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
生活在别处,
在沙漠/海洋,
纵横他茫茫的肉体与精神的冒险之旅,
洪水的幽魂刚刚消散”

这是兰波的诗,镌刻在巴黎大学的红色墙壁上。诗人在流浪中渡过了短促的一生:他是巴黎公社的少年战士、非洲的矿工、印度的船员、马赛的商贩,他是流淌的诗歌,在自由和梦想中燃尽青春。在后世的崇拜者心中,这位“一切文学流派之父”,以生命诠释了“一个永恒的波希米亚人”的意义:反抗一切既定的安排,行走,直到生活带你找到那神秘的国度:住满了天使、精灵,充溢着美酒、诗歌的国度。

这是兰波的潇洒,却不属于奔走于都市风尘的我们。高行健说:灵山就在河的那边。但当你走到“那边”时,“这边”又成了“那边”,循环往复,永远无法抵达。这是凡夫俗子们的悲哀,是无解的人生之谜。所以,我们期盼一种激情,希望它像一股春水,滋润我们沉默的心灵和微驼的背,为灰色的生活带来一丝亮光,照亮那些于寒夜里闪光的理想。于是,我们需要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需要一个别处、一个远方。

《朝圣之路》讲述了这样一个远方。

在得知儿子死于“圣雅各之路”(Way of St. James)的一场暴风雪后,美国医生艾弗里来到了欧洲,在比利牛斯山下寻回了儿子的遗体。在翻捡遗物的过程中,父子间的心灵拥有了一次迟来的默契:父亲决定走完儿子未竟的路,900公里的朝圣之旅,将儿子的骨灰撒放于沿途。这注定是一次悲情的远行。

与“道路”相关的“联合国世界遗产”共有两处:一是日本的“纪伊山地参拜道”,还有就是这条起自法国,穿越比利牛斯山、终点为西班牙圣地亚哥的“圣雅各之路”。这段旅程,因终点处的康波斯特拉大教堂(圣雅各埋骨之地)而著名,与罗马、耶路撒冷并称基督教的“三大朝圣地”。在《圣经•圣雅各福音》中有这样的记载:圣雅各显灵于查理曼大帝的梦中,他催促这位人间的君王,赶快去到圣地亚哥,将他的坟墓从摩尔人的统治下解放出来,并指给他进军的路线,那就是银河系的方向。千年以来,在通往“银河系的方向”上,信徒们摩肩接踵、不绝于道。

这很容易让人想起藏民的“转山”,在神山脚下,行走,或叩头,以此来洗清一生罪孽,脱离六道轮回之苦。在转山过程中死去的,被认为是一种造化,来世有望成佛。千百年来,在通往神山的一条条道路上,信仰之流无尽的流淌。

东西方的人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以“行走”的方式来完成心灵的救赎。也许在宗教的情怀中,远方,有圣灵的所在,它寄托着尘世中对彼岸世界的无尽遐思。行走并不断的靠近它,在这样的路途中,最适宜与上帝或佛祖完成灵魂的交流。

古代的圣雅各之路常因异教的袭扰而充满血雨腥风,如今则早已没有了这样的艰辛。困难之处无非就是翻越大山时与自然的些许搏斗,再往后,就是西欧广袤的平原,杂花生树、大地如锦。没有了性命之虞,朝圣之路就变成了与自己的对话。当然,还有那些同行者。

一路上,艾弗里邂逅了意在减肥的荷兰嗑药男、以旅行治疗情伤的加拿大伤心女、温厚豁达的纽约牧师、还有文思枯竭的爱尔兰作家,这是一场小型的人生集会,各自带着无法化解的愁绪,聚到了一条道路上,互相磨砺,在展现个性与忧愁的同时慢慢达致默契。有些问题,我们注定纠结一生:日渐发福的身躯、负心远去的爱人、未曾谋面的子女、无法完成的书稿、还有父子间迟来的爱意。在行走中、在对远方的期待中,这些问题若隐若现,时不时撩拨一下心灵,又渐渐隐没在路途的喧嚣里,在圣像的光晕后化成一种遥远的背景。

沿途也有各式的风景:作为精神生活中心的教堂矗立于沿途每一个市镇、络绎不绝的朝圣者挤满了旅店酒吧、随处可见的古典遗迹、醉心于斗牛的巴斯克民族主义者、正直的吉普赛父亲和他热情奔放的家庭聚会,西欧浓浓的基督教文化血脉,如同激情的涧水,在时间的乱山碎石中流过,流经无数个平凡而随意的人生。美国医生的心在渐渐的融入,一路上,儿子的身影似乎就在左右,与父亲一起行走、欢歌、醉酒、叹息。

在送儿子去机场的路上,父亲说:“这是我选择的生活(It’s a life I choose.)”,儿子回答道:“爸爸,生活不是选择的,是活出来的(You don’t choose a life ,you live one.)”。对于那些不羁的灵魂,生活不是一个既定的答案,它只是一个需要抵达的远方,这就是儿子的朝圣之路,也是兰波们永远的“别处”。

米兰•昆德拉曾将“生活在别处”用作书名,细致入微的描写了一位诗人内心生命的成长,以此表达对兰波的致敬之情---“我心中已经听到来自远方的呼唤,再不需要回过头去关心身后的种种是非与议论。我已无暇顾及过去,我要向前走”。

向前走,一切都在其中了。

终于走到了旅途的终点---康波斯特拉大教堂,圣雅各的庙宇庄严肃穆,廊柱高耸入云天,千年往来者的抚摸让殿中多现深深的凹槽,一场圣礼正在举行。艾弗里将儿子的骨灰奉祭在圣雅各的棺椁前,双膝跪地。甫一转身,儿子正在人群之中,一袭赭袍,与众人一起摇晃着圣钟的绳索。

声声低沉的钟声里,父子俩相视而笑。这边与那边,此岸与彼岸,远方与别处,在这一刻,归依在一起。

朝圣之路The Way(2010)

又名:拿破仑之路

上映日期:2010-11-19(西班牙)片长:123分钟

主演:马丁·辛 / 艾米利奥·艾斯特维兹 / 黛博拉·卡拉·安格 / 约里克·范·韦杰宁根 / 詹姆斯·内斯比特 / 斯宾塞·加雷特 / 切基·卡尤 / 

导演:艾米利奥·艾斯特维兹 / 编剧:艾米利奥·艾斯特维兹 Emilio Estevez/杰克·希特 Jack Hitt

朝圣之路相关影评

说二
说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