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尔加尔的电影热衷于围绕一种原型,即儿童与老人,他的第一部长片“布塔”也是讲述了孩子与老人之间的故事,老头爱过孩子的祖母,他俩最后却成为了朋友。这两者的相连与不同令人着迷,他们位于生命不同的两头,却同样脆弱、天真和无助。
本片最真切的纽带也正是存在于爷爷和孙子之间,只有他们能爬上屋顶,真正地欣赏到石榴园的美丽,也只有他们对重新闯入生命中的男人,能够同时痛恨又深爱,以至于被步步为营地欺骗。讽刺的是在爷爷、父亲、儿子这个本应顺承相连的纽带里,父亲竟成为了任性缺席和心狠手辣的角色,让亲情这个主题变得残酷无比。
导演其实从一开始就用他的方式暗示了山雨欲来的残酷。故事的开头,镜头游转于鲜红饱满的石榴、大片的树林、啄食草籽的野鸡、和荒芜大气堪比黄石公园的山崖水潭,看上去平静祥和无风无浪,却总让人隐约有一丝不安感。后来才惊觉,原来是因为镜头语言过于冷峻,它让你意识到拍摄者并没有投入眼前景象,而是知晓故事之后,再用冷漠的镜头进行旁观审阅。换言之,本片的镜头是具有个人意识的,它在试图告诉观众一些事情。
影片里的几个静止画面无一不具深意,男孩把烂掉的石榴砸到墙上,爆开血红的汁水;翠绿的石榴园被压缩在屋顶瓦片的空缺里;石榴树从荒草中报废的越野车里长出来;桌上半颗石榴被剖皮露肉,滚到角落……
导演充分运用了石榴的颜色和意象本身带有的血腥,让人在它们最后一次的成熟中感到压抑,因为它们不会有下一次生长,所以只剩下了腐烂的宿命。石榴树与越野车的纠缠也展现了自然与非自然之间的被迫结合和不对等,正如爷爷和孙子的感情在心有鬼胎的父亲面前、郁郁葱葱的石榴树在轰鸣的伐木机面前,都只会被碾压和伤害。


本片带有浓重的苏联色彩,也不免让人联想到一些俄罗斯式的主题。比如在契诃夫《樱桃园》里就出现过的资本主义对自然农耕的碾压,北京人艺改编的同名话剧最后,是罗巴辛躺在舞台上,沉浸于足足五分多钟的震耳欲聋的伐木轰鸣中。这些“园子”无一摆脱被连根拔除的命运,好似社会扭转中有强劲的力量,让故事无论怎样发生,都有一个名为“利益”的角色成为最后赢家,而其他人物不过是棋子,要么是“被侮辱和被损害的人们”,要么是拿破仑或是罗特希尔德。
《樱桃园》的另一大特色也有所体现,即是契诃夫戏剧特有的反高潮和无尽的庸碌。这似乎是俄罗斯影视艺术常见的手法,作为苏联时期重要加盟国的阿塞拜疆可能也受此影响,此类作品里不会有特别戏剧性的矛盾冲突,人物的行为和心理变化也不遵循着明确的时间线或是逻辑,而是像生活本身一般盲目铺开又无穷缠绕着发展自己。
尼基塔·米哈尔科夫的电影“亲戚”就是一副生活白描,影片最后外婆、母亲和外孙女七嘴八舌地找一只丢失的水桶,尽情利用着俄语在鸡零狗碎上无限的丰富性,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反而让人觉得生活正是这么一副不好不坏,絮絮叨叨地模样。
本片在描绘家庭如何重新接受返乡的“父亲”时也很有这个特点,家里不动声色,却在一次次晚饭桌上发生了变化,爷爷最后甚至还把电视机重新搬下了楼,因为儿子刚来的那晚顺口问过家里为什么没有电视。
但不同的是本片把残酷核心放在了最后,被检查出弱视和色盲的男孩再次去医院就诊,病情不减反重,他转头向窗外看去,书上挂满了墨黑的石榴花。
他此时已经被父亲再次遗弃,对他而言,也许石榴再也不会变红了。

石榴园Nar baği(2017)

又名:血色花园 / Pomegranate Orchard

上映日期:2017-07-01(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片长:90分钟

主演:Hasan Agayev / Samimi Farhad / Ilaha Hasanova / Gurban Ismailov / 

导演:厄尔加尔·纳杰夫 / 编剧:Ilgar Najaf/鲁洛夫·扬·米尼勃 Roelof Jan Minneboo/Asif Rustamo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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