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12-25

唐小左 • 燃烧女子的肖像:凝视是一种无言的告白

你是从夜晚到夜晚，从眼底到心里，从地府到天堂的秘密旅程。你是画家，诗人，刽子手，是我身体里的秘密之火。你是像刀子那样锋利又像嘴唇那样柔软，你用这两者切割我。我们像火与火一样燃烧又比烟灰更沉默，我们无限深爱又走失于恐惧。你不是海风来回地吹，你是我走不出的命运，是命运的爪和牙。
美，电影好美呀，夜晚的每一祯都是一副油画，而看见屏幕里女人们走来走去，就好像是油画里的美人儿活了过来。
电影的后劲实在太强，看完久久难以释怀。
故事的开始是女画师马丽安来到环海的一座房子里给女主埃洛伊塞画肖像，肖像完成后就要嫁给素未谋面的陌生男人。埃洛伊塞不乐意这样的婚姻，已经气走了别的画师。所以母亲叮嘱女画师只能借着陪埃洛伊塞散步的名义偷偷观察。
电影看似是以画师马丽安的角度来回忆这段爱情，但我更愿意站在被画女子埃洛伊塞的角度来理解这段爱情。
凝视，是贯穿双女主整条感情线的基调，当我们被目光长久地偷偷地凝视时，我们是可以察觉到的。
“当你在凝视我的时候，我也在凝视你。”
意思是当你在偷偷看我的时候，其实我也在看你。通过母亲的转述，我们就知道在两个女孩每天出去散步时，埃洛伊塞就很喜欢画师马丽安。有一个夜晚她去找马丽安聊天，问她什么是爱，什么是交响乐。她从没感受过爱，也没听过交响乐。
于是马丽安坐上琴凳开始弹琴，因为记不住谱子，弹得很慌乱，却依然很努力的样子。埃洛伊塞在这时就心动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马丽安，第一次想要亲吻她。
当埃洛伊塞获得独自外出散步的许可，她感受到了自由，同时也感受到了孤独，而这份孤独来自于身边缺少了马丽安。
“我又想起你说的话，可它们却提醒着你的缺席。”
然而你却告诉我，你的所有凝视其实是因为需要完成画像。埃洛伊塞当然很生气，她冲进海水里，想要用冰凉的海水来浇灭心中的热情，渴望，爱意和怒气。
火，是影片的主题。火是温暖，是欲望，是热吻，是怦然心动，火，也是毁灭。
画师马丽安眼中的肖像起了火，就预示着她对埃洛伊塞也动了心。她第一次完成了画像，埃洛伊塞却不满意，东拼西凑的画像，没有生命力，缺少灵魂。于是马丽安便将它毁了，因此也遭到母亲下达的逐客令。
埃洛伊塞自然不舍得马丽安离开，便自愿为她当模特，就算赔上自己的婚姻也在所不惜。
我在和命运作抵抗，却抵抗不了你。
画师马丽安在给埃洛伊塞画肖像时告诉她：“当你害羞时，你会咬嘴唇；当你生气时，你不眨眼睛。”这是她观察到的。
而埃洛伊塞很快给出回应：“当你不知道说什么时，你会按摩自己的前额；当你失去掌控时，我会扬起眉毛；当你困扰时，你用嘴呼吸。”
怎么样，我眼中的你是不是更详细。
如此直白的调情让气氛暧昧起来，带着试探，带着情欲，带着小心翼翼。你差点吻了我，可是没有，我差点吻了你，可是也没有，在嘴唇即将碰触的刹那，你清醒了。
电影进入明朗化，是在一次篝火晚会上，一浪高于一浪的人声音乐响起来。埃洛伊塞的裙摆着了火，这是整个电影最经典的一幕，燃烧的女人美丽至极，欲望也达到了高潮，你再次凝视我，我再次凝视你，通过眼神确认，我们不可自控地陷入爱里了。于是偷偷跑到海边接吻。
这时电影给了我们一条暗线，埃洛伊塞念了一段希腊神话故事。琴圣俄耳甫斯前往冥府解救妻子，有一个条件就是返回途中不能回头，但俄耳甫斯最后还是回头了。埃洛伊塞认为是他抵御不住对妻子的思念才会回头。而马丽安则认为是妻子叫他回头，他才回头，他做了一个艺术家的选择，不要爱人要回忆。
马丽安无疑是一个艺术家，所以她才这么想，到最后她也确实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也许这短暂而无救的美才符合一个艺术家的思想和气质。
关于情欲戏，说不够直接吧，又非常的欲，无论是通过涂抹腋下的姿势来暗喻进入身体的姿势，还是在对方赤果的下半身放一面镜子来映射自己的影像，都非常的欲。它不是肉体带来的情欲，是艺术带来的高级情欲。
马丽安画了一副埃洛伊塞的小像作为纪念，而埃洛伊塞问：你想我的时候可以看画像排解相思，我想你的时候怎么办？于是才有了上面马丽安一面看着埃洛伊塞赤果的下身，一面照着镜子里赤果的自己画肖像的场景。就说，这样亲密浪漫又充满情欲和艺术的画面，谁受得了？做为观影者，真想立刻马上把我的画板薅过来，蘸上颜料开始作画，想要把这极美的一幕画下来，想一想我没这水平才算放弃。
不知道马丽安在画埃洛伊塞草稿时，是不是有那么一副画，是情不自禁的，是不由自主的，是没有目的的。我想起来，是有过的。她熟睡了，你掌着灯，描下她入睡的模样。

肖像总要完成的，或早或晚，这一天总要到来。肖像一旦完成，就要被送到男方家，婚姻即将来临。两个女主有了争执，虽然没有听见埃洛伊塞亲自说出口，也能听见她的心声，她说，只要你牵住我的手，我就愿意跟你走，只要你点点头我就愿意为你放弃所有，天涯海角，紧紧跟随。
“你没有我想象中勇敢。”
“你也没有。”
“你希望我反抗不是吗？”
“是的。”
“可你敢亲口对我说吗，回答我。”
“不能。”
在那个女人地位低下的年代，也许马丽安无力承担另一个女人的未来，就连她自己画家的身份也只能借用父亲的名义。也许马丽安觉得埃洛伊塞跟男人结婚可以过上的日子绝对比跟自己要强。也许……我们向世俗低头，不够勇敢，也许美好的回忆比可以预见的糟糕现实更值得保留。
马丽安选择了放弃。她在幻象埃洛伊塞叫她“回过头”时回了头，她放弃了爱人，独自离开了。
那以后，马丽安只见过埃洛伊塞两次。第一次是好几年过去的一场画展上，见到的是埃洛伊塞如今的肖像画，旁边还有一个小女孩，应该是埃洛伊塞的女儿吧。而埃洛伊塞手中还拿着那本希腊神话，手指插入第28页，第28页画着马丽安的自画像。在那个充满情欲热烈浪漫的夜晚，她们同时拥有了对方的小像。
马丽安第二次见到埃洛伊塞是在一场音乐会，她远远地看见了埃洛伊塞，重新长久地偷偷地凝视她。交响乐隆重地响起来，万万没想到，电影在结尾时到达了高潮。一个几分钟的长境头对着埃洛伊塞的脸，看见她从沉默到流泪，从默默哭泣到伤心欲绝。这首曲子正是当年马丽安慌乱弹给她听的那首。
好像电影人物所有的情感克制都在最后一刻爆发了，也好像是导演的克制在最后一刻爆发了。
我知道你在凝视我，而我已经无法再回望你。你早就做出了诗人的选择，而我不是诗人，我只要爱，我独自一人，始终坚定地守护我们的爱情。
你是从夜晚到夜晚，从眼底到心里，从地府到天堂的秘密旅程。你是画家，诗人，刽子手，是我身体里的秘密之火。你不是海风来回地吹，你是我走不出的命运，是命运的爪和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