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7-01-03

鲵土 • 小说:诗意在哪里

吕乐电影《小说》中有这样一个场景:久别重逢的王志文和王彤在公园里驾驶儿童玩具车乱窜,天桥上一个小屁孩看到了脱口而出:“好瓜呀!”(四川方言,意为好傻。)在我看来,这一场景实在是太有诗意了。之前,王彤组织一批作家座谈,主题就是“诗意在哪里”。作家一个接一个乱扯一通,我却看不出任何的诗意。(讲真,王彤这么美丽、演技这么好的女演员咋就没火呢?)
这里大概可以提示我们:我们不可能在研究诗意起源的地方找到诗意。当然诗意的发生机制很值得研究,究竟是排列组合后的文字和影像(不仅仅文字能制造诗意,影像也行,比如塔可夫斯基和西奥•安哲罗普洛斯的电影)本身蕴含着诗意,还是起源于读者与文本之间的互动。我倾向于认为诗意起源于读者和文本之间的互动。就好像你见到一个裸女,会觉得美甚至引发情欲,但如果你想拿着解剖刀找到美究竟在裸女的哪个部位,那你只能找到令人作呕的肌肉和神经。这是我作为一个普通读者所理解的诗意起源。那么诗人又是如何赋予诗歌以诗意的呢?我不是诗人我不知道,我猜测这可能源于天启。就好像苏格拉底说总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嗡嗡嗡,一个天外之音闯入诗人的脑袋里嗡嗡嗡,诗人能做的就是将嗡嗡嗡转化为文字。如是,我走向了神秘主义。
但这不意味着诗人要精通诗歌理论才能制造诗意,读者要精通诗歌理论才能体验诗意。我承认有许多诗我读不懂,但有一些诗就能一下子把我击倒,比如索德格朗的诗,而我不需要知道什么诗歌理论。我读到的第一首索德格朗的诗就是《星星》(北岛 译):

当夜色降临
我站在台阶上倾听;
星星蜂拥在花园里
而我站在黑暗中。
听,一颗星星落地作响!
你别赤脚在这草地上散步,
我的花园到处是星星的碎片。

这是一首像童话一样美丽的诗。“我的花园到处是星星的碎片”,真正打动我的就是这句。我以前从未想象到过星星的碎片,索德格朗的诗为我开启了这种想象空间,以至于我要蹑手蹑脚地走到阳台抬头看星,生怕踩到星星的碎片似的。只可惜朦胧无星的夜空吓跑了我心中升腾起的仅有的诗意。我是见过真正的星空的,在4500米的高原上我的灵魂就被满目的星星扑倒。这片星空当然不同于索德格朗所看到的北欧的星空,高原上的星空总是有一种苍凉之美。
2016年人类做的最丢脸的一件事就是下棋下不过阿尔法狗,2017年我建议人类可再举行一次人机大战以挽回颜面,比赛内容就是写诗。我最初以为小说这一文体要高于诗歌,只是因为小说中可以包含诗歌。现在我觉得当初的这个想法错得离谱。写诗比写小说要难得多。福克纳最初想要成为一名诗人,最后他失败了,改行去写小说,他成功了。扔给猴子一台打字机,它最终会敲出《哈姆雷特》,这是概率问题。让AI写出一首震撼人心的诗,这是艺术问题。算法能够诞生诗意吗?我很怀疑。当然这是一个经验问题,完全可以验证,比如让贝塔狗对阵扎加耶夫斯基(波兰诗人,诺奖呼声很高),可贝塔狗会想到去赞美这残缺的世界吗?
2016年,许巍和高晓松联手为我们送上了一道心灵鸡汤,“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我曾经也被一个叫大冰的人烹制的类似鸡汤灌醉过。我在“一席”上看了他的演讲视频,觉得不错,买了他的书读,觉得不错,然后把书送给了我的一个朋友和我妹妹。现在我要向他们道歉,对不起,我错了,请你们原谅。
为什么要把诗和远方联系在一起?大抵是因为日常生活的平庸产生不了诗意,而去远方是对日常的背叛。可只有远方才能盛产诗意吗?日常生活只能是平庸吗?我在菲利普•拉金的诗里找到了答案。拉金这位牛津大学的毕业生,差不多一辈子都做着图书管理员的工作。他的第一次性爱始于41岁那年,他不无自嘲地说“对我来说已是相当晚”,结果终生未婚。与米沃什、布罗茨基等诗人激荡起伏的人生相比,拉金的一生实在是乏善可陈。但就是这样一位生活显得有些平庸的诗人,却被诺奖得主德里克•沃尔科特认作是“写平凡的大师”,也被公认为是继艾略特之后二十世纪最有影响力的英国诗人。拉金的诗是他对平凡生活观察和体悟后得到的结果,里面不乏俚语和自嘲的幽默。
拉金告诉我们,并不一定要去远方寻找诗意,诗意就在眼前的日常生活里,更何况去远方寻找诗意的成本不菲,还不如在日常生活中修炼出一颗诗意的心。如今我可以在厨房里找到诗意。用洋葱、青椒、胡萝卜和肉片炒成一盘回锅肉,颜色多好看啊,诗意就藏在里面。我将诗意吃进肚子里,等待第二天早上坐在马桶上将忧愁排出体外。不亦快哉!

小说(2007)

又名:诗意的年代 / The Obscure

上映日期:2007-03-23(中国香港电影节)片长:90分钟

主演:王志文 / 王彤 / 阿城 / 林白 / 陈村 / 徐星 / 徐兰 / 赵玫 / 方方 / 丁天 / 王朔 / 马原 / 棉棉 / 余华 / 

导演:吕乐 / 编剧:刘仪伟 Yiwei Liu/吕乐 Yue 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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