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的前半段讲述素熙是一名高三学生，被学校安排到一个客服外包公司实习，最终自杀。后半段是女警吴由真调查事件经过及自杀原因。从两个不同的角度看了这一段相同的故事，但后者将事件上升到了一个更深的高度和更广的范围。

电影的故事非常简单，背景简单，情节也简单。但正是这样的平淡叙述，最能透出无力感。从后半段吴警官的调查入手，指向素熙自杀的原因有三个方面：家庭，公司，和学校。

1. 家庭

家庭对素熙的第一次伤害是在素熙被停职的时候。她曾问过是否能辞职。但很明显家庭给她的反馈是不能。多么体面的工作，在大公司里。父母大概想不通素熙为什么要辞职。这种不能被理解都只能化成割腕后的一句“喝太多了发酒疯”。

在素熙自杀后，父母出现在医院。在确认没有外伤排除他杀的情况下，父亲仍坚持要解剖。他不相信素熙会自杀，他认为一定是有外界的原因的。

后续父亲带着素熙的薪资报告去找吴警官，说一定是公司的问题。说早知道不把她送去那所学校，那家公司了。最后当素熙的母亲被问起是否知道素熙在跳舞时，回答也是不知道，如果早点知道就好了。“早知道”，父母都在后悔曾经没能知道。曾经他们也曾听到过求救，但他们没有意识到那已经是溺水者最后一点求生的欲望了。

说父母有错吗，也许有错，错在没能了解自己的孩子或者无法与孩子共情。但他们的错会导致素熙的死亡吗。大概并不是一个直接的原因。他们把锅扔给了公司。

2.公司

公司在事件中无疑是最主要最直接的原因。也是直接引起素熙整个人变化的地方。素熙的巨大转变发生在前组长烧炭自杀的时候。前半段的她是活泼开朗的她，尽管生活压力依然很大，但她爱笑爱跳舞。积极努力工作，相信未来生活会美好。在遇到不公平的现象时，会站出来打抱不平。

前组长自杀后新组长来了，而前组长的事就这么被压下去了。素熙终于看到了公司的冷漠，甚至人的冷漠。怕影响公司声誉，让实习生签保密协议，不许他们去葬礼。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公司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在他们看来只是摊上了一个麻烦。要赶紧去威胁家属，要赶紧压下来这事。对公司来讲，这样绝对不是人性化的做法，但绝对是利益最大化的做法。或许他们能意识到这样是不人性化的，或许不能，但都不重要了。他们要找的只是对公司好的做法。公司有公司的指标，要在这个行业里活下来，要跟别家抢生意，要给底下的人工资（虽然还是在克扣提成，签阴阳合同）。

公司压榨实习生，给他们画大饼。他们需要的并不是人，而是一个个没有感情的螺丝钉。永远在自己的位置上，兢兢业业推动整台机器的运作。他们再怎么理亏，最后都能靠一句“她受不了就辞职啊”揭过去。他们把锅扔给了学校。

3.学校

到学校的部分则更真实地展现出了这一整个用数据说话的体系，人被压缩成了一个个冰冷的数据。找班主任，班主任说也是学校的指标，让素熙继续工作也是为以后的学弟学妹好；找教导主任，说是教育局下的硬指标，学校也没办法，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找教育局，当地教育局职员说自己也是为了完成上面下来的指标，各个教育局间也要评比。吴警官一步步找上去，却发现找无可找。这样一桩毫无悬念的、屡屡被要求结案案子捅不到全国层面。再说，就算找到了全国教育局，又怎么样？都是下的指标，认为应该是下一级的人为此负责。

在这个系统里，没有人直接有罪。每个人都只是被别人推着，被迫地或麻木地再去推另一个人。每个人都没有错，那究竟是什么错了呢？是这个系统的问题。这个系统太大了，是整个社会，是社会里的每一个人。因为它牵扯太多，就算知道其中种种不堪，也没有人能寒冬撼动了。也正是群体的冷漠让它更加固化。

悲哀的是只有一个鲜活生命的离开才能引起关注。更悲哀的是关注后却发现无能为力。

其实在吴警官调查的过程中还产生了第四方的介入：警方。

4.警方

警方本该象征着正义与公正，但事实上前组长自杀时，他们匆匆结案。没有人关心一个人为什么自杀，局长要晋升，不能被耽误了。在吴警官调查素熙的死因的时候也被骂太过小题大做。警方要的也不是原因，只是完成死亡原因的鉴定，给家属一个交代就行了。他们不负责正义，他们也只不过是这个系统中的一环。终究动不了这个系统。

每个人把责任推给别人，推了太多，最初的原因早就模糊而不可追了。这个时候，也只能说“算了吧”“事已至此”然后罢休。

小时候喜欢看金庸的武侠，总觉得善恶分明，人间有正义。越来越发现，世事没有绝对的是非黑白。没办法定义一个人为好人或坏人。有时许多无意识的行为的叠加带来了严重的后果。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但事实上，每一片雪花又只能被认为是无辜的。悲剧大抵可以被分成两类，一种是撕裂的，一种是如文火慢炖的。自然灾害诸如地震海啸所造成的悲剧是前者，给人的冲击是很直接的，能找到一个明确的原因。素熙的悲剧大约属于后者，当试图摸清其中原因的时候，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比起愤愤不平，更多是无力感。

电影里的吴警官和素熙其实很像。她们都有自己的执着和坚持，敢于表达。她们不愿也不会变成麻木的机器。素熙自杀了。而在电影中也暗示过吴警官是被降职来查刑事案件，大概是得罪了什么人或做错了什么事。她追查到最后仍发现无法可解。电影的最后一幕是吴警官看着素熙的跳舞视频落泪。两个生命，凝望着眼前这套漏洞百出却又不可撼动的体统，大概也会怀疑是否存在所谓正义。

我们离正义有多远，或者，真的会有所谓正义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