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巴西课论文~胡子最高~】

上帝之城,这是一个早已被里约热内卢遗忘了的世界,片中人们在逃避警察时会说“上帝保佑”,会拿着枪在胸口画十字,但仍然不能改变这个事实:这是一个上帝压根无暇以顾的城市。那里的男孩可能四五岁就目睹暴力的发生,七八岁就开始杀人抢劫吸毒贩毒,九或十岁因为一次在别人地盘上的抢劫被“扛把子”射掉脚趾头,甚至有可能到十几岁二十几岁就被杀暴尸街头,任何一个听到那昼夜不停的如鞭炮般枪声的人都会对于这个地方胆寒。然而奇怪的是,我却没有在《上帝之城》中看到哪怕一个满脸愁苦或是抑郁或是求死的人,生活在那块地方上的人们脸上和血里有着那样的一种——一种我在地球这一边和平宁静的社会里街道上却鲜见的——蓬勃的活力,然而身处地球这一端的我,也只能够从这部《上帝之城》中窥见巴西里约贫民窟的这只豹子的一块斑来揣度彼端的生活而已。

不得不说,影片中贫民窟的全体居民团结一致的精神令我这个集体主义文化下成长起来的人都惊讶不已,妓院旅馆的枪杀抢劫案一出,整个贫民窟百千人竟然能统一口径三个月让警察抓不到人;唯唯诺诺看着就像个loser的主角Rocket却有着令人刮目的顽强不屈,勇敢追求喜欢的女孩子,勇敢追求自己的摄影梦想,哪怕那女孩那梦想是多么遥不可及,哪怕失败再多次,哪怕是冒着生命的风险也不放弃;嗜血凶残无情无义如小霸王泽,也珍视与Denny的友谊,这是比爱情还要浓烈的感情(连“I love you, but I have had enough.”都说出来了,这绝非一般革命同志友情,由此导致我甚至一度怀疑导演是要把泽塑造成gay);还有整个贫民窟群体的那种热情不羁和昂扬振奋,所有这些特征却是同是第三世界国家劳苦人民的我们所不能拥有的,当然,不能拥有的还有他们的自由。的确,上帝之城里聚集着被城市拒绝的的人们,他们被主流社会抛弃,受不到教育,就像在电影里,我们压根看不到贫民窟里勤奋工作的大人或是努力学习的孩子,更看不到工厂学校,只能看到绵延曲折错综复杂的破烂街区和贫民窟外远处依稀可见的高楼大厦,还有那些原本该舔着棒棒糖的孩子却在枪口上舔血。这里的人们出生之后交的第一个朋友可能就是某个街头帮派的小混混,上的唯一一所学校可能就是这枪杀如鞭炮的贫民窟社会大熔炉,遇到的第一个愿意和你上床的女人可能其实是个Deise Lane,得到的第一个工作可能就是贩卖毒品链条里最底层的delivery boy。 但是,不能忽视的是:在这种受主流社会文化忽视的街头文化的浸润下,巴西的贫民窟里输出的并非只有杀手毒枭,不知道多少来自这里球星,他们高超的球技是和小伙伴们在狭窄的街道和扬着尘土的平地上练出来的,不知道多少从这里走出的文人艺人,是因为受到了这里多元文化人情百态的滋养,更不知道有多少城市别处的少女艳羡贫民窟桑巴舞校中少女扭动地似乎更富动感的大臀部。

要了解巴西的贫民窟(favela),就必须牵扯到另外一个概念——“腹地”(sertão),腹地“特指在巴西东北部、中部的内陆地带,这一大片广阔的区域自然条件极为恶劣,周期性地被旱灾侵袭,无论是殖民时代的垦殖进程还是独立之后的近现代化进程在这里进展得都极为缓慢,因此,直到现在,腹地依然是穷乡僻壤的代名词。” 1如胡子课上所讲,贫民窟即为“腹地在都市的延伸”,从词源的角度能看到贫民窟与腹地的渊源:favela原指一种腹地的耐旱植物。在卡奴多斯之战后,退伍军人和难民因为没有拿到政府的军饷和补给,又不愿回到腹地故里,就模仿这种坚韧的腹地之草favela在里约热内卢的山丘上定居下来。后来从腹地来到里约谋生的穷人和来自东南沿海咖啡种植园里的黑奴也加入了贫民窟中,只见新人进, 不见旧人出的贫民窟叠床架屋般渐渐扩大(影片中也可以看到60年代上帝之城中整齐有序的房屋到70年代后就变得拥挤而无序)逐渐自成一体,自我组织,从此固化2,甚至能够发行自己内部流通的印着毒贩头像的货币。如同达•库尼亚所在《腹地》中写道的,虽然腹地贫穷羸弱,但它“是巴西民俗文化的根源,印第安人、 黑人、 混血人和白人在这一片被历史的加速器抛掷出来的贫瘠土地上, 缓慢而充分地融合出了与沿海地区的欧化文明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文化形态。所以,达•库尼亚认为“真正的巴西在腹地”,这个观点甚至深远地影响了巴西的思想文化史3。

我想,正如达•库尼亚所写,或许贫民窟里的人民是最能代表巴西精神的,他们极尽冒险、刺激与疯狂之能事,追求生命的盛放狂欢,他们跳桑巴、踢足球、走狗斗鸡、尽情做爱。正是有了如此不可禁锢的活力,他们才能在拉美这块动荡不安的、通行丛林法则的大地上生存下来。 生活在贫民窟的他们并不像我们想当然的那样低下粗鄙没有人格只是一个符号,从某些层面上来说,他们甚至是比我们活得更加生动的人,如同discovery的列国志巴西篇中最后的结语中所言:在这个国家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被改变,格斗者将舞蹈变为武术,工程师把热带丛林变成世界上最为超现代的城市,奴隶的后代掌握了生存的技巧,快乐四处可见。所谓的美国梦就是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显然巴西也分享着这个梦,只不过对于巴西人来说,这种转变可能是一瞬间的事,一刻的完美胜于一生的完好,他们活在当下,这也是他们的狂欢节所具有的要义:夜晚变成白天,贫穷也可以富有,平庸变成美丽,这种变化就是我们要讲的故事的核心,无望的生活变成了无尽的美好;这是一个擦鞋的小男孩也可以成长为总统的国家,这就是巴西精神。是啊,他们活在当下,是啊,他们有梦和激情。

即使到时候能够到桑巴之乡去一睹课上所描述种种,我可能还是不敢像胡子当年那样“风萧萧兮易水寒”般深入那上帝之城,但是,我不会是冷漠的,我是能看见他们的,我是羡慕他们的。想到前几天读《巴西诗选》的时候看到这首Cruz e Sousa所写的O ASSINALADO4,附在下面,这就是我心中对于那块热土的最贴切的想法了:

你是疯狂不朽的狂人
高尚而疯狂的狂人
大地总是你那黑色的脚镣
地上的巨大灾难束缚着你。

然而正是这痛苦的镣铐
然而正是这巨大的灾难
使你的心灵因渴望萌芽
爆裂成无数柔情的星星。

你是个诗人,伟大而卓越
把个荒无人烟的世界
一点一滴地洒满永恒的美丽。

在神奇而广袤的大自然中
精神焕发出的一切勇气
都证明了你那狂人不朽的惊奇!

参考文献
1,赵振江,滕威,胡续冬.《拉丁美洲文学大花园》,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7 年,第 235-236 页。
2,李玉婷.(2007)巴西贫民窟的成因.第2页。
3,张扬.(2009).巴西“电影复兴”以来的“贫民窟美学”.第10页。
4,安东尼奥•卡洛斯•塞克琴选编,作序和注释,赵德民译.《巴西诗选》,北京:外文出版社,1994年,第59页。

上帝之城Cidade de Deus(2002)

又名:无主之城(港) / 无法无天(台) / City of God

上映日期:2002-05-18(戛纳电影节) / 2002-08-30(巴西)片长:130分钟

主演:亚历桑德雷·罗德里格斯 / 莱安德鲁·菲尔米诺 / 菲利佩·哈根森 / 道格拉斯·席尔瓦 / 乔纳森·哈根森 / 马修斯·纳克加勒 / 塞乌·乔奇 / 艾莉丝·布拉加 / 

导演:费尔南多·梅里尔斯 / 卡迪亚·兰德 / 编剧:保罗·林斯 Paulo Lins/布罗里欧·曼托伐尼 Bráulio Mantova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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