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拉扎罗》的时长,差不多正好两小时,整部电影在行进到一半的时候,恰可以一分为二。
前半部是古典色彩浓郁的乡村生活描写,其影像质感很接近意大利上世纪70年代的艾曼诺·奥尔米和塔维亚尼兄弟等导演拍摄的乡村题材电影。画风清新质朴,人物素雅自然,宛如油画。
村民们过着中世纪般的原始生活,种植、收割、饲养、放牧,每天的生活和工作周而复始,而且都是在给他们的领主侯爵夫人打工。侯爵夫人一家生活在奢侈豪华的大宅当中,过着传统的贵族生活,与村民不可同日而语。在看似无意的一幕中,侯爵夫人冷冰冰地说出了这里的本质——“穷人就该世世代代被剥削”。
直到影片进行过半,因为一次意外的报警,警察介入这个与世隔绝的山村时,事情的真相才终于大白于天下。
原来几十年来侯爵夫人一直向村民隐瞒了世上所有的变化,村民们不知世上早已没有封爵领地,也全然不知任何现代化的事物。他们甚至都不敢离开村庄半步,哪怕是村边那条仅仅能没过脚踝的小溪,也不敢蹚水跨越。侯爵夫人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奴役了54个村民几十年之久。这一令人震惊的事实,成了一桩世人皆知的头条新闻,被登载在报纸上。而那些与世隔绝的村民,终于不得不离开这片乡村,去陌生的城市飘零。
影片的后半部,则是对当代都市生活的描写,从前半部里穿越而来的那些人物,在截然不同的景致里游走和生存。现代化的城市却像是冰冷、荒凉的废墟。
那些渐已老去的村民,并未过上我们想象的现代化生活。而是在一篇废墟里如蝼蚁般苟活。城市的现代化与种种便利包围着他们,但又好像与他们毫无关系。他们依然只能像几十年前一样,要么做着做卑微的苦力,要么只能躺着混吃等死,少数脑子灵活一点的,就干上了坑蒙拐骗的活计。令人唏嘘的还有曾经的贵族——侯爵夫人的公子塔克雷迪,看上去他依然葆有曾经的尊贵与体面,但实际上他与那些村民一样,都挣扎在穷困潦倒的边缘。
前后两部分的故事,相差了几十年的时间(应该是40年左右),前半部里的人物都已苍老衰弱,但只有影片的主人公拉扎罗,依旧是年少时20来岁的模样。
这个神迹发生的缘由,导演也在影片一分为二的时刻揭晓了秘密——拉扎罗早已在几十年前意外死去,一匹孤单的老狼承载了他的灵魂,让他得以复活,从而能够跨越那几十年的时间,去见证自己曾经的亲人。
拉扎罗与片中的其他人都不一样。他是农民,甚至是最单纯,单纯到我们看来近乎愚蠢的农民,因此总是被家人和乡亲们呼来喝去。侯爵夫人压榨村民,村民则跨越压榨拉扎罗。
但拉扎罗却和塔克雷迪成了“兄弟”,并且幸运地成为了唯一未被时间改变的神迹。因为他言听计从,因为他心如止水,因为他无欲无求——俨然一个“圣人”。
他对自己的卑贱出身、自己的穷困生活、自己与贵族拥有的巨大物质差异丝毫不以为意,他只是很自热地听从别人的指令,做那些“理所应当”的事情。
当他穿越几十年的时光,与村里的那些故人重逢时,眼见着对方在努力适应全城市生活的过程中,越来越麻木堕落,但他自己却依然和过去一样,随意自在,却反倒因此而更加适应现代化的城市。
在他的眼里,城市森林与乡野山村,本质上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都是简单地与人相处,一样都是听凭自己的内心。当他与塔克雷迪偶然的重逢之后,这一点愈发明显。两个人都保持了几十年前的信念和态度,成了精神上可以彼此理解的真正意义上的“兄弟”。
只不过,在塔克雷迪这里,是一个落魄的贵族沉湎于昔日风光无限的想象,而把眼前的生活当作了不愿醒来的幻梦;而在拉扎罗这里,却是一如既往的从容淡定。
塔克雷迪曾经对他充满了鄙薄与不屑,视他为尚未开化的愚蠢的野蛮人,把一把弹弓吹嘘成武器,睡觉时唯恐拉扎罗耽误了他晒太阳。但正是这把荒谬的武器,真的被拉扎罗视为两个人情感与关系的见证,当他听闻塔克雷迪的悲惨生活是源于银行之后,便带着这把“武器”,去银行讨一个说法。
最后的结果是,他成功地引起了银行内的一阵短暂恐慌,然后便要接受所有人的辱骂与嘲笑。他终究还是不适合都市,那匹老狼也在那一刻放下了拉扎罗的灵魂,头也不回地逃离了城市。
拉扎罗这个人物最迷人的地方,当然是他的纯净。因为纯净而善良,因为纯净而自在,因为纯净而幸福。
他就像是一块纯净透亮的镜子,安定地矗立在那里,世人经过他身边,映射的都是自己的污秽与不堪。世人的自私、怯懦、狡诈、贪婪、萎靡与痛楚,统统都在这面镜子里得以照见。
拉扎罗的故事也只能是一个寓言,而非神话。神迹偶降于世间,没有救赎与改变,它只是教我们看见——世界一如过往,从不曾改变。

幸福的拉扎罗Lazzaro felice(2018)

又名:睡王子的快乐传说(港) / 幸福的拉札洛(台) / Happy as Lazzaro

上映日期:2018-05-13(戛纳电影节) / 2018-05-31(意大利)片长:127分钟

主演:阿德里亚诺·塔尔迪奥洛 / 阿涅塞·格拉齐亚尼 / 卢卡·奇科瓦尼 / 阿尔芭·罗尔瓦赫尔 / 塞尔希·洛佩斯 / 纳塔利诺·巴拉索 / 托马索·拉尼奥 / 尼可莱塔·布拉斯基 / 达里亚·帕斯卡·阿托利尼 / 达维德·登奇 / 帕斯夸丽纳·斯昆恰 / 

导演:阿莉切·罗尔瓦赫尔 / 编剧:爱丽丝·洛尔瓦彻 Alice Rohrwac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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