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的是讲好故事,还是讲完故事?

终于去看了最近新上的苏有朋版《嫌疑人X的献身》。

怎么说呢,如果满分是100分的话,那么作为一部悬疑电影而言,我认为它能打80分;但如果就一部改编作品而言,我认为它甚至无法及格。

作为东野圭吾多年的死忠书迷,《嫌疑人X的献身》是我最爱的一本。道德和情感的摩擦与碰撞,精巧的情节设计,滴水不漏的细节铺垫,峰回路转,一步步揭开真相。

石神现实生活的孤独和逻辑思维世界的丰富让人物性格充满张力,他对靖子那种克制又火热的爱在沉默中持续积蓄着力量,无论是最初的献身还是最后的牺牲,都是这种情感火山之下滚烫的岩浆,直到结尾真相大白那一刻才终于喷发。

可以说,《嫌疑人》这部书的灵魂其实并不在于案件本身,而是错综复杂的人物情感,每个人都各有心事,表面的选择背后都是一段不为人知的漫长故事。正如同书中所言,“看似是几何问题,其实是函数问题。”

而苏导这部戏,看起来是悬疑电影,实际上也就是一部悬疑电影。尽管电影中多次出现石神“看似是几何问题,其实是函数问题”这句话,但显然他并没有很好地领会这句话的精神。原著的精华——石神对靖子的感情线,始终没有得到很好的展现,反而在案件侦破的快节奏推进中被极大的弱化。

我相信,关于这部电影,看过原著的观影者和没看过原著的观影者一定有着完全不同的体验。没有读过原著的人,肯定会惊叹于影片情节设置的巧妙和滴水不漏,每一个细节都经得起推敲,每一个不经意的镜头都草蛇灰线,伏延千里。

但读过原著的人,最大的感受一定是——这简直和书一模一样啊!反正方方看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报警的,还原度高到几乎1:1啊!很多书里的台词都完全照搬,比如石泓和唐川经过流浪汉的时候那句“就像时间里无用的齿轮”,妈呀这确定不是在背课文吗,哪里是和朋友日常聊天的口吻……

还有花岗靖子从宣传册里拿出电影票的细节也完全复制了原著,但这根本不是我国警方办案的风格啊,嫌疑人有这种供词之后第一反应难道不是去找电影院调监控吗,要票根有什么用?

当然,抛开原著,只站在一部悬疑电影的角度来说,苏导无疑是成功的。情节时间顺序的改动成功勾起了悬念,非常符合正常悬疑片的逻辑顺序,也吊足了观众的胃口。新加入的物理学杀人法也前后呼应,能够自圆其说,甚是巧妙。还有原著精巧的情节设计加持,拍摄节奏紧凑,一环套一环,步步紧逼,最后真相水落石出,人物各归各位,不禁让观众大呼过瘾。

但如果从原著改编的角度而言,我只能说让书迷失望了。我相信苏导也在尽力“本土化”,陈婧的便当店改成了小吃店、上班路上加入了跳广场舞的大妈和煎饼小吃摊、受害人骑的自行车变成了需要租车卡的公共自行车等等。

这些细节上的改动的确“很中国”,但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美女全身戴了非常精致的首饰,却没有穿衣服——小说中最核心的情感线完全没有突出,反而发生了重心的错位。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电影中唐川和石泓的童年回忆,用泛黄的色调刻画了两个青涩少年懵懂的友谊,小演员暧昧的对视不断引起电影院里阵阵意味深长的笑声。尽管小演员的演技相当给力,但我却实在喜欢不起来这种为了迎合当下流行而刻意卖腐的设置。

在我看来,这种改编如果不是为了吸引眼球,就是根本没看懂原著。原著里的石神和汤川,一个内敛沉默,一个聪明平和,两个人对彼此的态度其实很纯粹——仅仅是在数学领域中的互相尊敬和暗自不服输,最多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但多么深厚的友谊恐怕还是谈不上,又何来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相反,石神对靖子那种刻骨铭心的爱,在电影中几乎无迹可寻。从一开始莫名其妙来帮助陈婧,到最后莫名其妙作出牺牲,眼神到动作到语言,都毫无铺垫。整个故事的情节全部聚焦在案件本身和石泓唐川之间的对峙之上,对陈婧这边的交代少之又少。甚至连最后真相大白那一刻,情感都完全没有爆发出来,似乎每一步都是为了破案或为了案件更具震撼力而设计,案件结束了,故事也就完结了。殊不知真正能撼动人心的其实就是被他们忽略的部分——“看似是几何问题,其实是函数问题。”

那么话题就回到了最初:我们到底是要讲好故事,还是要讲完故事?

在“讲好故事”和“讲完故事”这一点的平衡上,我觉得之前的日版《嫌疑人X的献身》做的是最好的。诚然,日版对原著的还原度也是相当高,但最基本的感情线并没有丢掉,堤真一饰演的石神眼神里充满了自卑和落魄,躲闪的视线和畏缩的动作背后是藏不住的爱意,你能从堤真一的身上看到一个真实在爱着的石神。

靖子也亦然,始终微笑的表情背后是慌乱不安,活脱脱一个肩头压满了生活重担的日本妇女,她无暇体会来自邻居的爱,因为她的大脑已经完全被保护女儿的心理所占据,这种慌不择路的无助感,松雪泰子拿捏得也算不错。

福山雅治自然不必说,在小说中的汤川形象上演绎出了许多变化,将其自负和精英主义优越感的一面展现了出来,和石神形象产生了鲜明对比,也让两个人之间的对手戏和对峙局面更有张力。这种处理比卖腐卖基的设置简直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回头看看苏导的这部,基本上就只能说是“讲完故事”了。值得肯定的是完成度相当高,无论是原著党还是电影党,对于电影的情节设置和架构都没有什么喷点,一部悬疑片该有的元素都有,通片看下来还是相当过瘾的。

然而站在原著粉的角度看,它并没有“讲好故事”,原著中最灵魂的感情线索消失了,留下的只有生硬的框架结构。在叙事完整性上,它是合格的;但叙事感染力上,却远远不够。

不过写到结尾,还是忍不住夸几句苏导选演员的能力。张鲁一不愧是话剧演员出身,对石泓的人物把握还是相当到位的;王凯也很适合唐川自信满满的绅士气度;林心如的柔弱气质更简直就是我心目中的花冈。美中不足的就是结尾陈婧石泓二人的对手戏还是缺少爆发力,终究没演出石神“仿佛正在呕出灵魂”的震撼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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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疑人X的献身(2017)

又名:The Devotion of Suspect X / Suspect X

上映日期:2017-03-31(中国大陆)片长:112分钟

主演:王凯 / 张鲁一 / 林心如 / 叶祖新 / 丁冠森 / 邓恩熙 / 成泰燊 / 赵阳 / 侯明昊 / 焉栩嘉 / 任熙青 / 李炳易 / 李宏 / 赵燕国彰 / 

导演:苏有朋 / 编剧:李佳颖 Carol Li/黄海 Hai Huang/苌江 Jiang Chang/王潮 Chao Wang/迟海 Hai Chi/冯元良 Yuanliang Feng/东野圭吾 Keigo Higashi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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