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赵薇版《京华烟云》,第一集姚家避难出京,冬日苍凉萧条,城墙灰旧破败,难民出逃烟尘滚滚,这幅画面把我拉到那个时代去,我立马就爱上了它。

这是属于旧京华的戏。出了深宅大院,就传来大街上“冰糖葫芦”的吆喝声。故事的主人公常在西四、王府井出没,日常生活是逛旧书店、买风筝兔儿爷、赏古董字画儿,出门代步是黄包车,伴手礼是名记糕点;木兰和立夫相约必在茶楼,新新人类莫愁吃西餐、打桌球、骑自行车,男人们则养外室(荪亚)、养打手(牛同义)、提笼架鸟(襟亚)。周末了,全家去西山散步,夜晚唱几段京剧,拉几把二胡······这是那个时代的人们所做的事,不论城头怎样变幻着大王旗,日子如常。

这里是金粉世家,曾、姚、牛三家交错,既是豪门风云,更是家长里短。姚家为儒商,家中陈设尽显古朴、书香,姚老爷子和木兰喜欢研究甲骨,莫愁爱玉器,姚家人诗礼传家,最有底蕴,结交鸿儒,做风雅之事。牛家是管财政的高官,飞扬跋扈、高人一等,用钱摆平一切。而曾家既做官也开铺子,在政府部门做事,也重家族礼法。三个家族的第一次角力是在“代嫁”这出戏上。

开篇“代嫁”是一出超级精彩的戏,牵涉到孙家小姐、牛家小姐、姚家两位小姐和曾家三位少爷共七个人。一个冲喜发展成三喜临门,从拒绝、二次相求、答应、不用嫁、遇恋人到再求婚、巧应承、被逼代嫁,一波三折、环环相扣,而且把小儿女们的爱恨情仇和家族的利益恩情都加在一起,剧情层层推进,生发了很多新的矛盾和变化,箭在弦上不得不嫁,真是一出好戏。这么精彩、紧张的剧情,竟然开篇直接扔出来,实在过瘾。(顺便吐槽下剧版《红高粱》,余占鳌一会儿当土匪,一会儿当良民,反反复复,可是剧情完全没有进步。)

京华烟云是京城小儿女的爱情烟云。襟亚和素云是怨侣,平亚和曼妮是青梅竹马,迪非和黛芬是简单爱,姚木兰有个灵魂知己孔立夫,后来盼得丈夫荪亚浪子回头。然而最让我喜欢的,是莫愁和怀玉的爱情。他们两个是整部剧中最青春、最热烈、最纯真的人,他们年轻、敢爱,享受着自由相爱的空气,做疯狂大胆的事情。然而,最美的爱情,毁灭得也最猛烈。两个家族固有的成见注定了这场悲剧,很少有人出淤泥而不染,而怀玉偏偏是朵白莲,他的家人不循循善诱反而拉他入伙,所以矫“枉”过正,最终最坏的人也是怀玉。唉,假如他有荪亚那样好的福气,有对他无限包容和劝勉的家人,该有多好!

我喜欢莫愁的爱情,还有一个原因:她的秘密基地。《射雕英雄传》里,瑛姑的爱情之所以动人,是因为“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这首诗:每每回忆起往事,瑛姑和周伯通都会把它拿出来反复吟诵,甚至绣在肚兜上;所以我们一看到这首美丽的诗,就自然地建立起联系,想到他们奢望的爱情。正是一切景语皆情语,此情此景,发生了化学反应,催得人动心,就像电影《致青春》里,阮莞的出场总是伴随着《So young》的音乐。而《京华烟云》里,有一个地方莫愁常去——钟楼。和怀玉热恋时会去钟楼上快乐地大喊,和荪亚吵架时会去钟楼上痛哭怒骂,遭遇突变绝望时就跑到钟楼上跳楼自杀。如果一个人钟情于一首诗、一件物品、一个地方,他必是至情至性之人。钟楼就让我见到了莫愁“至情”的一面。

总该说说女一号姚木兰了吧。真不喜欢她,这个堪称完美的奇女子,温柔美丽、端庄贤淑、才华横溢,有胆识、能持家,曾荪亚说这样完美的女人我怎么敢娶,同理。不喜欢她忍辱负重,一肩挑起所有事,无条件容忍、原谅任何人。最不懂她的感情线,说好的妹夫,一出嫁就能立即当成丈夫温柔相爱;不论荪亚如何恶劣,都能像深爱一样待他,无条件替浪子擦屁股;前脚刚和别人约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后脚就答应留下当媳妇,嘴上说着当兄妹,实际在一个屋檐下,分明就是等浪子回头。一个完美的女子约定怎么如此轻率,不敢爱不敢恨,这样的角色真窝火。荪亚的浪子回头的转变也很可疑,他俩的感情线真无法揣摩。

孔立夫这个男版“姚木兰”,以天下为己任,正直得不行,不想再谈。

说到“这么完美的女人我怎么敢娶”,瞬间就想到薛宝钗,宝玉在面对宝钗时,内心是不是也发出了这样一声疾呼?《京华烟云》还真有《红楼梦》的影子,几大家族的关系,小儿女的感情。除了姚木兰像宝钗,红玉是另一个黛玉,多愁多病身,爱上了姑姑家的表哥,可惜表哥不爱他。所以红玉的痴恋、曼妮的忠贞、木兰的忍辱负重,这三个角色的性格是现代女性们无法认同的吧。

人物的刻画也很完整。素云的争强好胜,最终被木兰感化,大彻大悟;陈原这样的小人物也忠义可嘉,后来总想着为曼妮报仇;曾家老爷自诩高风亮节,分家为牛财神翻案,投机行为,人无完人;莺莺,首次出场是北洋军阀政府总统的姨太太,后来跟着牛家兄弟,最终秉持气节,弃牛怀玉而去;姚老爷子是上一个曾荪亚,但浪子回头金不换,他成长为一个中国人眼中理想的文人,教谕女儿生活哲学的优秀父亲,用生命体现了民族气节,还有他的女儿莫愁,这些蹭蹭冒出、让人沸腾的民族生命力。

好多剧到最后,都会归于我们这个民族的生命力。

为了搞清楚姚木兰和曾荪亚的心理,决定去读原著了。

京华烟云(2005)

又名:Moment in Peking

主演:赵薇 / Wei / Zhao / 潘粤明 / 邱琦雯 / 陈宝国 / 黄维德 / 王刚 / 赵奎娥 / 

导演:张子恩 / 编剧:林语堂 Yutang Lin/张永琛 Zhang Yong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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