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9-03-23

傻冒叔 • 小小摄影师的异想世界:甲之熊掌乙之砒霜

对于喜欢的电影，常常不敢胡说八道，因为落笔很有可能便是糟蹋。比如阿尔莫多瓦的《关于我母亲的一切》。前段时间看了不少2008年末的影片，一部接一部，都很喜欢，尤其是《贫民窟的百万富翁》。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敢下笔，直到看了《生于妓院》。

《贫》片是那种一下就能抓住人感官的电影。开始，伴随着直升机突突突的声音，贫民窟的小孩们四下狂奔，他们像上了发条，更像一台台小电动马达，跑出荒野、爬过垃圾山、翻过残墙、穿越小巷。镜头先是扫视了一下规模庞大的整个贫民窟，然后像个跟踪器，随着小孩们的步伐紧追不舍，连片的屋檐瞬间又消失在狭窄的小巷，它衔接得异常紧凑，光也用得极其到位。这一点贯穿了整部影片。兄弟俩逃出恶棍魔掌在火车上时美丽的阳光，幼年的拉迪卡站在雨夜里怯懦着不敢和兄弟俩一起躲雨时细腻的光线，以及拉迪卡成人之后与杰玛在火车站告别时的惊鸿一瞥，这些镜头有着与那个世界不太相称的韵味，足见摄影师的功力。那个居住了几百万人口的污秽而嘈杂的贫民窟，被摄影师化腐朽为神奇，镀了一层金似的。如果拿静态摄影来打个比方，贫民窟这个大环境在《贫》片里像是商业摄影的拍摄对象，被放置在光照充足的摄影棚里，用极其精良的设备摄录下来，然后又通过艺术化的处理，愈臻完美。于是它成了一件精雕细琢的充满商业气息的艺术品，投向了奥斯卡，正中下怀。奥斯卡最佳摄影名至实归。它的确好看，看得我目不转睛。当然，得奥斯卡不可能只倚重视觉，但是，这贫民窟里的爱情，这贫民窟里的坚持，这贫民窟里的奇迹，无疑对其帮助极大。

然而，贫民窟里奇迹毕竟少数，哪怕你得了奥斯卡，有时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有时“生于妓院”仍是鸡。

这么说丝毫没有歧视的意思，而是《贫》片得了奥斯卡之后的一条真实的新闻：获得2005年奥斯卡最佳纪录片的《生于妓院》的女主角之一沦落为红灯区的性工作者。《印度时报》在报道这则新闻的时候大概意思是：她（女主角Preeti）在2005年获得奥斯卡奖一年后就开始了在妓院的性服务，她说她依然记得当初获奖时和其他参演人员相拥的温暖。Preeti称获奖后，片中的很多小演员留在美国读书，Preeti回到了印度读高中。 Preeti说片子的导演泽娜·布里斯基当时给了她妈妈很多钱，要求其给孩子自由，但Preeti最后还是走了母亲的老路。Preeti说她已经有了笔记本电脑、昂贵的手机、很多钱，并租得起非常豪华的房子。Preeti还称泽娜想把她救出去，但是她对现状很满足，“虽然眼神还是流露出对自由的渴望”。

有时候我们真的会因为看多了艺术作品而忘记了现实，比如看了《贫民窟的百万富翁》，你会觉得主角理应走上了星光大道，房子车子自然是不愁了，君不见帕特尔（《贫》的主角）已经和咱们的私通阿姨搞在一起了？这就是奥斯卡，星光闪烁，迷人眼目。所以《生于妓院》就更值得一看，比之前者，它少了精致与技巧，多了粗糙和思考。

摄影师泽娜来到加尔各答的红灯区开始她的摄影专题，她在那里寻觅孩童，希望借助他们的眼睛来看更真实的红灯区生活，于是她经过挑选之后发给8个妓女的孩子每人一个相机，教他们摄影，记录周遭的世界。孩子们好奇地使用着手里的相机，记录的却不全是也许我们期待看到的丑陋和肮脏，而是周围的朋友和快乐的生活。这部片子的好，在于没有主题先行地把贫民窟的红灯区往我们既定的印象方面靠，也没平铺直叙地描绘孩子拍照这件事情，而是时常插进孩子自己的解读。她愿意倾听孩子的内心，虽然他们的片子是纯净的，但他们的内心也许比自小娇生惯养的孩童存储了更多东西。

有个小女孩说，我虽然很穷，但是我很快乐。有个男孩说，在我的未来里，我看不到一点希望。泽娜让他们推荐谁的照片最好，有个女孩推荐了那个叫Gour的男孩的照片，她说，我觉得他的照片很有想法。的确，就是那位Gour，他具有摄影的天赋。他的确具有摄影的天赋，从外在来看，他们第一次到海边拍照，他懂得用水桶灌了泥水往下倾倒作前景，远景则是嬉戏的女孩们，这样的构图不是一般的孩子可以想得到。从内在来看，几次对他的采访，他都表现出那个孩子少有的成熟，那句“在我的未来里，我看不到一点希望”也是他说的。他比其他孩子更早认识到了现实的残酷，他常常面对镜头表现出一幅无言胜过千言的表情。正是他的相片，被荷兰的摄影大赛看中，被选为印度儿童的代表，参加国际摄影比赛。然而，由于签证等问题，他很难成行，面对理想的实现，他很期待，但没有孩子似的无理争取，却表现出对于锦上添花之事的坦然，只在得到经过泽娜多方奔走终于可以成行的时候，欢快地跳了起来——也是有保留的。

泽娜认识到他们对摄影的兴趣以及他们的摄影天赋，帮他们到其他国家办展览，用赚来的钱帮助他们到好的学校接受教育，却因为现实，有些人没去成，有些人去了又走了，只有少数留了下来。主角之一，就是前文提到的，去红灯区做了性工作者。

泽娜曾经给他们带来希望，然而现实却像恶魔，予之又取之。小男孩的预言不幸成真，他的成熟，让人觉得心痛。贫民窟、红灯区，于他们而言更像砒霜。

突然想起《珠光宝气》里高长胜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