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李安带着他从纽约大学电影系毕业很多年后的第一部影片《推手》参加影展时,遇到了王家卫的《阿飞正传》、杨德昌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日后代表港台电影界最高艺术水平的三位导演的这三部处女作各不相同,《阿飞正传》里的张国荣无父无母,《牯岭街》的张震违背了父亲的期望。此后,王家卫的电影世界将漂泊孤独的艺术风格呈现到极致,杨德昌则继续着逆子的反叛,直到十年后的《一一》才有了温暖的回归。李安则是一直温情默默地在镜头前营造着中国式的家庭气氛。

而《推手》《喜宴》《饮食男女》这三部内在质地其实不一样的电影能被观众认定为“父亲三部曲”,很大程度上靠的是郎雄,这个中国式父亲的典型形象的成功塑造(那时候没有“国民父亲”这个词)。

1993年的《喜宴》是其中最具幽默气质的。赵文轩饰演的高伟同是个男同,有个亲密的爱人西蒙。本来他们生活得很有默契,可是郎雄扮演的师长父亲和归亚蕾扮演的母亲要来美国催婚,于是他们只好串通想得到绿卡的微微来假结婚,闹出一连串喜剧之后,心高气傲的父亲知道了真相,但为了家庭而隐忍了。

当时电影的噱头是同性恋,又有人讲是中美文化冲突,但其实《喜宴》不过是披着同志外衣的伦理电影。即使高伟同不是同性恋而是爱上个家庭背景不同的女孩,即使不是在美国而是在家乡,故事的逻辑还是成立。文化背景只不过是为了片子能在美国卖,并且中国式的婚礼仪式确实能够造成文化上的强烈反差,比如发小爆料新浪曾经的丑事,走错婚礼现场还若无其事继续吃的,闹洞房等等,唯一一次客串电影的李安在剧中将其形容为

西方文化中有个弑父的俄狄浦斯情节,作为人类社会共同体,儿子与父亲的矛盾冲突可以说是历史前进的两个基本逻辑之一。只是中国文化体系有孝道亲情的压抑与润滑。电影的最后,打扰了高伟同三人生活的父母在登机口接受安检时的投降手势,并非文化上的示弱,而是中国传统家庭伦理的深化:你是同志也好,只要能传宗接代。家不散,当爹的权威表面还在,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一年后的李安导演掌控力更强,在《饮食男女》中更加自信地将中国传统的文化更加具体赤裸地展现出来。子曰:食色,性也。本片一开头就是郎雄扮演的大厨师老朱精细地制作各种食物,完全可以当作美食纪录片,想必《舌尖上的中国》从此取材不少。这个家庭的每次重大决定,都围在饭桌上进行,离不开吃、吃、吃。中年丧偶的老朱有三个女儿:大女儿是个在中学教书的老处女,二女儿是航空公司的女白领,小女儿是大学法语系的学生。老朱在餐厅有个老搭档老温,另外有个世交侄女锦荣和她的母亲。

这个沉闷却保持平衡的家庭关系因为老温的去世而打破。多年来,失去味觉的老朱完全是靠老温掌握着火候。有些人说《喜宴》里郎雄为什么能原谅儿子是同性恋,因为其实为他们家服务了四十年的厨师老张,其实就是他本人的基友。虽然有些过度阐释,但我们不妨把老张和老温当作上一辈的精神伴侣。

接着,小女儿竟然未婚先孕再次打破了饭桌前的沉没,再接下来,压抑自己情感九年的老大竟然也找到了爱人,也搬了出去。原先最早想离开且最有机会离开的老二竟然留了下来。其实我觉得老朱的三个女儿其实是一个人,只不过这个人身上的另外两个部分都先离开了”父亲的家”,最后却难以割舍父女之间的情感联系。最后,老朱剧情反转娶了锦荣而非她的母亲,算是一贯乐观的李安给观众的慰藉把。恢复味觉代表可以继续饮食,新的生命意味着男女的延续,父亲还没有老。

相比较而言,我其实更喜欢三部曲的第一部——《推手》。在时间上,《喜宴》只是怀孕,《男女》才在襁褓之中,《推手》的第三代却已经七八岁了。武术家老朱到美国和儿子晓生已经洋媳妇一起生活,诸多不便,但又受不了被子女“安排”个老伴。后两部的家庭冲突是可谓“发而未发”“千钧一发”,《推手》的老朱丧偶、语言不通,可谓英雄迟暮。结尾老朱和陈太太的对话更是意蕴深长,“陈太太”“老朱,你怎么出来了”“我出来看看你走了没有”“我看今天太阳那么好,反正一个人回不回去都好,想着就在这发发呆”“我住在1701”“我住在那边2101”“有空过来坐坐”“你下午有事吗?”“没事。。。没事。。。”戛然而止,像极了法国新浪潮小伙子小女生调情。

李安毕业后不得志许久,或许是这段时期家庭主夫的生活让他对生活看得通透,拍片早期,演员也处在他们最好的年华。

《推手》中演晓生的王伯昭,演过一部书法家赵旭之(赵孟頫、张旭、王羲之)为主角的电影《笔中情》,最为著名的作品是《西游记》的白马。

演陈太太的王莱,也是一个著名的老戏骨,号称“千面女星”。

演孙子杰米的就是李安本人的儿子,长得很像中超球星孔卡,不过这次演戏让他演伤了,以后再也不碰电影。片中晓生发脾气砸坏的桌子李安自己家里的,搞得制片人到他家吃饭都没有像样的桌子。

《喜宴》中的赵文轩是自荐参演的,那时候还没演很多后来的怪蜀黍,真是嫩的可以挤出水来。演微微的金素梅是台湾原住民,机具野性气质,有一个香艳镜头。闹洞房踩新床的小孩是李安的小儿子。

《饮食男女》小女儿王渝文后来在大陆《将爱情进行到底》为人熟知,大女儿杨贵媚在最近的《太平轮》演起金城武的妈妈,锦荣是张艾嘉,二女儿是低调的女神吴倩莲。

两部戏里的老太婆都是归亚蕾。

而“父亲三部曲"那稳重、睿智、幽默,撑起了三部曲的主心骨的父亲——郎雄,于2002年病逝于台北。

饮食男女飲食男女(1994)

又名:Eat Drink Man Woman

上映日期:1994-08-03(美国)片长:124分钟

主演:郎雄 Sihung Lung/杨贵媚 Kuei-Mei Yang/吴倩莲 Chien-lien Wu/王渝文 Yu-Wen Wang/张艾嘉 Sylvia Chang/归亚蕾 Ya-lei Kuei/赵文瑄 Winston Chao/陈昭荣 Aaron Chen/陈捷文 Chit-Man Chan/卢金城 Willing Lu/唐语谦 Yu-Chien Tang/洪其德 Chi-Der Hong/王瑞 Shui Wang/杜满生 Man Sheng Tu/王玨 George Wang/陈妤 Yu Chen/左正芬 Cheng-Fen Tso/许敬民 Gin-Ming Hsu/聂卓晶 Cho-Gin Nei/丁仲 Chung Ting

导演:李安 Ang Lee编剧:李安 Ang Lee/王蕙玲 Hui-Ling Wang/詹姆士·沙姆斯 James Scham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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