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遍看《女权天使》,发觉片中最值得咀嚼的其实是这一段——

露西:“再过一年我就三十岁了,”“我现在就能看到那种情景——独自守着一只叫莱彻斯特的无毛猫,终老布鲁克林。”
爱丽丝:“把生孩子的事留给那些不幸没有你的头脑或者能力的女人吧。别把你的人生弄那么复杂。”
露西一怔,接着讲自己的姐妹与她们的孩子。
爱丽丝:“我不会给任何人喂小孩的”,“想想看你有七个孩子会多累。”
露西:“我独身一个人累了。”“如果你说你不累,那是说谎。”

片尾处,当妇女参政的议题终于在田纳西州以一票之差获得通过,爱丽丝与露西在湛蓝的天空下久久相视而笑,所有的风雨似乎都已止息。如果这就是最终的结局该多好,可正像李银河曾感叹的,妇女运动是一场最漫长的革命,尽管今天女性获得参政权已经多年,可是在一个未婚女人三十岁就开始陷入焦虑的年代里,两性平等真的已经实现了吗?

看过电影后很好奇的去维基查了一下这两个人的资料——

爱丽丝•保罗,一生致力于女性运动,始终保持着活跃,甚至曾于八十岁高龄参与反越战游行。1977年去世,享年92岁,建立了爱丽丝•保罗基金,用来资助妇女争取平等的事业。终生未婚。

露西•伯恩斯,同样终生未婚,但与爱丽丝不同的是,她后来退出了女性运动的队伍,之前的数次入狱与各种折磨让她身心疲惫不已,最后她说“I don’t want to do anything more. I think we have done all this for women, and we have sacrificed everything we possessed for them, and now let them fight for it now. I am not going to fight anymore.”(我不愿再做更多了。我认为我已经为女人们付了我所有的一切,做出了我的牺牲。现在,是让她们来继续战斗的时候了。我不准备再战。)露西后来做了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并领养了自己的孤儿侄女,余生平静再无波澜。

据一位她们共同的朋友说,露西高大而热情,有浓密火红的头发,为人随和,而爱丽丝相较于她要瘦弱单薄一些,但性格锐利坚韧,决不妥协。听上去这两个人就是电影中的样子,那么片中的这段对话,也并非不可能发生。

女性运动初期的先驱者有很多人一生未婚。尽管我并不至于认为没有婚姻就意味着孤独终老,只是不敢说其中每个人都有波伏娃那样的自觉和坦然。女性运动将女人从家庭之中解放出来,给了她们更多选择人生的机会,可这最初却是以对传统价值观和生活方式的反叛为开端的。在那个年代争取独立的女人中有不少人会坚持说:“我不需要孩子,我不需要家庭,甚至——我不需要男人。”以至从那以后,对于听到“女权”二字便皱紧了眉头的人,爱丽丝般的女人真的几乎就是他们眼中的“男人婆”——冷静克制,思维缜密,缺乏温情,甚至“无性别”。可是她们中又有几个人不是在“说谎”?当爱丽丝一次次的拒绝了本的好意,直到他终于选择离开。你真的认为她心底毫无遗憾?她如此残忍的对待自己,是因为在一个丈夫有权将妻子当成未成年人“监护”的世界上,赞美女人对家庭和爱情的牺牲,始终是剥夺她们发展自己能力的借口,她太害怕了,她怕自己在温情之中融化,所以既然选择了反抗,便不得不把对爱和依赖的渴望排在获得自由之后。遗憾的是她们的目标实在太难以实现,以至于终于得到的时刻内心已经精疲力竭,再无力气也无机会去追求寻常人生的幸福。露西•伯恩斯一生的轨迹明显如此,而始终站在风口浪尖的爱丽丝•保罗,又何尝不是?

时常有一些以女性身份写作的人在公开场合信誓旦旦的宣称:“我不是女权(或女性)主义者”,可是什么是女权或者女性主义?激进的反抗家庭、淡漠情感、对原始母系社会的迷恋,那些走极端的人只会是极少数,不可能构成女性主义者中的主流。事实上大多数女人宣称自己不是女性主义者,不过是一种狡猾的策略。她们真的不知道今天的女性主义已经转变为对性别偏见的反思了吗?她们真的没听说过当代的女性运动早已在获得了书面的平等之后,重新积极的去认同自己的女性气质?如果有人要将这群女知识分子们从那间用来写作的“自己的房间”赶入厨房,她们还会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吗?好了好了,不要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只不过是太怕被误解,也太懒于澄清。当然我并不是说一定搞什么游行演讲才算是尽到责任,我跟你一样怀疑人群。我只是希望下次在扮演性感淑女时,我们这些女人能不要再把“我不是女性主义者”当成“公主的新装”?那已经过时啦!安吉丽娜朱莉和多丽阿莫斯都比我们性感的多,可我怎么觉着她们是女性运动的女王呢?

每个时代都有它的局限性,每一代人也都有下一代人无法体会的“不得已”。爱丽丝•保罗如果生在不用为争取参政权绝食的当代,或许她的才华足够她成为希拉里,而露西•伯恩斯也可能会成为一大群红头发小孩的妈妈,同时还能快乐的写出锐利的时评。我并不指望每个人都能跑去种树,但既然我们已经在前人种好的树荫下站了这么久了,就不用再说自己“生活在别处”了吧?


——扩展资料可参考——

1.露西•伯恩斯维基资料:http://en.wikipedia.org/wiki/Lucy_Burns

2.爱丽丝•保罗维基资料:http://en.wikipedia.org/wiki/Alice_Paul

3.爱丽丝•保罗生平:http://www.lkwdpl.org/wihohio/paul-ali.htm

4.爱丽丝•保罗基金会:http://www.alicepaul.org/

女权天使Iron Jawed Angels(2004)

上映日期:2004-02-15片长:125分钟

主演:希拉里·斯万克/Frances O'Connor/Vera Farmiga

导演:Katja von Garnier编剧:Jennifer Friedes/Sally Robin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