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复杂,在两性上也有相当的体现。比如动物之间的那事,我们一般称之为交媾、交配,而给自己却发明了那么多诗情画意的名字,巫山云雨、鱼水之欢、洞房花烛、燕尔、临幸、敦伦、做爱……有思想的动物就是不一般呵。爱情,作为人类最伟大的一项发明之一,像中国人发明了龙一样伟大。千百年来,爱情一直是个永恒的话题,引无数文人骚客竞折腰,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更有甚者,像诗人普希金曾毫不掩饰地说他:在女人的两腿之间找到了真理。这也从侧面证明了真理具有普遍性,比如,上述真理多数人都能找到,且热爱真理之情溢于言表,虔诚地拜倒在真理的石榴裙下不能自拔。
但不管怎么说,这爱情已成为人类基因之一种。无论时空如何转变,人们一直是趋之若鹜,前仆后继,欲拒还迎。得者,喜上眉梢,幸福地要死;失者,呼天抢地,遂文如泉涌。其实没了爱情,两性之间倒是可以省去繁文缛节、少了不少麻烦,可是那样也就没了趣味。与动物不同,人是渴望一点戏剧性的,人人都想做一个有故事的人。故事自然讲究曲折迷离曲径通幽,太直接太直白了当然不佳。于是乎,人们从风餐露宿茹毛饮血的石器时代,一路走到高楼大厦有天有法的21世纪,扔掉了很多不好的传统,比如宫刑、凌迟什么的,同时发明了很多优良的习惯,比如平等、民主什么的,但这期间,只有爱情亘古不变,以一贯之地伴随着人类。
平凡的爱情,必定遭艺术的舍弃。上升到文艺的范畴,或多或少要追求点轰动效应,要有点不同凡响。于是,很多与时不和谐的爱情成为千百年来的经典,比如《西厢记》《麦克白》什么的。艺术要与众不同的准则直到今天也适用,一本正经门当户对的爱情肯定不如不伦(伦理)不类(归类)的更有吸引力,比如《教室别恋》《钢琴教师》《午夜守门人》《绿椅子》什么的,都是不走寻常路,触碰了人类潜意识中的被道德的压抑的那个我。记得神话里创造人类的众神,经常就是母子啊、兄妹啊这样的不伦结合。
在大框架上,《情人》这部根据小说改编的电影自然也不例外,也讲到了爱情,一个15岁半的法裔女孩,一个32岁的华裔男人,年龄与地域的巨大差异,这首先就有了不同,如果再把故事本身讲的漂亮,自然能够博得人们喜爱。众所周知,杜拉斯与让-雅克-阿诺没有让人失望,小说和影片俱已成为文艺经典,经典的一个美妙之处就是总能触痛人的某根神经末梢,唤起一些沉睡的记忆。有人就想说两句,倾诉一下,望有人倾听,所以有句话叫: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有人则欲言又止,独自喝杯咖啡、抽一支烟沉默不语,同样有句话叫:此时无声胜有声。毕竟流年似水,一去不返。埋藏在记忆里的碎片,说不定何时就划伤了身心。
遥想上个世纪90年代末,我在临沂暂住过一段时间,因为闲着无事,就上了一个计算机的课,交上钱就后悔了,讲得非常之不好。不过有件好玩的事情,跟我一块坐得小伙子竟然叫李连杰,点完名大家一阵笑。可一会老师又点到一个女孩,叫彭丽媛,大家自然哄堂大笑,此乃本人有生之年头一次与那么多“明星大腕”同处一室,哈哈。后来,不爱去上课了,就溜达到人民广场对面那个高耸入云的新华书店,外面车来车往,里面人群熙攘,看了一会时下的书,没什么意思,便径直上楼到特价书那。
然后就看见了《情人》,是与《乌发碧眼》的合本,封面上那个女孩的侧面吸引了我,翻开来就是那段著名的开篇:“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我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很美,现在,我是特地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你比年轻时还要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年轻时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貌。”很多人会想到叶芝那首《当你老了》:“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当然还有水木年华的那首歌。
站着翻了十几页,再也放不下,就买了回来看完。后来被一个同学借了去,终于没有再见。后来看王小波的杂文,他多次说及《情人》,说这书写得好,有诗意的内在韵律,王道乾先生的译笔也是经典,是汉语的精华。他还说,这本书,是经过反复改写的,像他自己的《黄金时代》一样,多次推倒重来,我们看到的跟初稿肯定天壤之别。看似轻松白描一般娓娓道来,实是数易其稿的苦心之作。王小波先生说这是小说的艺术,找到内在的韵律,且最好是五、六万字的中篇,《情人》就是了,六万多字,却比一生更沉重。
电影自然是后来看的了,这两天又看了一遍。依旧是烟雨氤氲的湄公河,缓缓驶去的渡轮,带着礼帽的小女孩,穿着白西装的男人。相遇在码头也在这里分别,他们的相遇多大程度上改变了他们各自的命运呢?这注定是一段没有结局的爱,也许没有结局才是最好的爱,爱如果只有婚姻一个结局那就太不幸了。他们在水路结合处相遇,男人的胆怯与女孩的大胆相映成趣,他点烟的手在颤抖,在车内犹豫的摸索着触摸了女孩的手,接下来的顺水推舟。虽然男人一直懦弱,也许爱本身就是懦弱的,但弱能胜刚。他们在昏暗的蓝房子里做爱,一次次的上下起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触及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忘掉爱。吊扇悠悠地旋转,外面噪乱不堪,这就是爱容身的世界。
这个中国男人,只能遵从父亲的命令,迎娶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女人。他让女孩说:我跟你在一块只是为了钱。懦弱的男人,只有自欺欺人,这也是他的可爱之处吧,整个影片中,男人像个孩子,没有一点力量,相反一直是女孩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着和勇气,就像小说中写的:才18岁,就已经老了。她看着他与新娘成婚,幽幽的望着,表情平静,即使在离去的渡轮上,她看着远处的汽车和男人,静静的,妈妈和弟弟也不知道她在流泪,其实她的内心早已翻江倒海,涕泪纵横。然后就是很多年过去,一天她接到她的电话,他说:他依然爱她,会一直到死。
越南,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呵。西贡,湄公河,这里的光影仿佛就是回忆本身的流动,冷冷的浅蓝,橘黄的温情。一个异国他乡的女孩,家里是落魄的母亲,软弱的弟弟,暴躁的哥哥,她几次说不愿回到那个恐怖的地方。穿越时光,当初的小女孩,依然衰老,在一个温馨的书房内,柔和的灯光,晃动的窗帘,旧日的时光在老人笔下,时而缓缓流淌,时而浪花四起。跨越时空,一段凄婉绝伦的异国初恋,就这样映入我们潮湿的眼帘,让人无不为之动容,回味良久。
如果这仅仅是一个有钱男人与贫穷女孩的爱情故事,那就歪曲这本小说的真正魅力了,虽然我们看后都以为这是杜拉斯的回忆。其实不是,至少不全是,就像她亲口说的:我从没写过,只是以为写过;我从未曾爱过,只是以为爱过;其实,我什么都未曾做过,只是一直在紧闭的门前等待!但看过这个故事之后,人们根本不在乎到底是不是自传,关键是人们觉得它是真的。何况又有了后来的《情人》续集《中国北方的情人》,更让人难辨真假,这就是小说的真正魅力。就像看过《黄金时代》我们肯定毫不怀疑王小波在云南插过队,但那也不过是故事。从中可以看出对《情人》的借鉴,包括王二与陈清扬后来的见面与分别。一切都跟真的一样,也许就是真的,爱哪能有假呢。

情人L'amant(1992)

又名:The Lover

上映日期:1992-01-22(法国) / 1992-06-19(英国)片长:115分钟

主演:珍·玛奇 Jane March/梁家辉 Tony Leung/Frédérique Meininger/阿诺·乔瓦尼内蒂 Arnaud Giovaninetti/梅尔维尔·珀波 Melvil Poupaud/Lisa Faulkner/让娜·莫罗 Jeanne Moreau/弗里德里克·奥伯汀 Frédéric Auburtin

导演:让-雅克·阿诺 Jean-Jacques Annaud编剧:让-雅克·阿诺 Jean-Jacques Annaud/Gérard Brach/玛格丽特·杜拉斯 Marguerite Dur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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