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6-10-27
慕宇轩 • 出租车:这是一个小偷主张处死小偷的国家
<片段1>
一部黄色出粗车里，除司机外，乘坐了2个互不认识的乘客，发生了以下一场对话。
男乘客：前面这台机器是什么？
司机：这个吗？
男乘客：防盗装置是吧？
司机：差不多。
男乘客：看上去挺高级的。
司机：为什么这么说？你了解防盗装置吗？
男乘客：是的，我的工作跟这个有关。给你提个醒，看好你的车，几天前，我的一个亲戚出门上班时发现，四个车轮子都被偷了，被人换成了砖头。
司机：什么牌子的车？
男乘客：一辆便宜的车。说实话，谁偷这种破车啊？如果我是总统，一定要处死几个小偷，以儆效尤。
女乘客忍不住插嘴：处死？您这是草菅人命！那个人可能是走投无路才会去偷。我真不敢相信。
男乘客：走投无路？您在想什么呢？
女乘客：那个小偷很有可能是迫不得已的。
男乘客：那个被偷的司机，他难道不比小偷可怜？迫不得已就能名正言顺地去偷去抢？您在说什么童话呢。如果被偷的人是你，你会觉得开心吗？
女乘客：不，我当然不会开心。但是您怎么能这样轻率地讨论死刑？应该看到问题的根源，不能这么简单粗暴。
男乘客：如果我们绞死两个小偷……
女乘客：没有人生来就是罪犯，先生。
男乘客：胡说八道，如果我们绞死两个小偷，就可以杀鸡给猴看。
女乘客：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您错了。有的时候，是特殊的环境造就了犯罪。仅仅因为偷了车轮，就把他绞死，这是什么逻辑？
男乘客：你知道吗？就在几天前，有两个人因为比这还小的罪过被处死了。为什么不再多惩戒一个呢？这也许大有用处。所以，请先闭嘴吧。你一点都不了解情况。
女乘客：最近有人仅仅因为诈骗就被判死刑，但诈骗行为有因此就绝迹吗？
男乘客：一派胡言。
女乘客：死刑不能改变任何事，我这样跟您说吧，先生。
男乘客：这是法律和教规规定的，夫人。如果问题没有改善，只能说明教规还不够严格，所以先消停一下吧，夫人。
女乘客：您认为严格执行教规，就是处死更多的人吗？我们是世界上除中国之外，死刑犯最多的国家，但情况有任何改善吗？并没有！
男乘客：我怎么觉得你理解能力有问题？你是从火星来的吗？
女乘客：先生，我完全清楚我在说什么，既然我们聊到了这个话题，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您。
男乘客：洗耳恭听。
女乘客：您的职业是什么？
男乘客；这个问题重要吗？
女乘客：当然重要了。当一个人捍卫某个观点时，就像你刚才那样，要么是他坚信这一点，要么就是这一点跟他的利益相关。万事皆有因果，您是干什么的呢？
男乘客：那你得先告诉我你的职业是什么？
女乘客：如果我说了，您也会告诉我吧？
男乘客：你先说吧，然后我再告诉你。
女乘客：我是个教师。
男乘客（大笑）：果然，说真的，被我猜中了。像你这种活在童话里的人，一定读了很多真善美的故事吧？每天给小孩儿讲童话故事，你就以为现实就跟童话故事一样了。即使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你是干什么的。
女乘客：随您怎么说，现在可以告诉我您的职业了吧。
男乘客：我做自由职业，等一下告诉你我具体干什么……
女乘客：您从事哪种自由职业呢？
男乘客：等我先下车再给你说……［男乘客下车］你真的想知道吗，夫人？
女乘客：是的。
男乘客：我是个小偷。
女乘客：小偷？
男乘客：对。但是，我既不偷你这样的穷老师，也不会偷他这样的笨司机。而那些偷穷人车轮的人，才是真正的没有底线，这种人才是最混账的。给你个建议，别同情他们，上帝保佑你吧。
女乘客：难以置信。
看到这段对话，你有什么感想？是好笑，还是讽刺，抑或是深思？
<片段2>
还是出粗车里，副驾驶坐了一个卖碟男人，后面上来一对刚经历车祸准备去医院的夫妇。
女（哭）：请快一点，先生。
司机：发生了什么？
女（哭）：出车祸了。
男（呻吟）：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女（哭）：我们的摩托车被撞了，我发誓这不是我的错，我跟他说了好多次让他戴着头盔。
男（呻吟）：给我一张纸……［司机递过去几张纸巾］我不要纸巾，我要写字的纸，我要立遗嘱。司机先生，请把我说的记录下来。
司机：他要干什么，夫人，我不明白。
男（呻吟）：把我说的全部写下来。我的妻子不知道，依照法律，我死了她什么都得不到，最多分她几只鸡，她最后只能露宿街头。
女（哭）：再快一点，我求你了，我们去医院。
男（呻吟）：手机，拿个手机给我，我不打电话，我要录像，打开摄像头。
［司机把手机递给副驾驶的男人，该男人举起手机开始拍摄。］
男（呻吟）：把摄像头对准我……对，就这样。以真主安拉之名，我，默罕默德拉贝，出生于拉姆霍尔木兹，身份证号508，由本地签发。［对妻子：别哭了，都听不见我说话了。］阿明的长子，我对我自己的身体和心灵全权负责。我在这里立下遗嘱，把一处位于盖勒哈桑·可汗区巴哈尔大道艾扎蒂街85号的房产，还有其它所有财产，留给我的妻子。求阿拉真主的宽恕！我的兄弟们不要找我妻子的麻烦，不要把她告上法庭，请尊重我的遗嘱，让我的妻子继承我全部的财产。这份遗嘱，不能落到我的兄弟们手上，让我的妻子保留这份遗嘱。安拉是世间唯一的真神。
伊朗女人的地位还比较低，在这种环境下，丈夫忍着疼痛之余一直在为妻子着想，挺让人感动的。
<片段3>
两个要去清泉山的老妇人上车了，手里捧着玻璃鱼缸，里面有两条金鱼。
司机：通常大家都是下午去，你们怎么这么赶着要去？
老妇人a：我们不是去玩，是去做非常重要的事。我们必须在正午十二点把这些鱼放进河里。
老妇人b：你得理解。
老妇人a：我们的生命就靠这些鱼了。
老妇人b：必须在正午十二点把它们放进水里。
老妇人a：我们才能健康长寿。
［司机急刹车，老妇人手里的鱼缸掉了。］
老妇人a：天啊，这些鱼快死了。开快点，再开快点。求求您了，再开快点，它们就要死了。
老妇人b：我的老天啊
老妇人a：再快点，它们要死了。
［司机下车，拿来塑料袋和水，重新把鱼养起来。］
老妇人b：它们一直在瞪着我们。
老妇人a：没事的，鱼没死，它们不会有事的。
司机：我真的非常抱歉。我光听你们讲话了，没有注意看前面。这些鱼看上去很普通啊，它们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
老妇人a：它们一点都不普通，我们去年在水中捞起它们，养了一整年。
司机：然后你们又要把它们放回水里？
老妇人b：为什么您就是不明白呢？为什么您就是听不懂呢？我们把它们从河里捞起来，就是因为，虽然我们相差5岁，但是我们都在中午十二点出生，因此我们必须在正午十二点就把这些鱼放回水里，再捞两条上来。否则的话，我们命不久矣。
老妇人a：你懂吗？我们会死的。
司机：真主保佑你们。
老妇人b：必须在中午十二点，否则我们会死的。
在崇尚科学的我们看来，这两个老妇人有点愚昧可笑了。但是，在她们眼里，这就是她们的信仰。我们不能简单地评论别人的信仰是愚昧的。
<片段4>
然后，司机去接放学的侄女。
侄女：为什么开着这部破车来接我？我跟所有人说，我叔叔是个大导演，看到这辆车，别人会觉得我说谎。想想我的名声会变成怎样吧。你总是跟我说，人要守纪律，我已经等你一个小时了，你还在那愣着不动。
司机：请原谅我，大小姐。你还没向我问好呢。
侄女：你好。不要转移话题，要是我被拐走了怎么办？
司机：不用担心这一点，没有人忍受得了你嘚吧嘚的小嘴。上车吧，我跟我的老邻居有约。
侄女：你对所有人都守约，除了你的侄女！我干脆走好了，你就可以赴你的约了。我自己寻找回家的路，就像电影《镜子》里的小女孩那样。你怎么想的，我走还是不走？
司机：悉听尊便。
侄女：可恶。我迫不及待想要见你。你不仅迟到。还想把我撂一边。
司机：我已经给你道过歉啦，是你在不停的说。
侄女：我开玩笑的，要是我愿意的话，现在早到家了。
司机：告诉我为什么你关机了。
侄女：你想听真话吗？
司机：你能对我讲真话吗，哪怕就一次？
侄女：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谎了？
司机：说吧，我听着。
侄女：我知道你为了不来接我，能找出一千个借口。
司机：你不知道我是会担心的吗？
侄女：奶奶告诉我，当她想你的时候，就会故意不接电话，为了让你担心，让你来看她。
司机：你为什么相见我呢？
侄女：我不能在你开车的时候说。
司机：为什么不呢？就随便聊聊啊。
侄女：你人怎么这样呢？每次你约一位大家闺秀出门，她既有教养又幽默风趣，你应该带她去个像样的咖啡厅，请她尝尝上好的冰咖啡或冰激凌。然后，你们才能聊天。
司机：好吧，那说说你刚才想告诉我什么？喝冰咖啡的大家闺秀
侄女：我想跟你说说电影的事。老师让我们用一个月的时间拍摄一部短片，我正在拍你，把我们的对话录下来，我就不会忘记你说的了。
司机：你应该先找个故事。
侄女：太棒了，就像奶奶说的：你不是个笨家伙。关于故事，当奶奶来的时候，我们听到几个人在吵架，是几个邻居在吵架，他们当时正把一个人往屋外赶，那个人是他们女儿的追求者。
司机：邻居们把女儿的追求者拒之门外，并且还大吵了一架？
侄女：是的，他们的女儿爱上了那个年轻的阿富汗人，她的爸爸不知道这件事，直到对方上门提亲，他才知道。女孩的爸爸把他赶了出去，女孩也被禁足了。男孩每天都来，希望能在街角见到心上人。女孩的兄弟威胁了那个男孩很多次，但是他还是每天都来。
司机：嗯，然后呢？
侄女：这次你肯定猜不到，我全都拍下来了。
司机：都拍了吗？
侄女：对，从头到尾都拍了。
司机：你已经都拍下来了，为什么还来请教我呢？
侄女：你在开玩笑吧！作为一个导演，你知道这是不能发行的。
司机：不能什么？
侄女：不－能－发－行－每个导演都知道，你难道不知道吗？根本不可能。
司机：你的电影想要上映？
侄女：当然了。要在学校的游园会上放映。学生家长也要来看。最受欢迎的电影会获得奖金，用来拍一部更好的电影。
司机：主意不错。
小萝莉太可爱了，一张嘴吧吧唧吧唧讲个不停。
<片段5>
司机见完老邻居，小萝莉侄女又坐回副驾驶的位置。
司机：你说你想拍一部可以发行的电影，对吗？
侄女：没错，我刚刚打算把一些东西念给你听，结果你的电话就响了。就是这个……我们的老师说，一部可以发行的电影……
司机：你可以拍下来，或者把它念出来，你可以选择。
侄女：她说，为了让这部电影能够发行，我们要遵守一些规则，女性务必佩戴面纱，男女不得有任何接触，不能表现悲惨的生活，以及暴力的镜头，正派角色禁止佩戴领带，也禁止使用波斯语姓，尽量使用先知的名字命名。叔叔，为什么你不听我说话？
司机：我在听，我在思考。
侄女：思考什么？
司机：我在想，我能为老邻居做点什么，怎么帮他一把？你觉得他是正派人物还是反派人物呢？他有着波斯名字，又戴着领带。
侄女：不，叔叔，那是现实生活。这些规则是针对电影的。
司机：那么，如果这个正派人物，出现在电影里？
侄女：我们就得把他改头换面。
司机：也就是说，把他整个推翻。
侄女：给他换一个伊斯兰名字，摘掉他的领带，还有胡子，得给他戴上一条假胡子。我能继续念了吗？
司机：继续说吧。
侄女：禁止设计政治或经济话题。
司机：好了，够了。
这跟过去的样板戏有什么不同吗？
<片段6>
司机下车办事，留侄女在车上等他。小萝莉，拿着相机拍视频，看到一个捡垃圾的小男孩捡起一位新郎掉下的钱。
小萝莉：小孩儿。嘿，小孩儿，这边儿，对，就是你。
小男孩（走过来）：别拍了
小萝莉：走过来
小男孩：不要再拍了。
小萝莉：听着，我看到你在那边捡了些什么了。
小男孩：什么？
小萝莉：钱啊！
小男孩：钱？垃圾桶里怎么会有钱？
小萝莉：你把那个新郎口袋里掉出来的钱捡走了。
小男孩：从新郎口袋里掉出来的？我不知道，我没看见。
小萝莉：我亲眼看到的，我还拍下来了。
小男孩：那又怎么了，钱在地上，我发现了，就归我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小萝莉：但是我看到钱是从新郎口袋里掉出来的。小孩，听着，我的老师嘱咐我，要我们拍出可以公映的电影。你没有拾金不昧，这样的镜头不能公映。把钱还给那个新郎，作为交换，我给你五个托曼。
小男孩：给我五个托曼，让我把五十个托曼还回去？没人这么傻。不要为那些人担心，他们有的是钱，新娘的装扮，肯定花了不少的钱。
小萝莉：听着，他们是不是有钱人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电影，求求你了，快把钱还给他们。否则的话，我的电影就完啦。如果你照做，你就是这部电影的英雄。我的电影要歌颂牺牲精神，求求你了。
小男孩：牺牲精神，是什么鬼东西？我不想当什么英雄。我在地上捡的钱，我要把它都交给我爸爸。
小萝莉：求求你了，小孩儿，我求你了。想想你的妈妈吧，你这么做她会骄傲的。
小男孩：我没有妈妈。
小萝莉：也许你没有妈妈，但是你爱你妈妈呀，你爱她啊。做点什么，让你妈妈高兴吧。求求你了，求你了，快去把钱还给他吧。
小男孩：你去还吧，
小萝莉：不，应该你去还钱，你去还钱，我把这个场景拍下来，求求你了，为了真主的爱。请你去还钱吧。
［小男孩，不情愿地，又或者是害羞地、害怕地试图去还钱，终究不了了之。］
这一段，跟小学时为了讨好老师而写的作文，极为类似啊！
<片段7>
一个相识的捧着玫瑰花的女人上车了。
司机：你实际要去哪呢？
捧花女：我要去凡纳克。你顺路吗？不顺路的话就不麻烦了。我不想让你绕路。
司机：让我猜猜。凡纳克，你要去见一个刚被监狱释放的人，不然就是去探监。
捧花女：如果她能被释放就好了。高什莎瓦里，你知道的，拿个被逮捕的女孩。
司机：球场上被逮捕的女孩吗？
捧花女：是的，就像你拍的电影《出局》一样的桥段。高什莎瓦里想去球场看一场比赛，有好几个女性跟她同去，所有人都被逮捕了。除她之外，其他人都被释放了。她已经被关了108天了。
司机：她成功进入球场了吗？
捧花女：不，没有，在门口就被逮住了。她已经绝食抗议十天了。昨天她妈妈来探望她，劝她停止绝食，我给她写了一封信，告诉她我能够理解她所做的一切，我们也曾经绝食抗议过，这是我们最后的办法了，她做了跟我们一样的事情。她妈妈给她带去吃的，本来希望能劝她进食，但那些人把她妈妈带到摄像机前，并要求她发表看法。
司机：也就是说，让她做一场电视采访。
捧花女：就是这样。人们让她亲口说：“我的女儿并没有绝食抗议。”这位妈妈气得发疯，不想扯谎，放弃了探视，对那些人说她不想见她的女儿，她拿走了食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有人去关押她的牢房，逼她写一封信，让她写：“我并没有绝食抗议。”她撕掉信纸，扔在地上，不见任何人。这就是全部的事情。我现在要去探望她，看看能为这个小姑娘做些什么。这个可怜的孩子，昨晚开始连水也不喝了。我想去看看，能为她做些什么。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司机：我明白了。你的丈夫，他还好吗？
捧花女：是的，他很好，他一天到晚都忙于工作。
司机：他没有被禁止工作吧？
捧花女：没有。
司机：我听说，你被勒令禁止工作，为期三年，禁止从事律师职业吗？
捧花女：听说律师职业委员会决定处罚我，禁止我当律师，但是至今我还收到通知。目前为止。这件事还没公开呢。
司机：律师职业委员会决定处罚你？为什么？
捧花女：我不知道。
司机：律师职业委员会难道会禁止律师工作吗？
捧花女：这就像电影导演协会作出决定，禁止你拍电影一样。
这是伊朗导演贾法·帕纳西拍的电影《出粗车》里的几段对话。
这个被伊朗官方禁拍电影20年的导演，用简单的仪器，偷偷拍了这样一部场景简单的、没有明星撑场的、却内容丰富的电影。
从上面的一些对话片段，已经足以窥探到伊朗的政治与社会的现状。我不想简单评论好，还是不好。但是，说实话，我看完后还是挺震惊的，男女地位悬殊、国家保守闭塞、宗教影响极深、人民自由有限……伊斯兰教的国家真的是这样吗？如果果真如此，那么我们好像不孤单了。
慕宇轩（微信订阅号：muyuxuanxuan）
做一个有意思的人！
一部黄色出粗车里，除司机外，乘坐了2个互不认识的乘客，发生了以下一场对话。
男乘客：前面这台机器是什么？
司机：这个吗？
男乘客：防盗装置是吧？
司机：差不多。
男乘客：看上去挺高级的。
司机：为什么这么说？你了解防盗装置吗？
男乘客：是的，我的工作跟这个有关。给你提个醒，看好你的车，几天前，我的一个亲戚出门上班时发现，四个车轮子都被偷了，被人换成了砖头。
司机：什么牌子的车？
男乘客：一辆便宜的车。说实话，谁偷这种破车啊？如果我是总统，一定要处死几个小偷，以儆效尤。
女乘客忍不住插嘴：处死？您这是草菅人命！那个人可能是走投无路才会去偷。我真不敢相信。
男乘客：走投无路？您在想什么呢？
女乘客：那个小偷很有可能是迫不得已的。
男乘客：那个被偷的司机，他难道不比小偷可怜？迫不得已就能名正言顺地去偷去抢？您在说什么童话呢。如果被偷的人是你，你会觉得开心吗？
女乘客：不，我当然不会开心。但是您怎么能这样轻率地讨论死刑？应该看到问题的根源，不能这么简单粗暴。
男乘客：如果我们绞死两个小偷……
女乘客：没有人生来就是罪犯，先生。
男乘客：胡说八道，如果我们绞死两个小偷，就可以杀鸡给猴看。
女乘客：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您错了。有的时候，是特殊的环境造就了犯罪。仅仅因为偷了车轮，就把他绞死，这是什么逻辑？
男乘客：你知道吗？就在几天前，有两个人因为比这还小的罪过被处死了。为什么不再多惩戒一个呢？这也许大有用处。所以，请先闭嘴吧。你一点都不了解情况。
女乘客：最近有人仅仅因为诈骗就被判死刑，但诈骗行为有因此就绝迹吗？
男乘客：一派胡言。
女乘客：死刑不能改变任何事，我这样跟您说吧，先生。
男乘客：这是法律和教规规定的，夫人。如果问题没有改善，只能说明教规还不够严格，所以先消停一下吧，夫人。
女乘客：您认为严格执行教规，就是处死更多的人吗？我们是世界上除中国之外，死刑犯最多的国家，但情况有任何改善吗？并没有！
男乘客：我怎么觉得你理解能力有问题？你是从火星来的吗？
女乘客：先生，我完全清楚我在说什么，既然我们聊到了这个话题，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您。
男乘客：洗耳恭听。
女乘客：您的职业是什么？
男乘客；这个问题重要吗？
女乘客：当然重要了。当一个人捍卫某个观点时，就像你刚才那样，要么是他坚信这一点，要么就是这一点跟他的利益相关。万事皆有因果，您是干什么的呢？
男乘客：那你得先告诉我你的职业是什么？
女乘客：如果我说了，您也会告诉我吧？
男乘客：你先说吧，然后我再告诉你。
女乘客：我是个教师。
男乘客（大笑）：果然，说真的，被我猜中了。像你这种活在童话里的人，一定读了很多真善美的故事吧？每天给小孩儿讲童话故事，你就以为现实就跟童话故事一样了。即使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你是干什么的。
女乘客：随您怎么说，现在可以告诉我您的职业了吧。
男乘客：我做自由职业，等一下告诉你我具体干什么……
女乘客：您从事哪种自由职业呢？
男乘客：等我先下车再给你说……［男乘客下车］你真的想知道吗，夫人？
女乘客：是的。
男乘客：我是个小偷。
女乘客：小偷？
男乘客：对。但是，我既不偷你这样的穷老师，也不会偷他这样的笨司机。而那些偷穷人车轮的人，才是真正的没有底线，这种人才是最混账的。给你个建议，别同情他们，上帝保佑你吧。
女乘客：难以置信。
看到这段对话，你有什么感想？是好笑，还是讽刺，抑或是深思？
<片段2>
还是出粗车里，副驾驶坐了一个卖碟男人，后面上来一对刚经历车祸准备去医院的夫妇。
女（哭）：请快一点，先生。
司机：发生了什么？
女（哭）：出车祸了。
男（呻吟）：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女（哭）：我们的摩托车被撞了，我发誓这不是我的错，我跟他说了好多次让他戴着头盔。
男（呻吟）：给我一张纸……［司机递过去几张纸巾］我不要纸巾，我要写字的纸，我要立遗嘱。司机先生，请把我说的记录下来。
司机：他要干什么，夫人，我不明白。
男（呻吟）：把我说的全部写下来。我的妻子不知道，依照法律，我死了她什么都得不到，最多分她几只鸡，她最后只能露宿街头。
女（哭）：再快一点，我求你了，我们去医院。
男（呻吟）：手机，拿个手机给我，我不打电话，我要录像，打开摄像头。
［司机把手机递给副驾驶的男人，该男人举起手机开始拍摄。］
男（呻吟）：把摄像头对准我……对，就这样。以真主安拉之名，我，默罕默德拉贝，出生于拉姆霍尔木兹，身份证号508，由本地签发。［对妻子：别哭了，都听不见我说话了。］阿明的长子，我对我自己的身体和心灵全权负责。我在这里立下遗嘱，把一处位于盖勒哈桑·可汗区巴哈尔大道艾扎蒂街85号的房产，还有其它所有财产，留给我的妻子。求阿拉真主的宽恕！我的兄弟们不要找我妻子的麻烦，不要把她告上法庭，请尊重我的遗嘱，让我的妻子继承我全部的财产。这份遗嘱，不能落到我的兄弟们手上，让我的妻子保留这份遗嘱。安拉是世间唯一的真神。
伊朗女人的地位还比较低，在这种环境下，丈夫忍着疼痛之余一直在为妻子着想，挺让人感动的。
<片段3>
两个要去清泉山的老妇人上车了，手里捧着玻璃鱼缸，里面有两条金鱼。
司机：通常大家都是下午去，你们怎么这么赶着要去？
老妇人a：我们不是去玩，是去做非常重要的事。我们必须在正午十二点把这些鱼放进河里。
老妇人b：你得理解。
老妇人a：我们的生命就靠这些鱼了。
老妇人b：必须在正午十二点把它们放进水里。
老妇人a：我们才能健康长寿。
［司机急刹车，老妇人手里的鱼缸掉了。］
老妇人a：天啊，这些鱼快死了。开快点，再开快点。求求您了，再开快点，它们就要死了。
老妇人b：我的老天啊
老妇人a：再快点，它们要死了。
［司机下车，拿来塑料袋和水，重新把鱼养起来。］
老妇人b：它们一直在瞪着我们。
老妇人a：没事的，鱼没死，它们不会有事的。
司机：我真的非常抱歉。我光听你们讲话了，没有注意看前面。这些鱼看上去很普通啊，它们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
老妇人a：它们一点都不普通，我们去年在水中捞起它们，养了一整年。
司机：然后你们又要把它们放回水里？
老妇人b：为什么您就是不明白呢？为什么您就是听不懂呢？我们把它们从河里捞起来，就是因为，虽然我们相差5岁，但是我们都在中午十二点出生，因此我们必须在正午十二点就把这些鱼放回水里，再捞两条上来。否则的话，我们命不久矣。
老妇人a：你懂吗？我们会死的。
司机：真主保佑你们。
老妇人b：必须在中午十二点，否则我们会死的。
在崇尚科学的我们看来，这两个老妇人有点愚昧可笑了。但是，在她们眼里，这就是她们的信仰。我们不能简单地评论别人的信仰是愚昧的。
<片段4>
然后，司机去接放学的侄女。
侄女：为什么开着这部破车来接我？我跟所有人说，我叔叔是个大导演，看到这辆车，别人会觉得我说谎。想想我的名声会变成怎样吧。你总是跟我说，人要守纪律，我已经等你一个小时了，你还在那愣着不动。
司机：请原谅我，大小姐。你还没向我问好呢。
侄女：你好。不要转移话题，要是我被拐走了怎么办？
司机：不用担心这一点，没有人忍受得了你嘚吧嘚的小嘴。上车吧，我跟我的老邻居有约。
侄女：你对所有人都守约，除了你的侄女！我干脆走好了，你就可以赴你的约了。我自己寻找回家的路，就像电影《镜子》里的小女孩那样。你怎么想的，我走还是不走？
司机：悉听尊便。
侄女：可恶。我迫不及待想要见你。你不仅迟到。还想把我撂一边。
司机：我已经给你道过歉啦，是你在不停的说。
侄女：我开玩笑的，要是我愿意的话，现在早到家了。
司机：告诉我为什么你关机了。
侄女：你想听真话吗？
司机：你能对我讲真话吗，哪怕就一次？
侄女：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谎了？
司机：说吧，我听着。
侄女：我知道你为了不来接我，能找出一千个借口。
司机：你不知道我是会担心的吗？
侄女：奶奶告诉我，当她想你的时候，就会故意不接电话，为了让你担心，让你来看她。
司机：你为什么相见我呢？
侄女：我不能在你开车的时候说。
司机：为什么不呢？就随便聊聊啊。
侄女：你人怎么这样呢？每次你约一位大家闺秀出门，她既有教养又幽默风趣，你应该带她去个像样的咖啡厅，请她尝尝上好的冰咖啡或冰激凌。然后，你们才能聊天。
司机：好吧，那说说你刚才想告诉我什么？喝冰咖啡的大家闺秀
侄女：我想跟你说说电影的事。老师让我们用一个月的时间拍摄一部短片，我正在拍你，把我们的对话录下来，我就不会忘记你说的了。
司机：你应该先找个故事。
侄女：太棒了，就像奶奶说的：你不是个笨家伙。关于故事，当奶奶来的时候，我们听到几个人在吵架，是几个邻居在吵架，他们当时正把一个人往屋外赶，那个人是他们女儿的追求者。
司机：邻居们把女儿的追求者拒之门外，并且还大吵了一架？
侄女：是的，他们的女儿爱上了那个年轻的阿富汗人，她的爸爸不知道这件事，直到对方上门提亲，他才知道。女孩的爸爸把他赶了出去，女孩也被禁足了。男孩每天都来，希望能在街角见到心上人。女孩的兄弟威胁了那个男孩很多次，但是他还是每天都来。
司机：嗯，然后呢？
侄女：这次你肯定猜不到，我全都拍下来了。
司机：都拍了吗？
侄女：对，从头到尾都拍了。
司机：你已经都拍下来了，为什么还来请教我呢？
侄女：你在开玩笑吧！作为一个导演，你知道这是不能发行的。
司机：不能什么？
侄女：不－能－发－行－每个导演都知道，你难道不知道吗？根本不可能。
司机：你的电影想要上映？
侄女：当然了。要在学校的游园会上放映。学生家长也要来看。最受欢迎的电影会获得奖金，用来拍一部更好的电影。
司机：主意不错。
小萝莉太可爱了，一张嘴吧吧唧吧唧讲个不停。
<片段5>
司机见完老邻居，小萝莉侄女又坐回副驾驶的位置。
司机：你说你想拍一部可以发行的电影，对吗？
侄女：没错，我刚刚打算把一些东西念给你听，结果你的电话就响了。就是这个……我们的老师说，一部可以发行的电影……
司机：你可以拍下来，或者把它念出来，你可以选择。
侄女：她说，为了让这部电影能够发行，我们要遵守一些规则，女性务必佩戴面纱，男女不得有任何接触，不能表现悲惨的生活，以及暴力的镜头，正派角色禁止佩戴领带，也禁止使用波斯语姓，尽量使用先知的名字命名。叔叔，为什么你不听我说话？
司机：我在听，我在思考。
侄女：思考什么？
司机：我在想，我能为老邻居做点什么，怎么帮他一把？你觉得他是正派人物还是反派人物呢？他有着波斯名字，又戴着领带。
侄女：不，叔叔，那是现实生活。这些规则是针对电影的。
司机：那么，如果这个正派人物，出现在电影里？
侄女：我们就得把他改头换面。
司机：也就是说，把他整个推翻。
侄女：给他换一个伊斯兰名字，摘掉他的领带，还有胡子，得给他戴上一条假胡子。我能继续念了吗？
司机：继续说吧。
侄女：禁止设计政治或经济话题。
司机：好了，够了。
这跟过去的样板戏有什么不同吗？
<片段6>
司机下车办事，留侄女在车上等他。小萝莉，拿着相机拍视频，看到一个捡垃圾的小男孩捡起一位新郎掉下的钱。
小萝莉：小孩儿。嘿，小孩儿，这边儿，对，就是你。
小男孩（走过来）：别拍了
小萝莉：走过来
小男孩：不要再拍了。
小萝莉：听着，我看到你在那边捡了些什么了。
小男孩：什么？
小萝莉：钱啊！
小男孩：钱？垃圾桶里怎么会有钱？
小萝莉：你把那个新郎口袋里掉出来的钱捡走了。
小男孩：从新郎口袋里掉出来的？我不知道，我没看见。
小萝莉：我亲眼看到的，我还拍下来了。
小男孩：那又怎么了，钱在地上，我发现了，就归我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小萝莉：但是我看到钱是从新郎口袋里掉出来的。小孩，听着，我的老师嘱咐我，要我们拍出可以公映的电影。你没有拾金不昧，这样的镜头不能公映。把钱还给那个新郎，作为交换，我给你五个托曼。
小男孩：给我五个托曼，让我把五十个托曼还回去？没人这么傻。不要为那些人担心，他们有的是钱，新娘的装扮，肯定花了不少的钱。
小萝莉：听着，他们是不是有钱人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电影，求求你了，快把钱还给他们。否则的话，我的电影就完啦。如果你照做，你就是这部电影的英雄。我的电影要歌颂牺牲精神，求求你了。
小男孩：牺牲精神，是什么鬼东西？我不想当什么英雄。我在地上捡的钱，我要把它都交给我爸爸。
小萝莉：求求你了，小孩儿，我求你了。想想你的妈妈吧，你这么做她会骄傲的。
小男孩：我没有妈妈。
小萝莉：也许你没有妈妈，但是你爱你妈妈呀，你爱她啊。做点什么，让你妈妈高兴吧。求求你了，求你了，快去把钱还给他吧。
小男孩：你去还吧，
小萝莉：不，应该你去还钱，你去还钱，我把这个场景拍下来，求求你了，为了真主的爱。请你去还钱吧。
［小男孩，不情愿地，又或者是害羞地、害怕地试图去还钱，终究不了了之。］
这一段，跟小学时为了讨好老师而写的作文，极为类似啊！
<片段7>
一个相识的捧着玫瑰花的女人上车了。
司机：你实际要去哪呢？
捧花女：我要去凡纳克。你顺路吗？不顺路的话就不麻烦了。我不想让你绕路。
司机：让我猜猜。凡纳克，你要去见一个刚被监狱释放的人，不然就是去探监。
捧花女：如果她能被释放就好了。高什莎瓦里，你知道的，拿个被逮捕的女孩。
司机：球场上被逮捕的女孩吗？
捧花女：是的，就像你拍的电影《出局》一样的桥段。高什莎瓦里想去球场看一场比赛，有好几个女性跟她同去，所有人都被逮捕了。除她之外，其他人都被释放了。她已经被关了108天了。
司机：她成功进入球场了吗？
捧花女：不，没有，在门口就被逮住了。她已经绝食抗议十天了。昨天她妈妈来探望她，劝她停止绝食，我给她写了一封信，告诉她我能够理解她所做的一切，我们也曾经绝食抗议过，这是我们最后的办法了，她做了跟我们一样的事情。她妈妈给她带去吃的，本来希望能劝她进食，但那些人把她妈妈带到摄像机前，并要求她发表看法。
司机：也就是说，让她做一场电视采访。
捧花女：就是这样。人们让她亲口说：“我的女儿并没有绝食抗议。”这位妈妈气得发疯，不想扯谎，放弃了探视，对那些人说她不想见她的女儿，她拿走了食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有人去关押她的牢房，逼她写一封信，让她写：“我并没有绝食抗议。”她撕掉信纸，扔在地上，不见任何人。这就是全部的事情。我现在要去探望她，看看能为这个小姑娘做些什么。这个可怜的孩子，昨晚开始连水也不喝了。我想去看看，能为她做些什么。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司机：我明白了。你的丈夫，他还好吗？
捧花女：是的，他很好，他一天到晚都忙于工作。
司机：他没有被禁止工作吧？
捧花女：没有。
司机：我听说，你被勒令禁止工作，为期三年，禁止从事律师职业吗？
捧花女：听说律师职业委员会决定处罚我，禁止我当律师，但是至今我还收到通知。目前为止。这件事还没公开呢。
司机：律师职业委员会决定处罚你？为什么？
捧花女：我不知道。
司机：律师职业委员会难道会禁止律师工作吗？
捧花女：这就像电影导演协会作出决定，禁止你拍电影一样。
这是伊朗导演贾法·帕纳西拍的电影《出粗车》里的几段对话。
这个被伊朗官方禁拍电影20年的导演，用简单的仪器，偷偷拍了这样一部场景简单的、没有明星撑场的、却内容丰富的电影。
从上面的一些对话片段，已经足以窥探到伊朗的政治与社会的现状。我不想简单评论好，还是不好。但是，说实话，我看完后还是挺震惊的，男女地位悬殊、国家保守闭塞、宗教影响极深、人民自由有限……伊斯兰教的国家真的是这样吗？如果果真如此，那么我们好像不孤单了。
慕宇轩（微信订阅号：muyuxuanx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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