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11-24
不吭声 • 立春:脸蛋蛋，粉罐罐
《孔雀》的过分真实残酷让我心有余悸，很长时间不敢去看顾长卫的第二部片子《立春》。在文青云集的豆瓣上，对这部片子的评论炸了窝，很是热闹了一段时间，很多人借这部片子的酒杯浇心中不得志的块垒，那种怨念缭绕的氛围令人望而却步。在某个周末，压下心头的犹疑，带着灭此朝食的决心，填装好偏向虎山行的勇气，还是把《立春》看完了。其实，比起《孔雀》来，《立春》的情绪明朗得多。编剧李樯在对人物下了重手后，还不忘抚摸几下，流露了少许的温情，绽放了人道的光辉，这是难能可贵的。
高更在不惑之年听从内心召唤，抛妻弃子，独身荒岛，献身艺术，终成后期印象派大家，；梵高生前困窘无比，身后光焰万丈；周星驰从“死跑龙套的”打拼成了星爷 …… 许多艺术家的人生传奇，激励着无数的艺术青年前仆后续走上歧路，不少人折戟沉沙、此生郁郁，一碗艺术的迷魂汤 耽误了许多大好青年。更要命的是，很多人未学文章先学病，艺术家的才能没有锻炼出来，艺术家的做派、毛病、脾气却是学个十足十，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事无成的半吊子。拥挤在艺术道路上的年轻人，其实大部分都是有天分没天才，做票友绰绰有余，做名角则终生无望。死抱着艺术至上论，无视艺术风险论，沉迷于功成名就的幻想不能自拔，这种精神鸦片流毒无穷，王彩铃只是众多的受害者之一。其实王彩铃们的遭遇无关乎理想，只是能力与目标的不对称，败退是迟早的也是必然的。
如果说王彩铃们是性格悲剧的话，那么胡金泉们就有点社会悲剧的意味了。胡金泉对芭蕾的热爱，不像王彩铃黄四宝一样带有功利性，他的沉迷是纯粹的。然而，来自各方的非议歧视让他很受伤，最终采取自虐自污的手段来变得“正常”。 经历了诸多的文化破坏，以及无孔不入的商业洗礼，而新的文化远没有成形，我们的社会现阶段基本上是一个粗鄙的社会，尤其是小城市，只容得下俗艳的扇子舞，还有卡拉OK 画面里扭动的比基尼女郎，对芭蕾舞这样的艺术形式，小市民们保持着一种无知的傲慢。在空旷的文化宫广场，胡金泉在水泥地上跳他的孤单芭蕾，在如此不得体、不协调的语境中，他的倾情献艺无疑是明珠暗投。王彩铃去看被关押的胡金泉，胡穿着布鞋立脚尖，对自己的处境很是乐观，也算是求仁得仁。
在那个小县城人们的眼里，王彩铃黄四宝胡金泉几个人，无疑是些异类，不是正常人。其实正常人又能正常到哪去，王彩铃隔壁的小夫妻，夜夜欢歌，好得如胶似漆蜜里调油，漂亮柔媚的小张老师在幸福里载沉载浮，对英俊体贴的“老汉”很是得意，不时带着优越感向王彩铃炫耀，但是她的“老汉”突然不告而别，一夕之间就不见人影。生活的荒诞和吊诡并不只是垂青文艺青年们，疯狂也不是他们的专利，所谓的“正常人”荒唐狂悖起来也是不遑多让的。这个蕴含反讽意味的小桥段，似乎在告诉人们，悲剧是生活的常态，它并不特别钟情文艺青年。
影片的温情之处在于，小县城里的几个人没有因为追求艺术失败而不活了，或者坠入万劫不复的凄惨境地，他们从艺术的迷梦中醒来 回到当下的生活，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世俗生活虽然不浪漫，但坚实可靠。周瑜早早洗手不干，成家立业，在医院炫耀女儿的漂亮眼睛。黄四宝，放下画笔做起了老板。王彩玲，从老师到屠夫，从歌剧到童谣，在艺术上自暴自弃，在生活上的自我救赎，她征婚、 敷脸、收养孩子，放弃遥不可及的荣光，抓住能够把握的幸福。当王彩铃沉浸于高亢悲情的《献身艺术，献身爱情》，我看到一出悲剧在上演，当王彩铃在天安门广场，温柔怜爱的给女儿唱童谣：“脸蛋蛋，粉罐罐，嘴唇唇，海红红，头发发，观音菩萨萨...”， 我心中溢满祝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