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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两个男人,三个男人,不对称的数字,不对称的男女,是摆脱道德束缚的爱情?是建造真诚单纯的自我王国?是走向诱人而荒唐的乌托邦?当爱和信仰从那嘴角挂着迷人微笑的石雕变成美丽狂放的女皇,到底用什么样的绳子可以拉住通往悲剧的力量?最终生命或者像投入湖水的那辆车,用一种疯狂抵达终点,是殉死?还是解脱?只是在那有限的涟漪里,再无欢笑,再无性爱,再无忠贞和背叛,再无肉体和战争,只剩下一个四方的盒子世界,沉淀而沉寂着失败了的生命源泉。

祖和占,两个男人,两个不同国家的男人,却被一种超越国界的友情支撑着,身为德国异乡客的祖在巴黎遇见了占,在他们友情世界里,有莎士比亚,有文学,有“视金钱如粪土”的超然,当然,也有女人。但是在祖和占的不同世界里,女人总是以不同的方式出现,写小说的占总是被一大堆女人包围,有寡妇,有少女,也有自己爱着的娇蓓,而在祖的世界里,他只是想着德国乡下的露西——远方的想念其实只是一个象征,对于祖来说,单纯和脆弱使他的世界呈现出一种墨守成规的生活,他总是在沙漏里的沙子漏光的时刻上床睡觉,而那个晚上没有地方睡觉的风尘女人泰凯斯遇见了祖,她狂放不羁,吹着一口如蒸汽机驶来浓烟的香烟,但是她从未进入祖的世界,所谓睡觉只是一种度过夜晚的方式,不涉及情爱,第二天就会离开就会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在文学艺术的超然世界,祖和占却看见了阿拔幻灯片里的那尊雕像,厚厚的嘴唇,衬托着微笑,这是迷人的雕像,这也是从此走进他们的一种美的象征,它进入祖的生活,进入占的生活,也进入阿拔的生活。而这尊雕塑复活的时候,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一个名叫凯瑟琳的女人,美丽、聪明、狡黠的女人,而这种复活不论是对于祖,对于占,都将是一个难以逃脱的劫,一个美丽的劫,一个人性的劫,一个生命的劫。

妈妈是英国人爸爸是贵族,身为教师的凯瑟琳却并不遵循传统的道德束缚,她抽雪茄,她装扮男人在街头做着“实验”,她和两个男人嬉笑着在野外骑车、狂奔——她永远在前面,像是一个引导者,在两个男人的世界里左右逢源。他们在野外寻找文明的碎片,而那些明信片、罐头、瓷片、杯子和烟头是人类遗弃的象征,寻找往往意味着丢弃,意味着被拒绝,在那个沙滩上,凯瑟琳说到了自己读到的小说,她说小说里把天空比喻成一个泡泡,人们倒头向中心走,在外面有一个壳,壳子外面,有一股力量在拉着他们。所以,在壳子外面的人希望能够看到泡泡里的一切,看到世界的核心,但是总有一种力量在阻止着他们阻止着这一场寻找。

那壳其实是坚硬的,而凯瑟琳却用一种近乎叛逆的疯狂要像撞破这壳子,她从小的偶像就是拿破仑,革命的和反叛的理想让她成为一个统治者,一个破坏那个坚硬的壳的闯入者,而在面前的两个男人,以不同的方式回应着她的叛逆和疯狂。在一部电影结束的时候,祖在质疑电影中的女主角,身份没有交代清楚,“甚至连是不是处女也没有告诉观众。”因为他喜欢忠贞的女人,但是这种忠贞并不是传统道德意义上的,他也渴望一种真诚的充满文学意味的爱情,在文学青年和三个远道而来的女孩围坐餐桌上的时候,祖就曾经说过:“让我们摆脱繁文缛节,别像传统那样手拉着手,让我们脚碰脚吧。”手拉着手和脚碰着脚,是对于传统的颠覆?其实,这只是祖心中构筑的一个稳固的生活,他就像那沙漏,在自己的世界里墨守成规,连颠覆也只是他自我世界的一种规则。

所以在忠贞的爱情观面前,凯瑟琳用一种疯狂反击了他的观点,在电影散场的路上,凯瑟琳突然站在桥上,然后没有什么预兆地跳入塞纳河中,留下的只有水花和一顶漂亮的帽子,两个男人惊呆了,他们在这种疯狂的行为面前几乎手足无措,而从水中被就上来的凯瑟琳一点也没有痛苦,湿淋淋地坐在车子里的她反而面带微笑,在两个男人中间成为一个异类:“凯瑟琳笑得像一个打胜仗的将军。”她从来都是统治者,从来站在高处以自己的方式反击社会。在她搬运行李的时候,在占的面前烧掉了那些情书,在她看来花言巧语的情书就是谎言,用火焰烧毁这些谎言就是她对待爱情的看法,她甚至在藏有一瓶硫酸,当占问她做什么用时,凯瑟琳说,我要对付说谎的男人。

疯狂而带来暴力,统治别人而带来对自己的伤害,这就是凯瑟琳人生的悖论,而在之后的爱情和婚姻生活中,他的确在这样的悖论中难以脱身,最终用死亡的策划方式带走了自己,也带走了那个深爱着却又不断怀疑的占。在占的面前烧毁情书,却烧着了自己的裙子,凯瑟琳的悲剧在与占的第一次单独相处时就埋下了种子。那一次相约在咖啡馆见面,占很早就去了,但是最后等到的却是凯瑟琳的失约,而等占遗憾离去的时候,凯瑟琳才匆匆赶来,对于他们来说,错失是注定的,不仅在时间里,也在他们疯狂的爱情里。占曾对深爱着凯瑟琳的祖说:“她是一个幽灵,不是贤妻良母,她会让男人痛苦。”错失的凯瑟琳后来成了祖的妻子,一起和祖回到了德国。

而这样的错失,也迎来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这又像是一个设置在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之间的阻隔,或者说是横亘在占与祖和凯瑟琳婚姻之间的一道屏障。对于祖来说,凯瑟琳依然是他心中的一个寄托,一个面带微笑的雕塑,一个女神,在战争前线,他不停地给凯瑟琳写信,信里的爱情成为了物化为肉体的一种痴迷,“我不爱你的灵魂,因为我已失去信仰。我只想你的身体,想你的屁股,想你的乳房,和你小腹中我俩的儿子。这就是战争中,最最真实的一幕。”战争让他们相隔千里,一个在前线,一个在后方,一个随时面临死亡,一个固守着家和肚子里的孩子。外面是枪炮、爆炸和死亡,对于祖来说,战争不仅可以摧毁信念,摧毁对生活的向往,也可以轻易扼杀生命,所以在战争中爱情成为一种救赎。而对于祖和占的友情,也在战争中受到了考研,他们分别代表着自己的国家,而其实他们两个国家之间是敌人,所以一旦在战场中相遇,他们也随时可能杀死对方。

他们要在根本不关自己的战场上为自己的国家效力,与其说战争只是一个插曲,不如说战争的隐喻更多是在一种对本来人性的摧残,他们远离了文学艺术,远离了爱情友情。当那场战争结束之后,祖和占的再次相遇也并非是战胜国和战败国战士之间的对话,他们又称为朋友,又一次面对同一个女人。祖说:“在德语里,战争、死亡和月亮属于男性,太阳和爱情却属于女性,而生命是无性的。”词语属性其实也象征着祖对生活的定义,他要的就是这样自然、和谐、单纯的生活,没有纠葛,没有冲突。而对于战争之后旅游、写作、翻译和四海为家的占来说,战争是一种虚构和想象,他讲述了一个战争期间的爱情故事,男人不断给女人写信,想念爱情和肉体,因为对于男人来说,战壕里的暴力、集体疯狂和死神降临的恐惧,是无法摆脱的,是战争带给人的毁灭,战争从来都是一个人的挣扎,后来,男人负伤,最后,在对女人的想念中,在手术的痛苦中死去。

而战争不管谁是胜利者谁是战败者,对于祖和占来说,是幸运的,因为他们没有在战争上相遇成为敌人,因为他们经过战争都活了下来。但是那场爱情,那个面前的凯瑟琳却改变了祖和占。占来到祖和凯瑟琳的家里,看见了他们的女儿,也看见了他们面带微笑和谐的生活,但是事实上这一场婚姻却危机四伏。先是祖告诉占,凯瑟琳在风平浪静的背后是迷惘,是疯狂,她像小时候的偶像拿破仑一样统治者这个家庭,时常性情大变,出口伤人,而且在凯瑟琳的生活里,总是会有情人,三个或者更多,其中就包括那个放映雕像幻灯片的阿拔。“我害怕她会离开我们,总有一次会出走。”在痛苦煎熬中的祖可以习惯凯瑟琳对婚姻的不忠,但是他无法容忍她的离去。祖羡慕占的多才多艺,他曾说自己也想写一部小说,一部有关爱情的小说,但是是通过昆虫的视角,是昆虫世界里的爱情。也就是说,通过战争,祖对凯瑟琳的爱完全变成了一种象征,甚至是失去了爱情本来意义的象征,空空如也的壳子而已,甚至连肉体也消逝了。而那晚凯瑟琳对占的对话里,凯瑟琳也告诉占,当初结婚时,就是因为凯瑟琳喜欢祖的慷慨、单纯和脆弱,她希望自己能治愈他的伤口,但是他们总会在对生活的不同理解中无法坦然地面对面。这种不同理解或者也是凯瑟琳从来就有的自由使然,在和祖结婚的前夕,她还和曾经的男朋友鬼混,在遭到母亲的责骂之后结婚,而在战争爆发后九个月她们的女儿出生,而女儿出生并不是爱情得意巩固的条件,凯瑟琳对祖说,她像你,我已经为你生下了女儿,我们分居吧,我要自由。

在凯瑟琳看来,爱情经过婚姻,经过战争,经过女儿的出生,已经不是爱情了,或者说,对于祖,她从来没有以一种忠贞的方式维护爱情,在她的天性中,从来都是统治,从来都是自我生活的自由,从来都是“幻想着在电梯里遇见他,在电梯里怀上他的孩子,再也见不到他”。所以占的到来,让她想到了那次搬行李时不小心烧到自己的裙子的火焰,想到了迟到而错失的咖啡馆之约,而重逢之后萌生的那种特殊的感情是不是也是一种爱情?对于占来说,也同样没有忘记曾经的交往,以及在心里隐隐的诱惑,“我想冒险一下。”这是占对祖说的话,其实祖对于凯瑟琳,只是希望她不要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不要以离开的方式终结婚姻,所以在占提出“冒险”的时候,祖以一种超乎常态的方式告诉祖:“如果你喜欢上她,不要把我当成屏障。”所以在占、祖和凯瑟琳,甚至在阿拔之间,形成了不可思议却微妙的多角关系:占从另一处房子搬来和凯瑟琳住在一起,同一所房子里也生活着祖,而阿拔也总是过来和凯瑟琳一起唱新写的爱情歌——阿拔是特殊的存在,他没有像祖那样深陷于对凯瑟琳象征意义的爱中,也没有像占那样参与到了凯瑟琳的爱情游戏里,他也开诚布公地说要娶她,想要带大她和祖的孩子,但是这个承诺并没有要求得到凯瑟琳的任何回音。

这是危险的关系,这是危险的生活,这是象征和现实含混的世界,这是精神和肉体错乱的爱情,祖对占说:“小心,小心你自己,也小心她。”占尽管将凯瑟琳称作是一只凶猛的“草蜢”,但是他似乎在凯瑟琳的疯狂和野性中找到了真爱,他甚至渴望和她生孩子,容不下第二个女人的占主动要和曾经的女友娇蓓分手,而凯瑟琳把他们的危险关系当成是追求另一种自由生活的开始,她甚至说:“祖不会妒忌,因为祖爱我们俩,所以对他的伤害会少。”

而在这种危险关系中,凯瑟琳并没有离开祖,使得祖即使成为他们爱情中的第三者也没有什么怨言,三个人和女儿一切快乐地做着怪脸,甚至他们四个人也一同骑着自行车外出,在疯狂中享受生活。占要回到巴黎去和告别自己的生活,他和娇蓓分手,而痛苦的娇蓓却充满了妒忌,她对占从来都是忠贞,但实际上,娇蓓和祖一样,对于爱情只是一种象征,“娇蓓之于占,就像是祖之于凯瑟琳。”他们之间形成的一种悲剧式的对称关系,两个无私的爱人,得到的却是近于无的爱。但是占巴黎之行却让凯瑟琳不高兴,因为在她看来,占还没有断绝和娇蓓的关系,她甚至把生小孩的想法看成是一个恶梦,或者在此时的凯瑟琳看来,爱情是需要忠贞的,不容许有第二个女人恰好是对于凯瑟琳自己的注解,所以这场爱在那些被拖延几天的信件中迷失了,不断的怀疑,不断的背叛,在这样的危险关系中,爱情本来就是一种虚幻,无论是对于凯瑟琳,还是对于占,对于祖和娇蓓,都在各自的生活中寻求抵达爱情真谛的那条路,只是其中的交错,其中的混杂,已经让每一个深陷其中的人看不清方向。

凯瑟琳想自杀,买来了一把枪,在和占的相遇之后,凯瑟琳想完全占据占的生活,他不容许占离开,拔出手枪要让他死,而占夺掉了手枪,在跳窗离开之前,占对凯瑟琳说:“你借给我的小说里夹着一张书签上面写着一段话:一个女子,在船上幻想着和陌生人做爱。这句话好象是你的告白,诉说你怎样开始你的探险。好奇心我也有,也许每个人都有,但我会为你控制我自己。但不敢相信你会不会。我同意两个人相爱未必足够!看看我们周围,你以为拒绝虚伪和服从就比较好,你想创造爱情,但是先驱者要谦逊而非自我中心,不,我们要对自己坦白。我们失败了,把事情弄的一团糟。你想改变我,我为了让你快乐伤害了身边的人。我对娇贝共谐白头的承诺一拖再拖,成了一句空话,一句谎言。我要与她结婚。我们会有小孩。”

是的,对于占来说,曾经对凯瑟琳的爱是纯真的,是没有任何道德束缚的,但是没有任何束缚的爱情总是容易走向危险的反面,在这个错综复杂的多角关系里,爱情变成了一种控制,变成了一种驾驭,变成了 对生命的亵渎,“我们玩弄生命的源泉,却失败了。”生命的源泉本来在每一个人的心里,在祖渴望脚碰脚的触摸中,在娇蓓离开又回来的坚持中,在阿拔那永远的幻灯片中,在凯瑟琳跳跃到塞纳河的一瞬中,在占要生一个孩子的想象中,但是爱情不是小说,不是战争中的那些信,不是河水中永不沉没的帽子,不是阿拔写的美妙歌曲,它有着背叛,有着自由,有着性爱,也有着死亡。“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就像歌曲唱的那样:“那夜再相逢,生命的旋风吹得我们团团转……”找不到真正的出路。

唯有死亡。当最后凯瑟琳带着占,离开孤独的祖,开车向着那断裂的桥冲去的时候,对这场爱情的定义已经变成了悲剧,凯瑟琳还带着微笑,像曾经他们在一起时的微笑——她说,她以前是不会笑的,但是自从遇见他,他,以及他,她笑了,笑在他们一起奔跑的铁桥上,笑在跳入塞纳河被救起的车上,笑在祖向她求婚的那一刻,笑在占和她吻足一个晚上的缠绵里,当然最后的笑,在那冰冷的河水里。“她是一个皇后,她是真女人。”这句话对于占来说,是无法摆脱的人生注解,凯瑟琳最后的疯狂却是一种安详,一种坦然,她独自策划了这个事件,也同时剥夺了占申诉的权利。

“他们就像是唐吉诃德主仆俩”,这是曾经对祖和占这种友情的定义,在经历了许多的变故之后,在一个女人有关的生活错乱中,这句话一语成谶,当最后那辆疯狂的汽车落入水中的时候,悲剧成了一个循环的圈,占的议题被装进了棺木,送进了焚化炉,最后变成了捣碎的骨头和一只木盒子,和凯瑟琳一样被安放在公墓里,祖似乎要永远守着曾经的朋友和妻子,守着他们曾经汩汩流动着生命源泉的生活。现在他一个人,走在荒凉的小路上:“凯瑟琳有在这场战争中获得快乐吗?没有,她把祖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她的死,让他感到一阵解脱。”离开和解脱,是超越道德,超越制度,但是也在他们不可逃避的命运悲剧里,就像一开始的那句话:

你说,“我爱你”,我说,“留下来。”我差点就说,“带我走”,你却说,“走开。”

祖与占Jules et Jim(1962)

又名:朱尔与吉姆 / 朱尔和吉姆 / 夏日之恋(台) / Jules and Jim

上映日期:1962-01-23(法国)片长:105分钟

主演:让娜·莫罗 Jeanne Moreau/奥斯卡·威内尔 Oskar Werner/亨利·赛尔 Henri Serre/Vanna Urbino/Serge Rezvani/Anny Nelsen/萨宾娜·豪德品 Sabine Haudepin/玛丽·杜布瓦 Marie Dubois/米歇尔·索博 Michel Subor

导演:François Truffaut编剧:François Truffaut/Jean Gruault/Henri-Pierre Roch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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