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邂逅

想当年看到历史书上的倒幕运动,大概班上多数同学最先能联想到的人物启蒙,都是《戏说乾隆》里那个形容猥琐、勾搭有夫之妇的德川将军吧。郑少秋主演的戏剧自然是无稽杜撰,但其中提到的迟爷祖先德川家康,倒真是开国将军呵。

巧合的是,现下大飨大河剧之前,去年邂逅了上田秋成的《雨月物语》。其实《雨月物语》和《春雨物语》,都只不过是和三言二拍类似的短篇小说集,而且其中有很多故事,更是直接脱胎于三言二拍、聊斋、剪灯新话等等,甚至还有白蛇传!但是上田作为18世纪德川幕府时代的作家,他最熟悉、且可以大做文章的本国史料,自然也不会错过。

不仅是继《高野圣僧》之后,再度深切体会东瀛国的民情风俗;同时也在《雨月物语》翔实的注解中,抓摸到了日本战国时代的东鳞西爪:德川家康原来并不是那么光彩伟大的开国将军,丰臣秀吉原来多半也是坐享其成,真正崛起于群雄之中、凝聚得力战将的,原来是他们二人的主子、最终功败垂成的织田信长。

仅因一句注解带到本能寺之乱,我竟然就对那位战国风云儿英雄末路的一刻,颇为感慨起来。

丰川悦司

偶然搜索大河剧词条,就看到百度百科里陈列的历年NHK大戏。百度里说,小国寡民的历史当然比不上中国两三千年封建社会的荡气回肠,有限的历史题材,就宛如金庸那十几部小说一样,不停地翻拍再翻拍。所以要想在大河剧里一睹信长的风采,也是很容易的说。

又偶然的,看到今年最新一季大河剧。我还没来得及感慨铃木保奈美的美人迟暮,那边厢如雷贯耳的丰川悦司,便以极其强大的气场,将我梦想中的织田信长,再现在银屏画面里。

信长之春

人生之复杂,何况历史之迷离。作为一个异国观众,或许也没有太多品头论足的资格。信长生平之残忍已不可寻证,自焚之惨烈更是谜团重重。仅记录几点难忘的心得吧。

信长曾经邀请天王出席一场阅兵式。古代岛国之阅兵,从现代诸国、甚至古代中国的标准来看,都未免有点山寨,可是在群雄之中混战崛起的雄霸天下之气,却是古今中外无异。信长身着盛装华服,手持巨柱,以雷霆万钧之势狂飙:天下之春、万民之春、信长之春。Wow, 我若能穿越时空亲历此景,即使语言不通,也要被他震撼。

信长热爱文艺科学,不失明君。末期曾酷爱西洋装束,曾礼遇Luis Frois和Alessandro Valignano两位耶稣会传教士,学习现代地理、由此顿悟强国天演之道,不输徐光启、严复。

《公主们的战国》以浓墨重彩的一集,描写了本能寺之变的始末。信长的从容赴死、森兰丸三兄弟的死士尽忠、明智光秀的无奈和矛盾都让人扼腕。英雄末路之际,信长低声吟唱着他最爱的幸若舞《敦盛》词:“人间五十年,比之天地,如梦似幻,人生一度得生,焉有长生不灭者?”因此成讖啊,不禁想起和珅的绝命词,套用信长却也合适:百年原是梦,廿载枉劳神。即便焦首无迹,也不要身首异处,即便是死,这位英雄也要留给人们一个凤凰涅槃的梦想啊。可怜本能寺几多珍宝、几多春梦,都付与战火灰烬了。

其实整部戏剧虽然尊重历史基本脉络,虚构成分却大约占到90%。本来嘛,电视剧就是赚女人的眼泪,所以作为小女人,我也乐得为历史上悲欢情仇落泪。天下布武的信长,胸中定然也有帝王的孤独。我觉得编剧的一个创意,是让本应在信长逝世时不过七八岁的浅井江,成为一个可以与信长交心的少女。当阿江身陷盗贼,仿佛感受到信长陪伴、策马逃亡的那一刻,我竟然也在音乐的催泪下与阿江一同大哭起来。那其实真的是女人的梦想:有那么一个人,如父、如兄长、如情人、如偶像、如神。世上英雄有几人?能与织田信长为忘年知己,此生何憾;而这样一个人忽然死于非命,一生的精神支柱都要崩塌了。

信长距离天下布武、统一日本的愿望只有一步之遥。但是谁能想到明智光秀谋反后果,会促成了丰臣秀吉的军国主义滥觞呢?历史由无数偶然造就,而这份偶然竟然横跨几百年,成为二战亚洲战场的阴灵,怎一个蝴蝶效应了得?!日本武士道统治上千年不灭,大约丰臣秀吉是唯一的例外。由底层而暴发的统治者的确是可怕。这位昔日的织田家臣、外号叫做猴子的家伙,竟然在国内刚刚平定不久之后,就希望占领整个朝鲜半岛和中国大陆。此等猖獗的军国主义野心,不仅导演了抗倭名臣邓子龙(明)和李舜臣(朝鲜)的悲剧,也让他自己费尽心血的江山再次落入他人之手。德川家康坐收渔人之利,到底是保存实力的老谋深算之徒,长寿也是老天助他。

深宫大奥

史料阅读有限,实在无权过多置喙。刚才偶然看到另一部大河剧《大奥》第一部的前两集。真简直是《公主们的战国》之续集。浅井江已经是饱经忧患的少妇,一脸写满仇恨和幽怨;而显然德川家康也并无疼惜这位前主公甥女的意思。这才是历史的本来面目啊。战国之际,多少仇恨,哪里来的恩情呢。

我以为信长末期就是以明智光秀为掣肘,所以准备对其降职、并褫夺封地,而光秀也就顺水推舟谋反以期夺取天下。虽然也有人说这是秀吉和家康的玷辱,但显然当天下一统近在咫尺时,信长的家臣们也不自在了。信长死后,兵戎相见更是自然,对于主公的守护不过是借口;而德川家康曾经被信长命令杀死妻儿,其怀恨应该是不输明智光秀的,对于之后的儿媳浅井江又能有几多爱怜?

阿江最后成为德川第三代将军的母亲,而且有一位女天皇也是她的外孙女。那么从这点来看,织田家的血统还是流传在日本最高层的血液之中,信长泉下有知该安慰了吧。

江:公主们的战国江~姫たちの戦国~(2011)

又名:江姬 / 阿江 / 阿江:公主们的战国 / Gou: Himetachi no Sengoku

主演:上野树里 Juri Ueno/宫泽理惠 Rie Miyazawa/水川麻美 Asami Mizukawa/铃木保奈美 Honami Suzuki/岸谷五郎 Gorô Kishitani/向井理 Osamu Mukai/芦田爱菜 Ashida Mana/时任三郎 Saburô Tokitô/丰川悦司 Etsushi Toyokawa/市村正亲 Masachika Ichimura/米姆拉 Mimura/濑户康史 Kouji Seto/岸谷五朗 Gorô Kishitani

导演:伊势田雅也编剧:田渕久美子 Kumiko Tabuc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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