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响乐一步步迫近,悲怆的氛围弥漫开来,大幕初启,一束刺眼的追光打在一个小小的女人身上,她歪着头,像个无力的婴儿,那严重的驼背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问号,而不是唱出巴黎灵魂的伊迪丝• 皮亚芙——她唱:
    不再微笑,不再流泪,不再祈祷,不再恐惧;
    一无所有,为何继续,卿之所爱,业已远去;
    高声呼唤,玲声四起,穿过城镇,越过村庄,呼喊和铃声,带良人入我怀……
    高潮响起,她唱着“天可怜见,天可怜见”,轰然倒下,一片寂静……仿佛音乐盒一般的纯净音乐响起,带我们回到了1918年的巴黎,美丽城。
    镜头慢慢扫过,1918年的美丽城着实称不上美丽,嘈杂的街角一个女人的声音称不上天籁却有几分韵味,然而唱了好久却不见有人扔过一点钱过来。那个女人就是伊迪丝的妈妈,而旁边被几个小男孩欺负也不吭声的、脏脏的,甚至有点呆滞的小女孩就是伊迪丝。她的妈妈有着卡比利亚血统,带着流浪者的自由和野性。小伊迪丝的童年是由跟妈妈流浪、被送给外祖母、被爸爸抢走、被送到祖母开的妓院、跟着爸爸的马戏团漂泊交织而成的。在这一串的经历中,你一定想不到,妓院里的生活是她最美的回忆。那些靠出卖肉体谋生的底层女人,把对这个小女孩的爱当成了唯一的精神寄托,把母性光辉全都撒在她身上。一个叫提提妮的女人给她洗澡,带她参加礼拜,唱一些会让女孩子脸红心跳却让小伊迪丝笑个不停的小曲,甚至领她去祈求圣特蕾莎保佑她的眼睛快快好起来,当小伊迪丝成为她的命,而提提妮成为小伊迪丝妈妈的时候,分离又来了。歇斯底里的分离,似乎是伊迪丝•皮亚芙生命中永恒的主题,与父母,与提提妮,与女儿,与路伊•蕾佩,与情人,甚至,与自己。
    电影《玫瑰人生》始终将伊迪丝的生活错乱的排列在一起,一边从童年讲起,一边从成名后讲起,而主旋律,除了爱,大概就是哀伤吧。
    似乎那歇斯底里的分离、那眼泪和哭声还没有淡去,轻快的音乐就想了起来,镜头转到了1959年的巴黎奥里机场,刚刚在美国声名鹊起的伊迪丝显然十分开心和兴奋,在觥筹交错的庆功宴上,她依然大大咧咧甚至有些粗俗,但幽默感始终都在,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举起酒杯,感谢一直陪伴她的作曲家玛格丽特,“感谢”一直瞧不上她的人,建议大家互相亲吻、拥抱,甚至调戏帅帅的服务生和绅士的领班,总之,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大家仿佛庆贺新年一样互相问候、开怀大笑,这一瞬间,你似乎忘记了这个女人曾经历多少痛苦。然而,镜头一转,背景里还响着她欢快、粗野的声音,但画面却从天堂般的光亮转到了宽阔却阴暗、豪华却脏乱的房间,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的伊迪丝无力的躺在床上,憔悴无力,那是过度消耗后的样子,过度放纵后的表情——那时的她据说已经沉迷于毒品和酒精,无法自拔了——这个从小就被外祖母以酒代奶喂大,甚至为此差点葬送了双眼的小女孩,最终还是死在了酒精里。
    1935年,巴黎,蒙马特,喧闹的街头,伊迪丝和17年的妈妈一样也开始站在街头卖唱,生意一般,偶尔还要被警察撵,得来的钱吃一顿饱饭,留给衰老的爸爸一点,剩下的要交给街头的小混混——看到饿的打晃、到饭店乞讨的妈妈,似乎就看到了伊迪丝的命运,在年轻的时候漂泊、卖唱、甚至会被逼迫去当妓女,换来的只是勉强果腹而已,生活在底层的人,一辈辈,命运总是会显现出惊人的相似。《玫瑰人生》感人的一点就是电影虽然以伊迪丝•皮亚芙的一生为主线,但是却没有忘记让观众看到社会底层的云云大众以及那些配角们的心理活动,有时你会发现你爱上了那个胖胖的妓女,爱上率真而充满爱心的提提妮,同情伊迪丝不得志的爸爸,看到伊迪丝祖母的难言的痛苦,甚至隐隐看到伊迪丝的妈妈反映出来的歌女的不幸命运。
    比较而言,伊迪丝是幸运的,因为她遇到了路伊•蕾佩。这个经营着一家夜店的男人被伊迪丝的歌声所吸引,他给了她一个能接触上流人士的舞台,他更给了这个身高只有142厘米的女人自信,更给了她美丽的名字:拉莫•皮亚芙(小麻雀皮亚芙)¬——看到他们一起,我总是迫切的想知道他有没有爱上她,或者她有没有爱上她,就像看《百万美元宝贝》,我总想教练一定是爱那个女拳手的,看《这个杀手不太冷》,我想小女孩一定是爱杀手的,虽然他们的年龄差距很大,但如果不相爱,岂不是辜负了这份相识?如果这都不相爱,还怎样才能爱呢?
    路伊•蕾佩介绍了两个对伊迪丝最重要的人给她,雷蒙•亚索和玛格丽特,前者把她培养为一代香颂歌后,后者写了她大部分的歌曲。而伊迪丝给路伊•蕾佩的,却是,死亡。这就是当时从底层挣扎走出来的代价,也许是之前向伊迪丝收钱的小混混找到了路伊•蕾佩,或者是伊迪丝“以前的朋友”打击报复,或者,一切都与伊迪丝无关。但这个给了伊迪丝新生的大块头男人,也许正是因为她,死去了,这给了伊迪丝很大的打击。
    有一种哭泣,是歇斯底里后的无声的干嚎,那就是伊迪丝的哭泣,她只能喊“你们是要我死么?”晚年的伊迪丝性格暴戾而多变,但看了她走过的这一生,我们又能责怪她什么呢?
    当一切看似走投无路的时候,伊迪丝投奔了路伊•蕾佩曾经引荐给自己的雷蒙•亚索,后者改变了她粗俗的发音,让她穿上了标志性的黑色长裙,让她学会了用身体预言抒发感情,甚至强制她离开了她熟悉的法国底层社会——伊迪丝终于与过去的自己说再见了。在痛苦中,她唱出了法国香颂独有的激情、幽默和高傲,她那随心的高亢和低吟,不加掩饰的欢乐和哀愁,不羁的演唱技巧和情感,那情绪转换中独特的颤音让人们陶醉。在爱人面前,她唱:
    “当你吻我,天为止叹息,当我闭上双眼,看见玫瑰人生;
    当你拥我紧贴你心,我置身于另一个玫瑰国度;
    当你细诉衷曲,天使也在上高歌,每天情话绵绵成了爱的歌曲;
    给我你的心与灵,永生不渝,玫瑰人生”,而后送去一个轻轻的吻。我相信,那一刻,连上帝也是侧耳倾听的,因为太美了,她的歌声很美,她更美,爱的幸福从她细细的眉中,从她红红的唇中,甚至从那微驼的背中倾泻而来——直到老年,有位记者问她,你给女人的建议是什么?她迎着阳光,颤颤巍巍的笑笑说,爱;给少女呢?爱;给儿童呢?爱——经历了太多痛苦,爱成了唯一的支撑。
    只是,这个爱人有妻子。伊迪丝不求太多,她说我“把他赐给我,只一下下”。即使这样,这个爱人还是被空难夺取了生命。这一次,她疯狂了,她走遍每一个角落歇斯底里的呼喊和寻找马赛。最后,当一切落空,她穿过黑暗,走到台前,一袭黑衣,唱:
    “如果有天你我注定分离,倘若你死去,我俩天人永隔,只要你爱我,那都不重要;
    因为我也会随你而去,我俩便可长相厮守;
在一望无际的蓝天,在一望无际的苍穹,吾爱,坚信只要有爱,有情人皆可成眷属。”
    失去了一切,她只有唱歌。可是此时她的身体也已经垮掉了,因为童年的不幸,因为年轻时的奔波,因为事业的辛苦,因为想要过度的放纵。戒毒疗养后的她后背驼的似乎能够摸到地了,当一群音乐人看这样子的她走出来的时候深深的失望了。可是当钢琴响起,她听到新的歌曲时,那久违的光泽在她眼里像火一样燃烧起来,她高喊“这就是我,是我,再来一遍,太美了!”于是这个看起来连路都不能走一步的老女人开始了最后的征程。
    化妆室门口,已不再英俊的雷蒙•亚索看着她,笑了,指了指前台的方向,“我在台下看你”,伊迪丝看了看他,早衰的脸上舒展出一丝笑容——大幕又一次徐徐拉开,台下静的似乎能听得到呼吸声,伊迪丝缓缓的转身,向乐队示意了一下,音乐想起,那美妙的声音悠扬唱起,她唱:
    “不,没有就是没有,不,我无怨无悔;
    好的也行,我欣然接受,坏的也罢,我全无所谓;
    不,没有就是没有,不,我无怨无悔;
    我付出代价了,都一扫而光了,全都忘怀了,我才不在乎过去。
    我用回忆,点燃了火;我的哀伤,我的快乐,我再也不需要;
    以颤抖的声音,一扫而光我的爱人,永远一扫而光,我又从零开始……”歌声中,她仿佛看到年幼时的自己在微笑,看到爸爸送的布娃娃,看到自己早逝的小孩,看到那天明媚的阳光……
    《玫瑰人生》这样的电影,带你看了跌宕的一生,当什么都有了,当什么都失去了,当你体会了那切肤之痛,那满心欢喜,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了,这才是最好的作品吧。

玫瑰人生La Môme(2007)

又名:粉红色的一生(港) / La vie en rose / Edith Piaf

上映日期:2007-02-08(柏林电影节) / 2007-02-14(法国) / 2007-05-31(捷克) / 2007-06-22(英国)片长:140分钟

主演:玛丽昂·歌迪亚 / 西尔维·泰斯蒂 / 帕斯卡尔·格雷戈里 / 艾玛纽尔·塞尼耶 / 让-保罗·卢弗 / 热拉尔·德帕迪约 / 克洛蒂尔·蔻洛 / 让-皮埃尔·马丹 / 卡特琳娜·阿莱格雷 / 马克·巴贝 / 卡罗利娜·西奥尔 / 玛侬·舍瓦利尔 / 宝琳·布雷特 / 卡罗琳·雷诺 / 安德烈·彭文 / 西莉亚·马基 / 哈利·海顿-佩顿 / 

导演:奥利维埃·达昂 / 编剧:伊莎贝尔·索伯曼 Isabelle Sobelman/奥利维埃·达昂 Olivier Da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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