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6-04
养蜂人 • 福尔摩斯：基本演绎法 第一季:（转载）向Elementary学习怎么写好同人
作者：大师与玛丽隔壁
链接：http://blog.sina.com.cn/u/1781278563
圈内规矩，大手出品良心好文要点赞，要长评。有一定剧透，慎入。
百老汇有一个职业叫dramaturg，职责是在原剧本的基础上创造更多的戏剧性（用黑话讲也许可以叫“造梗师”），有这样职业的存在就说明，一样的故事主线，一样的人物，讲故事的方法不同，给人的观感可以千差万别。
侦探和医生的探案故事可以怎么讲？Elementary给我们展示了一种娓娓道来、徐徐展开的可能性。如果说同门热剧POI编剧的法宝是时间线的话（如果从造机器开始讲也会是一个很好的故事但绝对不会比现在坑得漂亮），Elementary编剧的法宝就是人物档案（profile，或者叫侧写）。这个档案是从始至终贯穿整剧的金线，人物发展中什么是稳定的核心性格，什么是变化的，不同的人物性格在一起要怎样发展才合情合理，只有把这条金线理清和守住，才可能舒缓平和的，不需要强行制造戏剧冲突等花样的讲好一个故事。
经典人物在其他时空里的故事应该怎么改编，哪些变了，哪些没有变，这是改变福尔摩斯故事要回答的第一个预设问题。一种做法是把可触及的事物改变成现代版本，比如信件改成短信，马车改成汽车，而人物风格不变，另一种做法，是连类似人物在时代影响下风格产生的变化也计算在内。Elementary采用了后者。后者的挑战在于，若非对原著中人物和人物关系的本质有一个烂熟在心而且容易被大众接受的理解，就很容易让人有“这不是福尔摩斯”的观感。
Elementary里的人物到底还是不是柯南道尔笔下的人物呢？我们先来看看福尔摩斯。如果我是编剧，我要提给自己的第一个预设问题是：“在现代社会，到底一个什么样的人，才有兴趣而且有能力去做推理探案的工作？”加上福尔摩斯人物本身必须有的一些特质，比如侠义、好的品味、最强大的观察力和智力、有自己的道德准则、绅士但在一定程度上离经畔道……如果现代社会还能培育一个福尔摩斯，他会是怎样的人呢？首先我很接受剧中对福尔摩斯家庭背景的设定，只有一个富足的家庭才能培养出福尔摩斯式的艺术品味，才能让一个人毫无功利心的去吸收各种知识，才能不把自己的智慧和洞察力用在世俗甚至邪恶的追求上，更重要的，才能让他虽然能够接委托赚钱，但仍然可以不以金钱为追求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事实上在原著的时代里，福尔摩斯本来就属于社会中上层的士绅阶级，跟剧中 “富二代”的人物相比，原著人物说是“富N代”也不为过。富足但不甚圆满的家庭，寄宿学校里不太顺利的少年生活也可以用来解释人物为什么不是艺术家或慈善家，而对犯罪产生了兴趣。在这样的框架下，一个新时代的侦探诞生了。在我看来，有没有纹身，戴不戴帽子，是不是“无性”是更具有时代性的东西，比起因聪明而孤独，但又因善良而悲悯这样可以超越时代而存在的人物特征相比，是可以由“同人”作者更改的部分。
再来看华生，这个角色在原著中更多的是作为一个叙述者和观察者存在，对他没有对福尔摩斯那么多的正面描写，这个人物要一直联系他和福尔摩斯之间的关系来看，对改编者来说也有更大空间。刘玉玲在最近的一次采访中说，在为出演本剧做功课的时候，她没有看之前任何一个改编版本，而是去看原著，在看原著的过程中，她和剧组一个最大的共识是：华生是一直被福尔摩斯深深敬佩着的。这是句简单的话，福尔摩斯那样的人，如果不自己心存敬佩，怎么可能让华生成为唯一一个走进他生活的人？但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又没那么简单，到底什么样的人，才会被福尔摩斯敬佩？
线索之一是华生的职业，一个出色的医生需要足够冷静和聪明，在美国这种医学训练长而艰苦、医学院只属于最顶尖学生的前提下，做医生要追求卓越，往往有很强大的自我意识和自信。更重要的，医生应该是一个把给予和修复当作使命和快乐的人——回想到死亡天使那一集故事里那位具备了前面一切特质但没有一颗医者仁心的医生，救人和杀人都只是满足自我和实现自我的机械作业而已。Elementary中的华生，我们还不了解她背后故事的全部，但她的善意、专业、坚持和强大的“修复”气场，正是福尔摩斯所无法拒绝的。“不放弃”是她精神中最闪光的特质之一，哪怕在季末集中福尔摩斯冲动之下吼出了“没有词语能形容我对你的失望”之后，她仍然能够用无比的耐心和理性演出后面的反转剧情，是编剧的良心，更是编剧塑造人物的胜利。这种“不放弃”的特质正是建立在华生强大的道德准绳和对自己能力和追求的坚定之上，可以说，在剧中华生“不吃任何人那一套”：她可以对福尔摩斯的种种抗拒把戏和任性说不，因为她知道修复那样一个人需要更多耐心和爱。她可以对前男友的关心说不，因为她尊重自己的职业选择，更尊重自己的职业操守。她对朋友的干涉说不，因为她的职业选择是她的一部分，她知道自己要什么，更知道自己选择的是对的，不能理解这一点的友谊就失去了基础。她对格雷格森警长要提供的保护说不，因为她不认为女性就要比男性承担更少的风险和责任。她面对莫里亚蒂的轻视和威胁没有输人也没有输阵，第一回合完美胜利，成为最后的“女英雄”。（两大女王样御姐飙戏，气场到达峰值，屏幕前心理不够强大的人恐怕要被飞来飞去的眼刀吓尿裤子，不怕死的人大概把屏幕都舔漏了吧！）
但这样的华生，我们想起她的时候居然还是治愈而温柔的，因为她并非胡搅蛮缠的强硬，而是通情达理的坚持，在她的性格里，标准是始终一致的，在塑造她性格的过程中，她精神的核心也是始终一致的。很难见到亲爹一面、被前女友死遁的福尔摩斯，所有过的亲密关系都以孤独收场，加之他对伴侣智慧、品味和精神的极高要求，要用十几集的时间去酝酿一个“留下来，做我的伴侣”这样的提案，是必须经历的过程。两人的灵魂伴侣关系，合情合理，命中注定，但得来绝非易事——水到渠成从不等于一见钟情。
另外有一点要提到的是，我们隐约知道华生为什么留在福尔摩斯的身边，她需要智力的挑战，她视修复福尔摩斯为使命，这是对她过去错误的某种救赎——但在揭开她的过去之前，我们并不完全知道，但这一定已经在编剧塑造人物的“档案”里了，相信在第二季里，我们会了解更多的华生。
除了两位主线人物之外，可以看出来编剧也为其他人物准备了足够的“背景档案”：贝尔警探和哥哥的亲情故事（贝尔的敬业、骄傲和他一丝不苟的公寓之间相得益彰，和福尔摩斯之间关系从不屑到信赖的张力塑造的十分精彩），我们得知已婚有女的格雷格森警探（他的过去也在收集鞋子的面具杀人犯那集中被揭开过一角，他对福尔摩斯优点和缺点的清楚认知，在信任和不信任之间的挣扎和对华生的保护都非常生动，更重要的是他是位称职的优秀的警察），福尔摩斯的Sponser前偷车贼Alfredo有出乎意料的耐心并给了福尔摩斯更多的温情和义气……每个人物都是一个清晰的“人”，而不是为了剧情发展听编剧安排可以做出违反人物性格之举的“人物”。只要将这些丰满的档案放进故事，不需层出不穷的意外事件，他们几乎就可以自行出演种种剧情，这才是最接近现实的“虚拟现实”。
下一个关键词是“趣味”。在和一个朋友聊天的时候我曾经说过哪怕剧情摆烂，只要华生的衣柜和他们的公寓还在，我就能一直看下去。华生衣柜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品牌包括：Allsaints, Madewell, Club Monaco, Rag&Bone, Joseph, 还有一两件来自Yigal Azrouel，Burberry和Gap，价格不是高不可攀，搭配实用又时髦，轻易让人购物欲大涨，成功到有些过火的时装剧的品味和号召力尚且不如本剧。对于华生太爱穿高跟鞋这个问题，编剧还在季末借福尔摩斯之口进行了吐槽：“你们华生家的女人和你们的高跟鞋！咱妈都六十出头了为了安全考虑早该换平底啦！”虽然是重复上一篇博文，本片的配乐也值得一说再说，下半季里出现的Black Sabbath, Yo La Tengo和最后一曲Beady Eye的Start Anew，都画龙点睛，看得出十分用心。细节控剧组连每个人物的住所剧组都精心安排过，福华所在的humble chic的布鲁克林公寓（实际在Long Island City）自不必说，剧中出现过的威斯切斯特的豪华大宅、上西区的高级公寓、哈勒姆区的简陋住房，Tribeca的时髦Loft，都能让了解纽约的人眼前一亮并会心一笑，也让人更加期待第二季开季的伦敦之旅。也许这样的趣味不是最高级最好的趣味，但对我来说是有共鸣的趣味，想来我和众基友都应该是被准确定位的收视人群吧！
所谓“三观”也是本剧中值得玩味之处，尤其身处故事发生的同样环境，对里面有意无意提到的一些话题都能准确的接收到波长。比如前服刑人员回归社会的问题、老兵、变性和同性恋等性小众、女权、民事讼棍、反恐、环保组织甚至是暴风雪的城市应急，编剧们吐槽之余又保证了相对端正的三观，以一贯的风格，用踏踏实实的“个人故事”对抗各种戏剧化的猎奇或矫枉过正的政治正确，不着痕迹，方显大手本色。
最后即使作为本剧脑残粉和不遗余力的小广告，我还是要谈谈我心目中的几点瑕疵，因为“人无完人”本来就是编剧的信条之一，如果说本剧完美反而显得优点都没有说服力。对我来说，本剧最大的败笔是第一集引导集，本集的亮点自然不少，但硬伤在于没有找到自己的“视觉ID”和“风格ID”。现在回想起来，第一集的色调和节奏和后来其实是很不一样的，尤其在凶案描写那一段，大块红色的血和蓝色睡袍这种高饱和度的色调后来很少出现，加上后来用褪色模糊摇动镜头代替的高清慢镜，第一集让人不得不想起BBC版经常采用的手法和风格。虽然后来本剧色调和风格都得到了统一并达到了和谐的境界，但引导集有模仿嫌疑摇摆不定的风格应该还是导致了一部分潜在观众的流失吧。第二个我持保留意见的地方就是季末人物身份的揭晓——这样整整比原著写少了一个人物的安排虽然对塑造福尔摩斯性格有关键作用，但也减少了很多将来情节上的可能性。而且艾琳这个人物大概因为篇幅所限，还不够丰满，比起两位主角，有“为推动情节而出现”的嫌疑，但考虑到此反派的历史地位，之后应该还有机会继续塑造，所以意见先保留，也许编剧大手们会无情的反转我的挑剔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