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在延吉的异乡人,三种不同处境下年轻人的困境,可能很多人都从中看到了一部分的自己。此处就不细说了。唯一想说的一点是,好多观众把韩萧看成一个配角。但我看来,从故事上讲,他是有自己完整的位置的,这场旅行里稳定的一角,也是最给我惊喜的一个。

韩萧似乎拥有的最少,羁绊也最少,一开始他像一个陪衬,他的不在意,他的洒脱,他与表弟在车上的对话,让我觉得这是一种他已经和这个环境融入的状态。他潇洒地劝别人,“想怎么活怎么活,轻松一点,人生不就那么回事儿嘛”。但后来我才发现,他最大的困惑是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活。三个人里唯一没有哭过的是韩萧,因为他没有具体可哭的东西。

直到他对表弟说,“那我走了,以后你自己躺吧”。表弟流下了泪。这一幕比他自己哭更让人触动。这一刻,他不再是一个陪衬。原来,之前他与表弟看似普通的对话,他告诉弟弟要做作业,弟弟反问他他不也躺着啥也不干,他这样挺好的。也许每一次这样的对话背后,都隐藏着他对自己的拷问。只是这一次,他决定去看看,去寻找一下。

一、不是一部爱情电影。

这不是一部爱情电影,最大的证据恰恰是讨论度很高的床戏、洗澡戏的部分。这两场戏并没有强烈的情欲表现,我感受到的只是一种身体上想要靠近,想要亲密的感觉。与酒吧里娜娜和韩萧热贴跳舞却不亲吻,与浩丰在韩萧的陪伴下入睡,与娜娜背后环抱韩萧,没有什么不同。这些都是爱,但不一定是爱情。

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了解程度,并不比作为观众的我们更多。他们各有心事,但互相之间不问就不做,没有求助就不帮助。韩萧唱歌弹吉他的时候,娜娜哭了。酒吧里众人狂欢的时候,浩丰一个人坐着哭了。只是看着他们哭,却不去做什么。但在相处中,他们有了的信任和想要亲近的念头。韩萧问娜娜,要不要一起吃饭。娜娜问浩丰,要不要过来。浩丰告诉韩萧,他不想一个人。

至于性关系的发生,只是在身体渴望亲近的感觉上又加了一些神秘感和吸引力的结果。韩萧和娜娜认识了那么久却没去过她家,因为他只是娜娜在这里生活的一个伙伴,现在的生活状态本就不是娜娜原本想要的。而浩丰是一个来自远方的看起来很厉害却又孤独神秘的人。娜娜对浩丰来说也是这样,她在导游工作中看起来能说会道,却在听到吉他弹唱时流泪。我无法说这不是爱情,只是在这部电影里这并不重要。

二、为什么三个人会建立这样的连接。

对这三个人中的每个人而言,这都是一段短暂的旅程。不需要互相了解很多,但让他们有机会展示出了自己的一部分情绪,建立起了一些信任感,发生了一些联系,进而有了一些改变。但即使如此,孤独依然是每个人的底色。短暂的旅途之后,每个人还是要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面对一直存在的问题。也许乍一看我们会觉得突兀,因为发生的这些事情似乎不构成一个人改变自己的原因,理由不够坚挺。能深埋心里那么久的问题,都不会是简单的问题。

但其实,就像很多人隔一段时间就需要一次旅行一样,旅行跟日常生活确实是不一样的。离开了熟悉的地方,离开了平时做惯了的事,时间上的每一刻都变得具体了起来。人与人的联系中,重复的相同程度的交往,可能一年之后感情会发展到某个阶段。而通过旅行中具体化的行动和更紧密的连接,也许七天就可以达到。没有了身份面子等方面的顾虑,人反而会跟陌生人展露更真实的自己,真实的状态。这种感情如果长久发展下去结果不可知,但最起码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就是会“燃”。这也是为什么在很多电影里,那么多浪漫甚至震撼的邂逅故事会发生在旅途中。

三、不是一部东北电影。

如上文所说的旅行,对想表达的年轻人的困境而言,其实发生在哪里没什么不同。但似乎就电影观赏性或者出发的意图来说,发生在越远的地方越好,和自己原本的生活反差越大越好。想起大学毕业时我安排自己的毕业旅行,最后选择了黑龙江,去了中国最北的地方漠河和最东的地方抚远。但其实,这只是我在一堆候选目的地中根据时间、距离、预算有过一波筛选后,在做决定之前,给这个地方赋予的意义,也进一步包含了某些期待。或许,只要客观条件有变,我就会选择西南、西北、最北、最南等等。因此重要的不是为什么故事发生在这里,而是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同样在这部电影里我感受到的是,摄影机本身就是一个旅行者。从一开头对延吉各种人文以及后面自然景色的记录,都是一个旅行者的角度。

有趣的是,那次旅行中,因为我是包车从海拉尔去的漠河,所以在进了大兴安岭森林中某个小房子的时候,里面的工作人员要求车上所有人都要出示身份证登记。司机登记回来后,告诉我们是因为有逃犯逃到了这里。第二天旅行的时候,另一个包车司机跟我们讲了一个逃犯来到这里强奸杀害女司机的故事。我现在记得的还有其中一个受害者受害的过程,和另一个人侥幸逃脱的细节,以及司机曾有过“钻进森林里谁也找不到”这样的描述。

当时我听了有点害怕,但也没什么,只是像听故事一样。在旅行的记录里,这只是见闻。好巧的是,这部电影里多次出现通缉犯的画面,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多深的隐喻,而只是这个地方的一个特别之处而已。这是延吉本身的东西,不是电影本身的东西。不过产生了一点神奇的对观众的戏耍效果是,因为我们之前对东北的故事看得比较多,所以在观看过程中看到镜头在通缉犯照片上停留,就有了一些刻板的期待,总会觉得这条线会是埋下的一个包袱,一直在等待着会有什么与主角们相关的情节出现。

同样的,观众不好理解的熊女的故事,是一个道理。



燃冬(2023)

又名:The Breaking Ice / Un hiver à Yanji ​​​

上映日期:2023-08-22(中国大陆) / 2023-05-21(戛纳电影节)片长:97分钟

主演:周冬雨 / 刘昊然 / 屈楚萧 / 魏如光 / 刘白沙 / 

导演:陈哲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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