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的一声,在场的每一个都站了起来。

你能想象那样的画面吗?就在前一秒,他们还手捧着爆米花,眼眉上挑地彼此开着玩笑,然而下一秒,就已经笔直地立正站好了。爆米花和可乐罐被统统立在了脚边,然后又有三两个人像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偷偷低头抻了抻压皱的衣角。

“去印度看一场宝莱坞电影”,这是我早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拟定好了的旅行愿望之一。于是在抵达印度的第二个晚上,我们就理所当然地来到了的位于新德里市中心的一家电影院。

提起印度电影,有多少人是被那部笑中带泪的《三个傻瓜》启蒙的?反正我是,而且只要一想起它,我的脑海里立马就蹦出那群学生在校园里歌舞的片段。“阿利兹 well”,他们在大澡堂里又唱又跳;“阿利兹 well”,他们在校园里又蹦又叫;“阿利兹 well”,他们扮着鬼脸对镜头摇头晃脑……直到我把这部电影看到了第六遍,才忽然惊奇地发现,原来他们唱的并不是“阿利兹 well”,而是“all is well”,嗨!我就说么,“阿利兹”是什么东西呀?原来他们唱的是印度版的《都挺好》。总之,古怪的英语发音、欢乐的音乐歌舞、说不完的阶层差异以及绕不开的生活与梦想,这些杂乱的标签如同印度菜肴里最常见的masala调料,共同合成了我对于印度电影的印象。至于那些玛丽苏的情节和满点的开挂技能么,那是比推翻残酷的社会现实,更容易实现的英雄梦想。

电影还没开始,刚刚落座的人群却忽然站了起来,我们不明就里、有些发懵。我伸长脖看了看,前面也没有谁指挥啊?都站起来干嘛,难不成这是一场明星见面会?但毕竟要入乡随俗嘛,于是也连忙紧随其后地站了起来。正当我疑惑时,荧幕上忽然出现了一面印度国旗,还是带动画效果的,正在“迎风在”飘扬。紧接着悠扬的印度国歌响起,人们开始放声齐唱。

很难用一个词、或者一句话,准确地描摹我当时的内心感受,意外、惊讶,都有,甚至还有一点点慌乱,毕竟出发之前,我才刚刚看完反应孟买恐怖袭击事件的《孟买日记》,可以说是很不合时宜了。但紧接着而来的,却是细密的感动,像金黄的糖浆浸渍印度奶酪球一般,一点一点浸渍着我的心。任何时候,国民对于国旗和国家所表现出的温情与敬意,都很让人动容。

国歌唱毕,距离票面上写的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后来我才搞明白,电影票上写的并不是电影播放的时间,而是开始入场的时间。

孟买恐怖袭击事件之后,印度的公共场所实行安检,不仅男女分开,还经常要求开包检查。电影院的安检更加严格,任何水和食物都不能带进去,我们在由拉帘隔开的女士安检棚里被检查了半天,最后就连压在背包角落里的碎曲奇都被翻出来。说也奇怪,外面的东西不让带,电影院里售卖的各种饮料和餐食,却可以随便明目张胆地登堂入室。而且现场的工作人员对此非常支持,服务生甚至会在电影开场以后,仍然不断地跑进跑出,在播放厅内递送食物,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油炸气息,非常出戏。这哪里是电影院啊?简直是一个黑咕隆咚,配了一块大屏幕的巴扎啊!

国歌也唱了,吃喝也送来了,这回该开场了吧?谁成想这还不算完,前面还有好几条长长的公益广告等着呢!画面里,演过《厕所英雄》和《印度合伙人》的阿克谢库马尔决绝地摁灭了手头的香烟,然后举起另一只手里的女士护垫,幸福地微笑。我们听不懂印地语,但画面传递的意思大概是:少抽几包烟,就能省下钱来为太太买几包护垫……总之,这些广告的信息量非常大,禁烟、合理开销、保持健康的生活方式、维护良好的人际关系、倡导晚婚……全有了,想不到吧,竟然连公益广告都是大杂烩的咖喱风格。

想不到来印度看一场电影,竟然还有这样的“开场彩蛋”!现在我们已经不在乎正片什么时候开始了,反正也没有字幕,剧情全由想象力进行二度创造!更何况在印度,电影院里的观众可比电影好看多了!

放映厅的内部和中国的基本类似,只是规模更大,座椅更多,而且座椅还依据位置和舒适程度进行分类,因此票价也分为3-5种不等。

我们看的是当时正在印度国内热映的历史剧情片《塔纳吉:无名勇士》,光看片名你就知道,这一定又是一部像《巴霍巴利王》一样的动作大片。果然,电影还没开场多久,现场的观众就已经沸腾了。塔纳吉用箭射碎的瓦罐如同定位导弹一般,对敌人穷追不舍,他本人更是神兵天降,仅凭一根粗麻绳,就飞出了连演飞行斗篷都不敢上天的效果……相比之下,国内的“手撕鬼子”抗日神剧真该深感自惭形秽,无论是想象力还是画面感,都和宝莱坞电影之间相差了十万八千个好莱坞大片。于是,现场观众的情绪也和塔纳吉的身世命运紧紧系在了一起:塔纳吉受伤,他们唉叹连连;塔纳吉被排挤,他们发出一阵又一阵嘘声;塔纳吉赢了,他们鼓掌尖叫;塔纳吉的妻子漂亮,影院里又吹气了口哨……代表正义一方的塔纳吉,衣着素白,目光迷人深邃,像总有心事要说;象征黑恶势力的莫卧儿首领呢,通体黢黑,戏全在脸上,坏得“明目张胆”、咬牙切齿。总之,这部电影的戏全在脸上,演员们简直是在用演话剧的方式演电影。我们听不懂印地语,也没有英文字母,却也能看个囫囵吞枣。影片的最后,塔纳吉在断了一只胳膊、失血不止的情况下,徒手将一头大象推下了悬崖,放映厅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哦对了,印度电影的时长通常比较长,所以中途会有二十分钟的中场休息。人们到也没闲着,尽力开发各处角落,纷纷在灯光明亮的室内戴起墨镜,摆起各种姿势自拍。

印度电影院里的观众,实在是太好看了!

塔纳吉:无名勇士Tanhaji: The Unsung Warrior(2020)

上映日期:2020-01-10(印度)片长:135分钟

主演:阿贾耶·德乌干 / 赛义夫·阿里·汗 / 卡卓儿 / Kiran Rathod / Luke Kenny / Raj Bhansali / Nitesh Kalbande / 沙山克·申德 / Ajinkya Deo / Tareeq Ahmed Khan / Jagannath Nivangune / Myrah Dandekar / Arush Nand / Naresh MirZa Malik / Elakshi Morey / 

导演:Om Rau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