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0-02-04

薄雾微光 • 勃艮第公爵:公爵蝶恋花

“蝼蛄科昆虫解剖学，极大改变了人们对这种底下生物的认知，蜷伏的天鹅绒般毛茸茸的身体，以及扁平的四肢和短触角，天生适合钻入土壤，偶尔钻到一米深，类似铁锹的前肢强健有力，非常适合挖掘，随着冬季来临，所有蝼蛄撤回到它们的洞穴，它们要一直冬眠，一动不动地沉睡，直到春日暖阳温热土壤，把它们唤醒。”这是研究蝶科的女公爵辛西娅在讲坛上的一番话。作为学生的艾芙琳就在台下认真聆听。

在彼德·斯崔克兰德的《公爵蝶恋花》（又译《勃艮第公爵》2015）一片中，女主人公辛西娅所处的时代相对模糊，如同她跟女仆人艾芙琳的情人关系。主仆之间，蝶花之间，只是一场戏谑的爱欲游戏。起初，却让我们信以为真。作为仆人的艾芙琳踩着单车而来，必须敲门，必须尊礼，必须听候辛西娅的吩咐，其严苛令人咋舌。

“我没让你坐着”，艾芙琳即会立马起身。“今天去把房间打扫一遍”。或者“你去把衣服洗一遍”。泡沫如心潮般翻滚。“主人，洗好了”。“我去看看”。一会，主人用手指勾着湿淋淋的内衣，说“这件忘了”。“对不起”。“该受惩罚”。拉进房间，惩罚开始。“张开嘴”，似乎痛苦的叫喊。当第二天，重复之时，我们才发现，原来这只是她们通向流溢、交融及巨大满足感的秘密情欲游戏。

其中的主仆关系，完全倒置。艾芙琳的受虐，需要辛西娅的“施暴”来完成。只是这儿的“施暴”仅限于命令、跪求而已。对于艾芙琳来说，辛西娅倘若一不小心真心吐出“艾芙琳，我爱你”，即会遭来呵斥。唯有辛西娅怒喝“你这个贱人，我让你停了吗”之类的咒骂，才能唤醒艾芙琳的情欲高潮，这是受虐者的最高理想。但痛苦的却是辛西娅，她只能忍着这变奏的爱，伺候艾芙琳。主仆关系，是阶级范畴或意识形态下的社会学概念，但在这却不适用，爱可以超越一切，当然也就可以撕裂一切。

每当夜深之时，辛西娅已沉睡，总会听到“华中松蛾”的尖叫，她只得懵懂起身，打开锁在大箱子的艾芙琳。这大箱子，更像一具活棺材。夜夜如是，让辛西娅身心俱疲。好在她们都有迷醉于蝴蝶的同样嗜好，可作为情绪失控前的缓冲。

沉醉于一件事物，总会有所依赖。受虐的情欲也一样。还不止于此，艾芙琳需要更大的受虐，她要预定特制的升降床，这让辛西娅无可奈何。稍不应从，就会脸色很难看，还跟从未出过镜的邻居女人罗布希亚勾搭，气得辛西娅噩梦连连，梦到箱子里的艾芙琳已成一具骷髅。

肿胀的辛西娅总会变换不同的头套假发，套上皮靴，穿上性感的内衣。施虐与施予有着分明却模糊的界限。如同影片开始，艾芙琳在溪水边转头仰望大树，群蝶飞舞，和缓动听的歌曲响起“等你完成了梦想，总会回到我的身旁，至少是这样，已经走过这条路，你也不会再流浪，你会归来么，世人多变幻，可你遗世独立，心未曾改变，亲爱的，心未曾改变，你会回到我身旁，继续完成我的梦想”。

欲达至身体、精神到灵魂的高度相融，那理想化的爱情，崇高的情欲，则只能沦落为个人的呓语梦想。“我好开心，我爱你，我的幸福感难以描述”，辛西娅这样说。可紧接着就是棒喝“我不开心，我不爱你，你这个贱人，你来晚了”，这情欲戏码，如同一种既定的仪式，看似庄严而神圣。挑剔成了一种打情骂俏的变态之爱。“偷懒的时候就该罚”。但这种爱欲戏码，慢慢地却被棺材似的大箱子横亘着。只有后来，当她们一起搬出大箱子，回归大自然，她们或有得救。

显然，艾芙琳从受虐中得到的所谓愉悦，只是一种神经之欢。从生理上来说，当身体受到意愿之后的刺激时，其喉咙、胸腔及后脑交感神经，即会渐渐发生强烈震荡，从而达成其深度狂喜，久而久之，遂形成强度依赖，却无法跟辛西娅之间形成有效契合与交融。以至于辛西娅越来越厌恶这种游戏。艾芙琳却沉湎其中，甚至渴望得到升降床，以求得最大刺激。只有当辛西娅做出强烈反应，不再理会她，她才两害相权取其轻，毕竟神经之爱，还没有比失去爱本身更重要。

导演彼德·斯崔克兰德，被称为不雅电影类型的王者。从《公爵蝶恋花》中，即可窥豹一斑。怪异时空，蝶舞爱欲，美轮美奂，虫鸣浪潮，视角挑逗，无非是在制造一种奇特的感官刺激。实际上，以蝴蝶比如女人比如爱情，中西方皆殊途同归。美好的蝶恋，总会蕴含奇妙的变奏。

而我们对于蝴蝶这类奇特而美妙的物种，却一无所知，她们的思维，也许跟我们永远不在一个节奏上，更遑论与此片达成共鸣。毕竟这种鬼马戏谑乃一种不可能的奢侈品。影片最后并无明晰确定，唯有动听舒缓的音乐，依旧飘荡在静美的山间，引来群蝶戏舞。只是一切还处于无边落叶萧萧下的模糊中。

2015、1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