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男生谈到最喜欢的文学作品开头,都会不约而同提到《百年孤独》;女生呢?至少我了解得最多的,是杜拉斯的《情人》——“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我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很美,现在,我是特地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你比年轻时还要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年轻时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貌。”对于许多女子来说,年老色衰几乎是一生中最大的悲剧,与此同时带来的还有伴侣的抛弃;因而最完美的结局,莫过于老去后还能被痴情地爱恋吧。

写下这段话的杜拉斯,离那个湄公河渡轮上美丽又古怪的少女已经半个多世纪了。年近不惑,杜拉斯终于提起笔,剖开这段少女时代的尘封往事,回忆她“一生情欲的开端”。杜拉斯不愧是传奇女作家,从她的初恋就可见一斑。那时她不过才十五岁。十几岁的少女,大都还沉浸在言情小说或浪漫偶像剧里,而杜拉斯却纵身情欲的火海,任种族、金钱、家庭把自己撕碎,难怪杜拉斯说她自己经常感到“不可抑制地衰老”。
初恋的理想对象,按大多数人的设想,应该比自己长一两岁,他有小说里常说所谓阳光般的笑容,干净笔挺的白衬衣;会因为一点小误会而怄气,即使笨拙还是会千方百计地把你哄好。再后来遇到过越来越多人,才逐渐看清没有纯粹的感情,所谓的爱情总是依附于金钱、地位之上,最后才认命,乖乖活在生活的牢笼。但杜拉斯不是,她一开始就认命了——从学校里她得知被包养可获得丰厚报酬,于是她主动地,走向那辆黑色的汽车,隔着车窗给少爷留下一个吻痕,便撩拨起少爷炽热的求爱之心。

初恋的时候,我想大多数人没有经过什么认真严密的分析,也谈不上什么真正了解彼此,甚至连作为基础的爱——恐怕也是虚妄的。初恋,是一个急于把头脑中关于爱情的想象一一验证的过程。但对于杜拉斯而言,她在这方面是俗到脱俗的。说她俗,是因为她一开始就将爱情的幻想通通抛弃,只希望这段关系能多少改善她的生活;说她脱俗,早慧的她看透了生活苍白的底色,不再留存什么罗曼蒂克的幻想了,即使知道自己是美丽的,骄傲的。这可能也是很多女文青青睐《情人》的原因——情窦初开的少女时代,面对沉重的学业压力和家长老师的一再洗脑,大多数人只能把那份微妙的感情埋藏心中,时隔多年回忆起来徒留遗憾。但《情人》里的那个少女,毫不在意种族的差异、同学的眼光、家人的训斥,肆无忌惮地体验偷吃禁果的滋味;她的大胆、张扬,蓬勃的生命力为那个沉郁的年代、沉郁的家庭注入了一丝生机——哪怕只是转瞬即逝。
当杜拉斯以为这段所谓的交易关系结束之后,在返回法国的轮船上,远远地看见了那辆黑色的轿车静默地站在那,却看不见他的脸。她没想到她值得他来送一程,更没想到自己的双眼会噙满泪水,那一刻,或许杜拉斯真正意识到,那个她自己为不爱的,激起她无限情欲的孱弱的东方男人,再也不会见到了。

杜拉斯本人曾在《中国北方的情人》里说过:“压抑的感情总会让人有扭曲的快感。”这句话也很令人容易想到《色戒》。这两部电影在很多方面很相似,都是蒙着面纱,只有身体的恋爱:易先生或许没想到他会爱上王佳芝,杜拉斯也没想到她会爱上中国情人。他们成为正常恋人关系的可能性被社会挤压得所剩无几,却还是发生了;身在其中的人是知道终将结束的,所以便用尽一切力量来表达压抑的爱——在这两部电影里就体现为三场床戏。不同的是,《情人》里两人到了晚年还有通话,但易先生的余生只能独自凭吊王佳芝了。

人们回忆过往,总会不经意间把它无限美化,好像那便是一生中最伟大、最光辉的瞬间,尽管在经历这一切的时候,却是有千百种苦恼萦绕心头,谈不上多享受的。只有当它真正远去,才会在封尘的记忆匣子里翻出,感慨那才是最好的。或许这也正是《情人》的魅力所在——当我老了,年轻时的情人还眷恋着我年轻时的容貌,眷恋着我们共同度过的时光;想到这里,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定会泛起微笑吧。

情人L'amant(1992)

又名:The Lover

上映日期:1992-01-22(法国) / 1992-06-19(英国)片长:115分钟

主演:珍·玛奇 Jane March/梁家辉 Tony Leung/Frédérique Meininger/阿诺·乔瓦尼内蒂 Arnaud Giovaninetti/梅尔维尔·珀波 Melvil Poupaud/Lisa Faulkner/让娜·莫罗 Jeanne Moreau/弗里德里克·奥伯汀 Frédéric Auburtin

导演:让-雅克·阿诺 Jean-Jacques Annaud编剧:让-雅克·阿诺 Jean-Jacques Annaud/Gérard Brach/玛格丽特·杜拉斯 Marguerite Dur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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