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夕阳照在这位老人沧桑的脸庞时,特写镜头下我们看见岁月磨洗的道道褶皱。冷色调的镜头之外,听见的是老人敲打树干的的声音,低沉的声音在空荡的山林中发出巨大的回声,那一声声的敲击,仿佛隔过冰冷的镜头,击打在观众的心上。一个对百年枯树的仰拍,配合冷色调的再现,一种压抑,萧飒,沉郁,扑面而来。老人坚定的雕刻着他的山神,如同雕刻他的信仰。此时特写下的他的脸,却折射出岁月的芳华,和对生活的坚定。这是一部记录山林人生活的影片,他们与自然同生,享受自然的赐予,同时也忍受着自然的枯竭给他们带来的艰难,但唯一不变的是他们对生命的尊重,对生活的信仰。

首先,此片通过对色彩的运用和捕捉塑造了人物的形象,观众透过镜头下色彩微妙的变化,直接感触人物的内心世界,体会他们的精神品质。描绘冬天山林的景象时,通常是泛黄的冷色调,那种阴暗陈旧的颜色,尽显着山林的落后与萧条。枯黄的树枝上压着皑皑的白雪,冷涩,枯寂,苍凉一一裸呈在全景的镜头之下。然而,孟金福为“神马”扎上的红绳,却是鲜艳夺目。近镜头下他的双手如同枯败的树皮一般,生活的艰难将它磨洗的泛旧,黝黑的泥土嵌进他的指甲里,一双盛满灰尘与污垢的手,却怀着对生活的尊重与信仰的心情,为那匹神圣的马系上鲜艳的红丝带,镜头下,红色的细带久久的在画面中摇曳,那抹红色与整个暗黄的暗调画面形成一种反差。也与老人的那双沧桑的双手形成对比。双手布满尘土的人,内心却干净明亮,导演用那抹鲜红,让观众感受到了老人在艰难的生活处境中,依然对生活充满着红色般的热情,红色般的希望。那整个山林度过了漫长枯寂的冬季,步入温暖的春季时,影片的色调也有低沉阴郁的暗调过度到明快的亮调。这一色调的变化,顺利完成两个季节的区别和过度。明亮轻快的绿色,在影片中第一次让观众感受到春季特有的蓬勃生命力,绿色渲染出一种纯净,明快,宁静的氛围。它让山里人感受到了生命的美丽和希望,孟金福昏暗的脸庞,也在春的洗礼中透出了红润的光亮。观众在他脸上的希望中也感受到了暖意。

其次,声音和画面的协调也为本片增添了意境。一片静谧深邃的蓝色星空做为大的前景,老人倚地而跪,面朝月亮,后景是一团火红的篝火,簇簇的冒着火焰。因为前景开阔,视野辽远,所以构成了一种深远静谧的意境,老人的祈福语在这样的深远的意境中,缓缓的流出画面,留在观者的心间,如同梵语一般庄严神圣,配合渺远的蓝色为主基调,营造了神秘的气氛。一团燃烧的火,成为导演利用的一个意象,它燃烧在老人的内心,那是生命的火焰,生命不息,生活不止,希望不灭。老人向月亮神祈祷美好生活,却也是在坚持着生活的信仰。他的虔诚和对生活尊重,让他的生命变的纯然舒展。在导演精致的构图下,神圣的伫立着。夏天,老人驾着桦树片做的小舟,悠悠的荡漾在河水中。夕阳下,逆光摄向老人,他像一个剪影一般,在河流件漂荡,船桨划过流水,发出潺潺的声音,小船驶向越渐辽远的夕阳,纵深运动的镜头下构成的画面,配合缓缓流泻出的画面声,营造出了辽远的宁静的意境。平和的画面里,观众看见他们的朴实勤劳,自然澄澈的流水声里,观众感受到他们内心的安然平和。仿佛这一组画面和声音的配合,让观者更接近了他们的灵魂,像这一湖水,干净醇厚。
影片尾声的那段萨满舞,以蓝色的天空为大背景,意境深远,篝火渲染的光照在老人的脸上,使得前景色调浑厚,浓重幽暗的红色,增添了萨满舞的庄严与神秘。那敲着的萨满鼓,发出厚重的声音,祈福的歌如同天籁洒在人间。观众在深远的意境中获得纵身感,迷醉于这古老的文明,敬仰与那种几乎绝迹的人类精神,怅惘于这传说般的萨满。最后,笛声悠扬,仿佛穿过岁月的沧桑,一片皑皑下,老人骑着马,庄重而悠远的消失在画面的尽头。那白雪茫茫的深处,是冬季的又一次轮回。而他们,依旧依赖着这片贫瘠的土地,充满信仰的活下去。

最后,令我深有感触的是本片的主题。在尘世的浊浪中翻滚,城市中的我们,纸醉金迷,缺乏信仰,肆意砍伐,不懂得敬仰和尊重。而这些高贵的品质,在导演捕捉和利用的镜头下一一呈现,那种将生命融入自然,让感激贯穿生活,令生命充满信仰的虔诚,让我们的尘封的内心豁然明亮。影片的冷色调,影片的沉郁,凝重,却让观众找到了自己生命的一束光亮。贫穷,艰辛,落后,并没有让山里人放弃对美好生活的执着追求。被明亮的幸福包围的镜头前的我们呢,那种虔诚的信念俨然在影片的感染下被树立起来。

最后的山神(1992)

上映日期:1992片长:40分钟

主演:孟金福/丁桂琴

导演:孙增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