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用天涯过气热帖的名字,一方面是导演瑟琳·席安玛真的做到了,丝丝入扣地展现两个女人如何坠入爱河,又怎么回忆爱情,令观众与之同步呼吸;另一方面是这种影像呈现很真实,影片少有配乐,多数时候只有如呼吸一般的海潮涌动和炭火灼烧。
另外,女性和女性之间心思缠绕细密,还原到这个地步,有部分原因是,导演席安玛本身是一名同性恋,并充分调动了前女友,演员阿黛拉·哈内尔(饰演 Héloïse ),其性格中单纯和直率的部分,以及和自己互动的默契。
拿最后一幕来说,这是导演写剧本最早想到的场景。实拍时,阿黛拉坐在歌剧院二楼,镜头逐渐推成特写。这个镜头一共三分钟,开拍前,导演只给了她三个情绪层次提示:相识、热恋和离别。没体验过的话,演员很难编故事去调动,并组织情绪。
第一次看《燃烧女子的肖像》,它是一部性感、伤感的艺术电影。
情爱最性感的部分是人体的线条,更是被呼吸搅动的潮湿空气。席安玛和摄影师克莱尔·马松最后决定放弃更容易呈现油画质感的 35mm 胶片,选择数字拍摄,就为了不错过女演员层层铺垫又稍纵即逝的呼吸和情绪。
画师 Marianne 与贵族小姐 Héloïse ,看与被看,视线、肢体、想法一回合又一回合地进退交缠,像心头涌动的潮汐,也像烧木炭。导演没有事无巨细地呈现18世纪末的法国风俗。历史气息只是烘托故事氛围的道具。
其中,最得力的是烛光和束胸衣。一个在夜里制造暖光,让欲望滋滋作响;一个勒住女性的命运,让每一次呼吸都感染上变化的情绪。
至于性爱场面,导演曾表示,“有人说我不敢拍床戏。那我就拍呗。不过,我认为,性爱是有趣的,希望拍得令人好奇。”于是,《燃烧女子的肖像》里隐晦的手指抽插,让观众还以为俩人在往咯吱窝里抹草药,想让时间变长,不要告别。
情爱也能够幽默。这点法式风味的俏皮,始终沉淀在 Héloïse 和 Marianne 的对话和肢体互动中。见第一面,俩人的对话就很有意思——“我渴望这种感觉很久了。”“死吗?”“奔跑。”
不过,就像导演席安玛从 18 世纪匿名女艺术家的画作中,感到一股激情时,还有无法驱散的悲伤。这才是电影《燃烧女子的肖像》的主基调。1770 年,礼教束缚下,两个女人的恋情,结局注定成为悲剧。
然而,若故事讲得太惨,观众不大有勇气在短时间内再看第二遍。但《燃烧女子的肖像》让人忍不住看第二遍。除了因为幽默之外,其内核也是乐观的,诱导人去发掘爱的蛛丝马迹。
导演借助场景和场景之间的结构,以及单个场景内的场面调度,仿佛 Marianne 悄然伏在耳边告诉观众,不必遗憾,怀念它吧。这是最后两次重逢的意义。
事隔经年后,画师 Marianne 仍顶着父亲的名字才能卖作品。对女人来说,世道没变。她借助 Héloïse 对神话的重释画过一副俄耳浦斯的悲剧,将她们的爱铺陈在油画中,让众人评赏。而艺术展览厅的另一头, Héloïse 和孩子的肖像画里,画师躺在书的第 28 页上。
Héloïse 和 Marianne,她们一起重新发明了爱的语言。导演席安玛如同希区柯克一样编排情意。究竟 Héloïse 初吻的想法出现在哪里?镜头牵引着观众穿越爱的迷宫,地图却故意藏在最后一幕,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至于,男人们哪里去了?有影评人质疑影片缺乏男性视角。实际上,从《水仙花开》、《假小子》到《女孩帮》,导演瑟琳·席安玛的作品向来少有男性视角。不管是童年,还是少女时期,私人记忆若要引发共鸣,记忆深处通常自动剔除了热衷横加指点的人。
更直白点,你试着问自己,“和情人幽会时,希望有第三者在场么?”多数人会连忙摇头否认。正因为缺乏男性视角,电影《燃烧女子的肖像》一方面与女性观众紧密相连,另一方面也扩展出更广阔的阐释空间。
观众不必是女同性恋。任何一位有过秘密恋情的人,甚至是单向的暗恋,都能够代入其中,在心里重写一遍自己曾经忽视的生命体验。导演的初衷也在于此。禁忌也好,失去也罢。“我爱你”这句谜语,永远有更深沉的叙述方式,并不会失踪。
由此,和那些被框定在平权运动的酷儿电影相比,电影《燃烧女子的肖像》呈现了罕见的细腻和率真。在看第三遍时,它进化成一件工整、精致的艺术品,无一处多余。
导演席安玛借用大卫•林奇的笔触。无人的海滩,奇崛的岩石断崖,堕胎巫术,女人们聚集在篝火堆旁低回的悲鸣,俄耳甫斯与欧律狄克的希腊神话,全都在烘托神秘感,象征被压抑的激情和女性欲望。
另外,电影叙事紧凑。整整 2 个小时,一段 18 世纪末期礼教束缚下压抑的激情滋滋作响,诱人遐想,仿佛时刻惦记着煎锅里金黄色的鳕鱼排。场景之间在结构上的呼应也有深意。
当男性和父权的代言人全部离开小岛后,三个女人好奇、聪明、幽默、渴望自由,建立了超越阶级的友谊。紧接着,画师和贵族小姐一步步坠入爱河,并留下了一幅幅恋情的回声。
三个女人对神话的解构,是电影最精妙的桥段。“你走在前面,她在后面跟着。在离开冥府之前,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头看她,不能同她说话,否则你将永远失去她。”这是俄耳浦斯复活亡妻欧律狄克最后的条件。可他忍不住回头了。
女仆苏菲听罢很激动,他前功尽弃,不该回头啊。画师理解女仆的实际,又表示说不定俄耳浦斯回头本就为了留下些对亡妻的记忆。贵族小姐有些童真,看着画师说,可能是妻子欧律狄克叫俄耳浦斯回头的。她仿佛在诉说“请让我再深深看你一眼,与我像决斗一样告别罢。”
海潮中洄漩的布列塔尼半岛上,导演席安玛在 40 岁这年,过完青春期,已经准备好讲述成年女性的爱情。
她还机智地避开了英国女同性恋作家萨拉·沃特斯(Sarah Waters)擅长描绘的维多利亚时期。毕竟,2016 年,韩国导演朴赞郁的电影《小姐》入围戛纳主竞赛的热乎劲儿可能还没过去。这部影片便改编自沃特斯的小说《指匠情挑》。
2019年,第72届戛纳电影节,导演兼编剧席安玛凭借《燃烧女子的肖像》获得最佳编剧奖。


燃烧女子的肖像Portrait de la jeune fille en feu(2019)

又名:浴火的少女画像(港) / 燃烧女子的画像(台) / 燃烧的女子肖像 / 火吻女孩的肖像 / 浴火女孩肖像画 / 年轻女孩的肖像画 / 烧女图 / 浴火女子像(豆友译名) / Portrait of a Lady on Fire

上映日期:2019-05-19(戛纳电影节) / 2019-09-18(法国)片长:120分钟

主演:诺米·梅兰特 Noémie Merlant/阿黛拉·哈内尔 Adèle Haenel/瓦莱丽亚·戈利诺 Valeria Golino/Armande Boulanger/Luàna Bajrami/Christel Baras/Guy Delamarche/Clément Bouyssou/Michèle Clément/Cécile Morel

导演:瑟琳·席安玛 Céline Sciamma编剧:瑟琳·席安玛 Céline Sciam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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