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曾说:“无数的人,无数的远方,都与我有关。”可到底如何有关?我阅遍《全集》,未果,只看到他日渐远逝的背影,和几声叹息。


因缘际会,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我穿越了北京城的市中心邂逅了这部拍摄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改编于吉尔吉斯斯坦作家艾特玛托夫同名小说的苏联电影《白轮船》。这中间的机缘巧合絮状纷扬,实在像塔克拉玛干的沙子一样叫人难以细数清楚。不过这部电影给我的心灵带来的触动,却使我很有一种一吐为快的冲动。


沙丹老师在片前导赏时提及:该电影的原著小说被曹文轩、路遥等名家力荐。在电影的前半部分,我似乎也回到了阅读曹文轩儿童系列读物的少年时代,那些被放逐的夏日呵,我和我的形单影只在清凉的河水中游荡,像安置于母体的胚胎一样自由——少年时期的我们似乎只有回到水中,才能回忆起并寻找到这种久违的安全感。


这使我感到,那些曾经或许属于桑桑,但是并不只属于桑桑的油麻地,正如白轮船或许属于片中的小男孩,但是从未真正属于过他一样,甚至可以等同于陶渊明的桃花源、西方世界的乌托邦。它们都是我们的对于理想生活的美好希冀,将我们阻隔在肮脏的、丑恶的、复杂的现实世界之外——战争破坏和平,欲望杀死希望。


成人世界的生存法则一次次刺破了小男孩泡沫般的美丽想象,同时也迫害了仍旧心怀赤子之心的爷爷,逼迫他一步一步步履沉重,蹒跚在生活的沼泽地直至深陷泥淖,最终不得不接过别人递过来的枪,举起并击碎他梦中重建的伊甸园,一起碎掉的还有他为男孩建立的美好的童话世界。


电影的最后,成人喝酒吃鹿肉的欢快场面以及各人变形的脸不断的快速闪回转变,与男孩苍白无力的面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爷爷无措的布满皱纹的脸上显示出一种质朴的孩子气。只是这眼角的泪,比之男孩的痛哭,不知二者哪个更为沉重呢?


电影的前半部分愈给我带来多少关于少年时代的美好回忆,后半部分就愈使我陷入悲伤乃至于悲恸,几度无声流泪至轻声啜泣。它我想起电影《铁皮鼓》里的奥斯卡——一个使我感到可怖又可怜的小男孩。

我想,如果世界黑暗,我多希望时间有魔法,让孩子内心最初的洁净、纯粹、想象力、创造力等一切美好的品质,都能够像被羊水和子宫包裹着的胚胎一样阻隔外物自由地发育、成长,一直到我们都有自己的力量去抵抗一切外来的有形或者无形的压力、入侵时,再分娩,呱呱坠地。而不是我们无知地来到这个世界,被这个世界影响着长大,再不断演绎着业已上演的悲剧。


影片结束,我避开追逐重要人物的汹涌人流,飞速逃离影厅,却在离开电影资料馆不远处听到前面与我相向而行的一对五旬老人的对话时放慢脚步。

老太太不无遗憾地直言:“嘿哟,这片子真没劲儿,还不如咱俩吃完饭瞎溜达溜达呢。”老爷子回应:“可不是嘛,这不是不知道嘛。”我本想辩驳几句,却在听到老太太的下一句话后陡然住了口。她说:“这些小国家的片子,就是比不上美国好莱坞的那种大片儿。”


你瞧,这一刻,我似乎又听到了鲁迅先生在自嘲了。
他说:“人类的悲欢并不能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白轮船Белый пароход(1976)

又名:The White Ship

上映日期:1978-01-13

主演:Nurgazy Sydygaliyev / Sabira Kumushaliyeva / Orozbek Kutmanaliyev / 

导演:波罗特贝克·萨姆什耶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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