的孩子只在神父这里得到了爱——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　　　　　　

往下，电影提示告诉我们，小男孩很有可能并未被神父猥亵，Philip Seymour Hoffman也对小男孩遭致年轻修女起疑心的异常表现给出应为被其父亲殴打的判断，而Meryl Streep却固执地相信她的神父有罪判断。她通过撒谎测试神父，导致最终神父离开教会——当然，撒谎在教会也是个不可以犯的罪。电影最终还是没给答案，反倒是结尾Meryl Streep忽然崩溃，因为事情酿就，如今在她这么威权的态度底下，竟然有了对自己的怀疑。　　　　　　
电影之中由于抽离了给定的真相为前提，于是，若Meryl Streep判断为真，则她乃可以作为天主教会的楷模；若Meryl Streep判断为假——电影结束提示Philip Seymour Hoffman调走，其实是升职，也暗含了上一级主教对他的判断。根据基督教伦理，“顺服”乃是信徒一个基本美德，按照教权，修女本应当顺服神父，而此片中若是神父反而为了大局而顺服修女的昂扬斗志而牺牲名誉“顺服”——则Philip Seymour Hoffman可以视为隐忍、高贵的神父。可惜这一切都没有答案，电影就成了一个逻辑悖论。　　　　　　

但一切却有一个更加有可能的答案，就是黑人男孩根本没有遭到猥亵。如此一来，围绕着威胁男童嫌案，无论神父、修女、还有男孩的母亲，其实都有“爱”，只是他们都各不完全。修女对神父，没有的教会应有的次第的爱；母亲对儿子，没有保护的智慧的爱；神父对教会，没有管教的监督的爱。但这真是一个吊诡的问题啊，在信仰越来越稀薄的时代，教会似乎成为了记忆里遥远的可靠的城堡，可是把眼睛望回去，我们满腹的怀疑，什么都不信。这样一个时代，在黑暗的电影院里坐享着轻松的道德历险，我们等待到的真相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