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若是一桩悲剧,必将已死来读。
——简祯

1

一个世纪前的巴黎,整个城市都是一座巨型游乐场,一半是垃圾堆,一半是天堂。垃圾堆里掩埋着各式各样的废弃物,包括人们排泄出的愤怒、悲伤、忧郁,填埋在假新闻和食物包装的千吨废纸下。而人造天堂里,每个人都在过节日,不同民族、宗教和国家的游人过着他们自己的节日,还有圣诞节、国庆节这样巴黎人自己的节日,哪怕一个农产品集市也能迅速被谈笑风生的美国游客和波西米亚流浪舞者演变为你所见过的最盛大的庆典。人们用钢铁、用丝绒、用酒精、用芳香剂,搭造出陆地上最大的人造天堂,这里会成为艺术电影的发源地,一点也不奇怪。
故事始于一个乱糟糟的化妆舞会,滑稽的打扮,光怪陆离的面具,每个人手握免费香槟喝个烂醉,只有祖与占因友谊的喜悦而目光坚定。他们从中欧来,朝拜这个文学与艺术之都,在一座座博物馆和咖啡馆里寻找着心目中的耶路撒冷。那时的咖啡馆不像现在,现在只有两种人整日泡在咖啡馆,一种人没有工作,一种人没有假期,他们从家里、办公室里跑出来只为让屁股挪挪地方,往耳朵里灌咖啡。在当时,咖啡馆是社会名流们最喜欢的地方,作家、诗人、画家和各类巴黎大学的学生们,雨果!甚至谢绝了医生的忠告,愿为5000杯咖啡而死。如果你穿得不像个绅士,花神与绿珠的侍者可不会为你领位。
只有在这样一个地方,祖与占才能会面。他们性格迥然不同,一个略带保守,一个稍显浮夸。两人都出身非凡,受着精英教育,拥有新贵族大胆而高尚的品位,对文学与社会有着深刻的见解,热爱古典,不是繁文缛节的古典,而是追求艺术本质的古典。两位绅士的愿望很简单,在巴黎,找一份足以谋生的职业,再找一个热爱的希腊式女郎。实干家的生活是简单的,从你切下第一块面包、捡起掉下的面包屑开始。
男人对女人的追求与男人对爱情的追求是两种东西,某个女人或许能满足男人实际的某个方面,但男人对于理想化的爱情的心愿绝对是不切实际的。祖与占,这两位同时带有传统与革新色彩的绅士,他们的爱情观念是开放的。他们拥有陪衬任何美丽女性外表的绅士举止,漂亮脸蛋儿并不是最终的目的。并没有某一种“最终目标”,好让合格的人选成为他们的“情感终结者”,他们不断寻找可以倾吐爱慕的对象,仅仅是为了把他们对于美好的幻想维系下去。优秀的女人在他们眼里如同雕塑、油画、古董家具,是房子的主角,最引以为傲的部分。当男人进入房子里,就成了房子的主人,理所应当去挑选适合自己的物品。
这种从《爱经》之类的书籍里看来的爱情模式,放在当下引人发笑,在当时却是常态。上等人对人情世故的认知永远来自他们的文化圈、学校教育和家庭教育。诸多讽刺剧里都有这样的细节,他们想知道什么,去翻翻晦涩的大百科全书就知道了。他们尊重女性,女性同样是人,只不过在他们眼里,女性是另一个人,或者另一种人,他们不会真的明白一个独立健全的女人在想些什么,身在天堂,女人们都是天使的幻影。探索爱情的过程起初是新奇有趣的,与时代辩论和艰苦的工作之余,他们的身心都得到了极大放松。巴黎熏陶出女人都是厄洛斯的女儿,她们是爱的提供者,充满对爱情的渴望,当你探求爱,她们必将抛出一个让你受益匪浅的答案。最初的爱情是个游戏,追逐与回答,在欢声笑语中流连忘返。

2

巴黎真是个哺育人又抛弃人的地方,穷奢极欲和愤世嫉俗的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同志。游乐场大门敞开,迎来送往,星形广场不留恋英雄也不抵御凶徒。很多人用书籍和电影为巴黎写情书,有才能向巴黎的整个历史和所有人致敬的寥寥可数。不得不承认,特吕弗是其中用电影表达的佼佼者,尽管时代变迁,《祖与占》也可同《戏梦巴黎》对读,作为巴黎写给世界的回信。
特吕弗为《祖与占》写过一篇长序,自云从第一行起便对这本书一见钟情。导演希望当每个人读过这本书都会爱上书的作者,亨利-皮埃尔•罗什,以七十四的高龄于一九五三年发表了这部小说,作为他的第一本书。电影剧本是由导演与作者联合改编的,对话与分镜画面无不进行了缜密推敲。影片最大程度反应出小说本身的简练与优美,投射出作者丰厚的艺术趣味。这是两位才子也是两位密友间的合作,为法国电影史书写了无比动人的一页。
《祖与占》的立意并非为了道德,可它也不是虚假的,那些对话不是作者的自言自语,电影上映时真实的凯茨女士也还活着。书里也没义正词严地探讨过爱情,从不断的诘问与感叹中,人们可以拼凑出陷于爱情的男人的种种状态。电影画面也旨在表达这样的情境,人与朋友,人与爱人,人与家庭,把人放置于诸多关系之中,观察着人的变化。情感的本质,在于人对关系纽带的把握,我们如何表达自己、表现自己,就是我们对感情需求的外现。正如英国作家格林厄姆所说,爱是人们不断去理解明知不可能理解的人的过程,是无私、天真的愿景,是自我牺牲也是自我实现。无法列出一个方程式,脱离开人的单独个性,来表明爱的化学或物理反应,剖析内心也显得苍白。导演和作者达成了一致的选择,用美好的事物来陪衬人的情感,使情感自由发生,镜头和书写只需单纯记录下发生的过程。这部电影丰富而有序的美感正在于此,认真、热忱而不刻意,甚至狡黠地回避了可能面临的道德窘境,因为真实的爱情,是不会与道德为敌的。
和大多数男的作品一样,导演关注的是男性的爱情,以及男性视野之下的女性。通过这部电影,人们能窥见男人在内心树立的自我形象。他们渴望完美,又不断挖掘自己不完美的方面,为之忧虑、为之奋进,在这种观念下,结成的友谊是深刻的,对他人的感情也是深刻的。他们将自我和社会割裂开,不断审视,听从内心,解放智慧与情操。他们的人生几乎是完美的,几乎,如果他们不生活在社会中,不同他人相互追逐。
这样的男人会让女人面临一个疑问,到底是需要永恒的爱人,还是长久的爱情?永恒的爱人总让人心动,跌入情愫的狂潮里,得不到也无法自拔。长久的爱情给人温暖与舒适,是合口的面包与茶,出现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实际上后者更难求,需要耐心,好情绪,门当户对和其他现实因素,我们才有空去相互发现相互磨合,常常在那以前一切便消散在社会机器的齿轮缝里了。前者,一生里总能遇到一两个,要是同时遇到祖与占,那就是两个,日神与酒神都有了。女人们很快做起美梦来,依然不知对方如何看待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份激情。激情真好,可以把灵魂烧出个洞来,将一切琐碎统统倒进地狱火,身心都飘上天国。一旦火焰熄灭,心里只留下一口填满灰烬的冷窟窿。那些同祖或占分过手的女性,后来如何?电影中并未交待过。
仿佛深情都是不幸的,在女性身上尤为明显。男人更理性,自制力更强,不会耽于幻想度日。较为幸福的女人,都有自己度日的功课。生活在巴黎很幸运,她们有那样多的事业和娱乐,有储蓄和打发时间的手艺,不必只待在教室和厨房里终了此生。她们不会因为分手便认为被命运愚弄、抛弃,她们能把自尊心用在其他地方,比如一两种爱好、几个朋友,远行,舞会……巴黎这座人造天堂里,消解痛苦的方式很多,可以称之为不幸的事也就变少了,起码分手或离婚不是。祖与占此前遇到的都是这样晴明的女人,作者自幼与母亲为伴,导演对于女人故事也颇有心得,他们了解这些巴黎女人。一言以蔽之,她们不会全身心投入在一段感情里,她们享受浪漫、礼物、性与爱,也克制着不向男人一直索取。着眼于自己的生活,她们想要平衡,没有哪个男人天然应该占有一个女人的一切,打破这种平衡。
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优秀女人,是生活的好伴侣,可祖与占,他们想要的都是灵魂的吸引与绝对的占有。

3

绿蒂是必然的。
歌剧里都有一位女高音,充当被赋予爱情的角色,是纯洁与至美的化身。她会遭受妒忌和打压,爱情遇到重重阻拦,她不屈不挠又无比脆弱,如果她死了,她的玉殒将升华男高音的灵魂。绿蒂就是这样的女人,每个追求高级趣味的男人,都渴望与这样一位女性相遇相知。她的形象不单表达了作者的审美取向,她也开启了男性对纯洁之爱的神往。
电影中的绿蒂是个值得回味的人物,她的身姿轻盈,仪态优雅,漫步林间如同仙子。她的衣裙都朴素而考究,是旧时代的缩影。身为贵族女性,她们的衣服都是裁缝手工,没有抢眼的色彩,和她们出入的乡间别墅、剧院、沙龙相适应。贵族子弟从小在寄宿学校,有的在海外上学,她们的性格独特,追求也各有不同。绿蒂不是沉迷享乐的人,她对文学和艺术的追求与她博学的父亲一脉相承。对影片中的男性,她是极好的倾听者,优秀的婚配对象。她受着男权社会的教育长大,性格温顺,言辞与举止都是文静的,脸上的表情也是恬淡的,极少表现她的个性。绿蒂散发微光的影像会长久留在占的记忆里,她代表了男性对女性最初的憧憬。
作为男性,我也会选择同绿蒂终成眷属。博取这般女子的芳心,能够证明自己的智慧与品位,这种认可也是当时社会威望的证明。她是法国传统淑女的缩影,毅力,忠贞,温和,是一个拥有雄心壮志的男人最好的人生陪衬。她面对凯茨的来信质问,选择了中肯的回应,这是为数不多表现她高贵性格的一笔。她的高贵在于,面对个性不同、经历不同的人,都能给予同等的尊重,她不相信中伤他人能带来胜利感,她相信温柔与良善才能换取内心的平静和幸福。她总是平静的,从她的姿态到装扮,我甚至可以想象她身上淡淡的熏衣香味。她是心灵的守护者,她拥有其他女性难以企及的柔韧与智慧。她无法打破的纯洁令人退却,退却过后仍是无限向往。
又是个白玫瑰与红玫瑰的写法,两种男性对女性的极端渴望。实际上他们想得到的爱情是一样的,臣服于女性这卓然造物的美妙,无论心灵与肉体。在一定条件下,这会酿成鱼和熊掌无法兼得的悲剧。诚然爱情是自由的,男人仍旧要回归家庭,回归生活。
杜拉斯在《物质生活》中这样说:“没有爱情,男人都是难以忍受的。”回想一下占对于绿蒂的几番变化,一般女性的确难以忍受。从亲密到疏离,在那一段情感中失势,就来找她订立婚约。多么自私呵,简直引人发笑。每个女人或多或少都面对过这样忍无可忍的时刻,尤其婚后,当丈夫喝醉酒、无端斥责孩子和自己、忽视父母和自己的感受,那一刻的失望难以言喻。绿蒂凭借什么忍下一切?只是爱情?不,不仅于此,爱情是需要承担的,至于每个女性应当承担什么,取决于她自身。绿蒂之所以可以承受,是因为她活在男权教育之下,她非常清醒从男性身上得不到的东西是什么。她不需要过多了解男性,哪怕是她的爱人,她已足够了解自己。她的教养和高贵品性,让她这样做,她的品行就是内心的证明,她不需要哪个男人哪怕是国王为她盖棺定论。她已经有了生活中该有的一切,而一份爱情,对她来说也是淡淡的相处,恳谈,林间缓缓的散步,为了和伴侣开车出游的一件新衣。
一个内心丰满的女人是必要的,她令男人敞开心扉,又保持着得体的距离,不会让是非抹黑自己的心灵。如果是男人,我渴望绿蒂,如果是女人,我想成为绿蒂。

4

大多数女人是凯茨。
凯茨的美过目不忘,希腊式的忧郁同时俘获了祖与占。她不是小巧的法国女人,她的五官大气富有平衡的韵律美,骨架也是十足的北欧女人,撑得起格式华服,居家也从不邋遢。尽管大多数女性外貌没有凯茨那样夺目,可对美感的追求是相似的。不安守成规,希望发挥自身的优势,不用敬语和谦词博取他人欢心。自信是最美的珠宝,个性是最时髦的配饰,千人有千面,向往美好永恒不变。
凯茨代表了一种出于直觉的进步,她在化妆舞会男扮女装,跟绅士交谈时爽朗大笑,在男人面前化妆而不是偷偷摸摸在他起床前将自己打扮好。同时她也是个注重家庭的女主人,喜欢假日,热爱田园生活,懂得厨艺园艺之类的劳动。这些都是旧时代的妇女无法想象的。并没有更高的命令者,她听凭直觉做事。她的生活奔放而自由,在巴黎这座人造天堂里,她信手拈来为自己筑巢,同当代城市女性一样。她的建筑品味让人记忆犹新,她买下的湖边的那座垂钓小屋,冰冷,带有荒废感。她用热情温暖了那里,在二楼的角落,洒下看不见的阳光。她选择的艺术品和生活方式,保留着外来的流浪者的生活习气,从游乐场之外的垃圾堆里捡拾被抛弃的东西,造出点石成金之妙。她深知自己是神的造物,她懂得该如何创造。她学习,被美学滋养而后反哺,发散天然的女性本能,不断改善着自己和周围的人。她有热度,喷薄而出,一如青春之泉。
懂得创造的人,比随波逐流者更接近毁灭。新生之力是双刃剑,当人用它扫清现实的荆棘,从有一面剑刃朝向自己。凯茨的专断不逊于男性,她希望在两性关系当中出于平等地位。她对爱情专治,一个有能力占有她的男人,理所应当被她完全占有。和祖交往时她得到了充分的照顾,但祖依然属于传统,无法让她的进步个性得以施展。她就像受到战争女神雅典娜的照拂,看重智慧,孜孜不倦地攻克挑战。和祖的情感太平顺了,无聊让她感到空洞。和占交往是激烈的探戈舞,他们在相爱,也在相互比试。她看重占,她的激情熊熊燃烧,也希望得到占的爱护。他们的矛盾总在辩论中激发,占雄性精神大发的酒后之言,让她难以忍受,她觉得爱人忘了她是谁是怎样的人,疏离感是一种背叛。这股风波本可以平息,她却演化成了冷战,在冷战中顺从了情感的变化。凯茨想挑衅占作为男人的虚荣,而占固守阵地分毫不让,甚至冲动地打了她的面颊。那一掌,击碎了她的幻想。为了尊严,她颠覆了计划中的生活。女人大多像凯茨,可凯茨在女人之中,是唯一的。
两性关系总会在不知不觉间变成角力,尤其是欧洲,欧洲的文化基础是男人建立的,多少优异的女性在死后才彰显光彩。标志性的,剑桥大学的学术俱乐部,只有男性能加入,欧盟的外交界,唯有男人才能得一席之地。欧洲大陆出过多少女王和女英雄,而那里的女人至今沿用夫姓,最高的社会地位,也是必须某夫人,我们不是至今还称玛丽•居里博士居里夫人吗?有人选择沉默着改变,就有人选择战争与革命,抽离出日常琐碎,将生活辟作战场,为自己而战。凯茨是革命的女性,她不是法国人,也在革命者之都受到启迪。没有誓言比死亡更加牢不可破,她的自溺不是冲动而是宣誓,剥夺她名为崇高的外衣,她毋宁死。
不过多批判自杀者也不纵容自杀行径是社会道德的一部分,她的死就像在所有观众胸口开了一枪。当她将自己锁进另一段婚姻的衣橱之中,她的灵魂也走向了死亡。毁灭,是人在战争里中弹,没有当场死亡,子弹留在肉体,随着血流和肌肉在体内继续破坏,突然有一天,成了致命一击。凯茨倒在了尊严之战的战场上,她的灵魂复仇性地带走了她的爱人。爱情就此成为永恒,成为她唯一的墓碑。无法跟一生挚爱修好,也无法回到她伪装出的幸福婚姻,两个是的冲突造成了她的命运。她不能忽视内心的呼喊,活在装模作样里,依靠转动金色的婚戒惶惶度日。她的深情是桩悲剧,死亡成了她的最终审判。
每一个舒缓优雅如花瓣绽放的镜头,每一处充满高贵风情的复古场景,都是导演和作者精心演绎的阴谋。他们用精妙的手势插花,将水晶瓶的玫瑰放在古希腊柱式般的高台上,为的是最后将花瓶狠狠推下。

5

《祖与占》是一部出色的改编电影,出色源于导演和作者的通力协作。不去演绎生活,而是把生活搬进取景框,是新浪潮导演的诉求。尽管《祖与占》表现的是旧时代的法国,特吕弗依然通过不断探讨和尝试,尽可能还原了时代舞台。终究,故事还是围绕婚恋与家庭,还是在讲述不同价值观的人的生活选择。
两个男人,既是绅士也是浪子,影片没有演示他们各自的家庭。他们长期旅居,与家庭保持着书信联系,往来如度假。他们的家庭观念是理想化的,同家庭的维系是松散自由的。男人来到社会,就应当塑造自我施展自我。绿蒂和凯茨都不同,绿蒂归顺于古老庞大的家族,满足同父亲相伴;凯茨不断规划着理想化的家庭,选择终身的朋友,亲自教导子女,控制着她的丈夫。每个人都曾那样幸福,小说中这样写道,“生活就是一个假日接着一个假日”,天堂般的日子!但不长久。
男人还是要回到家里,由于长时间在外,之于家庭生活的细节,他们并没有发言权。无论打扮的多好,男人仍旧很难一下想起衣柜里有多少条领带。女人也不可能一直依附男人,绿蒂有些艰难地走出古堡接受婚姻接受新家庭,凯茨则发现了她无法彻底控制爱人的心。一男一女共舞人生,总要交换位置。男人瞄准将要踏出的每一步和周围想要抢走舞伴的同性,女人垂下眼帘照顾自己的裙摆和两人的背后。谁也不能当别人的主人,另一个人的手能握在手心里,也能抽离出来。命运的舞曲不会因为两人的错步争执而停摆,踏出的每一步都不能退后重来。导演细致地展现了法国人的风情,体察他们不同的心理、举止和言语,几个角色的生活本身就是艺术。他们都想主导,不肯放手迁就他人,小的不合虽被时间压抑,却酝酿成了矛盾的导火索。个性与共性不相协,人与人的关系就陷入两难。角色间的苦缠不是无意义的消磨,是不可说数的心酸。幸福与悲哀总是并存的,爱与恨也是。激烈的投入,必然换来强烈的反噬,近看生活无常,远看自有因果。假设的挽回与补救,并不存在,每个选择都是无法重复的。
法国人喜欢用实证来教育人,不探讨是非,不玩弄逻辑,单靠熏陶,法国人写的寓言故事是是最有意思的。故事浪漫也罢,悲情也罢,总有一种最贴合人类本能思想的精髓,去打动每个入戏之人。这是法国电影艺术的独特魅力,不像意大利的新写实派那样张扬不羁,也不用英国式的黑色幽默摧残观众的智慧。悲剧本身就是种力量,是美好强盛的生命的夭亡,是一种不必多加揣测的定局。《祖与占》最打动人的,就是这股实证精神的单纯。实践对生活的期望,在失望中滑入毁灭的河流,本来平常的恋爱,由于深入灵魂的演绎,变得刻骨铭心。随着凯茨踩下最大的油门,演员连同观众都坐上了那辆死亡轿车。顷刻之间,他们跌出游乐场,而巴黎这座人造天堂,依然对世界敞开着。电影并没有帷幕,灯光亮起后,人们的思考与感动,不需要一个额外的结束。
特吕弗完成电影拍摄时,小说作者已作古。他实现了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承诺,每个看过的人都会爱上写出《祖与占》的作者。这份长久身后的爱,都源于人们不耽于悲剧性的一瞬,源于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大胆向往。

祖与占Jules et Jim(1962)

又名:朱尔与吉姆 / 朱尔和吉姆 / 夏日之恋(台) / Jules and Jim

上映日期:1962-01-23(法国)片长:105分钟

主演:让娜·莫罗 / 奥斯卡·威内尔 / 亨利·赛尔 / 万娜·乌尔比诺 / Serge Rezvani / 阿妮·内尔森 / 萨比娜·奥德潘 / 玛丽·杜布瓦 / 米歇尔·索博 / 

导演:弗朗索瓦·特吕弗 / 编剧:François Truffaut/Jean Gruault/Henri-Pierre Roch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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