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木质的床
角落里停着上世纪的浴缸

我说，他家的浴室会让我想起埃及——
金字塔和古老的狮身人面像
泡沫会掩盖伤痕
躺在温水里
是不是另一种衰亡

2
上帝嫉妒他
于是制造了太阳
太阳只在他的身上刷满光
他的肌肤细腻
风割过也不留声响
我会站在街角
洗涤将他捂热的风
我会躺在悬崖
趁阳光着陆前优先歆享

自私
你以此言判定我
可你忽略我赐予他的温度与死亡
阳光会灼伤他的脸
雀斑
是烈日塑造他残漏的指纹
每张唱片都也相仿

我会窥伺他的日子
用宣纸烙印他的一举一动
拍卖会上
我与梵高共生
他因我不朽亦不凋亡

我是不是迷路了
怀疑击垮了我用海沙堆砌的城堡
他迷恋海
于是我迷恋他
我因错过了一次日落而颤栗
他为我捡起了沙滩最后一粒阳光

第二天就会有大风
我们仍旧在木屋里烤火
我们毫无畏惧
我们浸泡在虚假的火光里
我们期待死亡

3
他有一辆机车
血红色
他送我的第一件惊喜
头盔的血红色
他载我横跨过每一个夕阳
风替我揭开他的发梢
我才敢瞥见他的眼角
我看见某一夜的死刻下的泪沟
也看见某一次日出
有清晨或许黄昏

雨夜会有灯塔替我放声高歌
我只是坐在他的后座
车灯会张开捕梦网
斩获他的笑
赐予我
我只会靠在他背上
不是小说
所以没有呼吸声也不会有心跳
只是一面冰冷的皮革
另一面是他滚烫的背——
触觉不会撒谎
一无所知

我和他撞见在电影院的一角
他把手伸进我的爆米花里
我没有
他是诗集的宠物
他的意志腐烂在每一行亟待推敲的字词里
他把爆米花嚼得脆响
是不是在怠惰地狱里被碾碎的恶灵也一样
电影院里只有昏黄的灯光
没人介意我们在二楼
我们不介意有人观赏
此刻
仅此而已

我刺杀了塔纳托斯
如今我记载众生的诞辰与忌日
我专职为他预留了一页纸
一九八五年的夏日
我用火洗净了他的每一件衬衣
希冀足以磨平每一个
足迹

夜晚会死
也渴望死
等光明重新降临他们就会闭上双目
每一段灿烂都会阵亡在下一段灿烂的起点
他们将最后一次呼吸交给对方
他们在墓碑上起舞
他们穿上最后的泳装
他们有衬衣和短裤
他们等待战歌奏响
他们会在墓碑上起舞

4
他闯入我的生活
我借机将幻象装入他的躯壳
他驾着车载着我冲下整个山崖
其实我还没有再看一次——
他用钢梳替我做的发型
我渴求这会是段爱情
我们葬身于烈火之上
我们披着猩黑的焦痂
不再畏惧丛林里的荆棘
伤不到他
所以伤不了我

会有萤火走向他
他需要绷带与草药
耶稣希望我成为药剂师
我不乐意
于是我将他推向沙地
我知道海水可以磨碎他的血液
就像我和他都需要罗非鱼

他会追逐定义的速度
我在海里
他在风里
我们爱上同一个女孩
只不过我更爱他
他更爱她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