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1-26
Antares | 青空 • 深红:さようなら！
「再见，奏子。」
「再见，未步。」
就这样离开了。
车厢里的未步自钱夹里拿出一张发旧的剪报，上面是「都筑事件」的报道，重点不在于文字，而在于穿插在文字间一张小女孩的照片，那女孩似乎是沉浸在惊愕和难以置信之中仍未缓过神，12岁的她还来不及承受失去至亲的巨大悲恸，在被汹涌的哀伤浸没之前，一切，请先静止好吗？就那样，低着头，愣愣地、愣愣地站着。周遭的事务都不存在了，思绪回到了实习旅行下榻的宾馆，老师到来的脚步搅散了熄灯后仍在夜聊的同学们，装睡般地捂在被子里，却只听见老师轻而坚定的呼唤着：
「秋叶，你在哪。」
「秋叶，回答我。」
从被子里懵懵的抬起头，「我在。」
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吗？
未步看了看剪报上的照片，觉得心中有些什么东西，沉重而迟缓地沉下去了。拿起手机，删除了一个名为「秋叶奏子」的通讯号码，也删去了同曾经那么一段人生的最后联系。原来她从来都知道，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生活范围内的青涩大学生，是八年来心底最深的歉意。背着「杀人犯的女儿」的标签独自生活了八年，和周遭形形色色的人相遇再离开，只有民郎留了下来，他不介意她是杀人犯的女儿，又或者他为了钱可以无所畏惧。不管如何，他留下来了，就行了，只要自己不是孤独一个人了，就算被他多打几下又如何？父亲犯下的错，或许多多少少应该变相地由女儿来偿还一些吧。至少在苟延残喘地活着。只是偶尔会想起，被杀的一家留下来的那孩子，她，过得好吗？
「最高法院的判决，很快就下来了。你要……」
「当初，让我去杀就好了。」
曾几何时，未步以这样的话，驱赶了那位《论坛》杂志的撰稿人——八年来他一直为「都筑事件」追踪报道。「让我去杀就好了」。果真是杀人犯的女儿吗，父亲很可能被判死刑了，如今，还说得出这样的话来吗？那么，就让杀人犯的女儿，也成为杀人犯吧。八年前照片中那个愣愣的女孩子，第一次对杀死自己全家的恶人的女儿，产生了想要接近的欲望。一场「事故」早已将两个人的人生系在一起，只是，她们还不知道。
「你们两个，发型不同，脸型也不同。」
「可是，身上散发的那股劲，那感觉。」
「一模一样。」
命运敲定了要这么发生。「事故」的代价，是两个女孩都孤零零地过着。她活在悲恸的记忆里。她活在罪犯女儿的阴影下。什么是快乐？罪犯都筑则夫悬而未解的案件持续了八年，她们在自己的世界里各自过着互不相同的生活，两颗心却被同一件事情的两个对立面牵引着、纠缠着。她们活在同一种变故的惯性里，自由且相似的成长。所以，在Ice Storm里她亲手调给她的「冰风暴」，她尝过之后惊讶而欣喜，呵，是喝出了，自己人生中的味道么？
她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彼此的身份，却还是掩饰着以为能够演一出完美的戏。她的报复，她的赎罪。只是，曾经那场深红色的悲剧不应该蔓延到如今，上一代的恩怨应该随着一纸审判彻底了断。可幸的是，在罪与罚的边缘，她们都选择了宽恕，宽恕那场错误的事故，宽恕彼此的亲人，也宽恕自己的人生。二十岁年轻人的生活，理应有它本来该有的样子。最后，她吻了她，带着冰释一切的坦然，也带着对彼此的留恋。一个吻。
然后，各自转身，走回自己的生活里。手机里不再有谙熟至深的对方的名字，却也依然有些东西悄悄落进了心里。是啊，这样的人生，已经不需要用一个号码去解释什么，命运的羁绊，只会落在以后的道路里。所以，她笑得坦诚，她笑得雀跃。是啊，笑吧，这样的人生，已经不再孤单。和往昔的一切说再见，然后，继续新的旅程。
「再见，奏子。」
「再见，未步。」
看到她们说再见的时候，我竟然流泪了。在此之前，看到都筑则夫的暴行，这部电影我差点放弃，因为我讨厌血腥和暴力。然而，看完之后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部好片，虽不至于赞不绝口，却也令人印象深刻。我不懂那句「さようなら」为什么会令我流泪，只是隐隐地觉得，对人生中一个阶段的告别，总是令人动容。这是我在豆瓣的第一篇影评，于我而言，也是一个阶段的结束，另一种开始。想起曾经一直不敢写任何评论，只想有意避开豆瓣中的某人。如今，大概，我也需要说一声「さようなら」。
然后，继续我的旅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