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举妄动》电影剧本

文/[法]弗朗西斯·魏培
译/程可


夜晚,五彩缤纷的霓虹灯给街道蒙上了神秘色彩。
人群,欢腾的人群,把整条街挤得水泄不通,犹如一条“人巷”。
喇叭声、鼓声、欢呼声震荡着特林岗城。
人群沉浸在欢乐中。今夜不是圣诞节,但是,人们的欢欣程度却超过了圣诞节;今晚更不是狂欢节,但人们狂热的程度却远远高于狂欢节……
一辆汽车在人群中缓慢地前进。车顶上坐着一个青年。他一脸络腮胡子,穿着球衣,带着一丝疲惫的笑容,向欢呼的群众打着招呼。
他受到的欢迎,如同一位英雄那样。但是,他的神情却业不十分激动。他只是机械地向群众挥手致意。
贝林(画外音):“我,弗朗索阿·贝林,获得了胜利,被人抬得高高的。人们忘乎所以,欢呼着我的名字。这似乎是我所没有想到的。事情就发生在一年前,不过一年。当然,在一年前,我已经在特林岗的土地上踢足球了。但不是主力队员,是后补队员。那时,还不像现在这样获得胜利后就被人高高抬起。”
在特林岗的球场上,两队球员穿着杂色的球衣,来回奔跑着,抢着,踢着。贝林也在球员中间。他急躁地踢着球,时而埋怨这个没有及时传递给他,时而又指责那个没有及时接应他的球;否则,此球必进。
贝林:“快,贝尔基埃,上!”
但是,贝尔基埃并没有接到球。球飞滚出界。
一辆汽车驶来,停在球场外。一个中年男子从车内出来,瘦高个,留着小胡子,戴着金丝眼镜。他踮着脚尖,踩着地上不多的积水,向球场走来。他就是巴尔比埃先生。
他来到场边,注视着球场,然后招呼在一旁观战的球队教练。
“噢,是厂长先生,你好!”教练急忙招呼。
“你好,教练。怎么样?踢得还好吗?”厂长问道。
“很好!我组织了一场小比赛,也算是热身赛。”教练答道。
“这很好!贝尔基埃怎么样?”
“很好,他的脚有点小伤,但问题不大(对正在球场的贝尔基埃)。贝尔基埃,快过来,厂长找你!”
贝尔基埃气喘吁吁地跑到厂长面前,微笑着对厂长说:“你好!厂长先生。”
“你好,我的大个儿,怎么样?脚怎么样啦?”
“没什么问题了,厂长先生!”
“那好,要小心。别太过份了,我的孩子,小心!”
说着,厂长又向众人打招呼:“都好啊!大伙儿。”
他就像一个“指挥官”那样,客气地向他的“部下”打招呼,时而摸摸这个球员的脸,时而又去拍拍另一个的肩,似乎要让人感到,他是一个亲切、平易近人的厂长兼球队的总领队——球队的真正主人。
但是,当他走到贝林身旁时,却突然稍稍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改变了自己的姿态,举着双手,对大家说;“大家好啊!好好干吧,快比赛了。”
贝林冷冷地注视着厂长,似有所感。
众人又开始踢球。球场上又呈现活跃气氛。球员们来回奔跑。
厂长满意地看着比赛,轻松地向一个捧着几瓶水过来的老人打招呼:“你好,彭让!”说罢,就得意地离去。
贝林这时正冲到贝尔基埃身旁,企图去抢贝尔基埃脚下的球。他猛地一脚,只听得贝尔基埃叫了一声,倒在地上,捧着脚踝直打滚。
贝林得球后,迅速带球向对方的禁区冲去,然后猛地一脚,球进了。他欣喜若狂,纵身一跃,双手握扶球门的横梁,就像玩单杠一样;他根本没有注意贝尔基埃已经受伤倒在地上。
教练急忙跑到贝尔基埃身旁,跪在地上问他:“你怎么样?贝尔基埃,快回答我!”
贝尔基埃(恼怒地):“这家伙,我再也不愿在球场见他了。有他没有我,有我没有他!你明白吗!”
有人在一旁说:“快扶他起来!”
贝尔基埃在众人搀扶下,艰难地站起来,然后,一瘸一瘸地离开球场。
贝林还在等待别人前来祝贺他。但他发现,球员们都已奔向贝尔基埃倒卧的现场了。他惊愕地注视着。
他站在原地,教练向他走来。两人对话,从情绪看,贝林似乎不服教练,他指手划脚,似乎在解释:贝尔基埃受伤不是他的责任,他是正当拦球、截球,一点错也没有!
不过,教练用手指着场外说:“你替我离开球场!”
贝林(画外音):“你看,你看,一切就是这样开始的。我终于被罚出场,可能永远被罚出球场!”


在食品工厂的车间中,机器在运转,发出嘈杂的轰鸣声。几个女工正在悉心地烘制小面包,有两个人却在争论,他们是贝林和教练。
他们怒气冲冲地争论着发生在球场的事端。贝林急促地申辩着,而教练却显得更激动。看来,贝林并没有得到他的同情或理解。贝尔基埃在一旁静待着事态的发展。
贝林(画外音):“问题是在特林岗,什么都联在一起:足球俱乐部主任是巴尔比埃,而工厂厂长又是巴尔比埃。他既管俱乐部,又管工厂……”
贝林眼看自己在辩论中难以获得对方的同情和谅解,气愤地扔下手套,穿过车间,大步向大门走去。
贝林来到厂长办公室门口。他正要推门进去,女秘书却拦住他。但他一摆手,几乎把那位胖胖的妞儿推倒了。
他跨步进入厂长办公室。厂长正在批阅报告,桌旁坐着一位妇女。
巴尔比埃被贝林的脚步声惊动,抬起头,透过金丝眼镜,发现贝林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厂长(惊愕地):“这是怎么回事?”
贝林身后的女秘书怯生生地说:“我不让他进来,他不听,厂长先生!”
贝林:“厂长先生,我有两句话要同你说。三周前,我被罚出球场……”
厂长:“我说,这事我不清楚。你同教练联系吧!”
贝林:“不,我不同他说!我在工厂做工,你好像也提供我住宿!”说着,就当着厂长和那位妇女的面,开始脱上装,赤裸着上身。
厂长(好奇地):“你这是干什么?”
贝林(边脱长裤):“我不是得到了你的一切吗?厂长先生,那好,我现在把一切都还你!”
贝林果然脱去裤子,于是,只留下一条贴身的裤衩。他想脱,但发现有妇女在,实在不能脱;就这样,他几乎是全裸着站在衣着整齐的厂长面前。
他把衣服、裤子卷成一包,愤然扔在厂长的办公桌上,然后,转身。不过,在离去前,他又侧身补充说:“我的短裤衩,我会邮寄给你的!”
贝林自豪地朝办公室的房门走去。接着,他又站在门口,彬彬有礼地对坐在厂长办公桌旁的妇女说:“厂长夫人,我向你表示敬意!我走了!”
厂长夫人纹丝不动。她轻蔑地注视着厂长。


贝林来到车间,他赤裸着上身,只穿着一条短裤衩。
他微笑着穿过车间,在两行排列整齐的机器中间走着。他的举止引起了工人,特别是女工的笑声和议论,有的在尖叫……
女工们的笑声和议论并没有使贝林不安。他趾高气扬,大步走着,离开车间。


贝林在街上无精打采地走着。
贝林(画外音):“用不着说,经过这次壮举后,我就很难在这一带找到工作了。我闲逛,就这样,好几个月都在闲逛,想方设法活下去。”
“唯一能够让我继续留在特林岗的是玛丽。她住在一座老房子里,就在那里……”
贝林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一条僻静,但是陈旧,甚至有些破落的小街。他站在一幢旧楼房前……
贝林(画外音):“就住在三楼上,就是活动脚手架前的那间。你们看吧,她很漂亮……”
贝林站在楼下,面对着窗户,学着鸽子叫:“咕咕!”显然,这是信号,是叫玛丽的专用信号。
贝林(画外音):“我等着,我等着她开窗户,向我做手势,要我上去……”
可是,今晚却很奇怪。贝林呆呆地等着,窗户没有开,玛丽也没有出现在窗前,向他做手势,给他信号。
贝林继续学鸽子叫:“咕咕,咕咕!”
窗户打开了。但是站在窗口的不是美丽的玛丽,而是一个彪形大汉——吕西安。
贝林急忙逃逸,钻进一条小胡同,消失了。
贝林(画外音):“不过,问题不是永远那么简单的。她和吕西安同居了。吕西安是一个商业代理。幸好,他经常出差……我呢,在那失业的几个月里,也经常外出旅行。现在,我十分了解非洲了。手拿一把扫帚,不必离开特林岗,我发现了塞内加尔、多哥、马里、乍得,熟悉了许多部落的名字……”
贝林正在一条街上,同几个非洲外籍清洁工在扫大街……
贝林(画外音):“我在想,有什么传教士能像我这样,深入非洲丛林,做这么高水平的工作?!”
一个非洲外籍工人(对贝林):“你好,伙伴!”
贝林(画外音):“真的,我漫游了很多地方;我站在大街上,却来到了黑非洲;通过公共工程,来到了北非,在白人不干的劳动中看到了法国的海外领地;白人不再去这些地方了,而我去旅行却无需护照,至多带上失业证……”
贝林在某处公共工程的工地上,正在同几个非洲工人一起吃饭……
他说对了,不到非洲大陆,就了解了非洲。原来他是同非洲各国来的工人在一起生活,一起劳动,一起谈论……


在贝那蒂小酒馆中,烟雾弥漫,人声嘈杂。
贝林坐在酒柜前,两眼直瞪着他面前的酒杯。他身后是各种球队获胜后得到的奖杯。
贝林(画外音):“晚上,我就来到贝那蒂酒馆消磨时间。这小酒馆是特林岗球队的支持者,顾客都是啦啦队员。每晚,我就肘靠柜台,坐在那些姑娘旁……可是突然,我决定走,离开这里,到大城市去碰碰运气……我也想,在离开特林岗前,得有些雄心壮志,将来飞黄腾达。”
贝林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钞票,放在柜台上。他离开酒柜,朝大门走去。
就在这时,老板喊了他的名字。
“贝林!你的电话。”
贝林急忙转身走到柜台的另一头去接电话。
贝林(画外音):“就在那天晚上,真正的麻烦临头了……”
电话中传来的似乎是玛丽的声音。可是周围嘈杂的声音,使贝林什么也没听清。他急得直皱眉头,拍打着电话,但是,依然什么也听不见。他要那些正冲进大门的啦啦队员们别嚷嚷,但毫无效果。
电话正是玛丽打来的。她穿着睡衣,坐在床边,捂着电话在低声说话。
玛丽:“他回来了!你今天别来了。”
可是,这一重要的信息,贝林却一句也没听见。四周嘈杂的讲话声、叫喊声、看电视节目时发出的欢呼声和对比赛的评论声把玛丽低沉的声音完全淹没了。
玛丽:“我没法大声说,他就在隔壁……我说,他回来了。我说的是,他回来了。今天晚上别来!”
嘈杂的谈话声仍然使贝林什么也听不见。
玛丽却说了一声:“再见!”就把电话挂上了,因为吕西安已经从邻室向卧房走来了。
贝林失望地来到一张桌前,他拿起别人没有喝完的酒,猛地一口喝了个光。
电话铃又响了。贝尔基埃拿起电话,装做温柔的样子,冲着话筒说:“我是玛丽的相好……”
可是电话中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你这个臭踢球的,不要脸……”
围在贝尔基埃身旁的顾客们纷纷起哄。他们怪声叫着:“绿帽子,绿帽子!”
贝林听到起哄声,转过身来,挤进人群,一把抓住贝尔基埃就是一拳。
贝尔基埃踉跄后退了几步,贝林又扑过去。两人扭打起来。
老板过来:“别打了!贝林,你给我出去!我们不欢迎你!把衣服给他!”
老板娘边将衣服扔给他,边说:“快滚!”
贝林接过衣服,后退着朝大门走去:“我走!我本来也不想再见你们这帮肮脏的混蛋了!”
这句话惹怒了顾客,他们冲向贝林。
贝林跑出门外,顾客拿起酒杯向他扔来。他躲闪着,就像跳舞一样灵活。
老板急忙操着沙哑的嗓音,喊道:“嗨,这可是我的杯子!”


夜晚,在那条僻静而陈旧的小巷子里。贝林的身影出现在那幢旧楼房前。
他站在楼前,对着窗口学鸽子叫。
这叫声吵醒了已经睡下的玛丽。她微睁双眼、正欲起身,但是,发现身旁有人。吕西安就睡在身边,虽然鼾声如雷,熟睡得像条死猪,但她怎么能让贝林上楼,进门?!
贝林站在楼下继续学鸽子叫上面依然没有反应。
贝林发现楼下不高处放着一个为运送修房材料而设的木质的活动脚手架。他纵身一跃,跳了进去,用手拉着滑轮上的绳索。
活动脚手架渐渐上升,终于靠近玛丽的窗户。
玛丽出现在窗口:“你疯了!他在家。”
贝林:“玛丽,我就走!我实在太伤心了。”
玛丽:“他刚才还在咬嚷要杀死你哩!”
贝林:“我实在太伤心了!你知道吗?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玛丽:“那好,再见!”
贝林拥抱玛丽,两人亲吻。
不料,绳子的结打得不够紧,脚手架自动下滑……
就这样贝林把玛丽带进了正在下降的脚手架中,只听得她大声嚎叫。
玛丽:“你疯了!这怎么办?”
贝林:“我又不是故意的!”
玛丽(焦急地):“快让我上去!”
贝林:“我上不去!”
玛丽:“快弄我上去!”
贝林:“够了!我们就在这儿。真的,我太伤心了!”
玛丽:“我要上去!人家看见了。”
贝林带着央求的声调说:“玛丽,你替我想想。你听我说,我要走了。我以后再也见不着你啦!”
脚手架依然在徐徐下降。
贝林:“我要离开这城市了,以后可能再也不来了。我要跟你说……”
玛丽眼看脚手架离地面愈来愈近,距她的窗户愈来愈远。
玛丽:“我的天!”
贝林:“可你想想我们度过的美好时光。我们是有过的,是不?!……”
玛丽(焦急地):“行啦!我烦了!”
贝林恼了。他大声吼叫:“混蛋!”
贝林歇斯底里地在脚手架上连蹦带跳,连喊带叫,结果加速了脚手架下降的速度……
这响声惊醒了床上的吕西安。但是,他只是翻了一下身,又睡着了。
在脚手架上,贝林紧紧搂住玛丽。他要同玛丽亲吻、拥抱……
玛丽:“快别!也不能在这儿啊!”
贝林:“我受不了啦,玛丽!”
贝林不顾一切又从背后搂住玛丽。玛丽高声尖叫:“救命!”
这“救命”声惊醒了四邻,终于也唤醒了吕西安。他来到窗口,看到玛丽和贝林还在脚手架上扭抱着。
吕西安:“这是怎么回事!?”
玛丽(抬头仰望着窗口的吕西安):“我也不知道!”
贝林急忙跳出离地不高的脚手架,快步跑去,边跑边整理衣服。


深夜,在郊区一条僻静的公路上。
一个人迈着沉重的步伐在走着。看不清他的脸,只见他穿着一双破旧的运动鞋。他猛地踢他脚前的一只空罐头,发出刺耳的声音。这声音在黑夜的寂静中产生的回声使人感到恐惧。
一辆汽车从远处开来。车灯的光芒愈来愈亮,愈来愈耀眼。
一条狗突然出现在车前。汽车急忙向右躲闪,不慎碰撞了路旁的板墙,车停住了。
一个妇女从车中出来。她走到车前察看。
一个男子向她走去:“出事啦,小娘们!”
不久,便听得从木板墙那面传来一个妇女的尖叫声。
一辆小汽车驶来,停在出事的汽车前。两个男子走下车来,原来是特林岗球队的支持人、汽车修理库经理布罗夏和木器店老板罗士朗。
他们朝妇女发出尖叫声的地方走去。但是,两人只是站在木板墙前看了一会儿。接着他们面面相觑,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在火车站,一辆汽车驶来,停在车站的出入口前。从车上下来两个警察和一个穿风雨衣的中年男子。
三人谨慎地走进大厅。
在候车室,二个男子正枕着自己的行李,躺卧在长椅上。
穿风雨衣的男子悄悄地来到他身前,举着手枪,紧张地说。
男子:“快起来,跟我们走,别干蠢事!嗨!”
躺在长椅上的男子站起身,原来是贝林。


警察局的侦讯室。贝林无精打采地坐在办公桌前。探长正站着在审问他。
探长:“你小心,贝林。我是有耐心的。可别胡来!”
坐在另一张办公桌上的侦探保罗有些不耐烦了。
探长(对保罗):“别激动,保罗!你坐下。(对贝林)你听我说,我是通情达理的。事情已经很明显,就是这么回事。我也没有说过了头。我并没有说,这是犯罪。本来么,碰到一个漂亮姑娘,开个玩笑,吵了起来,于是,咬了一口,留下血迹。好,现在你都给我讲,不要滑……”
贝林(迷惘地):“你要我说什么?”
探长:“你就讲,你强奸了她。然后,我们就把你转送法院,不是吗?”
贝林(微笑着):“这,可是滑稽了。这叫强奸?我们来往已经两年,几乎每天都去,有时,一天还两次哩!”
探长朝着贝林就是一巴掌。然而,他打得太狠了,连手指上的结婚戒指也打飞了。
探长(焦急地):“糟糕!”
保罗:“怎么啦?”
探长:“怎么啦,我的结婚戒指打飞了!”
保罗(俯身寻找):“噢,我没看见它飞过。”
探长:“别罗嗦!现在就找。十八开的,真货!一会儿找不到了!”
贝林讥讽地注视着探长和保罗:一个在焦急地寻找,另一个则是想献献殷勤,帮他找,可又找不到。贝林不禁被他们的窘样逗笑了。
探长立即又给了他一巴掌,恶狠狠地说:“这有趣啊?!”
贝林敢怒不敢言,以多少带有仇恨的目光往视着探长。


警察局中。修车铺老板布罗夏和家俱店老板罗士朗先生不安地坐在木椅上。两人都是特林岗足球队的拥护者。
探长来到他们面前,要他们两人跟他走。
三人朝候审室走去。在甬道上,探长对两人说:“看来我们是抓住他了!”
布罗夏和罗士朗走进候审室。他们面前站着五个男子,都是嫌疑犯。
探长:“是他吗?”说着,用目光投向茫然地站在那里的贝林。
探长又补充:“他的特征很相符!”
这句话引起了贝林的注意。他凝视着布罗夏和罗士朗。
布罗夏端详了一会儿贝林,说:“也许是他!”接着,又看了看身旁的罗士朗。
罗士朗:“当时,天很黑,看不清楚!”
探长:“不过,注意,我要你们好好地回忆。我要的是肯定,不是也许。是他吗?”
布罗夏沉默了一小会儿说:“是,是他!”
两人说罢转身就离去了。

十一
探长又领着一个妇女,沿着甬道走来。
贝林同其他四个男子排列在一间房间的墙边。他好奇地注视着那个向他们走来的妇女。
探长(对那妇女):“这几个人中,你能认出是谁吗?”
那妇女不安地在思索。探长有意把目光投向贝林,似乎在引导她观察。
那妇女经过思索后,含混地说:“也许是那个。不知道,当时,天很黑!”
探长:“那就是他了。布罗夏先生和罗士朗先生也是这么证实的。”
贝林感到迷惑不解。他站在墙边,焦急地说:“怎么是她?我说的是玛丽。她又不是玛丽!”他想冲上去质问那个妇女,但是被人拦住了。

十二
厂长住宅的会客室中。布罗夏和罗士朗坐在长沙发上。教练也在一旁。
厂长站在他们面前。他边抽烟,边对两人说:“这家伙粗野、暴躁,是完全做得出来的!”
教练:“本来嘛,先是吵架,以后就硬来。这就是强奸啦!现在是法院的事了!”
厂长:“当然,这是法院的事。我只要你们星期日打赢。其他的事,我一律不管!我要求教练把队伍带起来,不要因为这件事而受到影响。我要你们在这个足球季节里出好成绩……那个贝尔基埃怎么样了!”
教练:“他的脚脖子被踢伤,经过治疗,在家休养后问题不大,不会影响星期天的比赛。”

十三
监狱的牢房中。贝林躺在床上。也许是闲得发慌了,
他正在拨弄从袜子的破洞中露出来的脚指头,以此消磨时光。
牢房上方的广播喇叭中传来电台解说员的声音:“法国杯足球半决赛已经开始,特林岗准备全力以赴……”
贝林(画外音):“特林岗把我忘了。但我可不会忘记特林岗……我很难过。牢房里有广播,不断在谈论这城市。在法国杯足球比赛中,特林岗足球俱乐部的战绩令人震惊地在上升。全特林岗几乎是倾城出动去观看足球。但是我却被拘留在这里,全城没有人知道我以后会怎样。特林岗已经太小,容不了那么多观众,于是,不得不转移到本区最大的体育场去,进行半决赛。”

十四
一辆辆大轿车行驶在公路上……
贝林(画外音):“这是让人高兴的事……”
轿车中传来歌声、笑声。乘客都是去观看球赛的,他们大都戴着绿色的小帽和围巾;这是拥护特林岗代表队的标志。
在轿车中,有人捧着一个大足球,来到乘客面前;乘客掏钱,塞入足球中;这是在募捐……
也有人拿出酒瓶,大口喝酒,喝足了,捧场、喝彩、叫阵更有劲嘛!
巴尔比埃厂长则神情肃穆,端坐在他的自备汽车中。后座是布罗夏和罗士朗,加上球队的教练。他们可不像一般观众那样轻松。
轿车继续在行进,歌声、笑声不断传来。
一个乘客来到驾驶员身旁:“对不起,能停一下吗?”
驾驶员转身正要回答,但见那客人已开始呕吐。驾驶员被喷一了一身。他一着急,把握不住方向盘,汽车向坡下冲去……
其他车辆急忙停车。人们纷纷下车。老板、布罗夏、罗士朗等人惊愕地下车,来到坡前,俯望出事的车辆……
……大轿车四轮朝天;乘客正从窗户中爬出来……
有人在轿车旁挥手喊道:“贝尔基埃完好无缺,没问题。贝尔基埃没问题!请放心!”
老板站在坡上,听到主力队员贝尔基埃安然无恙的消息,脸上的焦虑神情消失了。

十五
在医院的急救室。轿车上受伤的乘客正在接受治疗,而这些伤员中,极大部分都是球员。他们脸上的惊惶神色还未完全消除。
巴尔比埃老板来到众人面前。他是来慰问的:“怎么样?都好吗?”
球员(无力地):“好!”
巴尔比埃:“能打吗?”
球员们(无精打采地):“能!”
教练走到巴尔比埃身旁,低声对他说:“贝尔基埃的旧伤复发。他能上,但要补充力量。”
巴尔比埃:“那怎么办?”
布罗夏:“找人!”
罗士朗:“格于维尔!”
教练:“那怎么行,他已经有六个月没练球了!”
这时,酒馆老板举着拥护特林岗的小绿旗开门进来。许多群众趁机挤入。老板用力将他们推出门外,关上门。
老板:“不妨在群众中找,也许能找到新手!”
巴尔比埃:“不行。这会使球队遭难的!”
房门又被群众推开,一个青年挤进来。他傻呆地站在门口,对老板、教练等人说。
青年:“我是踢贝尔基埃的位置的,中锋,我可以试试!”
老板(不耐烦地):“行啦!你以后再碰这种运气吧!”
教练上前,企图将青年推出门外。青年失望地后退了,不料碰倒了门口的圣母像。但他机灵地把瓷质的塑像完好无损地抱在怀中。
巴尔比埃:“嗨,将来守门员出事,他倒可以试试!”
青年露出笑容,可是,不容他多说,已被教练推出了门外。
巴尔比埃:“怎么办?找谁!”
一个老人一直默默地坐在一旁。他是球队的“老顾问”、忠实的支持者彭让。这时他带着一种嘲意,微笑着说:“找贝林!”
巴尔比埃、教练等人惊愕地注视着老人。
这时护士进入室内。她恼怒地对巴尔比埃说:“这是医院!不是球场。”
巴尔比埃:“我们正在商议谁上?”
护士:“这同我无关!我要你让走廊上的人群离开!”
巴尔比埃(对布罗夏):“你快去弄走群众,就说我们有人啦!”接着又对老人:“你说话认真吗?”
彭让(轻蔑地):“当然。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巴尔比埃环顾教练、布罗夏和罗士朗;他们则茫然地看着巴尔比埃。

十六
水泥球场上。贝林正在踢足球。别以为这是运动场。这仍然是监狱。
“贝林!”狱卒在场边喊道。
贝林停止奔跑、截球,转过身来。
狱卒在向他挥手:“贝林,典狱长让你到他的办公室去!”
贝林急忙在场边拿起衣服,朝办公室跑去。

十七
典狱长办公室。贝林自如地走了进去。
典狱长:“贝林!一个好消息!检察长同意你今天下午假释半天,让你出去参加一次社会活动!我问你,你在球队原来是踢什么的?”
贝林(淡淡地):“一般踢右翼!”
典狱长:“快去吧!”说着就哼了起来:“特林岗!特林岗!”这是一支支持特林岗队的歌曲。显然典狱长是拥护特林岗队的。“快去,快去。为了特林岗队,快去!”

十八
监狱门口。一辆面包车驶来。
汽车刚停,监狱大门就开了。贝林穿着短袖汗衫,拿着一件普通外衣,从大门口出来。两个警察押送他上了面包车。
球队的“老顾问”彭让在面包车旁送贝林上车后,仔细地关好车门,然后朝一辆停在不远处的汽车走去。
汽车前座上坐着巴尔比埃,脸色冷冰冰的,后座又是布罗夏和罗士朗这两位不可分离的朋友。
老彭让走到窗前,问巴尔比埃:“你不去同他说句话?”
巴尔比埃(冷冷地):“不!”
老彭让:“贝林是我请来的,你至少应该同他谈谈!”
巴尔比埃:“我不愿同这个流氓有任何联系。我烦了,快开车!”
汽车离去。
老彭让失望地向面包车走去。

十九
面包车行驶在郊外。路旁的田野在飞逝。
贝林神情自若,既不激动、兴奋,也不紧张,只是默默地眺望着田野和远处的农舍。
坐在前座的老人拿出一盒糖。他自己拿了一颗后,转身问贝林。
老彭让(递过糖盒):“要一颗吗?”
贝林拿了一颗,放入口内,继续凝望着远方。
过一会儿,老彭让又含笑,转身对贝林:“怎么样?”
贝林(淡然地):“很好!”

二十
一座小镇。镇上只有几家商店,行人也不多。
面包车驶来,停在镇上的加油站前。
老彭让下车。司机也从驾驶席上下来,对加油站的人说:“加二十公升!”
贝林也下车了。老人急忙问他:“你干吗下来!要喝点什么?来杯咖啡?”
贝林:“想上厕所,小便!”说罢,便转弯,进入一座空院后,上楼。
老人和司机在面包车旁等着。过了一会,他们也来到楼梯前,守在那里。这样贝林就溜不掉了,只要他下楼,就能把他送上车。
一个行人来到他们面前,以为他们是等着上厕所的,便问:“厕所有人?”
老人:“对,是小便,一会就完!”
但是,就在这时,贝林却爬出厕所的窗户,沿着围墙走到另一座房的屋顶上,纵身一跳,来到了院外。
可怜的老人和司机还在傻等。
行人不耐烦地问老人:“怎么还不出来?”
老人经他提醒,抬头叫贝林,但发现贝林已经跳下房顶了。

二十一
公路上。贝林正在边走边举着大姆指,准备搭顺风车。
一辆巨型运油车来到他身旁停下,然后驶去。
运油车行驶在公路上。
司机边驾驶边同贝林闲谈。
司机:“同我讲点什么吧!我已经一天没有睡觉了,困得要命。你不说话,我真要睡着了。”
贝林:“我没有好故事!”
司机:“那就说说你自己吧!”
贝林:“我现在只想到一个人的家里去,进入她的房内,来到一张大床前……”
司机:“这是怎么回事?”
贝林:“去找一个女人。”
司机:“她等着你?”
贝林(认真地):“不,我要去强奸她!”
司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转过脸严肃地问:“什么?”
贝林:“强奸啊!”
司机:“然后呢?”
贝林:“然后就回监狱。”
司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惶惶不安的神色。这时,贝林又说话了。
贝林:“到了,你就停在前面,靠近高墙。对,再往前开一点。好!”
司机停车。贝林从车上跳下,爬上车顶,然后又从车顶跳到一座花园的围墙上。
司机从驾驶室下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站在墙上的贝林叮咛说。
司机:“可别说,我认识你。我可没有带过你啊!”
贝林会意地笑着说:“同意。谢谢。一路平安!”说罢,就跳入园中。

二十二
贝林在花园中快步朝一座漂亮的房屋走去。
他爬上一棵树,然后又从树上跳到楼房的水管上。他沿着水管向上爬,动作十分迅速、敏捷。
他双手向上撑,来到楼房的阳台上。他隔窗观望,发现四周无人,便推门而入。关上门后,他取走了钥匙,躲入帷幕后。
从邻室传来一个妇女的哼歌声。
贝林探头,发现……
一个妇女从邻室出来,跳上一张大床,开始看自己的脚趾,哼着歌曲。
贝林从幕后出来,突然出现在床前。
那妇女惊慌失措,缩到床角。
贝林:“你怎么啦?”
妇女(惊惶地):“你是谁?”
贝林:“你不是认得我吗?”
那妇女开始啜泣。她想逃离大床。贝林猛地扑上去,没有抓住。她逃向房门,企图开门。但门已紧锁。
贝林干脆和衣靠在床头,对那妇女说。
贝林:“上来吧!上来啊!”
那妇女往后退缩。贝林一气之下,跳下床,站在床边说:“就是你,让我呆了两个月监狱。说我强奸,可根本没这事!”
贝林愈说愈气,猛地冲到她面前,抓住她,往床上拖。那妇女挣扎不脱,被贝林按倒在床上。
贝林用手按着妇女的脖子,恼怒地说:“我今天要补偿!快。这床不是比院子的土地更好吗?”
那妇女已无力动弹。
但是,贝林突然象一头猛狮那样,停止了对弱小动物的进攻。
一会儿,他放开了她,从床上下来,走到窗前,远望着窗外的景色。
他自言自语:“这不是我干的事!这不是我干的事……我同女人有来往。但是,强奸……这不是我干的事!”
他转过身对妇女说:“行啦,你放心吧!没有事啦……我不同你说我所受到的苦了。进了监狱。说我强奸!嗨,真是的!”说罢,转身就离开房间。

二十三
大球场门口,挤满了看球的观众和车辆。一辆面包车疾驶而来,停在球场门口。
老彭让和司机匆匆下车,来到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巴尔比埃、罗布夏和罗士朗面前。巴尔比埃一声不吭,但是脸色阴沉。罗士朗满脸不悦,冲着老彭让,厉声说。
罗士朗:“看你,我们这样信任你!”
老彭让:“这有什么办法?我们的车要加油。他说上厕所,结果跳窗跑了。我们一直在等。”
巴尔比埃:“打电话给警察局了吗?”
老彭让:“你认为他们能找到?也许结果正相反。他更不露面了。”
巴尔比埃:“你还等什么?我们是尊重你的。”
老彭让无可奈何地离去了。

二十四
一辆警察局的汽车,车顶的小红灯闪烁着,鸣着刺耳的警笛,向公路疾驶而去。
警车显然是因为贝林而出动的。用警车去找球员,这还是不多见的。
不过,贝林在哪儿?

二十五
贝林正在公路上低头走着。公路旁是围墙。从围墙的模样看,这就是他搭乘运油车的地方。
一辆小汽车驶来,停在他身旁。从车上下来一个妇女。她急促地快步赶上继续在走的贝林。
妇女(不安地对贝林):“真糟!可是并不是我一个人说的,还有两个证人哩!”
贝林边走边端详了她一会儿,然后带着嘲意说:“那么,我就是有罪的啦!没有问题咯!”说罢,继续往前走。
那妇女呆站在路边。她目送着贝林远去。但是不久,她又立即上车,将汽车开到贝林身旁。
那妇女下车,打开车门,对贝林说。
妇女:“嗨!上车吧!”
贝林注视了她一小会儿,敏捷地登上汽车。

二十六
小轿车疾驶在公路上。那妇女在驾驶。贝林坐在她身旁。两人的神态都很严肃。那妇女对正在隔窗眺望景色的贝林说。
妇女:“当时很突然,我很害怕。我当时就对警察局长说,我不敢肯定,因为天黑看不清。不过,说这个有什么用呢!因为有两个人在我之前就认出你了。他们认识你!”
贝林:“可你也早认识我了!”
那妇女对贝林的提示感到惊讶。她怎么会认识他。于是,她惊奇地问:“我?”
贝林表示不满。他看了那妇女一眼:“哦,你这个人真是!我告诉你,去年,我还参加过你的生日宴会呢!”
妇女:“我下次过生日,你一定来!”
贝林露着一丝笑容,若有所思地说:“可我那时很漂亮,系了一条黑领带,穿着黑裤子,白上装……”
他说时,似乎又回到了当时的情景……
贝林穿着白上装、黑裤子,系着黑领带,微笑着站在宽大的楼梯上,完全是一副“绅士”姿态。
贝林:“我确实很漂亮!”
这时,他似乎又出现在镜子面前,微笑着对镜自赏,用双指作V字。
贝林(画外音):“……有点像电影中的秘密特工人员詹姆斯·邦德的形象。对!这是我第一次穿礼服。说实话,要是我是个女人,会立即爱上我的。”
就像在电影中的场面一样……
贝林似乎又回到楼梯上。他微笑着往下走。一个姑娘上楼,与他迎面而过。
贝林(画外音):“我下楼,你上楼,我们迎面而过……”
姑娘上了几级台阶后,就停步转身对贝林说。
姑娘:“对,我们就要开始了。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就去找厨师。”
原来,姑娘是把贝林看成新来的佣人或临时雇用的服务员了!
贝林(画外音):“那天晚上,我才知道、穿白上装礼服有两种人,一种是绅士,另一种是侍者……正因为我知道我这副詹姆斯·邦德的形象并没有引人注意,所以,我便独自坐在一边,大喝特喝各种酒类……我现在才明白,你之所以不记得我,那是因为我同你不是同一边的。我是另一边的……”
小轿车继续在疾驶。那妇女沉默不语。
贝林:“你停车。我想喝杯咖啡。”
那妇女果然停下车。

二十七
公路旁的咖啡馆。这是专为过路行人准备的。这时顾客不多。贝林和那妇女坐在一张小桌旁,正在喝咖啡。
妇女:“你是因为踢这场球才出监狱的?”
贝林:“对!”
妇女:“那我感到遗憾!”
咖啡馆内正放着热烈的迪斯科舞曲,同贝林的情绪并不相称。
贝林:“这也没什么。我原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还在婴儿时代,我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婴儿。我母亲生了很多孩子。她到处送,因为养不活。但是,为了以后好辨认、她在每个孩子身上都留了记号。这样,万一她偶然碰上,也还能认出自己的孩子。有很多时候,都是邻居来接我的。”
那妇女被他的话逗笑了。
妇女:“你真是……”
贝林(面露笑容):“我讲的都是实话……有一次,有很多孩子在一起洗澡,她随便抓了一个漂亮的就走。人家表示怀疑,她却肯定说,是她的!真的,她能生孩子,而且还能生漂亮的……总之,我同你讲的都是真的!”
贝林喝了一口咖啡,接着说:“我想,不该离开这见鬼的城市……咱们走吧,你送我!”
妇女:“到哪儿?”
贝林:“回监狱!我很想去!”
说罢,起身与那妇女一起离开咖啡馆。

二十八
轿车又疾驶在公路上。
贝林严肃地问他身旁那位正在驾驶的妇女:“那家伙……我说,让你尖叫的家伙……我是说,他当时……总之,他究竟有没有强奸?!”
妇女:“没有……他只是小便!”
贝林:“啊,那就清楚了,总算!不过,这倒是我!”说着,就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汽车在继续疾驶。两人沉默了一阵。
贝林又说:“好啦,我不知道,你以后是否还会认出我来……但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那就是,当我下次回来时,特林岗会向我致敬的!”
妇女:“你放心,你不会在监狱里呆得很久的!”
汽车来到一处弯道。道路己被两辆警车封锁。几个警察荷枪实弹,在路旁严阵以待。
汽车的门刚打开,贝林下车,几个警察就猛地将他架走,“押”往不远处的警车。
贝林转身对正在目送他的妇女说:“等我几年以后出来时,会来“强奸”你的。你最好在窗前林我准备一个梯子,免得累了我的老胳臂。同时,还替我准备些兴奋剂……大量的兴奋剂!”
贝林说这些话时,面带笑容。妇女完全懂得,这是贝林的幽默。
可是贝林身旁的警察却说:“先给我一点兴奋剂吧!”言下之意是,他守候贝林多时,早已累了!
那妇女茫然地目送贝林随警察向汽车走去。

二十九
大球场上,人声沸腾。
看台上、座无虚席,各种战旗在飘扬,拥护特林岗市队的绿色小旗更由于数量压众而显得特别鲜明。
在球员休息室,贝林被两个警察“押”来了。他冷漠地环顾四周。
布罗夏不知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贝林面前,严肃地对贝林说:“把你找来,是要你出力。不能胡来。是主任想到你的。他就在场上。这场球关系着你的一生,你明白吗,孩子?”
贝林冷淡地:“嗯”

三十
球场上,观众的情绪高涨,呼叫声、笑声、歌声响彻天空。
广播声:“现在,裁判员已经带着球入场。两队球员立即要同大家见面……”
身穿绿色球衣的特林岗队队员与比赛对方排成双行,开始入场。贝林出现在行列中。他神情自若,甚至有些冷漠,也可以说是不卑不亢。观众中还高举着替贝尔基埃打气的牌子:“贝尔基埃,干吧!”他们至此还不知道贝林也在场。这就对了。贝林为什么要兴奋或激动?他多少是机械地随着其他人,走向球场。

三十一
警察局中。可能是全城的极大多数居民都去看足球了。这里显得比往常清静。一个妇女来到值班的胖胖的中年人面前。
妇女:“我来更正我的陈述!”
值班警察懒洋洋地说:“什么?更正陈述?!……”
他刚要说,身后的电话传来呼叫声。
电台:“3 ppc注意!3ppc注意!”
值班员立即转身,冲着电台:“我是3ppc。我在!”他紧张地等待着又一处报警哩。
电台:“喂,伙计,刚才尤普尼斯和布圣是三比零,都是杜米一人踢进的……下面就该特林岗上了……”
值班员一听不是报警,是球讯,干脆冲着电台说:“特林岗上,好!别忘了把战况告诉我!”
他好像忘了那妇女了。他转身,发现她还在,便变换口气,冷冷地说:“你如果要订正陈述,就得去见检察官,而且明天才行!”
妇女:“我当时就说,我不十分肯定,是你们硬要我承认的。”
值班警察:“我们从不强迫人作证。再说,还有三个人呢!”
妇女:“怎么还有三个人?”
值班警察:“有布罗夏先生、罗士朗先生,还有一个夫人,叫什么?……总之,是一个老太太,就住在出事现场的对面!”
那妇女愤然离去。

三十二
夜晚,在一间简陋的房间里。那妇女和一个老妇人在灰暗的灯光下,对坐在一张桌前谈话。
老妇人:“那天,布罗夏先生和罗士朗先生来了。他们告诉我,他们是怎么同警察局说的,并且对我讲,要是我不按他们讲的说,那我就会碰到大麻烦。”
那妇女记下了老妇人的陈述。

三十三
球场上。球赛正式开始,穿绿色球衣的特林岗队开始猛力进攻,全线推进,遭到对方—VSST队的阻拦。
对方组织反攻。球被远吊,传中。
贝林奔上前去截球。
球又被对方盘走,贝林追上。
球又传至右翼……
老板巴尔比埃、教练、布罗夏和罗士朗在场外紧张地观战。教练不时转动他嘴上的雪茄。老板直瞪双眼,脸色显得更加苍白、可怕。
突然,对方全线推进。特林岗队在组织拦截。
老板显得很不愉快。他不明白,为什么今天没有踢出水平。可能是由于贝尔基埃有伤?
他正在思考,不敢把这想法告诉他身旁的几位。
突然,球被特林岗队踢出界外,罚角球。
对方球员放好足球,稍作准备后,猛地一脚,球传中了。
对方球员冲上,接得来球,盘过特林岗队队员,使劲射门。
球应声入网。一比零,特林岗队先输一球。
老板失望地微皱着眉头。教练气得扔掉了自己的帽子。
布罗夏和罗士朗想要起身,但又坐下了。这是不满的表现。他们想发作,想骂人,可是,在这样的场合……
球赛继续在进行。特林岗队几次组织反攻,但均不见效。
贝林踢得比刚才好了。谁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一种本能的求胜心在起作用,一定要压倒对方,要赢,但是,他未能如愿。
球场响起了哨声,上半时结束。
观众席上响起了喝采声、欢呼声,当然也和“嘘”声!

三十四
在球员休息室,特林岗队的队员神情沮丧,坐在长凳上。
教练推门进入,激动地对众人说。
教练:“我说,你们踢得不错,真的。我们输了,但踢得不错。要知道,对方不是骆驼!你们听着……注意,我是不喜欢表扬你们的,但是,上半时,能踢一比零确实不错啦!”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走廊上挤满了球迷,他们要挤进来,但是,除了老板巴尔比埃和布罗夏外,其他人都被推出门外了。
巴尔比埃似笑非笑地对着正在休息的球员说:“你们不错嘛!我们都看见了。你们尽了全力!”说着,就去摸一个球员的头,再次表示自己的态度。
教练:“不过,要注意对方的1号!下半场,要有人顶住他!”
布罗夏:“也不要忘了射门!”
老顾问彭让也在一旁,他看了贝林一眼,温和地说。
老人:“右翼的力量能发挥,而且会发挥得很好!”
贝林看了老板一眼,又看看老人。他发现老板并没有在看他。但是,他却从老人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种情谊和信任。
布罗夏:“就这样安排,尽量顶住对方,看住l号。球门得球,传中,转右冀,同意?!”
教练:“我刚才已经说了。他们已经领会!”
巴尔比埃老板在一旁沉默不语。稍歇后,他突然像模仿电影演员一样,摆出拿破仑的姿势,挺起他那平坦的胸脯,大声说。
巴尔比埃:“弟兄们,鼓起精神……我说,特林岗是好样的。我们会获胜的。我们能获胜!”
球员们同样像在模仿电影中的场面一样,齐声喊道:“扭转形势!扭转形势!”
贝林一声不吭,冷冷地在一旁看热闹。他想笑,但又收敛了。
巴尔比埃慢慢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叠一百法郎的钞票,用双手对半撕开,然后走向继续在休息的球员。
巴尔比埃将撕下的半张钞票递给一个球员说:“另一半待赢了以后再给!”
他按次序给了第二个球员,照样说:“另一半待赢了以后再给!”
轮到贝林了。他倒是也给了他钞票,可只是说了声:“好好干!”
球队准备出场了,运动员们纷纷站起。
这时布罗夏突然从人群中挤出来,笑着对球员说。
布罗夏:“谁踢进第一个球,我减价提供一套宿舍,三室一厅,餐厅的设备齐全!”
家俱商罗士朗也不甘落后,用吵哑的声音说:“对,踢进第一个球的我降价提供厨房设备,自动化煤气灶,4X2的,另外还提供酒柜,双层玻璃的……”
巴尔比埃:“这很好。谢谢大家。好,现在上吧!骑士们!”
教练还想显示一下自己的威望,再次对球员说:“战术都明确了吧!”
球员甲:“贝尔杜先生,我们知道了。我们上场后,就成了聋子!我们就像过去一样,马里奥、贝尔基埃、斯比卡尔在我配合下,进行三角短传。”
球员乙:“斯比卡尔接不到球!”
教练:“那就别让他上场!”
巴尔比埃:“这人还得上!你们还有四十五分钟!好好干!”
另一个球员还想讲:“他们常踢我的脚!”
巴尔比埃:“别人不是靠技术点我们的,而是靠这个!”尽管巴尔比埃没有明说,但是球员们是明白的,也就是可以踢得“野”一点!
贝林还是沉默不语。他只是整理了一下球衣,随大家朝室外走去。
球员们走到门口,还有节奏地高唱起进行曲:“胜利在望,胜利在望。冲上去,敌人一定闻风丧胆!我们将战斗!我们将战斗!向球门冲去,向球门冲去!”

三十五
在这一雄壮的进行曲旋律中,球员们又整装上场。
观众席上又沸腾起来,呼喊声此起彼落:有人在喊球员的名字!
贝林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突然一惊:观众、球迷齐声高喊的竟是他的名字。
群众齐声高呼:“贝林!贝林!贝林!”他们边喊,边挥舞着各种绿旗。
贝林微露笑容。这时他才感到自己终于被群众承认了。他微笑着,环顾四周。看台上的观众虽然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和思绪;他也看不清那些观众、球迷的笑脸,激动的脸,但是,他感到,这每一声呼喊,每一声“贝林”对于他来说,将比任何兴奋剂更有效。
球赛又开始了。
两队球员在争球,穿绿色球衣的特林岗队队员带球前进;对方1号前来阻截,三个穿绿球衣的队员将他围住,球被截住后传至贝林脚下。
贝林带球前进,被对方拦住。贝林奋力夺回,避过对方后卫,独自带球前进。
他加快速度向前冲,但又被对方截住。
形势又变了。球总是被对方的球员踢至特林岗队的禁区。
对方队员猛射,球被守门员接住。
又是一次猛攻,守门员又一个鱼跃,把球接住。
巴尔比埃开始紧张。教练更是不安……
球赛几乎成了特林岗队守门员的接球表演。尽管他反应灵活,连续救出不少好球,但是,这总是危险的“表演”。
贝林沉着地往前奔跑,上前去接球。
他接过球,飞奔向前。球被抢走。他又夺回球,盘了几下后,避过对方的球员,冲入禁区,单刀直入,猛地一脚,但球被人踢出。他往前跑了几步,用脚后跟一碰。对方守门员一个鱼跃,但没有接住,球滚入网内。贝林还不知道球已射中,因为他是背向球门的。
运动场上欢呼声雷动。1比1。贝林立了一功!喊声使贝林一怔,这才明白“球进了!”
巴尔比埃、布罗夏都笑了。但球赛还未结束。
特林岗队虽然进一球后,士气大振,但在后来的比赛中,都未建树。
巴尔比埃:“还有多少时间?”
教练:“还有两分钟。”
贝林又接得来球,奋力向前冲去……
观众席L齐声喊着:“贝—林,贝—林。”
贝林避过对方拦截,向前冲去……
球场的时钟在闪烁:还有一分钟。
贝林不顾一切,使劲射门。
球应声入网。2比1,特林岗队胜利了!
观众席上沸腾了,喇叭声、号角声、欢呼声、歌唱声、哨声,混成一片,响彻云宵。

三十六
浴室中,人声嘈杂。
球员们正在洗淋浴。他们个个得意洋洋。
布罗夏进入室内,看到贝林,急忙塞给他一件球衣,然后笑着对他说:“怎么样,我的大孩子,怎么说!?啊!你们会说,谢谢,布罗夏先生!哈哈!”
罗士朗也挤进来,喜气洋洋地说:“棒极了!我为你高兴,为我们高兴!”
巴尔比埃也笑着说:“好,我们一会儿一起吃饭,OK!?”

三十七
街上一片欢腾。人们在庆祝特林岗队获得胜利。
布罗夏站在路边,与巴尔比埃等人一起观赏这欢乐的情景。
布罗夏:“噢,总算不坏!”
巴尔比埃:“是啊,可以这么说。可是,是不是太过份了。”
原来,欢腾的群众己经把贝林举在肩上开始游行……
罗士朗:“他踢得确实不错、进攻有条不紊、头脑清醒……”
布罗夏:“孩子不是坏人。他们喜欢他,赞赏他、这很正常。不过以后怎么办?”
罗士朗:“这确实是问题。”
贝林被抬得高高的,在游行队伍中显得十分突出。
特林岗的市长走在游行队伍的最前列。他腰上系着“红、白、蓝”三色带,趾高气扬地走着。
巴尔比埃和罗士朗等人已经坐进汽车中。
巴尔比埃:“行啦,我们还有事情要做。释放他,这没问题。法官会管的。以后还得给他一份工作。”
布罗夏:“你不让他回厂?”
巴尔比埃:“不,坦率说,不行。目前不行。可这个暴躁、粗野的家伙,给他找什么工作呢?……”
罗士朗:“镇上的游泳池怎么样了你认为镇游泳池不需要教练员?”
巴尔比埃:“好,那他就是镇游泳池教练了!”
布罗夏:“他会游泳?”
教练:“看你想的!”
巴尔比埃:“房子呢?他住哪儿?”
司机:“我把卡巴莱的房子给他住!”
布罗夏:“你自己怎么不住?”
司机:“我已在那里呆了五年了!”
巴尔比埃:“粉刷一下,他会要的,没有问题!”
群众在进行曲的节奏中继续抬着贝林游行。
队伍来到一辆汽车前,有人将贝林举上车顶。
贝林坐在车顶上,微笑着向群众示意。
一个记者正在采访市长。
市长冲着话筒说:“我很高兴能看到特林岗获得胜利。作为市长,我一贯支持运动,一贯支持足球运动,因为这是群众喜爱的运动……”
说罢,市长也爬上汽车车顶,坐在贝林身旁,用手指作V字,向欢呼的群众示意。
在汽车中,巴尔比埃、布罗夏等人还在议论以后的问题。
罗士朗:“关于餐厅,我答允过的。我给他一套酒柜和饮具。锃亮的炊具,他会高兴的。”
布罗夏:“我啊,我提供他一辆汽车。”
老彭让:“你送他一辆汽车?”
布罗夏笑着说:“不,让他在汽车旁露露面,出出风头,他是感兴趣的。这种条件,行啦!”
老彭让:“啊!一切总算都想周到了!”
布罗夏:“你啊,你总是让我们烦心。你该休息了!我同你说清楚。我做的是大买卖,你少说两句吧!”
巴尔比埃:“算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听我说!”
布罗夏(指着游行群众):“他们在叫什么?”
巴尔比埃:“什么都可以叫,布罗夏、马台罗、西泰廷可是他们却叫贝林!是的,一直到星期天,贝林的名字是最响亮的。星期日之前,贝林会很幸福的。他会得到一切。从现在起直到星期日,他是上帝、主人。老板,就是他,贝林!”

三十八
贝林的汽车被热情的群众簇拥着驶向一家大旅馆门前。旅馆上方红色的霓虹灯鲜艳夺目:“拿破仑饭店”。
旅馆老板诌媚地笑着来到被抬下车来的贝林面前。市长急忙上前笑着对贝林说:“我代表特林岗市感谢你!”
旅馆老板:“贝林先生,我高兴地代表‘拿破仑饭店’欢迎你!”
巴尔比埃对贝林:“你在这里先休息两天。这旅馆还不算坏,是吧!?”
贝林毫无反应,只是以一种狡黠的眼光瞟了巴尔比埃一眼,然后转身去招呼依然围在旅馆门前欢呼着他的名字的群众。
群众:“贝林…!贝林…!贝林…!”
电视台的记者又在采访市长。
市长严肃、认真地边走,边答:“很明显,我所主持的市政府是一贯支持群众的运动的,今天终于取得了巨大成就。这种成就与政府的支持是分不开的……”
记者又即兴采访一居民:“你对今天的胜利有什么感想?”
居民:“贝林棒极了。他是胜利者!”

三十九
贝林在旅馆老板、巴尔比埃、罗士朗以及一大批人的簇拥下,进入旅馆大厅。他简直成了一个出访的国家元首。但是,他仍然毫无表情……
旅馆老板带领众人进入一间豪华的客房。
旅馆老板:“请,你看,这就是你的房间,是敝店最高级的套间!”
他以旅馆老板固有的那种姿势和腔调,温柔地对贝林说着。
随后,众人又转入另一间。
旅馆老板指着高级沙发、丝绒窗帘、花束等说:“这是客厅……旁边是浴室,还有电话、电视……彩色的!一应俱全,还有冰箱!”
贝林脸上出现了疲惫的神色。
旅馆老板似乎觉察了贝林的情绪。他果然聪明地先领贝林看浴室的设备,接着,又转入另一间相联的房间。
旅馆老板(指着房间):“这是你的卧室!”
贝林环顾四周。房内陈设讲究:一张古色古香宽大的双人床,床前有路易十四式的软椅,墙上挂着名画的复制品。贝林在床沿坐下,又本能地站了起来,床太软了。
旅馆老板(媚笑着):“这就是你的套间。总之,一应俱全,舒服豪华。我希望你能喜欢这房间!”
巴尔比埃:“你就在这里休息。没有人来打扰你!”
贝林从床边默默地走到众人身旁。他沉思了一小会,然后转身,对众人说。
贝林:“可我今天晚上得回去!”
巴尔比埃:“回哪儿?”
贝林:“回监狱。我答应典狱长,今晚回去的!”
巴尔比埃(馗尬地微笑):“你真会开玩笑!难道监狱比这儿好?!”
贝林:“我答应他们的!”
巴尔比埃:“可你来的时候,己经通知你,是‘假释’,也就是说,不必回去!再说,这几天,布罗夏和罗士朗就要去解决你的问题,准备释放你。”
贝林(认真地):“不过,我愿意尊重规定和法律。我必须回去!”
巴尔比埃(严肃地):“法律问题,我们负责!再说巴比洛检察长又是我们的朋友!”
贝林:“不,不,我宁肯回去。这样更好些。因为,我答允过别人!”
说罢,转身就夺门而出。
以巴尔比埃为首的陪同人员被贝林这一骤然的行动惊呆了。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不一会,巴尔比埃才像大梦初醒似的,威严地对众人说。
巴尔比埃:“现在怎么办了……跟他去,可别兴师动众,悄悄的。”
他的话如同一声令下,众人又纷纷转身,像贝林一样,冲出门去。

四十
一长列汽车闪烁着车灯,在警笛的呼啸声中,浩浩荡荡来到监狱大门前。
爱凑热闹的群众还在热情地高呼:“贝林!……贝林!……贝林!”他们以为贝林是来探望什么亲友的。
典狱长出来,走到已经进入监狱高大铁门的贝林和巴尔比埃等人面前。
典狱长热情地微笑着对巴尔比埃说。
典狱长:“你们这么晚还来这儿干吗?”
巴尔比埃:“对不起,打扰你了!”
典狱长(与巴尔比埃握手):“不过,今天下午这场球还是挺精彩的。特林岗踢得棒极了。”
巴尔比埃:“谢谢!”
典狱长:“我今天没能去球场,但我看电视了。比赛确实激动人心!”
巴尔比埃:“是啊!”
典狱长(轻松地):“那现在你们可以走了。检察官也已经批准贝林假释,所以,都可以走了!”
巴尔比埃(对贝林):“你听,典狱长已经说了,巴比洛检察官释放你了。你就不能呆在这儿了,亲爱的!”
贝林(冷冷地):“不,我要留下!我答允过的。”
典狱长:“什么答允不答允的。你已经被假释了,自由了,所以不必再留在这儿。这是很明确的嘛!”
巴尔比埃:“你看,快走吧,快回去吧!”
贝林(严肃地):“我回我原来的牢房去!”
巴尔比埃:“你愿意回你那可怜的牢房?!”
典狱长:“这监狱是全法国最现代化的。这你错了。不过,贝林已经不能留在这里了!快走,听见没有?快走!”
说着,典狱长就使劲推贝林,企图把他推出监狱门外。
但是,贝林却死活不肯挪步。于是,在监狱里,出现了令人费解的悖谬现象:有人坚持要坐牢,而管监狱的却拚命不让他进牢房。
巴尔比埃:“那你能不能把巴比洛的批准书给他看看!”
典狱长(不愉快地):“什么批准书?!什么巴比洛的批准书!你明天去找巴比洛吧!”
巴尔比埃(无可奈何):“有了巴比洛的批准书,他就信了!”
典狱长(不耐烦地):“什么巴比洛,我讨厌这个名字。我就是在传达巴比洛的批准意见。什么信不信,反正你们不能呆在这里,给我走!”
说着,典狱长又去推巴尔比埃,赶布罗夏等人,并让狱卒开门。
典狱长(对狱卒):“看守,快开门,赶他们出去!”
几个狱卒冲上前去,将贝林连拖带拉,送出大门。

四十一
监狱大门外。
成千上万的群众挥舞着小绿旗,齐声喊道:“释放贝林!释放贝林!”看来,他们误解了,以为典狱长要扣留贝林哩。
贝林被狱卒推出大门,神情沮丧。
群众在他周围高呼:“好样的,贝林!好样的,贝林!”
贝林不去理会群众对他的赞美和欢呼。
巴尔比埃、布罗夏、罗士朗都先后出了大门。他们轻松、自如,得意洋洋,心想,反正贝林是回不了监狱啦。本来嘛,星期六还有一场重要比赛哩!
贝林突然转身,冲到监狱门口。可是监狱大门已经关上。
贝林狠狠地踢了大门一脚,喊道:“我要回来的!”
从大门的小孔中传来回答:“肯定不行!”

四十二
特林岗教堂的晨钟已经敲响。不知是为了庆祝特林岗队获胜,还是由于其他原因,反正今天早晨的钟声特别清脆。
阳光已经射进贝林的卧室。贝林醒了,看来他睡得并不香。
有人敲门。
贝林:“进来!”
房门启开,一个身穿白衣制服的中年侍者托着一盘早餐,轻声地进来。他面露笑容,朝床边走来,看到贝林已醒,便带着吵哑的声音说。
侍者(微笑):“你早,冠军!对不起,昨天在球场上喊得太厉害,所以今天失声了。我发现,昨天你第一个球踢得很漂亮,第二个更精彩。你看,我今天给你送来双份桔子汁,富于维他命!……”
这时,电话铃响。
侍者(对贝林):“……你别动!”说着,就去接电话,递给靠在床头的贝林。
贝林:“喂,谁?”
电话(画外音):“贝林先生,有位勒弗芙尔小姐要找你!”
贝林(冲着电话):“让她上来吧!”
侍者还在讲球赛的余兴。他不顾自已沙哑的嗓子,吃力地说。
侍者(笑着):“昨天,我想到球场上去抬你的,但那些警察不让进去……星期六,来个开门红!你,弗朗索阿真棒!特林岗好样的!”说着,得意地离去。
一个妇女进入卧室,朝贝林的床前走去。他面对贝林,站在床头,一言不发。
贝林神态自若,只是微微一笑,他不知这位同他已经打过不少交道的妇女,究竟为什么来找他。在了解她的意图前,他带着一种嘲讽的口吻,举着手中的咖啡壶说。
贝林:“我像新婚一样,拿着银壶,都是他们主动送来的,不错吧!”
勒沸芙尔:“我是为你的事情来的!我已经声明,我作了伪证。我也有证据,都是贝尔基埃干的。警方也帮了他们的忙,被买通了。我已经接到免于起诉的通知。但是,我要控告他们,强迫我作伪证……在空地上,我叫了,但这并不重要,问题是,他们不能随便指控你,尤其是把你送进监狱!”
贝林严肃地沉思了一小会儿,婉转地说:“不,千万别这么做。他们是在十分钟内作出的决定,一念之差。好在我才二十七岁!我求求你,别这么做。我在这儿只住六天,为的是让我踢另一场球。请你行个好,谢谢你!”

四十三
广场上,一辆小汽车像展览似的,摆在中央,车旁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布罗夏资助特林岗球队”。这辆汽车并不豪华、高级。特别醒目的倒是车顶上的装饰:与车顶一般大小的一个四方围栏上写着:“布罗夏修车店”。显然这是布罗夏的广告车。
贝林在布罗夏的带领下来到广场。他依然穿着那件圆领汗衫,外面套了一件运动衣。
布罗夏把他领到小汽车旁:“看,就是这辆!”
在场围观的人群以为是布罗夏送给贝林的礼物。可是布罗夏立即补充说。
布罗夏:“你就站在车旁,摆个姿势,挺英俊!”原来布罗夏只是让贝林站在那里,替他当活广告。
贝林倒是站在车旁,微笑着让人照相。他满足了布罗夏的要求。
可是,布罗夏看来并不十分满足。他还要贝林摆出另一个姿势,用脚踢轮胎,就像踢足球那样。
布罗夏(打开车门):“对,你就靠在门口再来一张!快拍!”
贝林摆出电影明星的姿态,让人照相。
接着,贝林干脆想坐到车顶上去。
布罗夏急了:“不行,上面有广告,再说车顶也经不起重压,嘻嘻!”
贝林:“那我就坐在驾驶席上拍一张!”
布罗夏:“好,这有意思!(对照相师)快拍!”
贝林:“我再发动一下机器!”
布罗夏:“可以!”
贝林发动引攀,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小汽车稍稍往前冲了一下。
布罗夏深怕自己的车被贝林弄坏,急忙按住方向盘,摆出笑脸,对贝林说:“这倒是很有趣。不过,这车的引擎敏感,你别真开!”
贝林(有意地):“可我倒很想,真的开车,照一张!”
布罗夏(无可奈何):“那好!”
贝林加大油门,汽车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汽车骤然起动,直向站在一边的布罗夏冲去,差一点把他撞倒。
布罗夏敢怒不敢言,机灵地闪过汽车后,还在说:“不错,不错!”
汽车徐徐驶去,开始绕着广场转。
这时,正好巴尔比埃驾车来到广场。他下车后来到布罗夏身旁。
巴尔比埃(对布罗夏):“不错,这孩子不错嘛,球踢得好,车也开得不坏!”
布罗夏:“我怕我的车会被他开坏的!”
巴尔比埃(对身旁的罗士朗):“你的许诺呢?”
罗士朗(无力地):“要给的!不过,现在他不一定需要。房子还没有定!”
贝林的汽车驶过大街,群众向他欢呼:“贝林!贝林!”
贝林的汽车开回广场,来到布罗夏身边。
布罗夏满意地笑了。既做了广告,汽车又平安地回来了。他凑到汽车的车窗前,对贝林说。
布罗夏:“真棒,亲爱的。你今天休息,晚上干什么?”
贝林(微笑):“我,我今晚请你们吃饭,在拿破仑饭店!”
布罗夏和已经来到车前的罗士朗受宠若惊,齐声说:“那太好了!”

四十四
小酒馆中。老板在门口热情地向来到他面前的贝林伸出双手。
老板(兴高采烈):“欢迎!我们欢迎你。”
这时,正在酒馆内喝酒或咖啡的顾客也纷纷出来,把贝林迎进了酒馆。
群众:“欢迎你,我们太高兴了!”
老板:“这儿本来就是你常来的地方嘛!我早就把香槟准备好了。你知道我们舍不得你走。你也不会离开我们的。我早就说,你会回来看我们的!”说着,就要开香槟,但是贝林却制止了他。
贝林:“别开了。我现在不喝!我感谢你过去和今天的热忱。我今晚请你吃饭。你夫人当然要到!”
众人欢呼。老板更是受宠若惊,笑得眯缝着双眼。

四十五
警察局。探长正在接电话。
探长:“是布罗夏,好。我们一定去!”
说罢,就转身对他的助手说。
探长(得意地):“贝林请我们两人吃饭。我夫人也去!”
这时,贝林正好来到警察局。
探长急忙迎上前去,同他热情握手。
探长:“谢谢你!请你稍等一下!”说罢,转身进入邻室。
不一会儿,他又从邻室出来,手中捧着一个足球,笑嘻嘻地来到贝林面前。
探长:“请你在球上签个名,是给我孩子的!”
贝林笑着在球上签名。

四十六
巴尔比埃家的客厅。
巴尔比埃正在接电话。电话中传来:“我是弗朗索阿。”
巴尔比埃:“我知道,我很高兴。我一定去。好,晚上见!”说罢,放妥电话,转身对妻子说。
巴尔比埃:“那家伙请我们吃晚饭!”
他妻子默默地凝视着他。

四十七
“拿破仑饭店”的豪华餐厅。
宴会已开始。长条餐桌上,围坐着与贝林打过交道的人:巴尔比埃和夫人、探长和他的夫人及助手,罗士朗、小酒馆老板、老彭让,甚至贝尔基埃也被邀请来了。
客人们个个衣着整齐,只有主人——贝林却依旧穿着红色短袖汗衫。
巴尔比埃首先站起来,准备祝酒。他穿着一身深色套装,笑嘻嘻地说。
巴尔比埃:“请放心,我不发表演说了……”
众人遗憾地叹息:“噢!……”
巴尔比埃:“……我只是想举杯祝贺我们唯一的以自己的报酬来举行这一宴会的聪明的足球队员。弗朗索阿·贝林在球场上是9号,而今晚,在这宴会上,他却是我心中的1号!”
众人鼓掌,表示赞赏。
巴尔比埃刚坐下,贝林就举杯起立。
贝林:“好。我现在举杯,祝贺这次为笨蛋们举行的前所未有的盛宴!……”
男女宾客都笑着鼓掌。
贝林:“我也为我身边的一堆狗屎干杯!”
众人又笑了起来,尤其是妇女们笑得更厉害。
贝林又补充:“这堆狗屎的味道很浓!”
巴尔比埃立即拉长了脸,冷冷地说:“如果你是开玩笑,那我并不感到十分滑稽!”
贝林冲着他对面的巴尔比埃,厉声说:“你少说!……你的眼睛!你知道,我什么也没有干。这是一个姑娘和一个同事干的。这个同事为了独霸球场而诬告别人。厂长,你不必让我讲了吧!是不是?”
厂长巴尔比埃按捺不住了,他想起立。
贝林(冲着巴尔比埃):“你坐下!”
巴尔比埃在贝林的吼声中,不安地坐下来。
一位妇女,不知是谁的夫人又想起立。
贝林大声说道:“坐下!……如果有谁再动一动,那我就把整个桌子掀了!”说着,就愤怒地将酒杯扔在桌上。
酒杯的破裂声吓得在座的女宾直叫。
贝林:“……现在是我讲话……”说着,便用手指着布罗夏说。
贝林:“你,布罗夏,就是由于你的伪证,使我进入监狱。那么,你听着:明天早晨,我就开着你的汽车,冲到你的车库去。我要从玻璃橱窗那儿开进去。然后,我要把一切都捣毁。我起誓,混蛋!我要把你的车库捣毁!让你什么也留不下……明天早晨!”
布罗夏一言不发,默默地低着头,竭力掩饰自己的恐惧。
贝林又愤愤然指着家俱商罗士朗说。
贝林:“你,罗士朗。我说,明天早晨,我去看看你那里。你必须明天就搬走,离开那里。你难道不知道你干的什么好事?由于你,我受人殴打……”
说着,贝林又离开座位,来到探长和他的助手面前,将他们的酒具推倒在地。
贝林冲着探长说:“……你,你的戒指,你打得真痛快啊!……”说着,就拿起探长的手,将他的戒指从手指上摘下,狠狠地扔向餐厅的墙角。
众人惊愕地看着贝林。探长的助手急忙去拣回戒指,交给探长。
贝林猛地推了助手一把,冲着他说:“你,我会让你到别的地方去找戒指的。你这个混蛋!”
探长和助手胆怯地听着贝林的斥责。
贝林又来到酒馆老板娘身旁。
贝林:“你,你居然禁止我上你的酒馆。明天,我就去喝你的香槟,但我从玻璃橱窗那儿进去。我散步以后,就去进你们的酒馆……”说着,情不自禁地动了动她的头发。
酒馆老板娘叫了起来:“你想干什么?”接着,便移怒于自己的丈夫,冲着他说:“你,你哑啦!”
酒馆老板也像其他人一样,低头不语。
老顾问彭让坐在一旁,冷眼旁观,有时抿着嘴想笑。他是想笑,平时神气活现的人,今天却都变得驯顺了。
贝林来到酒馆老板身后。他看到坐在对面、神情紧张的贝尔基埃,便带着轻蔑的微笑对贝尔基埃说。
贝林:“你,贝尔基埃,真可怜!可怜的贝尔基埃!”
接着,便走到贝尔基埃面前,俯身对他说。
贝林:“你注意,你的运气不错。监狱里虽然没有足球场,但是有一个篮球场,可以当足球场使,而且还有广播喇叭,可以听到球讯。你去看吧!”
他说完,就走到一旁,冷笑着对众人说。
贝林:“现在,喝你们的酒吧。我走了……明天早晨见!”说罢,果然离去了。
这时,探长起身离座,来到贝尔基埃身旁。
他摘下自己的戒指,拿起贝尔基埃的左手,将戒指放在他的手掌中。
贝尔基埃还没有领悟探长的用意,就被探长狠狠地搧了一记耳光。
探长打完贝尔基埃,戴上戒指,招呼坐在贝尔基埃身旁的妻子。
探长:“西蒙纳,咱们走!”说着,便离开餐厅。

四十八
夜已深了。
巴尔比埃驾驶着自己的轿车和妻子在归途中。
巴尔比埃脸色阴沉,竭力安慰自己。
巴尔比埃:“我们没事儿!”
妻子:“你肯定?”
巴尔比埃:“噢,你没看见,他没有对我说什么,你无需害怕!”
妻子:“他究竟想干什么?”
巴尔比埃:“从他讲的话看,别着急,他没有什么可以反对我的!你看你!”
妻子(不安地):“快开!”
巴尔比埃:“不!”
巴尔比埃继续开车。几辆汽车从他们旁边驶过。尽管巴尔比埃强作镇静,但是,还是显露出某种紧张的神情。特别是当他和妻子从反光镜中看到有一辆汽车似乎在尾随他们时,巴尔比埃简直制止不住自己双手的颤抖。
汽车在黑夜中疾驶。巴尔比埃和妻子都沉默不语。
不久,巴尔比埃拐弯,来到一座花园别墅门前。显然,他们到家了。但是,他却不下车,默默不安地坐在车中:他不敢下!
妻子(转身对巴尔比埃):“就在这儿睡啦?!”
巴尔比埃无可奈何地下了车,向大门走去。
一辆汽车突然在他们的汽车后面停住。贝林从车上下来,走到巴尔比埃面前。
巴尔比埃正掏出钥匙,要开门,贝林按住他的手,轻声对他说。
贝林:“给我!”
巴尔比埃(紧张地):“你想干什么?”
贝林(含着嘲意):“因为我想,特林岗还缺一个被我强奸的姑娘。我决定选你的妻子,厂长先生!”
贝林转身进入巴尔比埃的汽车,驾车离去。
汽车在疾驶。贝林冷冷地对厂长夫人说。
贝林:“你害怕啦?!”
厂长夫人:“不!……当我在我丈夫办公室看到你的所作所为时,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结束。”
贝林不语,只是默默地开着车。

四十九
在巴尔比埃家的客厅中。
巴尔比埃正在给探长打电话:“我对你说,他正在奸污我妻子!”
探长:“我告诉你,你的傻事,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我不能第二次再以强奸妇女的罪名逮捕他,是不?再见!”说罢,猛地挂断了电话。

五十
罗士朗神色紧张,他也在接电话。看来,情况是紧张、严重的。
罗士朗:“厂长,晚上好。我们肯定会帮助你的,厂长先生!”说罢,挂断电话。
罗士朗太太(不安地):“什么事?”
罗士朗:“那家伙正在奸污厂长太太!”

五十一
贝林的汽车来到远郊。夜更深了,一片寂静。这使久居城市的人的内心产生恐俱。
贝林将车停住,从驾驶席上下来,走到一侧,打开车门,对厂长太太说。
贝林(有礼貌地):“你请下来吧!”
厂长太太乖乖地下了车,慌张地站在贝林面前。她不知道贝林要干什么?
贝林(冷静地):“我想,你得去忍受一次考验。这考验对你来说也许比被人强奸更痛苦,厂长太太!”
厂长太太更惶恐不安了。
贝林:“……十五公里的夜路,你走吧!再见!”
说罢,转身上车,发动引擎。汽车疾驶而去。
厂长太太:“你干什么?”
贝林根本没有听见。厂长太太茫然地站在黑夜中,目送贝林的汽车远去。她不知道这十五公里的夜路该怎么走。

五十二
在罗士朗开设的家俱店前。一辆大型运货车停在离店铺不远的路边。罗士朗正同妻子在搬一张沉重的酒柜。
罗士朗(对妻子,紧张地):“你快搬吧,别罗嗦了。他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你不搬?你没有听他说?”
妻子:“你就不能求求他,别来我家?!”
罗士朗边走边埋怨妻子:“我的天,我求求你,快一点吧!”
妻子(几乎要哭):“都是你惹出来的事儿!”
罗士朗:“你听我说,别再罗嗦了!”
妻子:“我真怕,我的家俱!”
罗士朗:“你的家俱?我的!”
妻子:“我的家俱。你的家俱?我的!”
罗士朗:“我告诉你,我同你说的话,你总不听。你要学的事太多了!知道吗?”
他们吃力地将酒柜抬到大型卡车前,却不知如何搬上车去!两人茫然地面面相觑。

五十三
翌晨,阳光已经透过窗帘,射进了贝林豪华的卧房。
他刚醒,正在看报,听到了敲门声。
贝林:“进来!”
房门依然紧闭着,没有任何动静。贝林诧异地侧身看房门:“进来!”
过了一会儿,门慢慢被推开。只听到玻璃杯的轻微碰击声。
贝林好奇地注视着房门……
一个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半开的房门前……
贝林继续观察……他笑了。原来是那个侍者紧张、不安地来给贝林送早餐。他那颤抖的双手很难使托盘中的玻璃杯保持平衡。今天,也难免,他给贝林送了三杯鲜桔汁。
侍者胆却地来到贝林床前。
贝林翻着报纸。
侍者吓得直退缩。
贝林笑了。
这笑容使侍者终于把托盘放到贝林的床上。这次,他可没有对贝林说话,放好托盘,赶紧转身,夺门而出。他如释重负,差一点连门也顾不上关。

五十四
“贝那蒂”小酒馆。这里也是一片紧张气氛:妇女、侍者、小伙计正忙着在大玻璃橱窗前铺毯子,挪动桌椅,以便尽量减少贝林冲进来时可能造成的损失。
小酒馆老板正在打电话:“我是贝那蒂酒馆。对,就是特林岗的‘贝那蒂’!是这样的,你看,你们能不能在一天内,把我们的玻璃橱窗换成铁门。可以?那好,我把尺寸告诉你……”
酒馆老板娘插话说:“这也阻止不了他砸东西的!”
老板(拿着话筒烦躁地):“……你讨厌。不,不是说你。铁门是十四条的,尺寸是28寸高,40寸宽。好,我等你!”

五十五
布罗夏的修车铺也没有闲着。看来,布罗夏比罗士朗更聪明。他把自己的“防御工事”修到了广场。
他用汽车轮胎、旧汽车作为墙垒,对自己的发明十分得意。办公室四周都是轮胎和旧车。贝林能用车穿越这些障碍,撞进办公室,砸碎玻璃,捣毁一切?
布罗夏(得意地):“哈,哈,他无法从那里进去。他过不去!这混蛋,他过不去。看他怎么办?!我这儿是固若金汤。小混蛋,你来吧!哈哈!”
他身旁的小伙计却说:“那儿,他可以过去。那儿,他过得去!就在办公室的正面。”
布罗夏:“什么?”
伙计:“那儿的东西都不结实,他能过去!”
布罗夏:“他过得去?”
伙计:“过得去!”
布罗夏:“他过得去?!”
伙计(十分肯定):“过得去!”
布罗夏恼羞成怒,一把将伙计推进自己的汽车,激动地说:“你指给我看,他能过得去!你这小坏蛋,如果过不去,我就让你失业!别进我的车库!”
说着,进入驾驶室,发动引擎。
汽车疾驶,冲向一面“墙垒”。果然,汽车被轮胎弹回,未能通过。
布罗夏笑了,他念念有词:“他过得去!他过得去!你看!你开给我看?”
他又拐弯,撞向另一面墙垒,汽车还是被轮胎和旧汽车撞回。
布罗夏(狂笑):“你看,我的车!他过得去?他过得去!”
说罢,布罗夏得意忘形,张着大嘴狂笑。同时,又调转头,向伙计指引的方向驶去。
布罗夏(狂笑):“他过得去!过得去,你看!哈……哈……哈!”
汽车猛地向墙垒冲去……只听得一片混乱。汽车果然冲破墙垒,撞入玻璃橱窗,开进厂办公室。
坐在车上的伙计笑嘻嘻地说:“他过得去!”
布罗夏傻呆地坐在车上。是的,他过去了。不过,不是贝林,而是他自己。

五十六
清晨,特林岗街上已经出现不少行人。
贝林从“拿破仑饭店”的正门出来。他神态自若、轻松,依然穿着一件汗衫和外套。
一辆摩托车开来。从车上走下两个青年。他们朝贝林奔去,想请贝林签名。
贝林微笑。他和颜悦色地为他们签名后,向街心走去。
修车铺老板布罗复从远处看到贝林似乎是向他的方向走来,急忙躲到轮胎墙后面,准备“战斗”。
贝林却转弯,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家俱店老板看到贝林朝他的方向走来,急于想摇下铁栅门。尽管他用力在摇,背后还有夫人在鼓劲,但摇柄总是空转,铁栅门始终没能放下来。
贝林愈走愈近。老板的脸色愈来愈惊惶。他睁大眼看着贝林,等待着可怕的惩罚。
然而,贝林却转向另一个方向,自如地走远了,连看都没看一眼罗士朗。
酒馆老板在自己的酒馆中看到贝林径直朝他的方向走来了。他马上打开香槟酒,以便招待他,“软化他”。
贝林愈走愈近。酒馆老板也愈来愈紧张,他瞪大眼看着街上的动静。
贝林来到酒馆门前的人行道后,突然以正步走的军人姿态,来了一个澡亮的“向右转”,同样,没有看老板一眼。
老板却惊愕地看到贝林正亲切地在同一个女学生交谈;两人分手时,贝林还亲了她的面颊。
老板见贝林走远了,急忙抄起电话。
老板(冲着电话):“喂,我是‘贝那蒂’,是刚才订铁门的事。现在不要了……什么?已经运出来了!?”
酒馆老板娘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走到门口,看着贝林远去的背影,激动地说。
老板娘:“他没有来!他没有来!”她几乎要哭了。

五十七
公路上,一辆巨型货柜车在疾驶。
一个中年司机边驾车,边对身旁的“客人”说:“我困死了,快同我讲点什么吧,要不我要睡着了!”
“客人”正是贝林。他轻松自在,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贝林:“在我服兵役时,有一个副官叫科龙贝特,大家都叫他科龙勃(鸽子)。你不知道,在服兵役的十三个月里,我同他干架,干得很凶。我都想掐死他,真的……”
司机:“后来呢?”
贝林:“不久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你知道我遇见谁了?……科龙勃。他微笑着走近我,说:‘噢,好吗?’你知道我怎么回答吗?”
司机(天真地):“不知道!”
贝林:“我回答说:‘不错!’”
贝林注视着前方,然后对司机说:“就在前面停下!”
司机开慢车,停在一堵高墙旁。
贝林下车后敏捷地爬上车顶,对司机说:“你别开车!”说罢,就纵身跳到围墙上。

五十八
贝林跳进花园。他向花园那边的一座二层楼房奔去,爬上一棵树,像前次一样,攀住房屋的脚柱,用双手向上撑,爬到房格上。他跨进阳台……
突然,出现一架梯子,放命在房檐边。
贝林转身俯看,发现放梯子的人是勒弗芙尔。她正冲着贝林会心地微笑着。
站在楼上的贝林也笑了。他第一次笑得那么甜,那么美!

(全剧终)

轻举妄动Coup de tête(1979)

又名:随心所欲 / Hothead

上映日期:1979-02-14(法国)片长:89分钟

主演:帕特里克·迪瓦尔 Patrick Dewaere/弗朗斯·杜尼亚克 France Dougnac/多罗泰·热玛 Dorothée Jemma/莫里斯·巴里耶 Maurice Barrier/罗贝尔·达尔邦 Robert Dalban/马里奥·达维德 Mario David/于贝尔·德尚 Hubert Deschamps/多拉·多尔 Dora Doll/弗朗索瓦·迪雷克 François Dyrek/帕特里克·弗勒尔斯海姆 Patrick Floersheim/米歇尔·福尔丹 Michel Fortin/雅克·弗朗茨 Jacques Frantz/热拉尔·埃尔南德兹 Gérard Hernandez/克洛德·勒格罗 Claude Legros/科琳娜·马尔尚 Corinne Marchand/保罗·勒·佩尔松 Paul Le Person/米歇尔·奥蒙 Michel Aumont/让·布伊斯 Jean Bouise/帕斯卡尔·贝内泽 Pascal Bénézech/雅宁·达尔塞 Janine Darcey/贝尔纳-皮埃尔·多纳迪约 Bernard-Pierre Donnadieu/雅克琳·杜瓦安 Jacqueline Doyen/Jean-Michel Kindt/让-保尔·米埃尔 Jean-Paul Muel/弗朗辛娜·鲁塞尔 Francine Roussel/索菲·桑 Sophie Sam/玛丽-泰雷兹·索叙尔 Marie-Thérèse Saussure/埃里克·利普曼 Eric Lipmann/雅克·莫内 Jacques Monnet/科琳·科尔松 Corinne Corson/让-皮埃尔·达鲁森 Jean-Pierre Darroussin/玛丽安·洛尔 Marianne Lors/米利埃尔·蒙托塞 Muriel Montossé/卡特琳·萨米 Catherine Samie

导演:让-雅克·阿诺 Jean-Jacques Annaud编剧:法兰西斯·威柏 Francis Veber/阿兰·高德 Alain Goda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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