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尔与吉姆》电影剧本

编剧:弗朗索瓦·特吕弗、让·格鲁奥尔格(根据亨利——皮埃尔·罗什的小说改编)
导演:弗朗索瓦·特吕弗
主演:让娜·莫罗(饰凯瑟琳)、奥斯卡·韦纳(饰朱尔)、亨利·塞尔(饰吉姆)
翻译:姜东
校译:金犁
插图:周铮

银幕上一片黑暗,只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让娜·莫罗(画外):你说——我爱你,
我说——等一等,
我本想说——带上我
你说一一你走吧。
在此“题铭”之后,银幕亮起来。随着一连串快速变换的画面,演职员表间断地映出:两个男人——朱尔与吉姆——在一条狭窄的街道上相遇,并且长时间地礼貌互致问候,然后,两个人愉快地在洒满阳光的乡村路上与两个姑娘一起散步。当萨比娜、奥德班的名字在画面上经过时,我们看到一个小姑娘在玩一副弓箭。孩子的面部特写,尔后镜头快速跟摇一枝箭直射靶心。带箭的靶心。
演职员表继续。一连串有关朱尔与吉姆的短镜头快速闪过:俩人用墩布把儿当剑进行摹拟决斗;假装成盲人和跛子,朱尔扮玻子,骑在吉姆的肩膀上。吉姆演盲人,双手向前伸开,摸索着前进。然后,一个沙漏的特写,沙子在沙漏中流动,一幅蓝色时期的毕加索的画的特写,吉他手巴西阿克的特写,他扮演剧中阿尔伯特,朱尔拉着女儿萨比娜的手,在草地上散步。演职员表的最后一个镜头是高角度俯拍:朱尔与吉姆在乡村中发疯似地赛跑。
“正式”影片开始:在一连串有关朱、吉两人的无声画面接递的同时,一个画外音(米歇尔·索勃的声音)描述着两个人的相识和他们的友谊的开端。(朱尔与吉姆面对面地坐在一张桌子边,玩着多米诺骨牌。)画外音:那大约是在1912年。朱尔,一个在巴黎的外乡人(金发的朱尔特写,移动着多米诺骨牌),请求他几乎不认识的吉姆……(切成吉姆的特写。这个棕发小伙子正注视着骨牌)……带他去“四艺苑”的舞会。吉姆替他搞到一张请帖,并带他来到服装师那里。正是在朱尔慢慢地在衣服堆中翻弄,(朱尔与吉姆正在翻弄一个大衣箱,从中抽出一条被单……)……为自己挑选了一件简单朴素的扮作奴隶的服装时,吉姆对他的友情产生了。舞会上,朱尔静如处子,圆圆的眼睛中饱含柔情与幽默。二人的友谊加深了。
第二天,(两个人坐着的镜头,吉姆从一本书中剪下几页给朱尔)……他们开始了第一次真正的谈话。然后他们每天见面。(夜晚,摄影机跟拍两人在街上散步,谈兴正浓)他们一直谈到深夜,互相教对方自己的母语和讨论两国的文学。他们把各自写的诗拿给对方看,并且在一起翻译。俩人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对金钱相对的淡漠。另外,他们总是不慌不忙地安详地交谈,两个人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如此用心倾听自己说话的对话者。
(外景:朱尔、吉姆和两个姑娘坐在一条船上,船行水中,吉姆在摇桨。)
朱尔在巴黎没有女友,他很希望能有一个。吉姆则有好几个女朋友,(朱尔、吉姆和另外两个姑娘在凉亭附近)。他把朱尔介绍给一个年轻的女音乐家。开头好象还不错,在一周的时间里,朱尔真动心了,她也掉进情网(镜头对准吉姆,他冲身边的一个姑娘微笑。镜头又摇到朱尔,正独自吃着一块糕点。)后来,是一个有点姿色、随随便便、行为放纵的小妞,她比诗人们更会在各种咖啡馆里消磨时光,直到早晨六点才走。还有一次,是一个漂亮的金发寡妇,他们三个人曾一起出去玩(朱尔寓所的院中花园,一个年轻女人从房门走出。镜头向后拉,她先向吉姆,后向朱尔问候)。她觉得朱尔心地善良,可有点傻,这使朱尔感到窘迫不安……(朱尔和这个姑娘的镜头,然后摇到另一个姑娘)……于是,她给朱尔带来了她的一个心气平和女朋友,可朱尔又觉得这姑娘过分心气平和了。最后,朱尔不听吉姆的劝告,开始接触那些“职业女伴”……(旅馆招牌。朱尔走进旅馆,透过窗子,可以看到一个男人在吻一个女人的手,而后镜头快速到女人一条腿的特写,穿着黑色长筒袜,脚脖子上戴着表式脚镯)……不过,在那儿他也没有感到心满意足。
切至巴黎的小街\夜晚。
夜色浓浓,昏暗的街道。摇镜头跟随朱尔与吉姆,他们边走边谈。俩人走过一对男女(麦尔兰和泰雷兹),他们看到他俩走过来便热烈地拥抱接吻,等朱尔与吉姆走远,麦尔兰直起身。他们身后的一块木板上涂抹着几个白色大字:死亡属于……
麦尔兰:接着干吧!
麦尔兰从泰雷兹拎着油漆桶里拿出一把刷子,又涂抹了几个字:“死亡属于别人”。可他发现剩下的油漆已经不够写让“别人”这个词构成复数最后一个字母“S”了。
麦尔兰(狂怒地):没油漆了,贱货。(他打了她一个嘴巴)人家要说这些无政府主义者又犯拼写错误了。
中远景,麦尔兰又要打泰雷兹。她惊慌失措躲开了,朝摄影机跑来追上朱尔与吉姆。
泰雷兹:救救我!麦尔兰在追我。他比你们俩块头都大。咱们一起跑吧。
她夹在两个人中间,拉着他们的胳膊,跑开了。画面叠映出一辆出租汽车内。泰雷兹坐在朱尔与吉姆中间,三个人都累得精疲力尽。三个人分别特写,然后三个人在一起的特写。
泰雷兹:今天夜里能给我弄张床吗?我叫泰雷兹。
吉姆:什么?泰雷兹?不行,你不能睡在我那儿,……有人等我呢。
朱尔:是吉尔伯特吗?(停顿,朱尔相当害羞地转向泰雷兹)那到朱尔那儿去吧,……就是我。
泰雷兹(对吉姆):那你是谁呢?
吉姆:吉姆。
泰雷兹:那么是吉姆和朱尔了。
吉姆(好象她犯了多大错似地):噢,不!朱尔和吉姆!(他们都笑了)
出租汽车远去的纵深镜头。

切到朱尔的寓所外。一扇门开了,泰雷兹走进院子,后面跟着朱尔。他指指楼梯,两人走上去。
寓所内。门开了,两人走进。镜头跟随朱尔——朱尔找火柴,切至泰雷兹面部的特写——它被画面外的火柴光照亮了。镜头快速移至朱尔,又切回到正在微笑的泰雷兹;中景:朱尔朝泰雷兹走来,他拿起大沙漏,把它翻过来。
泰雷兹:那是什么?
朱尔:这东西比钟管用。所有的沙子都流出去时,我就必须睡觉了。
泰雷兹若有所思地用手拨弄着卷烟器,朱尔扛着一把摇椅从隔壁房间走出来。
朱尔(先指指床,然后指指椅子):你睡这儿,我睡那儿。
泰雷兹(弦外有音地):那好啊。(停顿)你有烟吗?
朱尔疾步走到床前,拿起一个形状象多米诺骨牌的烟盒,打开后递给泰雷兹。
泰雷兹(抬起头):那么,你是吉姆了?
朱尔:不,是朱尔。
泰雷兹(微笑地):你真好,朱尔。
她取出一枝烟,朱尔掏出打火机。
泰雷兹(点燃烟):我来为你表演火车头喷烟。
她把香烟燃着的一头放在嘴里,狠狠地吹了一下,烟从另一头涌了出来。她一边吸烟,一边倾身卧倒在床上,而后又坐了起来。特写跟拍:她吸着烟绕房间快步走着,最后停在摇椅上。朱尔四肢摊开躺在那里,他有点吃惊。泰雷兹在他身边跪下,将烟放在他的嘴里。两人的特写。
这个场景慢慢化入吉尔伯特卧室的纵深镜头。吉尔伯特躺在冰上,吉姆坐在她身边,背对摄影机。
吉姆:再过10分钟天就亮了。
吉尔伯特:吉姆,就一次,你可以留在这儿,睡在我身边。
吉姆站起身穿衣服。他扣好马甲的钮扣,走到镜子前,捋了捋胡子。
吉姆:不了,吉尔伯特。如果我现在和你呆在一起,明天不再呆在这儿,我会感到我抛弃了你……如果我明天某在这儿,那我们就会生活在一起,就象结了婚一样……那不是违反了我们的合约吗?
吉尔伯特:你也太教条了!
吉姆走到窗边,拉起窗帘,看看天气,然后回到床边,穿上外衣。他一直在说话。
吉姆:还有朱迪克斯,他不喜欢被单独留在家里……而且,天也快亮了。
他重又坐在床上,吻了吻吉尔伯特,然后站起身。
吉姆:你就把我想象成个工人,离开你到建筑工地去了。
摄影机跟拍吉姆走出房间,关上门。
吉尔伯特:下流胚!……你会回家一直睡到中午……我知道!
外面,天已破晓。吉姆沿街朝他们的寓所悠闲地走去。他走过几个工人、一个骑车人、一辆出租汽车。当他走到房前,打开房门走进去时,一个醉汉吵吵嚷嚷地穿过马路。

化入黎明时分的一家咖啡馆内。泰雷兹、朱尔和吉姆刚刚走进来,他们在找空桌。两个男人停下脚步,似乎在热烈地争论着什么。泰雷兹走在他们稍前一点,转过身,指着一张桌子。
泰雷兹:看,去那边。
朱尔和吉姆跟着她,但根本没注意她。他们坐下,仍在争论。
朱尔:不对,那是莎士比亚。
当两个男人争论时,泰雷兹四下看看,注意到了坐在身边的一个男人。此人看着她,冲她微微一笑。泰雷兹转向朱尔,过了一会儿,摇摇他的胳膊。
泰雷兹(对朱尔):朱尔,给我十生丁,我想听音乐。
朱尔(对吉姆):是莎士比亚,我敢保证。
朱尔没有转身,从兜里掏出一些硬币,递给泰雷兹。吉姆的回答被移动的镜头甩掉了。
镜头跟拍朝咖啡馆角落的机械钢琴走去的泰雷兹。那个阿兹特克人也站起身,走到她身边。
泰雷兹:你有烟吗?
阿兹特克人:有,当然有。
两个人站在机械钢琴旁。他递烟给她,并为她划着了火柴。切成泰雷兹玩“火车头喷烟”的很短的特写。
阿兹特克人:我真的很喜欢你。
泰雷兹立即挽起他的胳膊,拉着他朝咖啡馆门口走去。他们走出咖啡馆,摄影机从咖啡馆里跟拍他们。(从窗前经过〕
泰雷兹:今天夜里能为我准备一张床吗?我叫泰雷兹。
镜头快速摇回到朱尔与吉姆,他们仍坐在桌边。朱尔看到泰雷兹和那个男人走了,愣住了,拿不定主意是否跟出去。吉姆拉住他。
吉姆:别去,朱尔……随她去吧。……你丢了一个,再找十个。
朱尔:我可没有爱上泰雷兹。对我来说,她是一个小妈妈,同时又是一个听话的女儿。
两个男人吸着烟。朱尔继续说着,吉姆从桌子对面移到朱尔身边,在靠墙的木凳上坐下。
朱尔:我没有运气和巴黎女人……幸运的是,我在德国有往姑娘。我爱上了一个叫卢茜的姑娘。我求她嫁给我,但她拒绝了(朱尔边说边拿出钱包,取出两张照片。每张照片的特写)。我要回去看她,我等了6个月了。(吉姆看第一张照片,然后拿起朱尔正递给他的第二张,这是另一个姑娘。)柏吉塔……就是她。还有一个,海尔熹,如果我没爱上卢茜,我也许会爱上她的。看,这就是她……
朱尔边讲,边从衣袋里拿出一枝粉笔,在大理石桌面上画了一张马蒂斯风格的女人脸。他的手在画素描的镜头。
画外音:在这张圆桌面上,朱尔粗线条地勾勒出一张女人的脸。吉姆想买下这张桌子,但不可能……(从咖啡馆外朝里拍。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吉姆打着手势招呼咖啡馆老板)咖啡馆老板想让他把12张桌子一块儿买下。
淡出。
朱尔走进他的朋友阿尔伯特的寓所低矮过道,后面跟着吉姆。阿尔伯特和一个年轻女人马上走过来迎接他们。
朱尔:阿尔伯特!……(指指吉姆)……这是我的法国朋友。
女人:你好。我想我们见过面。……(她为他们拉过椅子)……请坐。
画外音:吉姆问……
吉姆转向朱尔。二人特写。
吉姆:阿尔伯特是干什么的?
朱尔:画家和雕刻家们的朋友,他认识所有那些将在十年后成名的人。
这一画面迅速接到同一房间的另一个镜头。一片黑暗。只有一块白色银幕明亮耀眼。正面中景:阿尔伯特站在一盏神奇的灯旁,放映各种雕像的幻灯片给他们看。在他前面,坐着朱尔、吉姆和那个女人,他们注视着画外的银幕。阿尔伯特快速地评论着这些幻灯片。阿尔伯特和银幕的交替镜头。
阿尔伯特:这一张更有异国情调,它看来更象是一尊印卡雕像……(停顿)……这一张更具罗曼的风格……它风化得很厉害,因为我是在一个花园的墙边发现它的。它一定被淋了几十年雨……(停顿)……非常可惜。这一张!从面部看来肯定剥落了。石头是用如此柔和的方法处理的,这也很不寻常(又停了一下。银幕上出现了一个女人头部的雕像:起初是整个脸,然后是侧面,再后是细部,嘴唇和眼睛的特写。她非常美),我非常喜欢这一尊雕像,嘴唇很美……带着一点轻蔑。眼睛也雕得很好。
停顿。阿尔伯特正要换幻灯片,吉姆转过身去面对他。三个观众的镜头。
吉姆:我们能再看看那张吗?
阿尔伯特(点点头):我还有它细部的幻灯片呢。
这尊雕像不同角度的镜头,相当大的特写出现在银幕上,在眼睛和嘴部停了一下。
画外音:这些幻灯片展示了一尊女人面部雕像的轮廓。她脸上浮现的恬静优雅的微笑,迷住了他们……
亚德里亚海一个海岛的外景镜头。
两个朋友身着夏装,出现在一段石阶的顶部,从石阶上可以俯瞰一片满是雕像的田地。他们走下石阶,审视雕像。
画外音:那尊最近挖掘出来的雕像在亚德里亚海一个海岛的露天博物馆展出。他们决定一起到那里去看看,并立即动身了。两人穿着特为他们做的相似的夏装。
镜头摇过一系列雕像,最后停在曾在幻灯片上出现过的那尊雕像上。雕像在阳光下发着白光的各种镜头。
画外音:他们在雕像边流连了一个小时。它比他们预想的还精彩。他们绕看雕像疾步走了一圈又一圈,一句话也不说(镜头围绕着雕像摇拍),直到第二天他们才谈论它……(停顿)他们以前见过这种微笑吗?从没有过……如果有一天他们遇到了会怎么办呢?他们会跟随它的。
那个时期的巴黎城区短暂的空镜头:街道、地铁、埃菲尔铁塔。
画外音:朱尔和吉姆回家了,满载着意想不到的新发现……巴黎慢慢把他们带回到现实。
体育馆内的纵深镜头,白天。许多身穿背心和紧身裤(当时体操课的服装)的人正在用短棒练操或在练习法式拳击。镜头推向正在练习拳击的朱尔和吉姆:吉姆看来更强壮,更灵活。他们终于停下来喘口气,退到体育馆的边上,摘下拳击手套。
朱尔:你的书怎么样了?
吉姆:我已经写了许多了……我想它有……很强的自传性,我们的友谊是其中很重要的内容。我来给你读一段。
朱尔:读吧。
吉姆去拿手稿。镜头停在若有所思的朱尔身上。吉姆拿着手稿走回来。读给他听。
吉姆(朗读):吉雅克和吉于连总是某在一起。吉于连的上一部小说取得了成功。在书中,他在一种童话故事般的气氛里描述了他所认识的女人……那是些在他认识吉雅克,甚至在认识布西安之前就认识的女人。吉雅克为吉于连感到骄傲。人们将他们看作堂吉诃德和桑丘·潘沙。很快,他们的行为在邻近的人中便造成了许多谣传和各种推测,然而,他们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在小酒店进餐,他们放肆地吸着雪茄,两个人都为对方选择最好的东西。
朱尔(沉默片刻):真太好了……如果你同意,我想把它译成德语。
吉姆看来很高兴,他点头同意,挽住了朋友的胳膊。
吉姆:现在去洗个淋浴吧!
体育馆里两个相邻的淋浴间的中景镜头。吉姆在左边一间里,朱尔在另一间里。两个朋友站在喷头下大声谈着,他们提高嗓门,以便盖过水声。
朱尔:我收到表兄的一封信,他说有几个姑娘到了巴黎,他和她们在慕尼黑时是大学同学。一个姑娘来自柏林,一个从荷兰来,还有一个法国姑娘。明天她们到我这儿吃饭……(更大声地)……我希望你也去。
朱尔讲话时,镜头移向他,然后向上摇。淋浴喷头的特写化成朱尔寓所院子的长镜头。朱尔和吉姆坐在院子中一张桌子旁正谈话。三个年轻女人走下石阶,两个男人跳起来迎上去。第三个姑娘比她的同伴走得慢得多,她把帽子的面纱向后撩起,四下看看,走近两个男人。她的面部特写:这面孔与那尊使朱尔和吉姆激动不已的雕像出奇的相像。然后,是她的眼睛、嘴、鼻子、下巴和前额的一系列特写镜头。
画外音:这个法国姑娘凯瑟琳与海岛上的那尊雕像有着同样的笑容。她的鼻子、嘴、下巴和前额带有出生于外省某地的印记,孩提时代在家乡的宗教节日里,她曾一度被当成美的化身。
同一场景片刻后的镜头。朱尔端着玻璃杯的特写,他讲话时,镜头向后拉,院子里的五个人已经吃完饭了。
朱尔:作为此次聚会的组织者,我提议——最后一次,为了废除“先生、夫人、小姐”和“我亲爱的朋友”这些礼节——我们为键康而干杯,喝我最喜欢的纳斯伯格酒。我们不用传统的挽臂姿势,今天到会的人用脚在桌下接触。
朱尔坐下。五个人围桌而坐。
画外音:一切照做了。
桌子下面的脚的特写:男人的和女人的鞋互相接触。
画外音:朱尔精神饱满地,很快地移动着双脚……吉姆的双脚接触到了凯瑟琳的脚,停了一会儿,凯瑟琳首先轻轻地移开了自己的脚。
镜头摇到桌上,成五个人的中景。朱尔看看坐在身边的凯瑟琳。他们喝着酒,笑着。画面变窄,只剩下他们两人,流露出愉快的神情。
画外音:朱尔的双唇闪现出幸福、羞怯的微笑,他告诉另外几个人他不会忘记他们。
体育馆一个房间的内景。朱尔和吉姆并肩躺在地上。朱尔在给吉姆读他翻译的吉姆的小说的德文译文。他的声音很快消弱下去,被画外音代替。
画外音:有一个月的光景,朱尔完全消失了。他独自去看凯瑟琳,为了达到他自己的目的。不过,两个朋友在体育馆再碰头,也是很自然的事。
朱尔:……Dann ist es wohl besser fur diesen mann nicht zu heiraten。(那么,对这个男人来说,最好不结婚)
吉姆:很好,朱尔。
朱尔(停了一下):来看看我和凯瑟琳……好吗?
吉姆:好吧!
白天。吉姆跟在朱尔后面爬上了通往凯瑟琳寓所的楼梯。摄影机从他们身后跟拍。中景特写。
朱尔:我谈了很多关于你的事……凯瑟琳很想更多地了解你,不过……(几分钟后,两人在楼梯上停住脚。朱尔转过身,仰拍:他严肃地看着吉姆)不是这间,吉姆,嗯(注1)?
吉姆点点头,两人继续上楼。
凯瑟琳卧室的镜头。背部中近景:凯瑟琳透过窗子看见朱尔与吉姆走上最后几级楼梯,来到她的门前。她径直走到挂在门廊上的门帘边。两个男人走进。房间内的镜头。朱尔俯下身,在凯瑟琳耳边讲了几句话。她还穿着睡衣。
凯瑟琳:早安,詹姆先生。
凯瑟琳走到屏风后去换衣服。
朱尔(对正走到屏风后穿衣的凯瑟琳):你应该发吉——姆这个音,就象英语发音前面有“d”一样(可以看到凯瑟琳在屏风后穿上一条男人的裤子),詹姆根本和他不配。
两个男人各自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凯瑟琳朝他们走来,她打扮得很象查理·卓别林的影片《寻子遇仙记》中的男孩。摄影机跟摇她走向他们。
朱尔(对吉姆):你觉得我们的朋友托马斯怎么样?我们可以和他一起出去吗?
两个男人端详着凯瑟琳,她正在照镜子。她已经戴上了一顶布帽,盖住了头发。
吉姆:还不坏。也许那是小胡子的阴影。
两个男人站起身,朝凯瑟琳走去。凯瑟琳继续照镜子。吉姆把住她的面颊,用另一只手在她的嘴唇上边画了一撇小胡子。凯瑟琳笑了,朱尔钟情地看着她。当她挂起镜子时,吉姆递给她一枝小雪茄,并为她点燃。
凯瑟琳:现在上街试试吧。
白天。巴黎街道的外景。凯瑟琳嘴里叼着雪茄,走在朱尔与吉姆前面。她转过身停了一下,把帽子拉下盖住眼睛。在另一条街上,三个人沿着一座被铁丝网围住的铁路桥走着,路过一个室外公共厕所。一个男人从公共厕所走出来,嘴里叼着一枝没有点燃的香烟。他来到走在同伴前面的凯瑟琳身边。
过路人:对不起,先生,有火吗?
那个男人用她的雪茄点燃香烟。
过路人:谢谢,先生。
快接三个朋友走下铁路天桥台阶的镜头。
画外音:凯瑟琳对自己假扮的成功感到高兴。朱尔与吉姆也很激动,仿佛有感于一件并不理解的象征物。
凯瑟琳在石阶下部坐下,看着天。吉姆看看她,然后也抬起头看天。
吉姆:要么我在做梦,要么天开始下雨了。
凯瑟琳和朱尔:也许两者都是。
凯瑟琳:如果天在下雨,咱们就到海边去吧。(她站起身,看着他们)我们明天就动身。
凯瑟琳拉着两个男人,领他们朝天桥走去。她顺着天桥向前看到另一头,建议道。
凯瑟琳:看来路正对……我建议咱们赛跑,看看谁先到天桥那头。
两个男人马上同意,并模仿凯瑟琳,身体下蹲并立在起跑的位置上。
朱尔:准备好了吗……一……二……(凯瑟琳冲了出去)……噢!……三。
两个男人跟在凯瑟琳后面狂奔,凯瑟琳跑在他们前面。三个人朝前跑来,镜头摇拍凯瑟琳的面部特写。可以听到她喘息的声音。最后,她得意洋洋地大喊一声便瘫倒在天桥尽头。两个男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跪倒在她身边。
吉姆:托马斯,你骗人。
凯瑟琳:可我赢了。
朱尔:托马斯总是赢。他讲三种语言,游泳像条鱼。
吉姆:托马斯能用一只手靠墙倒立吗?
凯瑟琳:你可以教他。
凯瑟琳站起身,把吉姆的帽子重新戴在他头上,几秒钟前她替他摘了下来。
凯瑟琳:吉姆先生,明天你来帮我把行李送到火车站,好吗?
她边说边跑开了。两个朋友交换了一下眼色,起身追赶。
吉姆:凯瑟琳真是个奇怪的混合体!
朱尔:她父亲是贵族,她母亲出身低微。她父亲出生于勃良登一个古老的家族,她母亲是英国人。就因为这,她不拘礼节,教那些被她吸引的人。
吉姆:她教什么?
朱尔:莎士比亚!
摄影机跟摇两个男人走下天桥的台阶。凯瑟琳在下面等他们。
画外音:吉姆认为,凯瑟琳已经属于朱尔,他甚至不敢仔细地端详她。她的嘴上又浮现出那宁静的微笑,自然而显露全部真情。
第二天早上,凯瑟琳穿着睡衣在整理卧室,她身边有几个箱子。吉姆走进来。
凯瑟琳:早安。我就要弄完了……只剩几件衣服没装好。
吉姆准备收拾箱子,他把帽子随便丢在床上。凯瑟琳看见叫起来。
凯瑟琳:噢!那顶帽子!……永远别把帽子放在床上。
她把帽子拿开时,吉姆忙着装箱子,他朝靠在墙边的自行车走去。
吉姆:带不带这辆车?……这个手提箱呢?
他把车放到外边的门边。凯瑟琳拿过一个装满信的痰孟,把信倒在地板上。她蹲下身。
吉姆:你在干什么?
凯瑟琳(注视着信件):我打算把这些谎话烧掉。
吉姆在靠近她的床边坐下。
凯瑟琳:给我个火。
吉姆递给她一盒火柴。她神态庄严地点燃了信,并没有因为吉姆在场而感到侷促不安。镜头快速摇到在痰盂旁边燃烧的信件。凯瑟琳的睡衣下摆着了火,她喊了起来。吉姆跳起身,抓过一条毛巾,在凯瑟琳的脚边抽打着。然后,他踩灭了正在燃烧的火。
吉姆:没事吧?
凯瑟琳躲到屏风后面。
吉姆:没烧着你吧?
凯瑟琳(画外):没有。把衣服递给我……在那儿!……(她指了指)……在床脚那儿。
吉姆走过去取了衣服递给她,然后检查烧过的信件。
吉姆;有扫帚吗?
凯瑟琳(画外):有,就在你鼻子底下。
吉姆把信件打扫干净,然后把箱子堆放在门边。凯瑟琳穿上衣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凯瑟琳:能帮帮忙吗?
她转过身,吉姆走到她身边,帮她拉上后背的拉链。
吉姆:好了。
凯瑟琳:谢谢。
凯瑟琳看看堆在门边的箱子,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间,从身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个小瓶子。
凯瑟琳:这个我们也带上。
吉姆:那是什么?
凯瑟琳:硫酸,往那些撤谎的男人眼睛里洒。
她把小瓶子放进最后一个箱子。
吉姆:瓶子放箱子里会碎的。会把你的衣服给烧坏……(停顿)……而且,你在哪儿都能买到硫酸。
凯瑟琳(假装吃惊地):真的吗?……不过那可不是同一个瓶子……我曾发誓只用这个瓶子。
摇镜头。凯瑟琳穿过房间,到洗手池边把瓶子倒空。瓶里冒出的烟雾的特写。镜头切回到房间中央。吉姆拎起箱子,凯瑟琳戴上帽子、手套。吉姆双手都拎着箱子,她为他戴上帽子,两个人走了出去。淡出。

淡入法国南部乡村的镜头。全景。一列火车驶过,留下一续烟气,镜头停住。阳光明媚的海边景色。镜头摇到远处的一个白点,它慢慢变成一幢漂亮的白色房屋,孤零零地滋立着。
画外音:他们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这幢理想的房子。房子太大了,但与世隔绝,相当豪华,里外都漆成了白色,还没有布置家俱。
仰拍的房子的中近景。百叶窗关着。房子的正面沐浴在阳光中。突然,一楼中间的窗户打开了,凯瑟琳出现在阳台上。
凯瑟琳(喊):朱尔!
镜头快速摇到隔壁的窗户。窗户打开,出现了困倦、头发蓬乱的朱尔。
凯瑟琳:你睡得好吗?
朱尔:很好。
凯瑟琳:吉姆醒了吗?
朱尔:我不知道。
他们抬头看着上面一层楼。中间的百叶窗打开了,吉姆走出来,他光着上身。他从阳台上俯下身,微笑着。
吉姆:“别人”们都好吗?
朱尔:“别人”们很好。(停顿)天气真好呀……来,快点儿,咱们到海滩去。
还是在房子附近镜头跟拍。三个人动身去散步。起初,他们象孩子似地手拉着手……然后,松开了手。恤们边走边在地上寻觅,其中一个人不时地拾起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多是露营者留下的破烂。他们朝一片树林走去。
凯瑟琳:咱们进去找找文明的最后遗迹……哈奇生的残简(她把自己发现的东西给朋友们看,然后扔掉了)。
吉姆:看,一个瓶子。
朱尔:一只鞋。
近景。凯瑟琳拾起一片盘子的碎片。
凯瑟琳(面外):一片陶瓷。
迎面三人中近景,在树林里,凯瑟琳走在前面。
凯瑟琳(朝两边看看):孩子们,我想我们迷路了。
朱尔(看看一棵树):那我们得爬到一棵树上去。
吉姆的双手特写托起朱尔,朱尔爬上树,四下张望。摄影机摇摄,越过树梢,从朱尔的角度看到了房子。
朱尔(喊道):噢,房子在那儿!
他爬下树。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背景中可以看到凯瑟琳,她坐在树下。朱尔与吉姆的中近景。
朱尔:你赞成我和凯瑟琳结婚吗?(停顿)请坦白地告诉我。
吉姆:我怀疑她是否生就为了有个丈夫和孩子,我担心她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幸福。也许,她是供所有的人欣赏的精灵,而不是只为一个男人准备的妻子。
特写。凯瑟琳背靠大树坐着。接两个男人站在她身边的时间稍长的中景镜头。
吉姆:我们该继续往前走。
凯瑟琳:不,这次我不走了。我不干了。
朱尔与吉姆:来呀……来呀。
他们拉起她,用手搭成一把椅子,抬着她朝房子走去。慢慢化成另一天凯瑟琳朝院子里的晾衣绳跑去的镜头。绳子上晾的三件游泳衣已经干了。她把衣服摘下来。
凯瑟琳:喂,小伙子们……来帮帮忙。
朱尔与吉姆出现了。她把游泳衣扔给他们。然后每人推上一辆自行车,骑上走了。三个人沿大路骑车的一组镜头。吉姆在前,凯瑟琳很快就赶上了他。朱尔在他们后面慢悠悠地骑着。三个人向海滩驶去的一组镜头:有时他们离得很远,有时他们不慌不忙地并肩骑着,大郁分时间凯瑟琳在前,而朱尔和吉姆并排落在后面。

海滩。两个男人身穿游泳裤,浮出海面,笑着朝凯瑟琳跑来,她正躺在沙滩上的一把太阳伞下。看到他们来了,她放下手中的书。
凯瑟琳:终于回来了!我刚读了一本我喜欢的书。是一个男人写的,当然了,一个德国人,他欺于大声讲出我一直默默思考的事情。我们能看见的天空是一个中空的球,并不比这个大……(她用手比划着)……我们直立行走,头朝着中心……(当她用英语讲下面的话时,朱尔盯视她的短镜头)……吸引力向外、向我们的脚底下拉,朝那个固体的硬壳拉,里面包着岩浆。
朱尔饶有兴趣地听着,他担心吉姆听不懂,就为他翻译,然后满意地站起身。拉成三人中近景。
吉姆:这个壳多厚?它的外面是什么?
凯瑟琳:去看看吧!它的外面是什么!这可不是那种绅士们之间互相提问的问题。
吉姆也站起身,两个男人蹦跳着朝海滩跑去。凯瑟琳望着他们离去。朱尔与吉姆在海浪中嬉戏。镜头反打凯瑟琳,她已经睡着了。
切到三个朋友衣着整齐地推着车从海滩走上大路的镜头。凯瑟琳走在两个男人前面,他们并肩走着。中景,朱尔快走几步,抓住了凯瑟琳。
朱尔:凯瑟琳,明天把你的答复告诉我。如果你不告诉的话,以后每逢你的生日我都要问的。
朱尔和凯瑟琳走过去了。镜头在吉姆身上停住,凯瑟琳讲话时他在倾听。
凯瑟琳(画外):你还没有多少和女人交往的经验。……但我对男人却了解的很多。我们会互相抵消,所以,也许我们会成为很好的一对。
三个人骑车离去的镜头。凯瑟琳骑得快些,赶到前面,把朱尔拉在后面。吉姆赶上朱尔,两个男人并肩缓行。
朱尔(对吉姆):我已经向凯瑟琳求婚了。她几乎同意了。

镜头摇向凯瑟琳,她在前面全速骑着。画面慢慢化成房子外院子里的一张桌子。一只手移开一张多米诺骨牌的特写。
凯瑟琳(画外):我15岁时就爱上了拿破仑。
镜头向上摇至凯瑟琳,她摆弄着一尊拿破仑的半身小雕像。她坐在板凳上,轻轻地靠着墙边的桌子。两个男人也坐在桌边,聚精会神地玩着骨牌。
凯瑟琳:我曾梦见自己在电梯里遇见了他。他使我怀了孕,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可怜的拿破仑……(她偷偷地拥抱着雕像,停顿,两个男人继续玩牌,谁也没有注意她)……当我是个小姑娘的时候,他们教我说“我们的天父在天堂里”,而我却以为那句话是“我们的父亲巫婆在天堂里”……我就想象我的父亲骑着扫帚把在天堂的大门前抛掷咒语……(停顿)……我刚讲了一个挺逗乐的故事……无论如何,很好笑。你们至少该笑笑呀……我,我自已也笑不出来……(她愤怒地耸耸肩,然后想搔搔后背)谁好心替我搔搔后背?
朱尔(一心玩游戏):上帝为那些自己搔痒的人搔痒。
凯瑟琳:什么?
她站起身,走到桌边。
朱尔(抬起头):上帝为那些……
凯瑟琳打了他一个耳光,他住口了。
凯瑟琳:住嘴!
朱尔注视了她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镜头摇至吉姆,他也笑了。又摇至站着的凯瑟琳,她也笑了。
凯瑟琳(依然笑着):我认识你们俩以前从来不笑。我总是这个样子……(凯瑟琳拉长脸的几个特写,每个表情都僵住一会儿)……或是这个样子。一直是这个样子的。现在我再也不是这个样子了……是这个样子!……(他们都笑了)
速接从外面看到的凯瑟琳房间窗户的镜头。窗户打开,凯瑟琳出现在阳台上。
凯瑟琳:下雨了吗?……哎!过来看看。
两个男人走到阳台上。朱尔搂住了凯瑟琳。
凯瑟琳:我想巴黎了,咱们回去吧!……明天晚上咱们就在巴黎了。
他们走进房间。很快淡出,然后是一些仰拍的电线的镜头,接着是里昂车站,巴黎街道的镜头……再后来是朱尔寓所院子的镜头。衣冠楚楚的吉姆抱着大包小裹,爬上了楼梯。
切至室内,他走进前屋,屋里空荡荡的。他放下包裹,拍了拍手。
吉姆(喊道):凯瑟琳!……朱尔!
他们冲进房间,祝贺吉姆。
吉姆:一切都定了,我和出版商签订了合同。(他拿起一个包裹,递给凯瑟琳)喏,这个送给你。(然后拿起一辐毕加索的油画)这个送给你们俩。
朱尔:真太棒了!
凯瑟琳打开她的小包,炫耀地挥舞着一把十分考究的痒痒耙。
帆瑟琳:这是什么?
吉姆:一只用来挠后背的小手。
凯瑟琳用痒痒耙挠朱尔,然后又试着给自己挠痒。静下来后,他们打开其它包裹,其中有一个帽子盒。他们从里面取出帽子戴上。三人近景。
吉姆(画外):我打算带你们去看戏。我有3张今晚的票。
凯瑟琳:看什么戏?
摄影机跟随朱尔去取沙漏。
吉姆(画外):一个瑞典人写的新戏。
朱尔:戏九点开演。沙子漏光时,就该换衣服了。
三个朋友兴高采烈地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坐在阴凉处。
画外音:吉姆常来看他的朋友们。他喜欢和他们作伴儿。那张梅罗文加王朝的床已安放好,朱尔的两个枕头并排摆在床上。床是个好地方。凯瑟琳学会了生活,她变得越来越漂亮。
戏院楼座的中景镜头,可以看到部分观众。凯瑟琳坐在朱尔与吉姆中间。由于灯光的缘故,在他们的脸上可以看到垂下的帷幕阴影。凯瑟琳在使劲儿鼓掌,吉姆则没那么用劲儿,朱尔在打呵欠。

外景。夜。他们在塞纳河边散步。凯瑟琳领着两个男人从码头边走下石阶,来到河岸。天很黑。
凯瑟琳(脱下外衣,象螺旋桨一样挥动着衣服):那个女孩同样吸引我。她想获得自由,她每时每刻都在创造她的生活。
朱尔:看来吉姆并没被迷住。
吉姆:说实话,我没有。这是一出令人费解,故弄玄虚的戏。剧作者是个想通过描写邪恶来表现美德的人。
朱尔:人们不知道它何时何地会发生……剧作者并没有解释女主人公是不是处女。
三个人边继续讨论边沿着纤路走着。凯瑟琳继续挥动着外衣。
凯瑟琳:那并不重要。
吉姆:如果冲突仅仅是感情上的,那么它无关紧要。但既然作者强调告诉我们男主人公性无能,他的兄弟是同性恋者,他的弟妹是慕男狂,他就应该讲些女主人公身体上的细节。这是符合逻辑的。你们不这样认为吗?
凯瑟琳:不,……不管怎么说,那是你的想法。
朱尔:正是,夫人,那是我们所考虑的,是你怂恿我们。
吉姆:朱尔,今天晚上我们不要探讨心理学了!
凯瑟琳懊恼地在前边走着。她沿着河堤护墙走的几个镜头。她迈上河堤护墙,蹒跚地向前走着,手里拿着外衣,伸出双臂保持平衡。
朱尔(画外):这不是心理学的问题,而是形而上学。所有这些关系中最重要的因素是女人的贞操。男人的忠实是次要的。那个讲“女人是天然的,因而是可憎的”这句话的人是谁来着?
吉姆(画外):是波德莱尔,可他指的是某个特定阶级、特定社会的女人……
切回到两个男人沿码头走着的镜头,能明显地看见凯瑟琳在河堤护墙上笨拙地行走着。
朱尔:根本不是。他讲的是一般的女人。他说的关于一个少女的话是十分精彩的:“令人讨厌的魔鬼、怪物,艺术的刺客、小傻瓜、小荡妇……(镜头切回凯瑟琳,她已经等了一会儿。当传来朱尔的画外音时,她笑了,继续往前走)……最愚蠢的加上最堕落的……”,等等,我还没说完呢。这是精彩的……(反打朱尔与吉姆走路的镜头,他们看着凯瑟琳危险地沿着河堤护墙蹒跚而行)……“我一直对允许妇女进教堂感到惊异。她们能对上帝讲什么呢?”
镜头摇到凯瑟琳,她转过身,面对他们。
凯瑟琳:你们这对白痴。
吉姆:我可一句话也没说,我也没有必要一定同意朱尔在凌晨两点钟所说的一切。
凯瑟琳(短暂的特写):那么你发誓吧!
吉姆(庄严地):我发誓。
听到这些话,凯瑟琳伸出双臂,把外衣扔在地上,撩起面纱,猛一跃,跳进了塞纳河。朱尔与吉姆跑上河堤护墙,俯身看着河面,只见凯瑟琳的帽子漂浮在河面上。
画外音:凯瑟琳突然跳进河里,给吉姆留下了如此强烈的印象。第二天,他就此事画了一幅画……尽管他以前从来没有画过画。他钦佩她,感到心潮起伏,在心里给了她一吻。他平静地想象自己与她一起游泳……屏住呼吸,真想吓吓朱尔……河面上,凯瑟琳的帽子随波漂去。
两个朋友匆匆走下台阶,站在水边。镜头撩过水面。凯瑟琳露出了头,她向台阶游来。朱尔与吉姆站在那里,伸出手臂。
朱尔与吉姆:凯瑟琳!凯瑟琳!
朱尔:凯瑟琳,你疯了,真的疯了……(停顿)……抓住我的手!……这儿,凯瑟琳!……抓这儿。
他们把她拉出水。三人迅速钻进停在附近的一辆出租汽车。
出租汽车内。浑身湿透的凯瑟琳坐在两个男人中间。
画外音:朱尔面色苍白,一声不吭,不象平时那样自信,但更英俊漂亮了。凯瑟琳和以前一样面带笑容,就象一个刚刚参加意大利战役的谦虚的年轻将军。他们没有提起凯瑟琳跳进河里的事。
出租汽车开了一会儿,停下了。
吉姆:我在这儿下车。
他刚要下车,凯瑟琳把他拉回来。
凯瑟琳:吉姆先生,请。
吉姆:别那么叫,就叫吉姆。
凯瑟琳:就叫吉姆。我想跟你谈谈,听听你的意见。明天早晨7点在咖啡馆前厅等我,好吗?
朱尔(对吉姆):对,凯瑟琳想跟你谈谈。
吉姆:好吧,我7点到那儿。
他下了车,消失在夜色中。

咖啡馆内。吉姆叼着香烟,面对镜头,坐在一张桌边。镜头快速摇到墙上的时钟,已经7点15分了。侍者在忙碌着。顾客的一系列镜头:一个人在自斟自饮,他醉了,趴在桌子上,桌上堆着一摞碟子。再远些,另外两个顾客在争论着什么。墙上,贴着一张毕加索画展的广告。
一个顾客:你在开玩笑。
另一个顾客:我从不开玩笑……而且,我没有幽默感。当然了,我认识一些有幽默感的人:我妻子的朋友们、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但我个人没有幽默感。
讲完这番自以为很得体的话,这个人把《理发师报》装进衣袋,站起身。切回到吉姆。在下面这段议论中,只见顾客进进出出。
画外音:象平常一样,吉姆怀着愉快的心情来到咖啡馆。可是他迟到了,他很懊恼,担心凯瑟琳会先于自己到达。他想:“象她那样的姑娘,发现我7点过1分还不在,很容易来了又走了。象她那样的姑娘,会匆匆穿过咖啡馆,根本不注意我在看报纸,就走出去了。开他反复对自己说:“象她那样的姑娘……象她那样的姑娘……可她象什么呢?”他开始第一次直接思考起凯瑟琳来。
侍者逐桌地为顾客服务。当他来到吉姆身旁时,吉姆瞥了一眼时钟,已经7点50了。他叫住了侍者。
吉姆:侍者,请再来一杯咖啡。
那个在桌上趴着的顾客困难地抬起头。
醉汉:侍者,再来一杯。
侍者转身走去。过了一会儿,吉姆决定不再等了。他戴上帽子,站起身,走了出去。
接咖啡馆外,另一镜头,体态优雅的凯瑟琳神情冷漠地向前走来。她朝窗子里看了看,走进咖啡馆,又走了出来。一辆轿车从街上刺耳地呼啸而过。她的脸上现出极度失望的表情,犹豫了一会儿,走开了。

镜头很快化入吉姆寓所的夜景。吉姆躺在床上打磕睡。电话铃响了,他坐起身,拿起话筒。
吉姆:喂。
切到朱尔的寓所。朱尔躺在床上,凯瑟琳在他身边。俩人正在冲电话机说话。
朱尔:喂,吉姆!我把你吵醒了吧?……我要带凯瑟琳回国……去结婚。
凯瑟琳迅速支起身,从电话上章起第二副耳机,仔细地听着。
吉姆(从话筒传出的声音):好啊,朱尔!(切回到吉姆在房间里的镜头)请代我向凯瑟琳道歉,约会我去晚了……我一直等到差10分8点。
随着对话,镜头从一个房间切到另一个房间。
朱尔:在时间问题上她比你乐观。她那时在做头发。她准是8点才到咖啡馆,准备与你一起吃饭的。
吉姆:如果我想到她会来的话,我会等到半夜的。
朱尔(从话筒传出的声音):我把话筒交给凯瑟琳,她想和你说话。
凯瑟琳接过话筒,横躺在朱尔身上。她跟吉姆讲话时,朱尔戴上了耳机。
凯瑟琳:喂,吉姆。我很高兴。朱尔要教我法国拳击。
吉姆〔从话筒传出的声音):带点奥地利口音的法国拳击。
当朱尔从凯瑟琳身后拿回话筒时,她笑了。朱尔讲话时,缓推成他的仰面特写。
朱尔:我?我没有特殊的口音。我的发音相当出色。我说给你听。(带着浓重的德国口音,他对着话筒唱起来,用那只闲着的手打着拍子。他看来很高兴)
朱尔(唱道):
祖国的儿女们,
光荣的时刻已经来临,
高举血染的旗帜,
反对敌人的入侵。
(停顿)残忍的敌军咆哮着,
向我们发起进攻,
从我们的手中,
夺去我们妻儿的性命。
朱尔越唱声越大,他的德国口音也越来越浓。他使劲儿地打着拍子。
朱尔(唱道):
公民们,拿起武器!
踊跃参军!
前进,前进,
用热血浇淋我们的田野,
直致献出我们的生命……
歌声中淡出用法语写的广告牌的特写——总动员令。(注2)
(纪录片镜头被横向拉长,呈现宽银幕的效果):在画外音讲述中,一系列纪录片短镜头相继闪过。
护送的士兵,离站的火车、卡车、马匹……一列军用火车。法国士兵前进的镜头,然后是德国士兵前进的镜头。战壕的镜头,士兵们投掷手榴弹,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个战壕入口处的掩体,它被炸飞了。法国及德国士兵倒下了。切回到战壕。德国士兵端着刺刀向战壕冲锋,混杂着炸弹的爆炸声和机关枪的哒哒声。士兵押解犯人的镜头,有德军,也有法军。
画外音:几天后,战争爆发了。朱尔和吉姆被征募,在各自的国家参了军,他们很长时间都没有对方的消息。
雪中战壕的镜头:几个士兵,蜷缩着靠着雪堆,在地上跺着脚。
画外音:战争看来要无限期地拖延下去,人们开始习惯于这场战争。起初,这只是一场必须打的战争,但是逐渐地,生活又按着四季的节奏,恢复了常态。正常的生活有萧条时期,有它的周而复始的常规,有它的间歇,也有它的娱乐。
更多的纪录片镜头:一个士兵在“军人剧院”的售票处买票。一个舞蹈演员的特写镜头,她在舞台上用一种夸张的舞姿表演着。舞台、观众鼓掌的镜头。火车、度假士兵到达火车站的镜头。
画外音:吉姆在战壕里接到了吉尔伯特寄来的包裹。他几次告诉她他要回家度假,可是几次他的假期都被取消了。最后,在1916年春季,他来到巴黎度假一周。
巴黎空旷的街道。一块木招贴板上贴着几张内容完全相同的标语,上面写着:国际公债。一张标语的中近景,然后镜头后移,拉成身穿军大衣的吉姆与吉尔伯特挽着手臂在人行道上行走的镜头。
吉尔伯特:你不必为感谢一个女人给你寄包裹而娶她……我向你保证,一切照旧。
吉姆:如你所愿。虽然如此,我还是有一种感觉,我们会白头偕老的。
吉尔伯特:你的朋友朱尔怎么样了?
吉姆:他娶了凯瑟琳,但自从……我就没有他的消息。(停顿)……你知道,吉尔伯特,有时在战壕里,我真担心自己会打死朱尔。
切到战场。一颗炸弹在前景爆炸,紧跟着是一系列德军遭炮击的镜头。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顿时硝烟弥漫尘土飞扬。镜头在一条战壕内移动,直至朱尔。他坐在一张临时描成的桌边,借着烛光在写信。他身穿军装,钢盔放在桌子上。他大声读信。(声音是德语的,用法文配字幕)
朱尔:凯瑟琳,我亲爱的,我一直想念着你,并不是关心想念你的心灵,因为我已经不再相信它了……我想念的是你的身体,你的一切,你的屁股。我想念的是你的肚子,想念你腹中的婴儿。由于我没有信封了,我不知道怎样才能使这封信到你手里。我将被派往俄国前线。条件会更艰苦,但我宁可这样,否则我会永远生活在担心杀死吉姆的恐惧之中。热烈地吻你的双唇,我亲爱的。
紧接着是一组炸弹爆炸的镜头。战士们边投掷手榴弹,边爬出战壕。一个小分队跃出战壕,冲向敌阵。机枪开火了。战壕被炮弹击中的中近景。
草丛中,战士们摇动着钢盔,从齐腰深的蒿草中站起……
画外音:朱尔的国家战败了,吉姆的国家赢得了胜利。但真正的胜利是他们都还活着……两个人都活着……
巴黎。凯旋而归的队伍沿着香榭丽舍大街、凯旋门行进,兴高采烈的人群在街上欢呼。
画外音:他们通过中立国传递了这一信息,并象战前一样继续他们的通信联系。
吉姆走上楼梯的中近景。他看来疲惫不堪,精神不振。
画外音:凯瑟琳和朱尔住在莱茵河畔一座瑞士风格的农家尖顶小木屋里。他们的小女儿萨比娜已经出生了。吉姆给朱尔写信:“你怎么着?我也应该结婚吗?我也该有孩子吗?”朱尔来回信中写道:“你自己来看看吧。”
急推成朱尔穿军装的照片,吉姆穿军装的照片。
画外音:凯瑟琳又加了几句邀请他的话,吉姆动身了。事关重大——他边走边考虑,花了很长时间才到了那里。
在下一个场景中,我们看到吉姆沿着可以俯瞰莱茵河的山顶走着。广阔的乡间全景。吉姆在画面右侧的中近景。当他俯视山下的最色时,镜头随着他的视线跟摇。
画外音:吉姆沿着莱茵河慢慢地旅行着,在好几个镇上停了下来。巴黎日报刊登了他写的关于战后德国的文章。他很想重访他曾浴血奋战过的地方。
一系列吉姆兴致勃勃地去乡村访问的俯拍镜头:军人公墓中,吉姆在一排排白色的十字架中寻找着朋友们的名宇。
画外音:在有些地方,轰炸是那样猛烈,地面上到处是废铁,整块田地都无法耕种。
圣·阿亚德战役的几个闪回镜头。
画外音:这些地方都已变成了公墓。吉姆到这里看看,在十字架上寻找失踪同志的名字……学生们也来这里祭扫墓地。
以下场景从直升飞机上俯拍:一列本地的小火车穿过一片树林,穿越开阔的田野,朝着一个乡村小站驶去。火车进站时,吉姆拎着几件行李,站在火车的踏板上,观看飞驶而过的景色。快速切到凯瑟琳和她的女儿,她大约6岁了。她们站在车站的栏杆后,看着火车慢慢停下来。
画外音:凯瑟琳和她的小女儿在小站的出口处等待吉姆。她那具有生气的眼睛眨动着,充满了惊喜。
火车停下来了。吉姆下车时,镜头快速跟摇。他与凯瑟琳握手,然后俯下身吻了吻萨比娜。
凯瑟琳:你好,吉姆……这是萨比娜。
萨比娜:你好,吉姆先生。
凯瑟琳:走吧!……朱尔急着见你。
吉姆扛着箱子,跟着凯瑟琳和她的女儿走出车站。俯拍三个人的镜头,他们走下公路。
画外音:凯瑟琳低沉的声音在吉姆耳边回荡。对吉姆来说,这就好象是经过了漫长的耽搁之后她到咖啡馆与他会面一样,她是为了他的缘故才着意打扮了一番。她领着吉姆来到他们那座乡土味十足的小木屋前。小木屋四周种着松树,离一片斜坡草地很近。
镜头穿过森林朝小木屋推过来。吉姆已经让萨比娜骑在自己的肩上,凯瑟琳在他身边走着。
另一镜头中,摄影机在他们的位置,一步一步向小屋推近。朱尔走下台阶,匆匆朝吉姆奔去。吉姆放下萨比娜。两个男人轻轻地拥抱了一下。片刻的沉默,热情和友谊在他们之间流动。
朱尔:别人怎么样?
吉姆:别人……噢!你知道……
四个人在房前的平台上。朱尔拎着吉姆的箱子,走在最后。他们来到门口,镜头从侧面跟拍。
朱尔:吉姆,你没什么变化。
吉姆:朱尔,你也没有变。
凯瑟琳:一句话,谁也没有变。
小木屋一扇窗户的内中近景。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几个人走进房间。钟在滴答作响。起居室全景。凯瑟琳摘下帽子。朱尔放下箱子,他坐在一把摇椅上,萨比娜坐在他的膝盖上。朱尔轻轻地摇着。吉姆挨着他们坐下。凯瑟琳忙前忙后,她取来杯子,放在桌子上。凯瑟琳终于坐下了,她递给女儿一个苹果,然后请吉姆喝茶。
吉姆:不,谢谢。
凯瑟琳(对朱尔):你想喝点吗?
朱尔:来点吧。
吉姆请凯瑟琳和朱尔抽烟。
凯瑟琳:不,谢谢。
朱尔:不,谢谢。自从我学会了热爱大自然,便不再抽烟了。
片刻尬尴的沉默。每个人的特写,尔后,三个人在一起的近景。
朱尔:有一个天使经过。
吉姆拿出手表,停了一下。
吉姆:很正常,现在是1点20。天使总是在1点20经过。
朱尔:我从前不知道这件事。
凯瑟琳:我以前也不知道。
又一阵沉默。
吉姆:1点20有,1点40也有。
沉默。朱尔和女儿的特写。
朱尔(笑着):所以你赢了这场战争,你这个坏蛋。
很快摇成吉姆的特写。
吉姆(看着朱尔和他的女儿):你看,朱尔,我应该更想赢得这一切。
急摇成朱尔吻萨比娜的特写。
凯瑟琳看着他们,然后站起身。
凯瑟琳:你一定饿了,咱们吃午饭吧。然后我带你看看房子。
大家都凑到桌前。
凯瑟琳:吉姆,坐这儿,朱尔,坐那儿,……萨比娜,挨着我坐。
两个男人开始谈话。镜头跟拍凯瑟琳,她走进厨房,从女仆手里接过汤钵,返回到桌边。
朱尔(画外):你的新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吉姆(画外):还没写完。为了写这些该死的文章……我考虑了整整一周,然后,周五写了一夜,周六就航空寄走了。你怎么样?
镜头切回到两个男人。朱尔的特写。
朱尔:我被分派写一本关于蜻蜓的书。我在写正文,并解决照片的问题。凯瑟琳在画插图。甚至连萨比娜都在带忙……她和我一起到沼泽地去。(停顿)我打算在花园里修一块人工沼泽。
萨比娜揉眼睛的特写。切回到朱尔的特写。
朱尔:也许有一天我会重新搞文学,写一本爱情小说——以昆虫为主人公。我有个过于专门化的坏习惯。你的才能发挥得很充分,吉姆,我羡慕你。
吉姆:噢,我!我是个失败者。我那点有限的知认是从老师阿尔伯特·索菲尔那儿来的。“你想成为什么人?”他问我。——外交官——“你有钱吗?”——没有——“你知道哪个著名的或杰出的姓,可以合法地加到你自己的姓上吗?”——不知道——“那么就忘了外交官的事吧。”——那我该干什么呢?——“寻找罕见的事吧。”——那也不是一种职业呀!——“眼下还不是种职业。旅行、写作、翻译……干什么都可以糊口。现在就开始吧,专业旅游还是很有前途的。法国人被束缚在自己的边界线内已经太久了。你一定会发现有些报纸肯为你的短途游览付款的。”
朱尔的特写,他转向凯瑟琳。镜头急摇至凯瑟琳特写。
凯瑟琳:朱尔认为你前途无量。我也这样认为,尽管我没有说你的事业一定会惊人。
切到朱尔的卧室。镜头在房间内向右摇,停在吉姆和凯瑟琳身上。
凯瑟琳:这是朱尔工作和睡觉的地方。我们的生活象修道院一样。朱尔写他的书,追赶他的昆虫和所有其它小生物。玛蒂尔德是附近一个农夫的女儿,你已经见过她了。她帮助我们干家务活儿,照看萨比娜。
吉姆和凯瑟琳站在楼梯平台上。凯瑟琳打开门。
凯瑟琳:我的卧室。
切到吉姆和凯瑟琳在房间中央的镜头。吉姆四下打量,他的目光被墙上的一张照片吸引。切成这张照片的特写。一个青年男子头带假发,怪模怪样,很象莫扎特。
吉姆:是朱尔吧!
凯瑟琳:是他……朱尔的父亲十分喜爱莫扎特。有一天,他把朱尔打扮成莫扎特的模样。
凯瑟琳充满深情地笑笑,然后和吉姆走上阳台。切成从外面拍的小木屋的镜头。
凯瑟琳:这是阳台。
切回到两个人的镜头。凯瑟琳用手指点着,镜头随她的视线推向田野。
凯瑟琳(画外):下面就是那家小客栈,你今夜就在那儿休息。一会儿朱尔会带你去的。
仰拍阳台的镜头。镜头向下摇成萨比娜和朱尔在玩马的游戏。她跟在他后面小跑,而他则装成一匹马。他们在房前的空地上绕着圈子。这时,凯瑟琳和吉姆走出小木屋,朝他们走来。吉姆抱起萨比娜,把她扔给朱尔,朱尔又把她扔给凯瑟琳。然后四个人高兴地朝下面的草地走去。萨比娜绊了一下,摔倒了。吉姆冲过去把她扶起来……他们继续经前走。几个人来到草地上,萨比娜坐在吉姆的肩上,两个人的特写。他把她放在地上,用胳膊搂着她,两人沿着长满草的斜坡滚下去,欢闹地笑着。小木屋的全景。……几个人在乡间散步。这一场景慢慢化入屋前空地上桌子的镜头,朱尔与吉姆坐在那儿玩多米诺骨牌。
画外音:朱尔与吉姆继续进行他们那场曾被战争打断了的伟大谈话。他们向对方介绍了在战争中的经历……(停顿)……朱尔避免谈及他的家庭生活。凯瑟琳对他既和气又严厉,可吉姆却感到一切都不那么如意。
镜头从两个男人玩牌的桌子移向正在织毛衣的凯瑟琳和她身边的萨比娜。然后又向后拉,现出前景中的两个男人。过了一会儿,凯瑟琳放下毛衣,俯身吻了一下萨比娜。
凯瑟琳:该睡觉了,船员,跳蚤饿了。(她抱起孩子)又有一只小跳蚤,一只可爱的小跳蚤。(转向吉姆)晚安,吉姆,明天早晨见。
四个人站在楼梯的平台顶。凯瑟琳扛着萨比娜,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镜头停在朱尔身上,他揽住吉姆的肩,指了指另一扇门。
朱尔:我想跟你谈谈。
两个男人走进了朱尔的卧室兼书房。
朱尔:你觉得凯瑟琳怎么样?
吉姆:结婚、当母亲看来毁了她。她看来有些象只蚂炸,……可又有些象只蚂蚁。
朱尔:你信不信……当然了,她给这所房子带来了秩序、和谐,……但是,当万事如意的时候,她就开始感到不满了。她的态度变了,结果,她干什么事都牢骚满腹。
吉姆:这我想到了。拿破仑也是如此。
朱尔:她声称这个世界是荒谬的,人可以不时地说点谎话,而且她事先就祈求上苍,求得他的原谅。毫无疑问,她将得到上帝的认可……(朱尔站起身)吉姆,我怕她会离开我们。
吉姆(惊讶地):那不可能。
朱尔: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她已走过一次了,走了六个月。我以为她永远不会回来了。我能感到她又要走了。你知道,吉姆,……她已不再完全是我的妻子了。她有了情人,仅我知道的就有三个。一个在我们新婚之夜……作为向她的独身生活告别的姿态,……也是向我做过的什么事复仇,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我不是她需要的那种男人,她也不是那种可以忍受的女人。为了我自己,我得习惯于她时不时对我不忠的事实……可我无法忍受她离开我。
朱尔站起身,走到窗前。吉姆大吃一惊,对他刚才听到的事感到困惑,他机械地跟着朱尔走到窗前。
朱尔:然后就是阿尔伯特。
吉姆:啊,就是那个发现雕像的歌唱家?
朱尔:是他。如果你记得,我们是通过他才认识她的。
小木屋。夜。从外面看到朱尔与吉姆靠在窗台上。
朱尔:战争中他负了伤,在附近一个村子里疗养。凯瑟琳鼓励他,给他一些希望。他在这方面很在行……他跟我谈话很坦白。他想娶她,把女儿也带走。我没有责备她,我没有责备她或是阿尔伯特。我不断地放弃我对她的要求,放弃我想得到的一切。
镜头慢慢摇过森林。
吉姆(画外):她不会离开你的,因为她爱你,你清心寡欲。
朱尔:正常情况下,她温和可爱,心地善良,但如果她感到她没有受到足够的赏识,她就变得很可怕,她会突然地、凶暴地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停顿)听那只蟋蟀在歌唱;那是一种鼹鼠……
淡出。
一片树林的田园景色。可以看到远处的小木屋。吉姆的脸模模糊糊地出现在一扇窗户后面的特写。
画外音:从客栈的房间,吉姆可以看到小木屋。凯瑟琳在那儿,她是那座房子容光焕发的女皇,她随时都准备飞去。吉姆对此并不感到惊奇。他记起了朱尔和泰雷兹、露易丝,及其他女人时犯的错误。(吉姆在小客栈的房间里,他朝床边走去,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床头柜上,开始脱衣服)他知道,凯瑟琳的欲望极强。吉姆对朱尔充满哀怜之情,可他又觉得不能边责凯瑟琳。她可以象以前跳进塞纳河一样跳到其他男人的怀里……那所房子好象被一根细线吊在空中。(停顿)第二周开始了。
淡出。
晚上。小木屋的起居室里,吉姆和凯瑟琳都在读书。朱尔抱着萨比娜坐在摇椅上。凯瑟琳的中近景,她抬起头,摘下眼镜,揉揉鼻梁。
凯瑟琳:萨比娜,我想你该道晚安了。
萨比娜拿过妈妈的眼镜,戴上。
萨比娜的特写。她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然后摘下眼镜,揉揉鼻梁,她在模仿妈妈。
萨比娜:好的,妈妈。
她从爸爸的膝上滑下,走到吉姆身边,吻他。
萨比娜:晚安,吉姆。
凯瑟琳领着萨比娜朝门口走去。她犹豫了一下,转过身。
凯瑟琳:吉姆,一会儿我需要跟你谈谈。你没事吧?
吉姆朝朱尔投去疑虑的目光。
镜头反打成朱尔的特写,他以默许的目光答复。吉姆转向凯瑟琳。
吉姆:当然没事。
凯瑟琳和女儿走出房间。俯拍凯瑟琳走上楼梯的镜头。
起居室里,朱尔依然坐在摇椅上,吉姆坐在他身边。
朱尔:你会注意到,由于两种语言没有相同的性,它们就不可能有同样的意义。在德语里,战争、死亡、月亮,都是阳性,而太阳和爱是阴性。生活是中性。
吉姆:生活?是中性?这可是个很好的概念,也非常合乎逻辑。
凯瑟琳关上卧室的门,慢慢走下楼梯,倾听着吉姆的谈话。
吉姆(画外):法语也一样。战争持续得越久,女人的裙子就越短。每次士兵回家度假,都要吵架。他们认为妻子把他们当傻瓜。
凯瑟琳走进起研室,关上门,坐下。
吉姆:真正的原因是布匹越来越缺乏。
凯瑟琳:在城里,情况也是这样。妇女们剪掉头发,这样她们就可以在工厂里工作,在机器和传送带之间干活。
朱尔:哎,我说吉姆,你该学会品尝德国啤酒了。
凯瑟琳:吉姆象我一样,他是法国人,他恨本不在乎德国啤酒。
吉姆:没关系。
凯瑟琳:什么?无论在欧洲,还是在全世界,法国的酒类都是最丰富的。噢,我不知道有波尔多产的葡萄酒:拉菲特城堡牌、马尔各城堡牌、伊盖姆城堡牌、福龙德纳克城堡、圣埃米利安牌、圣朱利安牌、“两海之间”牌,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此外还有……等一下,还有果园葡萄酒,勃艮地产的各种葡萄酒:勃艮地牌、肖伯廷牌、博恩牌、波玛德牌、夏布利白葡萄酒、蒙特拉恩牌、沃尔尼牌,还有博若莱地区产的葡萄酒:普利福塞牌、普利洛什牌、木林厄旺牌、弗朗里牌、摩岸牌、布贾利牌、圣爱牌……
朱尔:我们的目光被慢慢滚下楼梯的迫击炮弹吸引住,还有三级了,只有两级了,每个人都卧倒。
凯瑟琳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她又转向吉姆。
凯瑟琳(轻声地对吉姆):抓住我!
她打开门跑出去。吉姆站起身,追赶她。
小木屋外。天很黑。凯瑟琳已经跑进树林。吉姆跟在后面。终于,他抓住了她。她靠在一棵树上,喘息着。
凯瑟琳:你想知道什么?
吉姆:没什么,我只想听你说。
凯瑟琳:来审判我?
吉姆:上帝不允许。
凯瑟琳:我什么也不想说,我想问问你。给找讲讲你自己吧,吉姆。
吉姆:好吧。不过,讲什么呢?
凯瑟琳:讲什么都没有关系。随便讲吧。
他们走开了,镜头从侧面跟拍。
画外音:吉姆开始讲,“从前,有两个年轻男子……”但他没有提及他们的名字——朱尔和他自己。他描述了他们的友谊,他们偶然遇见某个年轻女人前在巴黎的生活。这个女人如何象幽灵一样闯进他们的生活,以及以后所发生的一切。他甚至提到了朱尔的警告,“吉姆,不是这一个!”——在这儿,他无法避免谈他自己的名字……他们三个一起外出,他们在海边的假日。凯瑟琳着得出,一切与她有关的事吉姆都记得,清楚得就象刚刚发生过一样。她就一两个重要细节争辩了一下,补充了一些其他细节。吉姆谈到了他们在咖啡馆见面的时间,讲起了他看到她时她与另外两个姑娘在一起的情景,讲起了朱尔潜在的品质,而且告诉她,从一开始他就感到朱尔不能永远拥有她。
凯瑟琳:你是否当时在咖啡馆中就是要和我说这些!
吉姆:是的。
凯瑟琳:说下去。
吉姆:再没什么可说的了。战争爆发了。我感到高兴的是,我又找到了朱尔。你在火车站出现了,我在你身边度过了这几天,我的所见所闻,我的猜侧。至于那片阴云,……我认为这应该归咎于阿尔伯特。
凯瑟琳:你也和朱尔一起反对我?
吉姆:只是他自己。
凯瑟琳:我得从头重讲这个故事,是因为我自己的亲身经历,是朱尔的慷慨大度,他的天真无邪,他的脆弱迷住了我,征服了我。他与其他男人如此不同。为了给他幸福,我希望能解除使他迷惘的危机,使他从自我的深渊中拉出来解脱出来。但我意识到这些危机是他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如果我们曾经幸福过的话,那幸福并没持续下来,我们被面对面地结合在一起。他的家庭对我纯粹是一座炼狱。我们新婚之夜那次招待客人的宴会上,朱尔的妈妈那种不雅的行为深深地刺伤了我。朱尔却无动于衷极为被动——那就等于宽恕这种行为。我马上就惩罚他,我与旧日情人哈洛德来往……是的,情人。当时我们已经结婚,我便和朱尔一起离开了。我们可以从伤痕处重新开始。幸运的是,这家人已搬到北方去了,我不知道在哪儿。战争爆发了,朱尔去了东部。(他们停止了谈话。吉姆走近凯瑟琳。她的画外音)他给我写了许多妙不可言、情深意切的情书,身处异地,我更爱他了。我又一次看到了被光晕环绕着的他。我们最后的误会,真正的破裂,发生在他第一次度假时。我感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人的怀抱里。
两个人的中景镜头。
凯瑟琳:他又走了。九个月后萨比娜出生了。
吉姆:她看来不太象朱尔。
吉姆突然停住脚,看着凯瑟琳。
凯瑟琳: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她是他的。
凯瑟琳继续走着,镜头向前推,从吉姆的角度拍摄她的后脖颈。
凯瑟琳:可我对他说,“我已经给了你一个女儿,在我来看已经足够了。这一章结束了。咱们分居吧……我想重获自由。”(停顿)你还记得我们的年轻朋友福蒂尼奥吗?(她转过身,朝吉姆走回来)他那时就象空气一样自由……我也是。他对人友善,是个好伙伴。我们度过了一个多愉快的假期啊,可他太年轻了,那不是件严肃的事情。有一天,令我惊奇的是……(凯瑟琳的特写)……我怀念朱尔的宽容大度。我感到自己象磁石吸铁一样被拉回到女儿身旁。我走错了路,所以我离开了。我回到这儿才3个月。
回到仰拍的双人镜头。凯瑟琳和吉姆挽臂向前走去。
凯瑟琳:作为夫妻,我们的关系已经完结了。不要为他担忧。我依然允许他亲热,如果他需要……然后是阿尔伯特。他已经告诉过我使你们三个堕入情网的那尊雕像,我长得很象她。我与他调情,他的性格有古怪的一面,但他有朱尔所缺少的天生的魅力。他希望我抛弃一切,嫁给他。他愿意让母亲和女儿一块儿过去。(反打镜头,两人朝前走来)我喜欢他的许多方面,但仅此而已。不过,他明天来吃午饭。我要想一想。你是个好听众,我讲的比你多了。我并没有把一切都告诉你,不过比你告诉我的要多。也许我还有其他情人,那是我的事。我只谈那些你提过的。
吉姆:我理解你,凯瑟琳。
凯瑟琳:我不想被理解……(慢慢拾起头)……天快亮了。
他们已经走到了小木屋的台阶前。凯瑟琳向吉姆伸出手,他想把她拉向自己,可她挣脱了,走上台阶。镜头推向吉姆成特写:吉姆站着没动,注视着她走进去。
画外音:吉姆想得到凯瑟琳,可他极力把这种欲望压了下去。她不应该离开……他在多大程度上是为他自己而想要这一切的?他永远不会知道。她也许是——吉姆并不清楚——故意诱惑他。这是无法捉摸的。(凯瑟琳在小木屋的门前停住脚,转过身。吉姆朝客栈跑去)只有胜券在握,凯瑟琳才肯公之于众。
淡出。
阿尔伯特背着吉他,骑着自行车,沿着草原小径朝小木屋驶来。他一看到萨比娜,就匆匆向她奔去,并跪下来拥抱她。朱尔和吉姆坐在离他们几步远的草地上。
阿尔伯特:你好,萨比娜。
萨比娜:你好,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情况如何?你妈妈好吗?
萨比娜:很好。
俯拍朱尔与吉姆。阿尔伯特走过来,坐在他们身边。
朱尔:你好,阿尔伯特。
吉姆:我也注意到你把胡子刮掉了。
阿尔伯特:啊,是啊,我和别人一样刮掉了。不过我并不喜欢不留胡子——我感到自己是裸露的。我准备把胡子再留起来。
朱尔:阿尔伯特在战争中受了伤,在战壕里。
阿尔伯特:我现在很好……不过,当我醒过来,看见外科医生在我的颅骨里戳来戳去,我想到了奥斯卡·王尔德的话,“我的上帝,饶恕我肉休的不幸吧,我愿为精神的不幸受到惩罚”。
朱尔:关于战争的一件令人思考的事是,它剥夺了人们个人奋斗的权力。
吉姆:是的,这是真的,不过我想他依然可以在战场以外继续奋斗。我在想我在医院认识的一个机枪手。度假归来时,他在火车上遇到一个姑娘。他们从尼斯一直谈到马赛。姑娘下车走上站台时,把自己的地址留给了他。后来,有两年的时间,他每天都在战壕里怀着激动的心情就着烛光在一小片包装纸上给她写信,甚至在迫击炮弹雨点般地落在他周围时,他也不停地写。他的信的口气也越来越亲密了。起初,他开头写“亲爱的小姐”,结尾写“祝一切如意”。在第三封信里,他把她称做“我的小美人”,而且向她要一张照片……然后就是“我最可爱的美人”,然后又是“吻你的双手气然后是“吻你的前额”。后来,他向别人描述她寄给他的照片,谈论她的胸,他认为他能看到她的睡衣里面。很快,他便寄了一封书写工整的信,并开始称她“你”,“我非常爱你”。一天,他给姑娘的母亲写信,请她答应把女儿嫁给他并正式与她订婚,尽管他几乎不认识她。战争在继续,信的内容也越来越亲密了。“我抱着你,我亲爱的,我拥着你可爱的乳房……我赤裸着身体压着你……”当她相当冷淡地回复他的一封信时,他大发雷霆,请求她……不要跟他调情,因为他没准哪一天就会死掉。他说对了。(停顿)你看,朱尔,只有经过了战壕里战争的暴力,它的特殊的集体疯狂,不可避免的死亡,你才能理解这种用写信的方法进行的离奇奸污。同时,还有一个参加过这场伟大战争的人,他想方设法指挥他自己的小小的平行战争,进行个人奋斗,并完全征服了远方一个女人的心。
当他到医院时,象你一样头部负伤,不过他没有你那么幸运。他被诱惑之后便死掉了,就在停战的前一天。在给他几乎不太了解的女友的信中,他写道,“你的双乳是我唯一喜爱的炸弹”。我会把我给他拍的几张照片给你们看的……连续地看这些照片,就会感到他在动。
凯瑟琳的中景。她在窗边,一只手支着头。
凯瑟琳: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朱尔参战时也给我写了许多关好的信。
三个男人的中近景。
凯瑟琳(画外):喂,阿尔伯特……你写完了我的歌了吗?来来,我们一起写。
阿尔伯特站起身,放下吉他,朝窗子走去。萨比娜拿着吉他跟了过去。
萨比娜:阿尔伯特,阿尔伯特,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过身,接过吉他,走上台阶。他朝等在门口的凯瑟琳走去,并吻了她。
起居室。阿尔伯特坐在摇椅上,凯瑟琳坐在一个小板凳上,还有朱尔和吉姆。
阿尔伯特:这把摇椅使人感到很舒适。
朱尔:那支歌呢?
阿尔伯特:我们马上就写完了。
凯瑟琳:是的,我们就写完了,不是吗?阿尔伯特?……我们开始,好吗?
阿尔伯特站起身去拿吉他,朱尔坐在摇椅上,阿尔伯特在凯瑟琳的脚边坐下。
凯瑟琳:依我看,这支歌对他们来说过份好了,不过没关系,一个人并不是不能讨好他的观众的!
下面就是这首歌《旋风》。起居室。
她的每个手指都戴着戒指,
手镯和其它饰物戴在手腕上。
当她歌唱时,她的歌声
不久便令我心醉神迷,
凯瑟琳唱歌时,阿尔伯特用吉他伴奏。
她的眼晴象两颗明亮的玉石,
那目光令我寒心,使我恐惧,
命中注定她必然死亡时,
她的脸庞惨白得象一颗玉石。
命中注定她必然死亡时,
她的脸庞惨白得象一颗玉石。
阿尔伯特的特写。
我们相见时,
她知道的我也知道,
然后我们失去了联系,
然后我们重又见面。
阿尔伯特和凯瑟琳的中景镜头。
我们又重逢互相温暖对方,
然后又地北天南。
我们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有朝一日,被生活的风吹散。
后来我又见到了她,噢,噢,
那似乎是很久以前,
直到我们弹着班卓琴
再见面。
后来我又见到了她,噢,噢,
那似乎是很久以前,
直到我们弹着班卓琴
再见面。
凯瑟琳的特写。
那是我以前爱过的奇特微笑,
那声音如此轻柔,那脸庞如此白皙,
又一次使我心醉神迷,
她一张口,我的心就开始狂跳,
当我在她的怀抱中醒来,
我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
阿尔伯特弹吉他的特写。
我感到了她在我脸上的热吻,
我们相见时,她知道的我也知道。
凯瑟琳的特写。
然后我们失去了联系,然后我们重又见面,
我们重又见面,一切照旧。
阿尔伯特和凯瑟琳的中景镜头。
然后又失去了她的影子,
我们走上不同的道路,
有朝一日,被生活的风吹散,
直到一天夜里,
我们再相见,
她一下子投入我的怀抱。
凯瑟琳的特写。
当你知道了第一次,
也了解
第二次同样为你准备,
分别又有什么关系?
当你心里感到
从一开始就是正确的,
那么你们就不必分开,
所以我们一起重又出发,
终生厮守在一起,
只有我和你。
我们的一生
就这样旋转,
一直拥抱至今,
一直拥抱至今。
歌曲到尾声时,镜头摇拍朱尔,然后化入四个朋友一起骑着自行车的镜头。萨比娜坐在吉姆的车梁上。镜头在他们前面跟拉。他们飞快地冲下一道缓坡。阿尔伯特和凯瑟琳在前,然后是吉姆带着萨比娜,朱尔落在最后。
画外音:当凯瑟琳做的什么事对三个男人中的每一个都不同时,她不能指望使他们三个都感到高兴,可她对此并不在意。吉姆感到白己处在不适当的位置,他只能毫无保留地爱慕凯瑟琳,与她在一起,她变成了与自己有关的什么人。
十字路口。阿尔伯特友好地向他们挥挥手。吉姆从后面注视着凯瑟琳。
夜里。吉姆和凯瑟琳走出小木屋。镜头从侧面跟拍。
凯瑟琳:我们之间的爱刚刚开始。我们必须象新生儿一样让这种爱平静下来。吉姆,你已堕入了情网,而且很深。我能感觉到。那你为什么不娶她呢?
吉姆:还没有发展到那种程度。
凯瑟琳: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吉姆:明达而有耐性。她说她将永远等我。她的名字叫吉尔伯特。
凯瑟琳:你还爱她,而她也爱你。吉姆,不要让她痛苦。
他们在阳台下停下来。吉姆走近凯瑟琳,吻她的后脖颈。
吉姆:我感到需要冒险,需要奇遇。然后就会有什么新的东西了。我想要你,凯瑟琳,我很高兴来看你。(吉姆和凯瑟琳的特写)我担心会忘了朱尔。
凯瑟琳:你不应该忘记他,你应该警告他。
镜头上摇,朱尔站在阳台上。
朱尔(慷慨激昂地):Alle das Neigen
Von Herzen zu Herzen
Ach wieso eigen
Sehaffet das Sehmerzen
沉歇片刻。朱尔又开口了。
朱尔:凯瑟琳,翻译!
从朱尔的角度俯拍凯瑟琳和吉姆。
凯瑟琳:两颗心跃出胸膛,
互相吸引,
噢,上帝啊,上帝,
这引起了多么巨大的痛苦。
依次拍朱尔、凯瑟琳和吉姆。
朱尔:不坏……尽管你加了“上帝啊,上帝”……晚安。见到别人,转达……我的问候。
凯瑟琳:朱尔,今天晚上我想读《姻亲关系选择》,你能借给我吗?
朱尔:我已借给吉姆了。
凯瑟琳:太糟糕了。
朱尔关上百叶窗。凯瑟琳和吉姆也走开了。当凯瑟琳正要进屋时,吉姆叫住了她。
吉姆:我明天把书带来。
化入吉姆住的小客栈的内景。白天。电话在前景响着。女店主走过来,拿起听筒。
女店主:喂。请等一下。(喊)吉姆先生,请你马上接电话。
吉姆立刻朝电话走去。小屋里,朱尔在打电话的特写。
朱尔:吉姆,你必须把《姻亲关系选择》带回来。凯瑟琳坚持今天晚上要看。吉姆,凯瑟琳对我已经忍无可忍了。我对失去她感到惊恐,她会完全从我的生活中走掉。我上次见到你和凯瑟琳并肩站在一起,我感到你们就象一对已婚夫妇。(停顿)吉姆,爱她,娶她吧,但要让我见到她。我是想说,如果你爱她,就不要再把我当成障碍。
吉姆在客栈的近景,他的特写,拿起《姻亲关系选择》。
切到小木屋外面的夜景。吉姆走上台阶,凯瑟琳正在门口等他。她领他走进屋里,他们靠窗面对面地站在一起的侧影特写。吉姆抚摸凯瑟琳的脸,用指头顺着她的睑颊摸下去,他摸到她的嘴,亲吻着。
小木屋里。夜。吉姆和凯瑟琳躺在长沙发上。
画外音:整整一天的时间,吉姆就一直盼着这一时刻的到来。现在,凯瑟琳在他的怀抱里,在他的膝盖上,低声私语着。他们的第一个吻持续到天亮。
慢慢地先后溶进凯瑟琳的两个特写镜头。
画外音:他们没有谈话,他们拥抱在一起。天快亮了,他们如愿以偿。凯瑟琳的脸上充满新奇和极大的喜悦。
镜头摇过《姻亲关系选择》,然后向上摇到窗子。外面,天已破晓。
画外音:吉姆起床时,感到对他来说,其他女人已不复存在了。
淡出。
小木屋外的空地。白天。朱尔和萨比娜坐在桌边玩多米诺骨牌,早餐的杯子摆在桌上。
凯瑟琳(画外):朱尔。
镜头直线上摇成凯瑟琳在窗边的镜头。朱尔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凯瑟琳出现在门口。她吻了他。吉姆走出房门,凯瑟琳转身冲着吉姆。
凯瑟琳:我已经请吉姆到这儿和我们一起住了。他住那间小卧室。
凯瑟琳走出画面;朱尔和吉姆走到桌边。
朱尔:吉姆,要细心。关心她,也关心你自己。
他们坐下。接吉姆走出小客栈,凯瑟琳跟在后面,朱尔扛着占姆的行李的镜头。镜头从小客栈摇向小木屋。从小木屋里可以看到他们和玛蒂尔德一起上楼来。
凯瑟琳(对玛带尔德):玛蒂尔德,你可以走了,我自己会干完的。
玛蒂尔德走下楼梯。朱尔和萨比娜一起走进他的书房兼卧室。凯瑟琳打开吉姆要住的房间,走进去,吉姆跟了进去。
凯瑟琳:这是你的临时卧室。这些书是德语的……但是你也可以在我的房间找到一些……衣柜……我来把这些箱子打开。
凯瑟琳简单地介绍了房间里的物品后,注意到吉姆把帽子放在了床上。她赶快把它拿开……然后她四下打量着,看看是否忘了什么事。
凯瑟琳:我想这多少会有点儿用。那里有点乱……不过,也难免。
吉姆:后面是什么?
凯瑟琳:萨比娜和玛蒂尔德的卧室。(停顿)床还不太坏。过来坐在我身边。
他们一起坐在床上的中近景。
吉姆:我以前总是爱你的脖颈。
凯瑟琳撩起头发,吉姆吻她的后脖颐。
吉姆:这是我偷窥到你的唯一部分。
离小木屋不远的仓房里,朱尔的正面近景,他在锯木头。(注3)
萨比娜站在朱尔身边,她伸开双臂,朱尔把锯好的木头放在她的胳膊上。萨比娜走上通往小木屋的台阶。她走过空地,镜头跟摇。然后,镜头继续摇,接吉姆和凯瑟琳在森林中散步的镜头。
吉姆:那朱尔呢?
凯瑟琳:他爱咱们俩。他不会感到惊奇的,这样他的痛苦会少些的。我们将相爱,而且尊敬他。
化入小木屋外的空地。凯瑟琳指着吉姆。镜头绕桌子摇一周,朱尔、吉姆,萨比娜围桌而坐。镜头移动前,在每个人脸上稍停一下的特写。萨比娜在作鬼脸。吉姆和凯瑟琳看着萨比娜,哈哈大笑。
画外音:在峡谷脚下的村子里,他们就是人们所说的“三个怪人”,不过除开这一点,他们还是很惹人喜爱的。当凯瑟琳得知这一点时,她发明了一种他们称之为“村庄白痴”的游戏。村庄就是那张桌子,他们依次拿着桌子当白痴。特别是萨比娜,总是引起他们歇斯底里的大笑。
小木屋内。傍晚。楼梯下,凯瑟琳吻了吻朱尔,走上楼梯。她在楼梯平台遇到吉姆,又吻了吻他。
画外音:凯瑟琳曾说过,“爱情是转瞬即逝的”。可是对她来说,爱情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到来。
白天。萨比娜在空地上的一张吊床上打瞌睡。摇成凯瑟琳打开窗户的镜头。
画外音:生活就是一个漫长的假期。朱尔和吉姆以前从来没有花这么多时间玩多米诺骨牌。岁月流逝……能呆在一起的幸福时光不多了……它一点点地被耗费光了,谁也没有注意到它的昂贵代价。
从小木屋外的空地透过窗子拍起居室。吉姆坐在摇椅上前后晃动着,他在看书。听到朱尔和凯瑟琳的笑声、愉快的喊叫声,他抬起头。
画外音:一个星期天,凯瑟琳决定亲近朱尔。当吉姆在楼下看书时,她领朱尔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不,不,不!”朱尔不停地说。“要么,要么,要么!”凯瑟琳坚持着。
摄影机穿过卧室的窗户,移进房间。朱尔和凯瑟琳在床上撕搏着。凯瑟琳趴在朱尔身上,她不顾朱尔的反抗,他们两人都兴奋地大笑着。
吉姆在起居室里焦虑不安地踱着步。
画外音:吉姆告诫自己他无权嫉妒,可这没用。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在嫉妒。凯瑟琳注意到了这一点,便没有再重复这种实验……
萨比娜骑在朱尔的肩上,吉姆、凯瑟琳几人走过湖边的一座桥他们站在岸上,捡鹅卵石打水漂。
画外音:他们四个人一起绕湖散步。湖水被峡谷里的雾气遮盖了。四个人之间的气氛十分融洽。凯瑟琳有周期性偏头痛,不过已经过去。吉姆也有这个毛病。他想,假如我们有了孩子,他们会长得又高又瘦,而且也会受周期性偏头痛之苦。他们朝湖边走去,开始在湖边玩白色的鹅卵石。凯瑟琳让吉姆扔卵石,直到他筋疲力尽。她和朱尔学会了怎样打水漂。天空似乎离他们的头顶很近。

切至一乡村小站。看到吉姆把行李放在即将开出的火车上,然后拥抱朱尔和凯瑟琳。火车启动了……凯瑟琳跟车跑了一会儿(在直升飞机上跟拍)。
画外音:吉姆需要返回巴黎,他为之工作的那家报社要求他返回。这次分离对他们来说是痛苦的,他们并不清楚他们是否能很快重聚,就象分别一样。他们在一起度过的这一个月已经被许多琐屑、详尽的细节刻在他们的记忆之中。火车开动了,他们长久地、恋恋不舍地挥手告别。朱尔已经为他们祝福,而且拥抱了吉姆。吉姆也把凯瑟琳委托给朱尔,在分别期间由他照料她……因为他们(吉姆和凯瑟琳)想结婚、生孩子。

巴黎。吉姆和吉尔伯特坐在一家咖啡馆的桌边。
吉姆:朱尔答应马上离婚,我打算娶凯瑟琳。我想和她生个孩子。朱尔会在他的国家为我找到工作的。我正在翻译的那出戏目前在维也纳上演,而且也将在这儿上演。我已翻了一半了。(吉尔伯特拿起帽子,象要站起身)
吉姆:你到哪儿去?
吉尔伯特:我回家去。
吉姆:我和你一起去。
吉尔伯特:不,真的不用了……我希望你别去。
她站起身,快步走出咖啡馆。吉姆跟在她身后,显得心烦意乱。当他往外走时,被一个着装优雅的年轻女人叫住了。两个人的中近景。
泰雷兹:你好,吉姆……我是泰雷兹……火车头。
她把香烟倒放进嘴里。
吉姆:你好,泰雷兹。你好吗?……怎么样?
泰雷兹:有两周还不错。可是我骗他说我可以给他买一个精致的雕有维林杰托利克斯头像的海泡石制的大烟斗……他想的美!他发现了。他嫉妒,不信任我。他把我锁了三个星期,他们管我叫肖列的囚犯。起初我求饶,后来我够了。我希望能借粉刷匠的梯子逃出去……我引诱了那个粉刷匠。我们住在一起,可我却变得烦躁不安。
当泰雷兹滔稻不绝地讲自己的故事时,有人走近吉姆。
男人:你好,吉姆。情况怎么样?你的朋友呢?
吉姆:很好。
泰雷兹继续讲她的故事,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打断她的话。
泰留兹:有一个人保证我走好运,我就跟他去了。我和他一起到了开罗,我发现自己住在一家妓院里……是的,是家妓院。我假装是个处女。这个地方遭到警察的突然搜查,见我年龄小,他们让一些修女照料我。我遇到了一个想救我的英国人。我跟他住在红海边的一幢别墅里,那里有网球场,还能骑马。我在那儿收到了一封寄自我们村子的信。信里说,我的堂兄要娶邻近镇上的一个姑娘。
又有人打断了谈话,可是这也没有阻止泰雷兹滔滔不绝的唠叨。
吉姆(认出了走近自己的人):你好。
朋友:朱尔在巴黎吗?
吉姆:没有,他没来。
泰雷兹(接着讲):我记得我的堂兄。我喜欢他。这是一次突然的打击。怪我耽误了。我深深地堕入了情网。我丢下一切,回到村里拆散这桩婚事。我嫁给了他。三个月后,我腻了……所以我又回到了巴黎。我遇到了一个企业家,一个不错的男人。我追求他,可他怀疑我的诚意。我丈夫因为被抛弃,和我离了婚。所以,那个企业家最后娶了我,他终于相信了。我们是完美的一对,可我们没有孩子。他是唯一一个我不能欺骗的男人……因为他使我没有空闲和余力。
吉姆的第三个朋友走过。
朋友:你好,吉姆。你的朋友怎么样?还跟同一个姑娘吗?……你不在乎我跟她试试吧,噢,你在乎先生!
泰雷兹:目前,我正在为欧洲版的《星期日杂志》写回忆录……就说到这儿吧。
镜头摇至咖啡馆的入口处:一个留着小胡子、头戴黑帽子的小个子男人走了进来。
泰雷兹:这是我丈夫……你怎么样,吉姆?
吉姆:我?我打算结婚。
她蓦地朝他扑过去。
泰雷兹:别!
吉姆:是的。
吉姆挣脱开,转身面对她的丈夫。
吉姆:再见,先生。
丈夫:好极了。
离开了咖啡馆的前厅,吉姆又被另一个熟人叫住了。他们两个人的镜头。画面左边可以看到一个姑娘。
熟人:你好,吉姆。朱尔怎么样?
吉姆:很好。
熟人:她很有趣,是不是?人们叫她德尼兹。跟她谈话没有用,她不会回答的。事实上,她从不讲话。她不笨,她只是空虚无聊。(这个男人轻轻拍了拍姑娘的脑袋,她没动)那里什么也没有。她只是个东西。
吉姆:一件美丽的东西!
熟人:是呀,一件美丽的物体。(声音继续,姑娘的特写)她是性的化身,真正的性……来吧,德尼兹,对这位先生说再见。
姑娘:先生。
吉姆:再见,小姐。
淡出。

从外面拍小木屋的起居室。夜。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凯瑟琳在炉边读信。
画外音:凯瑟琳在小木屋的炉火前度过了整个冬天。她是吉姆的女朋友,留下来由朱尔照料。每天她都问朱尔,“你认为吉姆爱我吗?”
吉尔伯特的宿舍。夜。吉姆和吉尔伯特躺在床上。
吉姆:听着,吉尔伯特,你看……一旦凯瑟琳想做什么事,只要她认为那不会伤害任何人——当然,她可能弄错了——她就为自己的享乐去做那件事,而且从中学到点什么。她希望因此变得聪明起来。
吉尔伯特:那可能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吉姆:别那么小气,吉尔伯特。(他熄了灯)
吉尔伯特:我不小气,我嫉妒。我一直知道会发生这事的……(停顿)……吉姆,你明天别走。她一辈子都会拥有你。再给我一周吧(他们接吻)。
画外音:吉姆再也离不开吉尔伯特了,就象凯瑟琳离不开朱尔一样。朱尔不应该感到痛苦。吉尔伯特也不应该。他们都是岁月之树结出的果实,互相补充,互相抵销。
镜头切回到小木屋的起居室。傍晚。凯瑟琳戴着眼镜,在给朱尔读吉姆的信,朱尔坐在椅子上前后摇晃着。
凯瑟琳(读信):“告诉朱尔我又见到了泰雷兹。她现在结婚了,是个女主人了。我又得推延回去的日期了,不过我很快就没事了。我还要向一两个人道别。”(停顿)……向一两个人道别?……你认为吉姆爱我吗?
夜。吉姆在乡村小站下了火车。朱尔在出口处等他,他有点窘迫。两个朋友拥抱后,一起朝前走来。
吉姆: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凯瑟琳没来接我?
朱尔:她对你的信不满意,你谈工作、你的告别谈得太多了。凯瑟琳不喜欢人们离开她。你离开得太久了。当她有一点点疑虑时,她总是比别人想得更多一些。
吉姆:那她在小木屋等我们吗?
朱尔:是的,我想是的……当然。
两个男人走进小木屋的起居室。屋里没人。朱尔朝厨房看了看。
朱尔:凯瑟琳!
朱尔看起来心烦意乱,他走上楼梯。吉姆特写,他看着朱尔返身下楼,神情忧郁而慌乱。
朱尔:我原来不想告诉你。她昨天早上没做任何解释就离开了。我曾希望她在你到达之前就已经回来了。
两个男人走回起居室。吉姆脱下外衣,朱尔从写字台上拿起一封信。他们坐下。
吉姆:你不担心吗?
朱尔:你是说,万一她发生了什么事?……不会的,我只是想她正在做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我刚才告诉你了,你的信并不太受欢迎。“我又见到了泰雷兹。她现在结婚了,是个女主人……我还要向一两个人道别……”(朱尔的中景镜头)……不,不,吉姆,……你很清楚凯瑟琳所做的一切,一件接一件,她做得都很绝。她具有一种天然的力量,她在大变动中表现自己。不论她在哪儿,她总是处于她自己的起伏、和谐之中,被确信她是天真的念头所支配。
吉姆:你谈论她的口气就好象她是女皇似的!
朱尔:可她就是个女皇呀,吉姆!我坦白地告诉你,凯瑟琳并没有特殊的美貌,特殊的聪明,特殊的忠诚,可她是个真正的女人……她是我们爱的女人……是所有的男人都羡慕的女人。可是,为什么象凯瑟琳这样人人都追求的女人,选择了以她的存在来施恩于我们呢?因为我们全身心地关注她,就象我们对待女皇那样。
吉姆:我愿意承认你的话,朱尔……我差点儿不能从巴黎回来。我知道在我们之间情况不会永远是一个样子,即使我们的友谊被曲解。我不时地感到嫉妒你,嫉妒你和她一起度过的幸福时光,但有时我又因为你不嫉妒我而痛恨你。
朱尔:吉姆,你真的相信这一切吗?如果能避免完全失去凯瑟琳,我愿意不惜一切,可是当她回来时,你会象我一样……因为她总是会回来的。
吉姆站起身。镜头向后拉,现出两个人。吉姆重新戴上帽子,穿上外衣。
吉姆:告诉她你去车站接我了,可我没来。我已经决定……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朱尔:好吧……那就是说,我到车站去了,可你没来。
窗边传来微弱的声音。凯瑟琳脸部特写,她透过窗子注视着这两个男人,拍拍窗棂,脸上带着微笑。朱尔和吉姆略显尴尬的中近景镜头。镜头摇向门口,凯瑟琳走进来。
凯瑟琳:你们好!……嗯,你们怎么了?(对吉姆)你刚到吗?
她吻了吻朱尔,然后吻了吻吉姆,平静地脱下外衣。
淡出。
谈入凯瑟琳和吉姆在凯瑟琳房间床上的镜头。夜。
凯瑟琳:现在,你是我的吉姆,我是你的凯瑟琳了。一切都好了。就因为你的信里谈你个人的事谈得太多了,我也有我个人的事。你谈到向你的旧情人告别,所以我也向我的旧情人告别走了。你一整夜都可以把我搂在怀里,不过,仅此而已。我们想要个孩子,是吧,吉姆?不过,假如你现在给我一个,我也不会知道它是不是你的。你懂吗,吉姆?
吉姆转身面冲墙。
凯瑟琳:我只能这么做。
吉姆:你爱阿尔伯特吗?
凯瑟琳:不爱。
吉姆:那他爱你吗?
凯瑟琳:是的,吉姆。相信我,这是使我们完全平等的唯一办法。阿尔伯特等于吉尔伯特。(沉默片刻)你没什么可说的吗?我们必须从零开始。
画外音:付清欠债,然后再从零开始,这就是凯瑟琳的哲学。他们躺在那儿,瑟瑟发抖,谁也不碰谁。凯瑟琳睡着了,可吉姆却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他意识到,她之所以爱他正如他爱她一样,他们俩被同一种力量拉到一起。他们再一次从零开始,他们又会象被捕获的大鸟一样展翅飞翔。(化入从直升飞机上拍摄的小木屋的镜头)他们只好不接触,直到确切弄清她并没有怀上阿尔伯特的孩子。这种自我克制使他们处于一种昂奋状态。他们经常在一起,他们互不欺骗。希望之乡已经在望。(镜头向后拉,离开小木屋)希望之乡突然消失了。最后证实凯瑟琳并没有怀孕。(凯瑟琳和吉姆从诊疗所走到街上的俯拍镜头)他们去找一位专家看病,他告诉他们必须有耐心,有许多夫妇好几个月都不怀孕。
淡出。
夜。凯瑟琳躺在自己房间里的床上。吉姆上床,吻她。她转过身去。
吉姆:怎么了?
凯瑟琳:今天夜里我想自己睡。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吉姆:为什么?
凯瑟琳:不为什么。
吉姆:你解释一下。
凯瑟琳:没什么可解释的。
吉姆:我就躺在你旁边,象这样,我不会碰你的。
凯瑟琳:那不是真的……而且,我不愿意。我恶心。每天晚上都是个恶梦。我一直在想我们永远都不会有的这个孩子……我感到自己仿佛是在努力通过一次考试。我再也受不了了。
吉姆:可是我们相爱呀,凯瑟琳,这就是一切。
凯瑟琳:不,我也考虑过了,可我爱得并不深。所以让我们离开对方,做一次诚实的尝试。如果我们分开了,尔后我发现我还爱你,那是我的事。既然吉尔伯特每天给你写信,去吧,回到她身边去吧(她下床,穿上睡衣。)
吉姆:你不公平。
凯瑟琳:毫无疑问,我是个残忍无情的人。这就是我为什么不爱你而且永远不会爱任何人的原因。我32岁时,你29岁。当你40岁时,你会想要一个女人,那时我就43岁了,可你会找一个25岁的……我会象个白痴似地被孤零零地抛在一边。
她朝门口走去。
吉姆:也许你是对的,凯瑟琳……我明天就走。咱们分开三个月吧。
凯瑟琳:你伤心吗?那我就得不伤心,因为我们两个人不应该同时痛苦。你停止痛苦时,我再开始。
她快步走出房间,去敲朱尔的门。
凯瑟琳(走进):朱尔?我打扰你了吗?
朱尔的房间内。他转向她,但没答话。
凯瑟琳:我够了。你听到我们争吵了吗?
她坐在朱尔的床上。
朱尔:没有。我在工作。
他在她身边坐下。
凯瑟琳:我再也受不了他了。我要疯了。不过,他明天就走。再好不过了。
朱尔:别那么不讲理,凯瑟琳……你知道他爱你。
凯瑟琳: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对我说谎。他不敢同吉尔伯特断绝关系。他并不了解他自己想些什么,“你爱她,你不爱她,你最终会爱她的”。如果我们没有孩子,那毕竟不是我的错呀。
朱尔:你有烟吗?
她递给他一枝烟,替他点燃。
朱尔:你想让我去跟他谈谈吗?
凯瑟琳:不用,这是我考虑的最后一件事。我的一半和他在一起,另一半反对他,可我想让他走。我们已经决定分开三个月。你认为怎么样?
朱尔:我不知道。也许这是个好主意。
凯瑟琳:你不想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我知道你真的看不起我。
朱尔:不是的,凯瑟琳,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
他移向她,抚摸着她的脸。
朱尔:我会永远爱你的,无论你做什么,无论发生什么事。
凯瑟琳扑在他身上。两个人的特写。
凯瑟琳:噢,朱尔,是真的吗?我也爱你。(她吻他)我们,我们两个,在一起时真的一直很幸福,是不是呀?
朱尔:我们依然很幸福……至少我是。
她开始哭泣,他吻她。
凯瑟琳:是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象两个小老人,跟萨比娜和萨比娜的孩子在一起。把我搂紧些,在他离开前我不想回到他身边。
朱尔:那就呆在这儿吧……我下楼去睡。
朱尔站起身的特写。他朝门口走去。镜头跟推。他突然折回身。镜头跟拉。他把凯瑟琳拥在怀里,吻她。
朱尔:我可怜的小凯瑟琳!你常使我想起战前我看过的一出中国戏剧。当幕布拉起时,皇帝自信地向观众倾着身子说:“你们看到了我是最不幸福的男人,因为我有两个妻子:第一个妻子和第二个妻子。”
他们接着,轻轻地抽泣着。然后凯瑟琳躺在床上。朱尔站起身,走出房门。
切到起居室。朱尔在火炉前的摇椅上坐下。
画外音:这样,对朱尔来说,他们的爱变成相对的事情了,而他自己的爱却依然是无条件的。
黎明。小木屋的外景。
浓雾环烧在房子和周围的森林上空。在楼梯下,吉姆向朱尔和萨比娜告别……然后吉姆和凯瑟琳一起走开了。
画外音:第二天早上,吉姆离开了这座房子。凯瑟琳又想陪他去车站了。夜里,大雾突然袭击了草地。这个喧闹区的其他人们,由于不了解情况,还模模糊糊地以为吉姆有幸由他们的女皇陪着外出呢。于是,这次离去便是人们所期待的了。
他们走了很短一段路后,凯瑟琳转过身。
凯瑟琳:房子已经看不见了。
淡出。
白天。凯瑟琳和吉姆走进旅馆房间。
画外音:由于秋天到了,时刻表刚刚更改,要到第二天才有火车。
凯瑟琳:住在旅馆里,人们总是有一种犯罪感。我也许不那么道德,不过我不想尝尝偷偷摸摸的滋味。你想尝。不要否认,我不相信你。
吉姆没有答话。他拉下窗帘,然后朝床铺走去。凯瑟琳的中景镜头。她对着镜子卸妆。从镜子中,我们可以看到吉姆躺在床上,注视着她。
画外音:吉姆想着凯瑟琳应该给他生的孩子。他想象着他们一个比一个英俊、漂亮,一栋大房子里全是孩子。他还告诫自己“如果我们没有孩子,凯瑟琳会再次开始她的冒险。”
凯瑟琳卸妆的特写。
画外音:他们互相不说话……就是在这间阴冷、沉闷的旅馆房间里,他们又接受了对方,可并不知为什么,也许是一个彻底的结束吧。那好象是一场葬礼,或者说仿佛他们都已经死了。吉姆第一次着到凯瑟琳冷漠、毫无感情地躺在那里,他也很勉强地把他自己给了她。第二天,凯瑟琳陪吉姆去坐火车,但他们并没有挥手帕告别。他们极度痛苦地分了手,可是并没有什么迫使他们这样做。
空中拍摄的火车离站、加速的镜头。
画外音:吉姆再次想到一切都结束了。
白天。巴黎的外景,从埃菲尔铁塔的升降机上和在地铁里拍的镜头。镜头摇过塞纳河,摇过一幢房子的窗子。
吉尔伯特卧室的内景。吉姆躺在床上。吉尔伯特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杯子和一条毛巾。镜头摇向床。
吉尔伯特:这是你的空气过滤器,还有一封信。
吉姆撕开信。
吉姆(读信的画外音):“我想我怀孕了,快来,凯瑟琳。”(停顿,然后他喊道)吉尔伯特,给我拿些信纸,好吗?
化入吉姆写信的手的镜头。
吉姆(画外):“凯瑟琳,我病倒在床,起不来,而且我也没有心思去见你。也许你怀的是别的什么人的……因为我们最后充满痛苦的告别不可能成功,我们的爱情是以它的最佳失败结束的。
切入小木屋的起居室。傍晚。凯瑟琳坐在摇椅上,朱尔正读到吉姆信的结尾。
朱尔:“……以它的最佳失败结束的。”
他抬头看看妻子,然后朝桌子走去。他坐下,取出一张信纸。
朱尔:你是对的。我一点儿也不相信这番关于生病的话。我要直接写信给他,说你想见他。(他写道)“亲爱的忧郁症患者,尽快来看望我们。凯瑟琳盼望你的来信。字写大些,因为她的视力不佳……”
切到巴黎吉姆的房间。
朱尔(画外,:“……她只能看大字……”
吉姆:“凯瑟琳认为我没有真的生病。我还想知道她是否真的怀孕了呢。不管怎么说,我好象不适合当父亲。我有一切理由怀疑,我们的过去,阿尔伯特……还有其他所有的事。”
吉姆折起信纸,装进信封,把它交始吉尔伯特。
吉姆:帮我寄了这封信,好吗?反正你要出去。
吉尔伯特:当然可以。
她离开了。……镜头跟拍到门前。擦鞋垫上有几封信。她捡起信,回到床边。镜头跟拍。
吉尔伯特:你看,这儿有你一封信。(她把信交给他,又走了出去)我必须走了,我要迟到了。回头见。
她关上门。吉姆看看信,打开。
从空中拍的林木遍野的乡村景色,凯瑟琳的面孔叠印在上面。当吉姆看信时,响起凯瑟琳读信的声音。
凯瑟琳:我爱你,吉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我们不懂的事……许多令人难以置信的事都是真的……我终于能生育了……让我们感谢上帝吧,吉姆,在他面前鞠躬。我清楚,绝对地清楚你是这孩子的父亲。我乞求你,相信我。你的爱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你生活在我心里。相信我,吉姆,相信我吧。这张纸是你的皮肤,这墨水是我的血。我使劲儿地写,这样墨水可以浸到纸里去。请快回信。”
吉姆跳下床,走到窗前,打开窗户。
吉姆(喊道):吉尔伯特!
吉姆坐在咖啡馆的桌边写信。
吉姆(写道):“我亲爱的,我相信你。我信任你。我正准备动身去你那儿。当我发现我心里有一丝善良时,我知道它来自于你。
画外音:他们曾应允决不互相打电话,因为他们害怕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而触摸不到对方。他们的信往返要三天,这就象两个聋子之间的谈话。
凯瑟琳在小木屋自己的房间里,她读完了吉姆的信。
凯瑟琳(读道):“我有一切理由怀疑,我们的过去,阿尔伯特……还有其他所有的事。”
她马上提笔写回信。
凯瑟琳(写道).“我要停止想你,那样你就会停止想我。你现在厌恶我,这是不对的,一个人应该永远不被任何东西所厌恶,嫌弃。”
巴移的一条街道。吉姆把一封信投入信箱的短镜头。
小木屋的外景。夜。切到凯瑟琳坐在桌边的中景镜头,她在写信。
凯瑟琳(写道):“我亲爱的吉姆,你的长信改变了一切。今天早上,我对自己说,两天以后,不是一封恼人的信,而是他本人站在这儿。咱们赶快把前天那些刺耳的话忘记吧,现在已没有它们的位置了。吉姆,能来就来吧……不过要快。半夜来也行。”
吉姆在巴黎房间里读信的镜头。
画外音:最后,吉姆收到了一封朱尔的信。
朱尔在小木屋起居室里的短镜头。他正在看自己刚刚写完的信。然后,切至吉姆的中景镜头。
朱尔:你的孩子在凯瑟琳怀孕三个月时死去了。凯瑟琳不想再与你联系了……”
画外音:这样,在他们两人中间,他们什么也没有创造出来。吉姆想,“想重新发现人类的法则是很高尚的,我们与生命的源泉做了一番游戏之后,我们失败了。”
淡出。
淡入从高架铁路拍的巴黎的一系列外景镜头。通往体育馆的台阶。朱尔从吉姆面前走过,但没有看见他。突然,他转过身,伸开双特朝吉姆走去。
朱尔:简直不效相信!
吉姆:你们终于离开了小木屋?
朱尔:是的,我们现在住在法国。我们在塞纳河畔租了一间旧磨坊。
吉姆:朱尔,咱们一定要再见面。明天到我这儿来吧。我将高兴之至。
朱尔:好哇。
镜头摇过一张贴有拳击比赛海报的广告牌。(注4)
化入吉姆离所的内景。朱尔和吉姆玩多米诺骨牌的特写。镜头向后拉,成两个人的中近景。
吉姆:给我讲讲凯瑟琳的事吧。
手和多米诺骨牌的特写。能听到朱尔的声音。
朱尔(画外):很长时间,我一直担心她会干自杀这种傻事。她曾买过一枝左轮手枪。她总说,“某某和某某都是自杀而死的”。这正象谁说“某某和某某是得霍乱死的”一样。(镜头向后拉成两个人的中景)她龟缩在那儿,象个寡妇。她仿佛大病初愈一样。她慢慢地四处游荡,脸上带着死人一般僵硬的笑容。
镜头摇向走进房间的吉尔伯特。两个男人站起身。
吉姆:吉尔伯特,让我来介绍我的朋友朱尔。
吉尔伯特:吉姆总是谈起你,所以我感到好象很了解你。
她离开房间。镜头停在朱尔与吉姆身上。
吉姆:凯瑟琳知道你来看我吗?
朱尔:知道……她邀你开车出去兜兜风。我希望你能接受这一邀请,或许夫人也去?
吉姆:不,她不会去的。不过我去。
朱尔戴上帽子,走到门口。
朱尔:我该走了。
吉姆(微笑):噢,不,朱尔,你不能那样戴帽子……至少在法国不行。
他摘下朱尔的帽子,把自己的帽子给朱尔戴上。这帽子朱尔戴更合适。
吉姆:喏,戴我的吧。

朱尔与吉姆在一座水力磨坊外面又见面了。镜头摇向磨坊。它位于乡村中部,四周绿树环绕。
朱尔:从这儿上去。
他们爬上通往磨坊门的台阶。
朱尔:她今天上午情绪很好……最重要的是别打搅她。
吉姆环顾河岸和周围的田野。
吉姆(画外):妙极了。
镜头摇向一辆汽车。
朱尔(画外):那是凯瑟琳的车。
切回朱尔与吉姆走进磨坊的镜头。凯瑟琳在磨坊里叠床单、台布。朱尔为她引见吉姆,仿佛他是第一次为他们互相介绍。
朱尔:是吉姆。
凯瑟琳(与他握手):你好。
凯瑟琳向吉姆问候,好象他们前一天才分手似的。然后,她仔细地叠起她的睡衣,打成一个小包。两个男人站在她身边。朱尔与吉姆在她背后交换着目光。
画外音:凯瑟琳很愉快,她面带微笑。可她脸上那种神秘的表情又暗示着她与人私通的夜晚。她拿过她的白睡衣,用一条小丝带把它整齐地捆好……吉姆很想知道这件白色睡衣是干什么用的,但是,转瞬又忘了这事。他们出去散步。
凯瑟琳走出去,朱尔与吉姆跟在后面。他们下了楼梯,朝汽车走去。起动器上凯瑟琳手的特写,然后是她踩在加速器上的脚的特写。车开走了,镜头跟拍。化入塞纳河谷的镜头。沿着这条路,汽车疾驶过原野。路的中近景,然后是车篷的中近景。车在一座客栈前停下。
凯瑟琳(一直戴着眼镜):噢,我真饿了。咱们在这儿吃饭,好吗?
镜头推至凯瑟琳手煞车的特写。他们下车,朝客栈走去,吉姆拎着凯瑟琳的小包。路上,凯瑟琳停了一下,把鞋里的沙子倒出去。他们走到客栈门口,阿尔伯特站在那儿。
凯瑟琳:上帝,阿尔伯特?你在这儿干什么?
阿尔伯特:我在这儿呼吸新鲜空气。不过,我住这儿。
他指了指。镜头摇向二楼的一扇窗户。
凯瑟琳:和我们一起吃饭,好吗?
阿尔伯特:当然可以,如果你们马上就吃的话。
凯瑟琳:也许你在城里有约会?
阿尔伯特:也许吧!
他们走进门廊,在一张桌边坐下。化入他们饭后走出来的镜头。朱尔、吉姆和凯瑟琳朝客栈花园的大门走去。吉姆还拎着那个小包。凯瑟琳走到他身边,碰了碰他的胳膊。
凯瑟琳:把包给我。
她从他手里拿过包,走回到阿尔伯特身边。他挽起她的胳膊,两人走进客栈。他们这样做时,凯瑟琳微微向朱尔与吉姆转过身。
凯瑟琳:晚安!
朱尔与吉姆都大吃一惊,他们朝汽车走去。
吉姆:又一次出色的表演,白色睡衣是全剧最后的台词和动作。这我没有料到。我感到惊奇的是她没有选个新人来扮演这个角色。阿尔伯特从前扮演的次数太多了。
朱尔:为什么?阿尔伯特今天晚上表现极好。
他们在车边停下,吉姆正欲上车。
朱尔:把车留给她吧。凯瑟琳的座右铭是:一对夫妻中,至少有一个必须忠实于——另一个。
吉姆(从车旁走开):你已经看到我已不再是一个人生活了。我打算与吉尔伯特结婚。
两个男人在路上走着。镜头跟拍。
朱尔:你比我敏感。你已经意识到跟凯瑟琳一旦一场情事过去,它就永远完结了。(停顿)我想,吉尔伯特会成为好妻子的。她很有魅力。

切到吉姆的寓所。吉姆躺在床上睡觉,他挨着吉尔伯特。汽车的轰鸣声吵醒了他,他疾步走到窗前。起初,他什么也没看见。后来,他看到了凯瑟琳的汽车。
透过窗户,只见那辆汽车开过广场中间的开阔地带,成“之”字形绕过长凳、灯柱和树木行驶。
画外音:吉姆辨别出了远处凯瑟琳的汽车喇叭发出的有节奏的声响。起初他什么也看不见,后来他注意到汽车在大树之间穿行,绕着空旷的广场开着,刮倒了长凳和树木,就象一匹没有骑手的马或是一艘令人恐惧的鬼怪船。
一阵喇叭声过后,汽车开回到公路上不见了。吉姆离开窗户。切入吉姆睡在吉尔伯特身边的特写。电话铃响了。吉姆醒了,拿起听筒。
水力磨坊。凯瑟琳的卧室。她躺在床上打电话。
凯瑟琳:我渡过了怎样一夜呀!我不知道我在那儿干了些什么。那种生活对我来说已经死了。它是一片荒漠,吉姆,死在什么地方。我谈起过你,我去找过你……(停顿)……你在听吗?……那是你,对不对?
吉姆的快速特写,他挂上电话,下了床。急切回凯瑟琳仍拿着电话。
凯瑟琳:那么直接来吧。
化入停在磨坊外面的凯瑟琳的汽车的镜头。吉姆爬上通往房门的楼梯。凯瑟琳把他拉进去。
凯瑟琳房间的内景。凯瑟琳和吉姆在床上坐下。凯瑟琳想拥抱他,可他却站起身。
凯瑟琳:过来躺在这儿,吻我。
吉姆:凯瑟琳,我有话对你说,很长。
凯瑟琳:说吧。
仰拍吉姆。
吉姆:在你借给我的一本小说里我找到了你做过标记的一段话,说的是轮船上一个女人在想象中委身于一个她并不认识的乘客。你的表白,使我震惊。这是你探索宇宙的方法。我也有这种闪电般的好奇心;也许人人都有。可我为了你控制了我的好奇心,而且我不相信你为了我能控制你的好奇心。我认为,象你这样去爱,双方都不会称心如意。一个人得四下看看。(吉姆朝房间后部走去)你曾想把什么东西建设得更好,拒绝虚伪和顺从。你曾想从一开始就发现爱情……可是开拓者应该是虔诚的,没有私心。(吉姆的特写。他站在窗边。当他又朝凯瑟琳走去时,镜头跟摇)不,我们必须面对现实,凯瑟琳。我们已经失败了,我们把一切都搞乱了。你想改变我,把我铸成你需要的人。在我这方面,除了痛苦,我没有给我周围的人带来任何东西,而我只想给他们带来欢乐。(他走到床边,坐下)我向吉尔伯特做过的与她白头偕老的保证是没有用的。因为说不定在什么时候,我就会背弃它。这是一种虚伪。我不再希望与你结婚了。我得告诉你,凯瑟琳,我打算跟吉尔伯特结婚。我跟她能生孩子。
摇成凯瑟琳微笑的特写。
凯瑟琳:一个动听的故事,吉姆!我呢,吉姆,我怎么办呢?还有我想要的孩子。你根本不想要孩子,吉姆!
切回到吉姆。又反打凯瑟琳。
吉姆:我当时想要,凯瑟琳……我想要的。
凯瑟琳:他们该是很漂亮的孩子,吉姆!……
她重复地坐在床上,抽泣着,而吉姆却冷漠地背着她。突然,她站起身,从枕头底下抽出左轮手枪。吉姆也跳了起来。凯瑟琳跑过去,锁上门。她把钥匙扔出窗外,转回身,用左轮手枪威胁吉姆。
凯瑟琳:你要死了。你嫌弃我……我要杀了你,吉姆。(停顿)你是个胆小鬼,你害怕了……
吉姆扑到凯瑟琳身上,抓住她的胳膊,把手枪从她手里夺下来,然后跳出了窗户。
磨坊外。吉姆跳到地面上,跑掉了。

暴风雨中的天空上,叠印着“几个月后”的字样,然后化入巴黎圣于尔絮勒电影院正面的镜头。
电影院里,吉姆看着银幕。银幕的画面:焚烧书籍的新闻片。镜头切回到吉姆,然后摇过观众席,现出朱尔和凯瑟琳,他们坐在后面几排。朱尔想吸引吉姆的注意力。凯瑟琳朝他扔过一个纸团。吉姆终于转过身,看见了朱尔和凯瑟琳,他离开自己的座位,朝他们走去。三个人一同离开了观众席,穿过门厅。朱尔亲切地为凯瑟琳披上围巾。片刻,她忧郁地看着吉姆。三个朋友朝汽车走去。
画外音:吉姆很高兴又见到了朱尔,而且发现,看到凯瑟琳时自己的心已不再剧烈地跳动了。凯瑟琳也避免单独与他在一起。她建议开车溜一会儿。吉姆同意了。
汽车沿着乡间公路飞速前进,成“之”字形前进。
画外音:这次他们会发生什么事呢?……凯瑟琳将车开得很快,使人稍稍感到有些危险。车里笼罩着一种期待的气氛,就象那次遇到阿尔伯特前汽车穿过树林时的气氛一样。他们在河边一家露天咖啡馆前停下了。
三个人坐在花园里的一张桌边,面前摆着饮料。
朱尔:现在他们开始烧书了。
吉姆:是啊,令人难以置信。
凯瑟琳站起身,离开桌子。朱尔和吉姆看了她一会儿,没有说话。
朱尔:对于凯瑟琳,它很容易开头,可很难坚持下来。你的爱情已经降到0度,然后又升到100度。我从来不知道你的0度,……也不知道你的100度。
反打凯瑟琳站在车边的镜头。
凯瑟琳:吉姆先生,我有话跟你说。你能来一下吗?
她上了车,坐在方向盘后,吉姆也上了车。镜头跟着他慢摇,然后,加快速度,摇成凯瑟琳冲朱尔大声说话的镜头。
凯瑟琳:朱尔,你仔细地看着我们。
车里,凯瑟琳坐在方向盘后,微妙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吉姆,笑了。
朱尔注视着汽车沿河岸驶去。车驶上河上的一座桥。桥已倾圮。桥拱所剩无己。这时,朱尔意识到了危险,或是说他突然明白了将要发生什么事,他惊恐地站起身。
透过汽车的挡风玻璃,可见车已到了桥的断裂处。凯瑟琳的特写。她全神贯注,甚至带点嘲讽的表情。
迎面仰拍。汽车窜出断桥,翻了几个个儿,掉进水里,消失了。水面上漾起几道波纹。
画外音:朱尔摆脱了他从一开始就承受的痛苦。起初,是由于担心凯瑟琳对他不忠,然后又只怕她会死去……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

河中芦苇丛的镜头化入火葬场的内景。
四个抬棺木的人抬着一口棺材走过,把它放在另一口棺材旁边。朱尔随之走进来。
画外音:他们发现尸休被芦苇缠住。吉姆的棺材相当笨重,相比之下,凯瑟琳的棺材则相当精美。他们什么也没有留下,朱尔却有自己的女儿。凯瑟琳曾因为喜欢奋斗而奋斗过吗?没有。可她在朱尔的一生中却播下了混乱的种子,直到他感到厌倦。(朱尔的特写)一种解脱之感传遍他的全身,他与吉姆的友谊并不与爱情相等。他们只不过一起找到了一点点消遣娱乐和心满意足的事。发现他们之间的差别并没有减弱他们之间的爱。在他们的友谊初始他们就被叫做堂吉诃德和桑桥·潘沙。
火葬场内。朱尔走到一边。一只手打开棺材盖,把两口棺材推进炉子。棺材推进后,门关上了。
化入打开炉门的手……再化入骨灰的镜头,它们被收起来,放进小骨灰盒里。
切到一座墓地。白天。两个手捧骨灰盒的人在前,朱尔在后,穿过墓地,来到骨灰盒安置处。
画外音:骨灰被收起来放在骨灰盒里。如果他是孤独的,朱尔会把他们混在一起。凯瑟琳以前曾希望她的骨灰被洒在山顶上,被风吹散——可是不允许这样。
两个骨灰盒被封在骨灰盒安置处以后,朱尔走下台阶,穿过墓地,朝出口走去。随着他慢慢离去,银幕上现出“剧终”。

(全剧终)

注释:
注1:特吕弗重视这个“嗯”字,一方面强调这句话,另一方面是出朱尔的外国口音。——译注
注2:在下列第一次大战的场景中,特吕弗只选择了一些主要的翻节镜头。它们大部分取自当时拍的纪录片,这些纪录片是军队电影服务部和七星电影公司送给特吕弗的。
注3:在法国和某些国家发行的一些拷贝中,特吕弗剪掉了这一场面。
注4:1962年5月,弗朗索瓦·特吕弗在法国和某些国家发行的拷贝中,取消了以下这个场面。

祖与占Jules et Jim(1962)

又名:朱尔与吉姆 / 朱尔和吉姆 / 夏日之恋(台) / Jules and Jim

上映日期:1962-01-23(法国)片长:105分钟

主演:让娜·莫罗 Jeanne Moreau/奥斯卡·威内尔 Oskar Werner/亨利·赛尔 Henri Serre/Vanna Urbino/Serge Rezvani/Anny Nelsen/萨宾娜·豪德品 Sabine Haudepin/玛丽·杜布瓦 Marie Dubois/米歇尔·索博 Michel Subor

导演:François Truffaut编剧:François Truffaut/Jean Gruault/Henri-Pierre Roch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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