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片,故事发生地在北京。画面背景是老北京的四合院。
自然是四合院的。凝聚着古旧人文气息的红色砖墙沾染着岁月的陈旧,泛起简朴而温暖的味道。
一个四十岁还独自住在四合院的男人。一个男人,四十岁了,在烟尘往事中跌跌撞撞一路走来,承担着诸多不如意,懂得生命大部分的意义。
一个象新鲜浆果般甜美的女孩,二十岁出头的年纪,面容不需要化装品的伪饰,有真切的笑容,水滴一样通透的心事。
女孩从相恋的男友身边毅然走开,坚定地要男人收下她的爱,不管将至的婚期,不管岁月的痕迹,就这么坚定地等待男人一个眼神的肯定。但男人终究是拒绝了,他苍老的心负荷不了血液过于激烈的流速,狠着心任由女孩伸向他的手无助地停在空洞的空气里。失去了力量。
有时候,爱需要被藏匿在心里最幽暗的角落里,被好好收藏,不会变质。
影片多次用略有晃动的镜头穿梭于平仄的胡同,象穿越沉重的岁月一样艰难。 胡同尽头窄小的院子往往充斥一浪高过一浪的谩骂。孤独的老人,沉默地蹲坐在挂着破布帘的家门口,混浊的泪阻止不了儿媳恶毒的语言。这些原本清甜的女子在生活磨砺身体开始发福、心渐渐粗糙,成了不再计较形象面目相似的家庭妇女。肖克己离婚前的妻子如此,在车祸中被他救助,苏醒后反认定他为肇事者的老人膝下儿女亦如此。他的母亲,这个诬陷他的老人凄凉的眼神交织在一起,被诬陷后百口莫辩的他不再有申辩的欲望,无言地承担下老人所有医药费用,即使生活已经让他步履为艰,肖克己仍旧尽心照顾,毫无怨言。
那个叫晓枫的女孩,她的姐姐和肖克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毕竟只是十多岁的孩子,孩子又怎么能敌地过大人呢?身为校长的晓枫母亲不愿将女儿终身托付给一个看上去没有未来的人,她阻止了那段如水一样柔弱的姻缘。晓枫还是个比姐姐更小的孩子,姐姐时时带着她去和肖约会,她见证着他们的爱情,直到姐姐被白血病带走的那天。
平常的一天,在晓枫和肖克己陪伴的病榻前,姐姐安详地看着她爱的两个人下棋,生命消失地消无声息。姐姐走了,晓枫依然不时探望肖克己,喊他“肖哥”。
马强是知道肖克己存在的,肖是横亘在他与晓枫间无力穿透也无法逾越的一层模糊的纱,即使他深信和晓枫彼此眷恋,还是把他们隔开一段距离。这层纱并不占据过多分量,但会不时打扰周围平静的空气。而马强在驾校结识大他许多的女学员,一个有钱的生意人——刘姐。他和刘姐达成共同经营饭馆的协议。是他一人做出的决定,这让晓枫第一次有被忽视的恐慌,她面无表情的指责依然掩盖不了开始不安的灵魂。两颗尚且柔软的心因爱情的不确定而焦灼,婚姻算是稳固爱情最为妥帖的一种方式,两个年轻人憧憬美好的婚姻生活。他们,决定结婚。
生活却不停地变换姿态呈现着,让人更贴近它的本质——接受、并且感激它的馈赠,这是生命旅程的全部意义。
即使有时是突如其来的灾难。影片深刻地刻画无法预料的变故,不期而至的困顿,属于中年人的生活危机。
比如雨水弥漫的夜,事业即将顺理成章攀上峰顶的经理撞倒了老人,比如肖克己救下生命垂危的老人后不曾料想老人对他的诬陷,老人子女无休止的纠缠。
晓枫开始为肖哥洗脱罪名奔忙。逐渐找到线索接近真相时她也为肖克己的坚韧淳朴深深震撼。岁月积淀起的隐忍平和的生活态度,是马强这样拥有蓬勃生命力的男孩所不具备的。她去了肖的家,在四合院,一个残缺的房间,没有女主人,空气中腻着灰尘的味道。
晓枫想帮这个没被很好照顾的男人打扫房间。站在镜子前扎头巾时她对着镜子说:我是不是象个妇人?某些暧昧的语言唐突地跳脱在浑浊的尘土中,温暖从四面八方涌出。但那只是短暂的错觉,是搭建在现实中一处摇摇欲坠瑰丽的场景罢了。
生活,总是要回归到漫长平缓的轨道继续下去,顺着错觉走,只能把错觉逼到疼痛无以复加的绝境。
肖克己眼里,晓枫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她不懂这些。
是的,晓枫不懂。在蜜月前夕马强为她办的生日宴会上,他拿蛋糕晓枫吃,却看到一个灵魂飘忽的晓枫。追随这个众人眼中已然是他妻子的女人的眼,找不到属于属于他的灵魂。越过无数年轻的正经历愉悦的脸,马强看见了肖克己。四十岁的男人,为了生活的继续,站在伸降机为他们开PARTY的酒吧擦外墙玻璃。年轻时应该英俊过的脸被时间镌刻出深深浅浅的痕迹。他朝玻璃上哈气,用袖子奋力地擦一块不明显的污渍。风破碎了他的发,吹皱了他眼角的皮肤。一块巨大的落地玻璃,隔开温暖与寒冷,艰辛的生活与华丽的宴会,又何止这些呢?还有年龄。
对,是年龄。
正如肖克己说的,年龄是个残酷的东西,它打在人的生命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痕。
即使晓枫从马强怀中挣脱,跃过绚丽,放弃了马强,站在肖的面前,坚定地看他的眼睛。时间,依然锋利无比。
肖的坚韧,马强没有,因为时间还不够长,还未曾经历生命中诸多不能承受之轻。看似成定局的爱情象指尖匆匆滑过的风,悴不及防地远离,他,还没有来得及长大。于是在宽敞的新房里他责骂、他哭泣、他不能忍受作为男人的尊严在那么多朋友面前轰然倒塌,他的绝望,象山一样压过来。沉重的,让他疼痛。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找肖克己。这个夺走他的爱,其实无辜的男人。马强与肖克己的对话是一场年龄的较量。25岁与40岁,他们拼酒,争执,打架,用男人的方式解决问题,但发现无能为力,回不去的20岁,走不进的40岁,爱就这么回旋,带着血腥的粘稠,丧失了方向感,到处是绝路。
马强堵住敲诈刘姐的人,被扎一刀,躺在医院。
肖看见为马强忙碌一夜的晓枫睡梦中甜美安静的脸,俯下身,在女孩光洁的额头印下自己的吻。轻地象偶然掠过生命一片温柔的风。结局却有着钝重的力量。
他爱这个女孩,很深的爱,所以不能够接受,因为要让她幸福。这个淳朴的男人在生活打磨下有成熟的心智,在晓枫失望的指责中,他终究选择无言。
很多时候,我们有太多话要说,都终于发不出声音。
他知道,时间一定会让这个单纯执著并且倔强的孩子明白,有些爱,永远只能在心里流淌,不能放任他们肆意,因为一旦任性,结局,会象坠入深不可测的悬崖一样支离破碎,那是任何人都背负不起的罪孽。他放弃了她,放弃一切可能的幸或不幸,放弃,也是一种勇气。
晓枫去了海南,公司给她的期限是一年,但她给自己的也许就是一辈子。离开,是最好的方式。
爱、快乐、离别,走失,伤害、拒绝,都是生命的给予,我们学会接受。学会感恩,学会用感恩的心接受,时间会抚平所以的伤痕。
马强接受了晓枫退还的定婚钻戒,在病床上对她微笑,很真诚的微笑。
肖克己在深夜晓枫从海南打给她的电话中接受了她的远离,他了解这是晓枫最温柔的退让。
晓枫也接受了,接受肖的拒绝,接受崭新的未来。没有肖克己,也没有马强的未来。

生命,不容抗拒。
看片子时,从头至尾我的眼里都没有泪,它们只是不知疲倦地回旋在心里,裹着疼痛,随时间渐渐退去,了然无痕迹。

北京深秋的故事(1995)

主演:陈宝国 / 李亚鹏 / 吴越 / 胡军 / 廖凡 / 

导演:滕文骥 / 编剧:齐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