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6-22

仙妮熊 • 空虚:平庸的纪录片和好的电影

《空虚》（VACLAV）本来可能以纪录片的形式问世，而非电影。因为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主人公是捷克总统瓦茨拉夫•哈维尔在位时特赦的六名犯人之一。
六七年前当制片人Jaroslav Boucek去拜访总统哈维尔时，曾经当过演员的总统夫人将他介绍给了年轻的纪录片导演Tomas Kudrna，后者正在筹划拍摄一部或一系列被哈维尔总统特赦的犯人的纪录片。
Kudrna表示希望在电影学院里找一些学生作为合作伙伴，于是当时仍默默无闻的Jirí Vejdelek被选为导演，Marek Epstein被选为剧本作者。这个年轻的团队从六名特赦犯的故事中挑选了两个写了大纲，而瓦克拉夫的故事，由Marek Epstein写成了第一个完整的剧本。很显然，这个故事凄美并且有力，它令制片人燃起了熊熊野心，甚至有问鼎奥斯卡之意。
Jirí Vejdelek说：“我必须承认，刚开始我觉得这样的题材更适合作成电视节目而不是电影。但我读到剧本后发现这是个好故事，既有悲剧也有喜剧，正是我热衷于挖掘的那种类型。”于是，瓦克拉夫的故事从可能平庸的政治纪录片转入了精彩的电影叙事。
的确，如果通过平铺直叙的纪录片，我们只会看到一串串事实的拼接，瓦克拉夫自幼患有精神疾病、喜欢恶作剧开枪、在合作社工作常常捣乱、磕药闹事，在村子里人见人恨，最后射伤亲兄弟，被关进大牢，也少有人同情。这样一个人，何以能得到总统的特赦？恐怕纪录片能做到的，也就是配上旁白：他自小受到脑部疾病的困扰，时常有出格的举动，为乡人所不容。考虑到他并非有心犯罪，也不是有意伤害他人，某年某月某日总统特赦了他的罪行云云。干巴巴的事实堆积，无论如何无法激起观众的同情。
而在电影中，导演向观众呈现了一个病态边缘人的精神世界中的种种细节。他自幼丧父，在精神需要依靠时常常出现幻觉，假想父亲在和自己交谈；他吃饭大声又不会用刀叉，一次母亲忍无可忍情绪失控大骂他后，他只好小心翼翼拿起刀叉在饭盆里胡捣、并且努力张大嘴不弄出声音来，看着真是又辛酸又好笑；他同周围的人的环境格格不入，人们越是排斥他，他就越是要做出出格的事情加深别人的反感；在监狱里，冰冷压抑的环境令他的病症加重，反常的举止令他遭到同室犯人的毒打。影片高潮处在结尾，瓦克拉夫的老母亲四处央求乡人在求情书上签名，最终只得四人签名，而瓦克拉夫的亲兄弟亦拒绝签名，并道出自幼滋长的嫉妒情结。
导演对于人物的剖析和呈现恰到好处，每当瓦克拉夫做出无比蠢事让你恨铁不成钢之后，又马上会有一些或滑稽或温暖的情节来填补你内心柔软的部分，让你再也恨不起来。悲喜剧的魅力在于将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感融为一体，令人达到一种高度复杂的情感体验。而正是因为有完美的比例和节奏控制，影片才能对主人公的命运进行合理的归纳和解释，同时达到哀而不伤、带泪微笑的情感效果。
在以人物为主的影片中，最终的成败关键仍在演员的表演。饰演瓦克拉夫的Ivan Trojan是捷克著名的话剧演员，但他的表演并没有太多矫揉造作的舞台感，也就是没有话剧演员在电影镜头前常常用力过度的通病。《空虚》的摄影导演Jakub Simunek说：“Ivan懂得如何与镜头和摄像师交流，他很有镜头感，知道拍出来的效果会怎样，他尊敬摄像机，而不像其他许多演员那样无知或是认为镜头‘限制’了他们。”Ivan对于饰演这样的特殊角色感到十分兴奋，“我从角色中发现自我，也通过自我的经历和想象力去丰富角色。这是一种相互的启发过程，所以和真实的我差别越大的角色，就越让人兴奋。”
还好制片人Jaroslav Boucek慧眼识珠，不然这世界上很可能会多一部平庸的纪录片，少一部好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