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不对这部电影抱多大的期望,因为我对初三的记忆除了熬夜和做不完的试卷就再没有其它。电影刚开始的新学期开始、集体做广播操、课余小活动也只是泛泛交代,乏善可陈。但是当镜头拉近到与其中几个孩子的谈话之后,我就开始和他们一起上初三了。

许多人从这个电影里看出了教育制度的不足。学习对他们来说,完完全全就是为了分数,为了考上好的学校,为了不辜负全家人的期望。这种没有乐趣、只有压力的学习任务,对每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无疑是意志力的巨大考验。为了让他们专心学习,身心时刻保持良好的状态,学校的老师不断地施压,告诉他们一旦松懈就会被其他人追上,并且不准他们关灯后聊天,没收退步学生的mp3和手机,与家长面谈……这些简单粗暴的手段我们是再熟悉不过了。这种战斗式的学习氛围还可以从会考结束后的狂欢和扔书行为中侧面地反映出来。

年轻班主任的一段诉苦让我印象深刻。她先是说范清华差两分没考上省重点非常可惜,如果要买学位又要花很多钱,很替这位学生着急。接着她反反复复地说,在冲刺的那段时间,她不想让学生有所松懈,但是学生们又非常的疲惫,所以她不得不让他们放松了一小会儿——我猜这段话背后的心理可能是略带自责,同时又自我安慰已经没有更好的做法了。最后她让导演关掉摄影机,偷偷讲了她给学生补课,结果被一些不愿交补课费的家长举报,只好又把补课费全部退了回去的辛酸故事(这是导演后来告诉我们的)。这么短短的一段独白,把她对学生的爱、对教育体制的无奈,还有自己的委屈,都揉在了里面。

然而这部电影还揭示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农村和留守儿童。导演问了至少两个男孩,他们想不想父母,回答都是“不想”。还有一个女孩,也是片中唯一一个和导演有过对话的女孩,她说有一天家里出现了一个女人,她正纳闷这是谁,人家告诉她,这是她妈妈。这个女孩看起来非常的乖巧懂事,但是竟然已经忘记她的妈妈长啥样了。我大学的时候也参加过几次面向留守儿童的义教活动,一直都感觉他们对父母的感情非常复杂。到底是想念还是不想念,期待见面还是不希望见面,可能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或者并不想知道。

观影结束后,一个观众提出,在这个拥有互联网、鼓励多元发展的年代,也许能让这些小孩发挥自己的特长,打破这种唯分数论的困局。导演说,这样对他们可能是不利的,因为他们并没有什么特长。我认为这个回答很接地气。不可否认人的潜能是无限的,但是挖掘潜能的渠道是非常有限的。你不能指望在一个刚解决温饱的地方会冒出很多小发明家、小音乐家、小探险家等等,因为他们能接触到的东西太有限,虽然互联网给信息的交流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但是要突破自己的眼界,把手伸向那些身边人不曾谈论过的可能性,也是非常困难的。

影片里还出现过一位驼背的老奶奶。她的孩子都出去打工了,她一个人承担起种菜和照顾孙子的重活。她先是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没有人愿意回来种地,似乎有所不满;但是随后又说等孙子以后上了好的学校,就不用回来种地了。这话前后好像逻辑不太顺,却是一种很真实的矛盾。谁不喜欢自己的家乡,谁不希望亲人都和自己一起?但是如果不往高处走,生活就会原地踏步,甚至越来越糟。说到底,还是要让农村的人也富起来。

之所以说这部片子焦点模糊,就是因为它所反映的这些问题,每一个都值得探讨,但是导演雨露均沾,而没有再把镜头拉进一些,让我们对其中的某个问题有更深刻的体会。

不管怎么说,作为一部独立电影,至少它成功地引发了大家的思考。而且我看完此片后的感觉,好像比大多数人要乐观。因为我看到,这部纪录片里面的人在这样那样的问题面前,都相当努力地克服——家长嫌学费贵,但仍然努力打工给孩子挣学费;老师虽然教学任务繁重而且遇到了家长的不理解,但仍然兢兢业业,一心为孩子着想;小孩就更不用说了,毕竟是重点班的孩子,听到别的班在唱歌居然还能继续埋头学习……

另外,我很喜欢里面多次出现的那个男孩梳头的小细节。

初三(2014)

又名:The Ninth Grade

片长:69分钟

主演:向永红/范清华/何丽红

导演:蒋能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