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最热门的片,应该就是这部由“韩国周杰伦”约翰·赵主演的“伪纪录桌面电影”——《网络迷踪(Searching)》。
豆瓣上几万人评至8.8分,烂番茄保持住 93% 新鲜度,全球飙高的票房成绩与讨论热度,都无一例外的指向:它不仅是目前最好的“伪纪录桌面电影”,还很有可能就是今年最好的电影之一。
“Searching”这一行为显然在不断地组构成整部电影。电影以每个人都熟悉至极的开机、拨号连接上网作为开篇。我们虽然不知道开场的这系列操作由谁控制,但却能够迅速地被这个敏捷的“Searching蒙太奇”段落所吸引,在几分钟内亲自目睹了大卫·金的家族构成和生活的全部范围。
一切过往复杂的情感和事件,都被有效地罗列、打包、丢出。
接着,女儿失踪了。
在意识到女儿真的失踪了之后,大卫·金在报警之时也迅速地搜索警察的相关信息,同时也发起他自己的调查。
他进入了女儿的笔记本电脑,从Gmail到Facebook、Instagram和YouCast,开始搜寻她的秘密。
同时,在Twitter上,案件慢慢变成了病毒式的传播,#FindMargot和#DadDidIt的话题页面下聚集了网上的“吸血虫”们。
在层层递进的浏览器窗口和凌乱的桌面之间,故事开启了不断的翻转。
其实,单论《网络迷踪》的故事本身,虽然写的环环相扣,却也并不能产出多大的能量。毕竟,它依旧是一个在框架内靠不断反转而写就的类型片故事,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高中生女儿突然离奇失踪,爸爸靠网络抽丝剥茧地发现女儿的秘密,并最终拯救了她。
换言之,这是个《消失的爱人》的“社交网络”版,在跌宕起伏的情节中拥有丰富的戏剧张力,再在内核中放置入家庭情感、网络社交关系、舆论暴力等,主题上也就是陈词滥调地呈现一下这个信息时代隐秘的暴力与宣泄的途径。
所以,纠结剧情的bug与否,其实是一种无谓。让这部电影受到巨大关注的可谈之处,更在于整部片子都是通过电子屏幕来进行呈现。
这个形式,在结合故事之后展现出了导演与剪辑出人意料的、堪称神奇的才华,最终获得了炸裂的效果。当然,这一形式并非生来就能被运用地如此纯熟,它经历了几年的发展期。
随着信息技术渗透进当代人生活的各个角落,信息时代生来便以一种快速率计算的方式而存在。以往耸人听闻的事件,现在不过是偶尔划过的某个下一秒便会忘怀的手机页面;人类情感与心理的表达,也越来越依赖于社交平台上的电子信息。
许多导演目前都在试图尝试将这一影响融入进电影的叙事中,比如哈内克的《快乐结局》、徐冰的《蜻蜓之眼》等,但他们都缺少掌握网络运行逻辑的基础知识,也缺乏相应的剪辑组织能力,甚至连屏幕界面本身看起来更可信都做不到。
而《弹窗惊魂》、《解除好友》、《解除好友2:暗网》等“伪纪录桌面电影”的出生,则将这个创想提升到了一个新水平。
它们将画面确定在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从而尝试渗透进入观众“现实生活”。“搜索”这一人物行为,将故事与形式更好地融为一体,在噱头中保有了一定的叙事基本标准和连贯力。这类新媒体介入下的前沿数字惊悚片,每一部都自带话题。
但同时,这类电影也一直无法得以真正意义上的成长,似乎一直囿于“伪纪录片”所创造出的“伪劣真实感”而止步不前——毕竟,现在的观众早已不再是上个世纪看《女巫布莱尔》时期会误以为真的观众,更不是在电影之初看到《火车进站》就会吓地满电影院乱跑的人。
观看模式的迅速转变,已经让人们对“虚拟-真实”与“真实-虚拟”的临界点了如指掌,对这些影片的形式,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
倘若麦克卢汉地下有知,估计会扩写《理解媒介》:曾经,媒介技术不仅延伸人体,赋予人体力量,也瘫痪被延伸的肢体,增益变成截除、中枢神经阻塞感知。而如今,人体走上了开始逐步成为媒介延伸的道路,冷、热媒介已经彻底变成无数纷飞的碎片,在交融共生中得以整合。
人与媒介进行交互的这一行为,已经迈入崭新的纪元。
那么,在一个已经没人会在下载完一部“伪纪录片”后,还能将自我投入进“伪劣真实”的情境中去的时代,一部电影要如何完成把观众拐带进它的“超链接”之中的使命,并将“信息生活”的命题进行包装呢?
《网络迷踪》无疑给了我们最好的答案。
先让我们回忆一下文章最开头提到的,电影开篇那个不知道是谁的手控制出的“Searching蒙太奇”段落。
之后,电影还提供了一些男主角的行为细节,诸如在得知女儿不上钢琴课的时候去翻找聊天记录、在报案的时候去查失踪人口的比例和警察的信息……这些恐怕都不是编剧为了更好地塑造人物而作,因为这些都不会是人物在那个情境下在第一时间应该做出的反应(连基本的迟疑、呆滞都没有),倒像是更需要观众得知的信息。
随着剧情发展,电影在后半段还不断地将第三人称新闻片段进行介入。真凶范围的逐步确定,视角不断地进行轮转,以上种种这些都将《网络迷踪》影片的构成逻辑显得更为确切——
它绝不是要将屏幕这一媒介单纯作为呈现的形式,以朴素的方式提供所谓的“廉价真实感”来让观众做出“相信”的反应。它不期待大家在这一层面上的投入。
它的选择是进行彻底地类型化,把观众编织进“类似游戏”的抽丝剥茧式情节节奏里,让观众在虚拟世界的“下载与观看”这一行为中,继续被庞杂的信息所暗中影响,从而驱动自己“编织快感”。而这恰就是最后一层,由观众亲自完成的“searching”。
这部电影比之前的“伪纪录桌面电影”都要有所突破的地方,也就在于这此。
在某几个时刻,《网络迷踪》在影像调度、时空线处理和视角转变等处理上,是天才的。
比如,电影的结尾,女儿在等待考试结果前,选择了上网搜索父亲当时拯救自己的一系列新闻,这不仅是对父爱的一次“searching”,同时也把之前的第三人称新闻镜头的切入,引作成这个时刻发生的事。全片的叙事线索在片尾处,突然被分裂成了两个时空,混淆了之前所有时空关系。
同时,时空线索的处理也不需要人物出镜进行说明。每次电脑桌面的转变、系统(windows或苹果)等瞬间发生的界面变化,观众都能迅速地体察到。观众只要通过自己观察每次鼠标的挪动、网页的切换,就能在心中重构出人物的表情、心理等属性。
这在以往任何的类型片里,都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去做复杂的镜头段落设计。传统意义上,类型片的蒙太奇,就是根据影片所要表达的内容和观众的心理顺序,将分别拍摄的许多镜头按照这一构思组接起来,配合剪辑来完成建、解构。
但在《网络迷踪》中的某几个时刻,传统的机制被不断地打破,创造出一种姑且可以被称作“searching”的方式,将角色的潜意识和观众的潜意识不断地换位,从而产生一种变相的错觉。
此外,之前绝大部分“伪纪录片”无法摆脱的问题,就是只能给如今经验丰富的观众提供“虚伪真实”,缺乏创造“高级真实”的能力。在镜头处理上,“伪纪录”形式,产生了一种巨大的叙事限制——观众对镜头的信任看似必须达到高度信任,获取信息的空间又仅限于镜头之内,从而使得对叙事进行质疑的维度被彻底消灭。
但实际上,在《网络迷踪》中,观众根本不需要信任里面的任何一个镜头。因为这部电影选择以复杂的快感来取代伪劣的真实,在抛弃“同步”之后,它达成了影像在另一个维度上的真实重塑与形式创新,不再继续困在“伪纪录片”的桎梏里来施舍观众“现实”。

正如前面所言,人体开始成为媒介的延伸,我们的四肢、大脑的主体性已经逐渐地被媒介进行偷换。
曾经,这一创想在电影界中只存在于影片的文本内容上(如《攻壳机动队》、《黑客帝国》、《黑镜》、《解除好友:暗网》等),而《网络迷踪》则选择书写隐喻于影片构成形式的外壳之中。
可以说,这是一种最新态的“伪纪录片”,因为它让观众产生“共感”的方式,不再是通过朴素的“同步(real time)”,而是从一种变相的错觉里生出来。观众在大部分时间都被电影打破并重组了这种感受,而电影也由此摆脱了施舍的行径,选择以一种“随人物摇摆”的方式示人。
这,也许就是未来此类影片在“电影感”上的一个重要走向。

网络谜踪Searching(2018)

又名:人肉搜寻(港) / 人肉搜索(台) / 搜索 / 屏幕搜索

上映日期:2018-12-14(中国大陆) / 2018-01-21(圣丹斯电影节) / 2018-08-31(美国)片长:102分钟

主演:约翰·赵 John Cho/米切尔·拉 Michelle La/黛博拉·梅辛 Debra Messing/约瑟夫·李 Joseph Lee/萨拉·米博·孙 Sara Mibo Sohn/亚历克丝·杰恩·高 Alex Jayne Go/梅金·刘 Megan Liu/刘卡雅 Kya Dawn Lau/多米尼克·霍夫曼 Dominic Hoffman/西尔维亚·米纳西安 Sylvia Minassian/梅丽莎·迪斯尼 Melissa Disney/康纳·麦克雷斯 Connor McRaith/科林·伍德尔 Colin Woodell/约瑟夫·约翰·谢尔勒 Joseph John Schirle/阿什丽·艾德纳 Ashley Edner/考特尼·劳伦·卡明斯 Courtney Lauren Cummings/托马斯·巴布萨卡 Thomas Barbusca/朱莉·内桑森 Julie Nathanson/罗伊·阿布拉姆森 Roy Abramsohn/盖奇·比尔托福 Gage Biltoft/肖恩·奥布赖恩 Sean O'Bryan/瑞克·萨拉比亚 Ric Sarabia/布拉德·阿布瑞尔 Brad Abrell/加布里埃尔D·安吉尔 Gabriel D. Angell

导演:阿尼什·查甘蒂 Aneesh Chaganty编剧:阿尼什·查甘蒂 Aneesh Chaganty/赛弗·奥哈尼安 Sev Ohan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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