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珍珠八十年前在南大当过老师,我荣幸地跟这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是校友。但是令我羞愧的是我仅仅知道她的名头和代表作《大地》,而且还没有看过。《庭院中的女人》是我无意中发现的,让我对这部富含旧中国灰暗色调的片子在开头十分钟里能忍受下去,只是因为它是根据赛珍珠的作品改编的,但是十分钟以后我知道我必须看完它。

片中中国人的台词有些西方思维的痕迹,可能一是因为有西方人参与此片的拍摄制作,二是因为它的男主人公安德鲁是个西方人,三是因为赛珍珠是西方人。西方思维与东方思维的碰撞是片子所反映的那个时代的主旨,也是在看该片的我们的这个时代的主旨。在我看来这个跨越了近一百年的主旨便是“你以为你是谁”的疑问,西方问东方,东方也问西方。《庭院中的女人》用感性的行为提出了这个问题,也想回答这个问题。

故事情节很简单,甚至有些童话的味道。吴家是小镇的望族,安德鲁是个自愿来中国在该镇传教的美国教士,并抚养着一大帮中国孤儿。一个偶然的机缘把两者联系在了一起,安德鲁成为吴家少爷凤慕的家庭教师,并且与凤慕的母亲吴太太相爱了。吴太太嫁入吴家24年,受够了她丈夫的近乎变态的性要求,于是极力给他娶了一个乡下孤女秋明做姨太太,如此她便可以摆脱她丈夫的纠缠。秋明跟凤慕一般大小,他们在这个大家庭中也相爱了。
他们之间不应该发生的爱情理所当然地遭到了阻击,以致秋明自杀未遂、安德鲁离开吴家。吴太太在安德鲁的劝说下放走了秋明,让她“自由”了。尔后凤慕在知道了母亲与他的老师的感情后也离家去参加新四军。就在我一厢情愿地想象着吴太太跟安德鲁私奔到美国时,日本人打到了小镇。在炮弹声中吴太太毅然离开了她丈夫,而安德鲁也去吴家找她。
结果他为了救吴太太和孩子,被日本人打死了。故事的最后是剩下的三个人相遇,吴太太在导演的指示下用给一个安德鲁没有起名的孩子起名为“自由”作结尾。

“你以为你是谁”是吴太太在安德鲁劝她放秋明走时反问他的话,这是典型的中国式问法。政治上的闭关自守策略、文化上的天朝上国态度、经济上的自给自足心理等等都是在这种问法的大而化之的体现。这个问法是当时中国的唯一选择,用外强中干的声音拒绝已经无法拒绝的渗透。一直到今天,很多中国人仍然在向西方问这个问题。在我们提问的一个世纪中,我们在现实中没有让西方得到“是谁”的肯定,但是我们内心中却肯定了西方“是谁”,并且不断地疑惑地自问我们“是谁”。

对于一个“庭院中的女人”来说,吴太太知道自己“是谁”,但是她无法摆脱,直到在战争的非常状态中才达到了愿望,得到了“自由”。“自由”是《庭院中的女人》中所隐含的主题,但这个主题对于那个时代来说太苍白无力,也一定程度上使影片有些失真。秋明虽然是个孤女,但她明白自己“是谁”,她是吴太太免于伤害的代替品、她是一个没有自由与地位的姨太太,她是自己所爱的人的“二妈”。安德鲁无意中回答她“死后灵魂就会自由”,她便上吊了。这让我想起那个时代中的农民,他们明白自己“是谁”,可是他们没有办法改变,于是只有屈辱地忍耐,而中国正是个农民的国度。

安德鲁没有回答吴太太“你以为你是谁”的提问,因为他从没有这种疑问。他是上帝派来的,虽然他承认“我没有看见过上帝”,但他很可爱地认为“上帝在任何地方”。这便是西方的思维,他们很热心地在全球范围内忙碌着。这种忙碌在历史中表现为人道主义与人权至上,也表现为无情杀戮与和平演变。两者的相同点在于都是固执的信仰所致,都是一种不可能问“你以为你是谁”的心态。
片中的“你以为你是谁”是东西方的两种信仰、一条道路。东方与西方在二十一世纪不可避免地一起走向了全球化,虽然有人说全球化是个陷阱,但我们无可选择了。也许我们应该抛弃虚伪,直爽地问“你以为你是谁”;也许西方应该学点谦虚,扪心自问“你以为你是谁”。片中吴家权威的象征花老太太死时,安德鲁在诵经声中向她儿子提出做一场弥撒,喜欢上了妓女的吴先生说“我母亲多一个天堂上上也好”。七十年后的我们是不是也该在问清自己“是谁”后选择自己的天堂?

《庭院中的女人》跟其它描述东西方文化交汇的影片一样,反映出了文化的差别,但也反映了人性上的无差别,都向往自由、真诚与善良。在延续至今的文化融合潮流中,我们应该改变一下对“你以为你是谁”这个问题的态度,相信在自问中会得到和谐。因为我们只有确定了自己的坐标后,才能确定别人的位置。
你以为,你是谁?

庭院里的女人(2001)

又名:庭院中的女人 / Pavilion of Women

上映日期:2001-05-04(美国)片长:116分钟

主演:威廉·达福 / 罗燕 / 石修 / 

导演:严浩 / 编剧:Paul Collins/赛珍珠 Pearl S. Buck/罗燕 Yan L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