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库米是个疯子,一个出生在科索沃小村子里的疯子。他出生时大哭不止,搅得村里人睡不着觉,就对他使了魔法,从此他再也未哭过。这部由科索沃拍摄的影片,写的就是他的故事。当然,不仅他一人,还有两个与他一起从疯人院里逃出来的疯子。这三个疯子,两男一女,就在这个村子周边游荡。

从我所叙述的来看,故事平淡无奇。可故事发生的时间,却又让这个故事变得不凡起来。它发生在1999年,那一年,讲阿尔巴尼亚语、信奉伊斯兰教的科索沃,打完了与塞尔维亚十年战争,宣布停火。它处于联合国的托管之下,只是名义上还属于塞尔维亚。它的建国,还得等待几年。2006年,塞阿两族开始谈判,2008年,科索沃共和国宣布独立,然而塞尔维亚政府却拒不承认。直到2010年,国际法庭才宣布科索沃独立合法。但它的独立,亦造成了世界的分离。承认其国的有近一百个国家,然而不同意其独立的国家为数也不少,中国亦在内。科索沃仍未加入联合国,它的独立之路,与它的历史一样,曲折而漫长。

电影一开始的场面就在一个精神病疗养院,局势的混乱,也让这个精神病院乱成了一锅粥。塞尔维亚军队匆匆忙忙撤走了,而主张科索沃独立的人又呼喊着口号过来了,精神病院的大门打开了,那些病人都逃了出来,他们跟着游行的队伍,又被游行队伍用石头打了出来。前文提到的库库米等三人,就只好到处游荡了。此情此景,倒真有几分像科索沃的情形。因此,导演一开始也就向观众摆明了,这就是一个关于科索沃的寓言,一个关于科索沃这个国家这群国民的过去现在未来的寓言。

影片拍得很诗意,里面的桥段又满是幽默,有着过去南斯拉夫电影的影子,但又有着淡淡的同时也难以言说的忧伤。影片中科索沃的土地,岩石突兀而显崎岖,荒原广阔稍嫌贫瘠,虽是饱经战乱而美丽依旧。镜头扫过这片土地,能从影片中看到导演的深情,也能看到他的无奈。片中主角总是怀揣竹笛,不时地吹着有着民族风味的曲子,这此曲子成为影片中主要的配乐。竹笛的声音悠扬婉转而又孤苦凄悲凉,更是加重了影片的沉重感。

库库米孤苦地生活于科索沃这个偏僻的村子,他光着身子穿着风衣,总是在人们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当他不满时,就敞开风衣露出阳物,然后就被人们追打,他也如精灵般地在科索沃的大地上穿行。他的怀里有着一支长长的笛子。他说话很少,这只笛子的声音大约也代表着他的心声,最后他也因这支笛子而丧命。还有一个疯子叫哈桑,他总是在腰间拴着一个车轮子,他喜欢在垃圾堆里捡拾各种破烂零件,然后组装成车子。他的母亲死了,他的父亲被杀了,虽然有哥哥,哥哥养着一堆孩子,但哥哥的妻子却让哥哥将他赶走。库库米与哈桑都想与玛拉结婚,她是一个美丽的女疯子。他们三人都从疯人院里逃出来了,他们都无家可归。

三个疯子的遭遇,亦同科索沃所有民众的遭遇一样。科索沃这块土地,自古以来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台,各个民族在这里走马灯式的来来去去,谁也说不清楚,哪个才是这片土地的最终主人。阿族人说塞族人侵占了他们的土地,而塞族人则认为他们是这片土地上最早的居民。直到现代,这里依旧是刀光剑影。影片中的库库米就很困惑地说,世界各地的军队都经过这条路,我不知道军队是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它们要到哪里去。现在是塞族人撤走了,北约的军队又过来了。尽管一切都未改变,但他们自由了。三个疯子享受着难得的自由,他们的想法是“我们现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自由自在”。而正常的科索沃人也在争取并珍惜着这种自由,正如影片中集会中演讲所说:“对于这片古老的土地来说,野蛮人来到了这里,夺走对我们来说最为宝贵的东西——我们的自由。但是,我们绝不屈服,我们站起来告诉全世界:我们需要的是自由和独立,我们不会轻易地把自由拱手相让。”

但真正的自由哪有这么容易获得?三个疯子想拥有的只是普通人的愿望,结婚生子,像个正常人一样,有人与他们友好地打招呼,享受着平常的生活。不过正常人总觉得他们碍事,到处地驱赶他们,连自己的亲兄弟也害怕丢人,而将哈桑拒之门外。对于更多的科索沃人民来说,自由的得到更是何苦艰辛。他们想这里不再有暴力,但暴力怎么会轻易地从这块充满泪水的土地上离去?他们想“为自由、独立与民主奋斗”,不过这一切离当时的他们还是非常的遥远,就是真正独立,也还得等到十年之后。然而,我们从电影里可以看到科索沃人民对于民主与自由的热爱,看到他们的不屈抗争。他们很贫穷,他们也没多少文化,更是缺少见识,他们却将自由看得很重,看得高于一切。对于这样的民族,谁能征服他们?因此这么一个弱小的民族,却在民族宗教异常复杂、战乱频仍的巴尔干地区,一直顽强地生活到现在。

影片带着反讽的意味来叙述着这一切。荒谬的细节强调着现实的无奈,而幽默的情节又化解着深沉的悲伤。个人与民族命运的交织,让观众以小见大,也增加了影片的趣味性。影片的很多桥段,其实都颇可玩味。如影片多处出现有关外国的镜头,暗示着科索沃的命运其实与世界很多国家密切相关,他们决定着科索沃的未来。哈桑喜欢捡拾着地上的各国旗子,相关各国都在这里留下了他们的痕迹;而追求独立的游行队伍中,也是高举着英法德等欧洲国家的旗帜。关于中国的情节也有一个,这个山村正在集会,而库库米则举着一面捡来的美国旗来搅场,吓得主办人慌忙叫住他,说会让来投资的中国人不高兴。最后才明白,来投资的原来是个泰国人。这里其实也是大国的角力场,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继续争斗,即使科索沃独立,世界上还有一半的国家不承认它。

库库米最后死去了,死得很寻常,也很平静,就像科索沃一样。他曾经说过,奶奶告诉他,死亡是件很容易的事,就像睡在葡萄棚下面那么容易。确实如此,他想在多国部队的装甲车前拿出笛子吹奏一曲,就像上一次一样,然而上面的士兵却开了枪。他平静地倒在了地上,平静地看着蓝天白云,平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他慢慢地说着:“我一直想摸摸白云,这样,我就知道夜晚离开的时候,白天就要到来……我也知道白天离开的时候,夜晚就要到来。有一次,我在天空中敞开了一个黑洞……而且把所有东西都放了进去,我自己也身处其中。你知道从黑洞中,所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一个涂满焦油的屎球。”这是疯子库库米最后的遗言,也是他对这个世界的最终看法。直到死,也没人知道他奶奶为他取的这个名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库库米死了,但科索沃还活着。

库库米Kukumi(2005)

又名:The Kukum

上映日期:2005片长:107分钟

主演:Luan Jaha / Anisa Ismaili / Donat Qosja / Shkumbin Istrefi / Yllka Gashi / Ismet Azemi / Astrit Kabashi / Armond Morina / Bislim Muçaj / Ilir Rexhepi / Fatmir Spahiu / 

导演:Isa Qosja / 编剧:Isa Qosj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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