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次看这部片子的时候,除去老爷子精湛的厨艺和一连串让人意外的人生轨迹不说,片中几处描写老爷子叫几位女儿起床的片段,倒是让我咂摸出了一丝新的味道。

老朱爱晨跑,晨跑前后,总会先去房里叫几个女儿起床。在第一场镜头里,老朱先是跑到家宁房间里,喊着“宁宁,宁宁。”又走到她床边,摇了摇家宁的肩膀,说着“起来啦,懒骨头。” 接着走出房门看了看已经没人的家珍的房间,最后走到了家倩的房里,先是敲了敲房门,走进房间后看到睡在桌边的家倩后,快步走到桌子跟前,清了清嗓子就喊“家倩,起来了。”接着还数落了她两句“都说了这种姿势睡觉对你身体不好,你知道吗?” 而刚刚起身的家倩立马就回了嘴“医生还说慢跑对你背不好呢。”

单是这第一幕起床,便或多或少可以看出,老朱和几个女儿之间的关系。

叫小女儿时,老朱喊的是家宁的小名,之后还说了句“懒骨头”,这些都是一种疼爱和宠溺的表现,证明父女间平日的关系不错。
叫二女儿时,推门一看没在床上睡,脸立马就拉下来了,之后走到桌子边喊醒了家倩后跟着就责备了两句。于是一大早上,两人就拌上了嘴,可见二女儿和老朱之间的关系自然是不贴心的,甚至是带有一丝火药味的“对立”关系。
但唯独大女儿,在本片中一次早床也没有被叫过,或许是她本人不喜睡懒觉亦或是每天都得起早去祷告或者上早课。但她在这幕戏里的空缺,一是表现她在家里的身份——是懂事的长女,结合剧中家倩对家珍说的一句话,她在家充当的是已去世的母亲的位置。二是表现了她和父亲间的关系并不亲密,两人之间似是缺少了一种父亲和女儿之间的依赖和关怀。

第二次老朱叫女儿们起床,仍是先走到家宁的房间。中景镜头下的老朱站在房门口叫着“家宁,家宁 ”又走上跟前,摇了摇家宁的身子,说“起床了,懒虫。” 与第一次不同的是,家宁在老朱走后,睁开了眼睛。中景镜头下的家宁,带着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此时老朱改叫家宁的大名以及家宁不再赖床,都是为后面家宁要离开,对这个家的依赖情感的改变埋下了伏笔。
接着老朱又走到家倩房间,敲敲门,抬头往房间里一看,家倩已是醒着靠在床上的。这倒是让老朱有些意料不到,他像是为了掩饰这尴尬式的,赶紧一说了句:“早。” 家倩看到父亲进来了,也欠起身,问了早,本还想说点什么的(估计是想问问老朱检查身体的事情,却有不太好开口),老朱倒一个叹气转身离开了。
家倩对父亲暗地里的关心和两人之间都不善情感沟通的关系在此处表现得很到位,一个尴尬一个犹豫,交流的机会就这样擦肩而过。不过这不正是中国式的感情吗?

在第三场戏中,家中的两个女儿都相继找到了伴儿,搬出了家,只有仍旧独身的家倩还在家中和父亲同住。老朱这天叫家倩起床,看到家倩还在床上睡着,先是悄悄的走到床边,把手放到家倩的肩上,探下身去看了看睡着的家倩,接着又想起什么似的直起身子,恶作剧般地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家倩!”,吓得家倩一个激灵地从床上爬起来,接着老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甩甩手说道:“你快迟到了!”便走出了房门。
老朱的俯身一看,是父亲对家中唯一一个还未离开的女儿的爱的流露;
老朱又猛地一喊,是一个始终不肯袒露感情倔强了一生的老头形象的加深。

从三场老朱叫女儿(们)起床的戏中,便可以看到一家人之间的疏离远近。李安恰是通过这样相串的情节设置和巧妙的细节描写,在无声无形之中表现了中国家庭里的关系与情感。

除去对李安主题思想的表达,这三场戏在剧情推动上其实也是处处埋线。

大女儿这个角色在起床戏份中的缺失,预示着开场时她说的最后在父亲身边陪伴着父亲的预言并不会实现,也表现着她与其他两个女儿之间的不同,与父亲在情感上的隔阂。
二女儿在三场起床戏中的不同反应,表现了二女儿与父亲之间关系的改变,由对立到缓和,由不知如何开口的尴尬到身体力行用陪伴来表达,这也让二女儿最后选择留在老宅这一结局显得水到渠成,合情合理。
三女儿的两场起床戏,则是父亲与小女儿之间情感关系由亲密依赖到渐渐剥离的体现,也暗示着最与父亲亲近的家宁最终也会面临着嫁人的局面。

从爸爸叫你吃饭,到爸爸叫你起床,这些都是李安的心思所在,也都是中国式家庭的情感精髓所在。
现已经离家的我,第二次看到这里想到这些时,反倒真有些想念上学时候我爸爸叫我起床的味道了。

饮食男女飲食男女(1994)

又名:Eat Drink Man Woman

上映日期:1994-08-03(美国)片长:124分钟

主演:郎雄 Sihung Lung/杨贵媚 Kuei-Mei Yang/吴倩莲 Chien-lien Wu/王渝文 Yu-Wen Wang/张艾嘉 Sylvia Chang/归亚蕾 Ya-lei Kuei/赵文瑄 Winston Chao/陈昭荣 Aaron Chen/陈捷文 Chit-Man Chan/卢金城 Willing Lu/唐语谦 Yu-Chien Tang/洪其德 Chi-Der Hong/王瑞 Shui Wang/杜满生 Man Sheng Tu/王玨 George Wang/陈妤 Yu Chen/左正芬 Cheng-Fen Tso/许敬民 Gin-Ming Hsu/聂卓晶 Cho-Gin Nei/丁仲 Chung Ting

导演:李安 Ang Lee编剧:李安 Ang Lee/王蕙玲 Hui-Ling Wang/詹姆士·沙姆斯 James Scham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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