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看了河濑直美、贾樟柯监制,鹏飞导演的《又见奈良》。我非常喜欢描述社会问题题材的电影。看这部电影的时候,让我想到了是枝裕和的电影和之前讲述中国失独家庭的《地久天长》。而这是一部从国人视角描述日本社会问题的中日合作电影。无论从片内还是片外,对于和平的主题都有着非常好的诠释。
可能是我的阅片量不大,每次看关于这种类型的日本电影、动画都给人一种小清新的感觉。但是看这部电影给我最大的收获就是让我了解到了又一个非常复杂的社会问题,也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日本遗孤,不知道它会在第几代人的身上渐渐消失。日本战后遗孤是因日本的政策而导致的,但因为是针对中国的侵略政策有关而使两国人民不可逃避的联系在了一起。
影片的主题虽然沉重而复杂,但电影的叙事不乏诙谐幽默,以平淡不戏剧化的风格展现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偶尔的小喜剧处理充满了调味。比如一行人去找警察人事部老前辈帮忙的时候,老前辈已酒过三巡,问话过后的下一秒,就出现老前辈被救护车的担架抬走的镜头,令人捧腹大笑。还有吉泽先生从救护车上偷偷摸摸跑下来的时候,镜头特意切到被一群猫探头发现了,炯炯而好奇的目光令人忍俊不禁。在一代遗孤的家中,男主人带着大家回家时一句东北腔的“太埋汰了”让我在电影院里笑出了声。正是这些处理,让人觉得有趣而不枯燥。电影中还有很多很多的细节,等待大家去体会,你都能明显感受到导演的用意。寻找丽华阿姨的过程中,上一秒豆腐店的老板娘还在热情待客,下一秒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矢口否认体现了社会的真实。一代遗孤男主人说的“有大锅(卫星天线)的人家就是中国人”也在后文中寻找最后的希望时互相照应了。
电影中一直在体现的窘境就是“认同感”的问题。而这一点对于我来说,也有感同身受的意味。认同感的问题不仅仅在于外在的压力,而是内心的不自信导致自己寸步难行。我也曾因为种种原因而陷入这样的困境里难以自拔,感觉到陌生而无法融入。所以我一眼就看出了,也理解女主身上那种满溢的不自信。电影的开头就直接表现了出来,吉泽先生问在居酒屋里打工的小泽(二代遗孤),觉得她有些口音问题,她就很坚决的否定道:“我是日本人。”其实这样的回答是有些突兀的,真正的本地人是不会强调自己是本地人的问题,以前的我也做过类似的事,现在想来也是有些愚蠢了。那些拙劣的坚强正是因为日本遗孤们深深的陷入了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的认同感里。去日本寻亲却不被日本的社会接纳,流着日本的血,有着中国人的思维习惯,正如回日多年的丽华阿姨在信中说:“日本人还把我当作中国人”。他们的生存现状与安置,应该值得日本政府和社会的探讨。当然我们也没有看到他们在国内的现状也许也有许多难言之隐,人民以及人民的后代不应为国家和政府一些过去的政策问题而买单。对于这些社会问题的关心与解决,才是人类文明进步的体现。
在电影中我们还能看到日本空巢老人的现状。陈奶奶失去了自己日本养女的联系是痛苦的,而吉泽先生失去了自己女儿的关心也是可悲的。吉泽先生几次让小泽阅读丽华给陈奶奶的来信其实就是通过丽华的信来感受自己与女儿的关系。丽华说的话道出了他的现状——“每天摸一下信箱或许有你的来信”,一句话点出了两个人的悲哀。吉泽与邻居的对话反映了这是日本一个普遍的现象——吉泽“又是女儿的来信?”,邻居“不,是银行账单”。吉泽与陈奶奶坐在长椅上,吉泽忍不住向她介绍自己的女儿相片,两人虽然言语不通,但内心的诉求是相同的,他们能明白彼此的感受,正如影片前的我们,面对这场无声的戏,也能清楚的明白他们之间的互动。我想这就是电影语言的魅力。电影中还有一段让我感触挺深的戏,就是邀请小泽他们去家中的一代遗孤,这对夫妻操着流利的东北话,而出生在日本的孙女已听不懂中文,场景中出现了复杂的组合,土生土长的吉泽先生和日本孙女,来自中国农村的陈奶奶,以及双语交流都没问题的一代遗孤东北夫妻和二代的小泽。临行前,东北夫妻表演了中国的戏曲节目,那一幕莫名让人感动,我想凭着这些中国元素,这间小小的屋子里他们都找到了认同感与归属感。
接近尾声时一个令人唏嘘的设计一定让大家印象深刻。小泽发现那台陪着奶奶一路寻亲旅程中使用的胶卷相机里没有胶卷,就好像寻亲的希望里其实没有希望,因为实际上丽华阿姨已经在几年前孤独的去世,而沉睡中并且不通日语的奶奶并不了解真相。其实陈奶奶拍照的时候常常忘记取下镜头盖,她开心的按下快门,然后嘟哝着浪费了一张胶片,她并不在意,她安慰小泽说“那照片都在我脑子里呢”。是啊,就像我以前说过,能当面见到的风景、人、东西,希望永远不要拿着照片怀念。
结尾处,三人失望而归,行走在街头,吉泽在前,奶奶在中,小泽在后。起初,奶奶与小泽之间的距离更为靠近,也许表明了吉泽与小泽之间团体的区别。但最后三人行越走越平均,耳边响起邓丽君翻唱的日文版《再见我的爱人》。大家相融于日本的夜里,不断走着重复的路,仿佛没有尽头。电影并不悲壮沉重,但相比那些极力催人泪下以泪目为卖点的电影更具力量。
“再见了我的爱人,我将永远不会忘记你,也希望你不要把我忘记,也许我们将来还会有见面的一天。”



又见奈良(2020)

又名:再会の奈良 / Tracing Her Shadow / Seeing Nara Again

上映日期:2021-03-19(中国大陆) / 2020-07-31(上海电影节)片长:100分钟

主演:吴彦姝 Yanshu Wu/国村隼 Jun Kunimura/英泽 Ze Ying/永濑正敏 Masatoshi Nagase

导演:鹏飞 Peng Fei编剧:鹏飞 Peng F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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