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灯火辉煌的南宁中山路夜市上大排档,烧烤摊,人头攒动,从空中一眼望去像一条火龙。每个摊主都指望着这个小小的摊位养家糊口,一干就是365天,有些人已经十几年没回过家。夜市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为了抢一个摊位可以大打出手,政府偶尔也会对夜市的环境卫生进行抽查。一条夜市要配合着两套管理系统,一套是摆摊人,食客管理,另一套还要向上面交代。这个夹在两套系统之间的管理者就是九叔,九叔身世坎坷,父亲早逝,母亲改嫁,九叔早早就进了社会。挖过煤,年纪轻轻进过六七次劳改所。九叔进劳改所不是因为偷鸡摸狗,也不是因为嫖娼赌博,而是为了在那个特殊时期讨口饭吃。九叔年轻的时候虽然打三份工,但还是穷被老婆嫌弃,离了两次婚。

只有管理夜市这份工作最让九叔留恋,即使已经领了好几年退休金但还是每天晚上带上一帮兄弟管理夜市。夜市位于南宁的闹市区,改革开放以前就有了这条路。虽然这条路因为拆迁改造,半条路的房子都被扒没了,但到了晚上依旧热闹。片子一开始九叔就在和一个卖手机的摊主争论,因为摊主没有事先打招呼就支起摊子卖手机。片子里有好几次九叔见到不守规矩的摊主就屎呀屁呀,下半身的骂。就这样一个人,夜市的摊主却都很服他,不是因为他凶、霸道而是因为九叔讲规矩,并且能坚定地维护规矩。夜市从开始是几个小摊开始由九叔一个人管理,逐渐发展成一条夜市街,在这条街上九叔是最有底气说话的人。下水道堵了,摊主找到正要回家的九叔,九叔说明天就找人疏通。碰到上面检查,九叔带领着一帮手下挨个检查门店,该撕的撕,该挪的挪。最让九叔头疼的就是收钱了,每到收钱的日子总是九叔亲自挨家挨户确认签字,钦点数目,清点完把钱揣进胸口的口袋中。九叔对钱分的清,该是别人的自己一分不拿,连50块钱的烟钱他都要还给人家。而慈善日九叔带头捐200元,除夕的时候看见摊主家的小孩,九叔拿出一张100元塞到小孩儿手里。九叔对那些还没到点就出来摆夜市的摊主无奈的说:“钱是挣不完的。”

九叔对下面的人也很严厉,采访那天有些搞卫生的人不到凌晨一点就走了,就差了五分钟都不行。九叔劈头盖脸的把他们骂了一遍,但是当提起夜市要拆除的时候,九叔第一个想该怎么安排他的这帮兄弟。这就是中国社会的缩影,有时候是规矩,法治与人情互相掺杂着,你让一个读过大学的人来管理夜市,不一定能有九叔管得好。

在九叔骂骂咧咧的语言中,你可以听出来的是九叔一直爱着这个地方,九叔给上面提意见说要把中山路好好修整一翻,埋下水道,翻修马路,重新划线,卖水果摊主的摊位统一做成不锈钢的,还要给夜市的门口做拱门,挂着彩灯上面写——中山夜市欢迎你。骨子里九叔其实是善良的,他知道一旦夜市出个什么事上面的人问责下来,大家都没有饭吃。

九叔最留恋的更多是夜市里摆摊的这些人,他们中的有些人年轻的时候犯过错。例如摆摊的鸡姐,鸡姐穿着不讲究,大裤衩短袖,谈话时一只脚踩在板凳上。年轻时她嗜赌如命,有一次输了280万,整条街的人都说:“鸡姐你完了,这回翻不了身了。”可鸡姐就是不认命,也没有跑路,靠着夜市摊硬是把一身的赌债还完了。采访中鸡姐的表情得意洋洋,自信满满。还有开烧烤摊的六叔,六叔年轻赶上文革,不能读书,为了生计当过老千还因此入狱三年,现在六叔靠着这个烧烤摊供儿子读大学,读研究生。夜市上还有很多像鸡姐,六叔这样的人,他们可以经历过生活的打击,但靠着一个小吃摊,忍受着满身油腻,一脸倔强地重新站起来。

中山路的夜市中没有那些上台面的山珍海味,也没有霓虹灯闪烁的大酒店。而是千百个小摊小贩,他们做出来的是真正的生活百味。这应该是最中国味儿的深夜食堂。



九叔(2014)

又名:Ninth Uncle

上映日期:2014-08-23(中国大陆)片长:75分钟

主演:九叔 

导演:吴建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