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7-06-21
一枝笔 • 关于施密特:施密特先生的故事
一位耳顺之年的男子一动不动地端坐在靠背椅上，目光眐眐地盯着悬挂在墙壁上的石英钟，57秒、58秒、59秒，时钟指向了下午五点整，他缓缓起身，拿起桌上的公文包，环视了一下房间，取下门后衣架上的风衣，关灯离开。
这是美国影片《关于施密特》的开场一幕。电影主人公活文保险公司创始人之一、助理副总裁、精算师沃伦·施密特先生退休了，他凭借着自己的勤恳尽责开辟了一片天地，工作几乎是他生活的全部，如今功成名就更兼两鬓斑白，可以回家好好享清福了。在为他举办的退休离职欢送会上，老同事及友人对他大加赞誉，可他脸上挂着讪笑，怎么也乐不起来，借故离开众人独自小酌。看得出来，他很失落。他并不想离开多年苦心经营的事业，他还想干下去，可是岁月不饶人，公司也没有反聘制。继任者洋洋得意的面孔让施密特先生看不顺眼，但告老还乡已成定局。于是，主人公的退休生活开始了。
木匠离开了锯子，施密特先生变得无所事事，郁郁寡欢，老伴的洁癖与絮叨更让他心烦。他醉心沙场，绝无王摩诘那种“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的心境，“失业”的阴影在心中盘旋。为了重拾昔日的尊严，某天，他返回公司想给继任者上上课，却碰了软钉子。在瑟瑟的寒风中，他不得不承认，若想重振雄风只有等下辈子了。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不好修花剪草，也不喜钓鱼养鸟，与邻居聊天时话头总是被老伴抢去，于是索性对着电视打发时间。一日，偶然在电视里获悉一项名为“childreach”救助贫困儿童的慈善活动的报道，施密特先生为了填补精神空虚，签定了援助一名坦桑尼亚小男孩吴度古的协议书，并按照协议要求欣然提笔给他写了一封信。信中，他首先作了自我介绍，接着以长者的姿态给远方的小朋友鼓励与安慰，写到后来，情绪渐渐失控，这些日子里的苦闷、怨怼、愤懑一古脑儿发泄出来，心中舒坦了不少，老人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撕掉重写。就这样，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他向老伴打声招呼，便出门寄信去了。未曾想，这一走竟是永诀。回到家，老伴因脑血栓发作倒在了吸尘器的旁边，再也没有起来。与他朝夕相伴的人溘然长逝，女儿与准女婿回来奔丧了，后者是个志大才疏的推销员，施密特先生对他没有好感，一直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可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遗体入棺、出殡、亲友慰问，一切都按老规矩办了。事毕，女儿质问他，“妈妈照顾了你一辈子，为什么死后不能给他买副好点的棺木？”他闪烁其词，搪塞过去。女儿女婿走了，家里只剩下他孤伶伶的一个。他开始了鳏居生活，两个星期下来，家中储备用尽，平日吃惯现成了的他只得亲自前往超市采购日常用品，唉！没想到家务事如此纷繁芜杂，令一个对保险业务烂熟于胸的人左支右绌，疲于应付。他开始怀念老伴，怀念她的呼噜，怀念她的鸡皮鹤发，怀念她命令他坐着小便。坐在老伴的梳妆台前，用老伴的护肤品把自己抹成大花脸，孤独不知从何时开始降临在他的身边。他给吴度古写第二封信，信中尽是萧索之意。打开老伴的旧物，内里有书信若干，突然，他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在送别会上大放溢美之词的好友竟然与老伴偷偷相会，施密特先生顿时怒向胆边生，这对狗男女！将老伴生前穿过用过的衣物统统扔进衣物收购站，紧接着赶往老友家兴师问罪。一顿拳脚谩骂过后仍不解气，把便池当作出气筒，天女散花般地乱扫了一通。可发泄过后，便是再度失落。《好人也会倒霉》，女婿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送上一本这样的书。是夜，他辗转反侧，他不仅意识到自己已渐显老态，而且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事业与家庭孰轻孰重，他不得不思考这个课题。如今事业对自己来说已如过眼云烟，老伴也先他而去，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女儿是他最亲密的人了，是他下半生的倚靠。而女儿也即将不属于他了！“遭逢变故，要站稳阵脚。”施密特先生不住地提醒自己。想到这里，他立即打点行装，驾着那辆老伴留给他的大型房车星夜起程前去丹佛市与女儿相会，为了给后者一个惊喜，他还特意在中途打了个电话，可没想到的是女儿给他吃了个闭门羹，让他迟些再来，他这才感觉到父女之间的距离。无奈之下，他只得驾驶着笨重的大房车游荡在州际公路上，沿途领略一下年轻时从不在意的风景。在给吴度古写的第三封信中，他为了保存颜面，说成女儿巴不得他早点去，可是他却想借机重游故居母校。来至斯地，物是人非，尽管旁人对他的造访并无热情，施密特先生也不以为意，独自陶醉在旧梦往事中。此后，驱车来到奥卡拉市时，遇见一对中年夫妇，男的对施密特先生的房车赞不绝口，并邀请施密特先生前往一叙。宾主相谈甚欢，在男主人出门买啤酒的间隙，会看相的女主人勾起了施密特先生的酸楚，长期的孤独使得他扑进了前者的怀中，继而情不自禁地亲吻了她。女主人始料不及，大惊失色，下了逐客令。施密特先生狼狈离去，开足马力，发轮狂奔，他再一次感到深深的失落。女儿对他不理不睬，相交多年的老友也得罪了，自己变成了孤家寡人。那晚，夜空群星闪耀，四周静谧无声，在微弱的烛光中，他默默呼唤着老伴的名字，原谅了她的不忠。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老伴在世时把家里张罗得井井有条，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任劳任怨。他把这一切当作理所当然的，不仅从不关心她，还对她挑肥拣瘦。她是正常的女人，女人若得不到爱的滋润便要迅速老去。他们即便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又怎么样呢？如今阴阳两隔，只能祈求她在天国安康了。“海伦，我只想知道在你的心里是否真的有我？你能原谅我吗？” 施密特先生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在车顶上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施密特先生抖擞精神，来到了女儿所在的丹佛市。开门迎接他的是准亲家母，她殷勤好客，对施密特先生关怀备至。施密特先生的心思只在女儿身上，他要劝说女儿解除婚约。在他的眼中，准女婿只是个草包，配不上自己的囡囡。晚餐时，亲家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他却难以下咽。他看着这些即将和自己联姻的陌生人，尔等颟顸之辈，知道万能保险吗？了解保险条文吗？能通过对方的种族、职业、婚姻状况、医疗记录准确计算出他可以再活多久吗？他不屑与这些人为伍，只想赶紧带着女儿离开这里，回到奥马哈。儿大不由爷，执拗的女儿回绝了他的请求，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施密特先生又气又恨，一觉醒来落了枕。亲家母体贴过头，这老婆子全无自知之明，袒露一身赘肉，竟然要以身相许。施密特先生哭笑不得，落荒而逃。接下来便是聊尽人事了。在女儿的婚礼上，面对一副副陌生面孔，说出言不由衷的话。致词完毕，躲入厕所，千般况味随着尿液流进了下水道。
讨厌的人都一一得逞了，自己却处处碰壁，心灰意冷的施密特先生结束了漫长的旅程，回到了家。他是个失败的老人，本当儿孙绕膝，却落得晚景凄凉，他的事业很成功，可是，生活没有善待他，有73%的机率在未来9年内死去。职业赋予他处处精打细算的性格，这并非什么坏事，问题在于他的门槛过高，很少人能入得了他的法眼。女婿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一无是处，他能够不失时机地拍下父女俩依依惜别的感人场景，冬日积雪不也是他清扫干净的吗？！人呐！步入老年就应该淡泊名利，收敛性情，他却依旧争强好胜，令后生晚辈不遑多让。儿孙自有儿孙福，开什么花结什么果，坦然接受自然规律吧！他却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把专制当关心。他不愿做闲云野鹤，同时也失去了东山再起的资本。在施与受的千回百转中，他渐次感到力不从心和事与愿违。如今的他，目光呆滞、皮沓肉厚、踝关节部位毛细血管清晰可见，这些都在诉说着他垂垂老矣，时日无多了。此刻，桌上堆着一大摞信件，面上一封来自坦桑尼亚。拆开一看，是吴度古送给他的一张贺卡和一包颜料笔。他没料到在自己无依无靠时这个在他心里毫无地位可言、权当排遣寂寞的小男孩能寄来祝福，顿时百感交集，老泪纵横。
这是美国影片《关于施密特》的开场一幕。电影主人公活文保险公司创始人之一、助理副总裁、精算师沃伦·施密特先生退休了，他凭借着自己的勤恳尽责开辟了一片天地，工作几乎是他生活的全部，如今功成名就更兼两鬓斑白，可以回家好好享清福了。在为他举办的退休离职欢送会上，老同事及友人对他大加赞誉，可他脸上挂着讪笑，怎么也乐不起来，借故离开众人独自小酌。看得出来，他很失落。他并不想离开多年苦心经营的事业，他还想干下去，可是岁月不饶人，公司也没有反聘制。继任者洋洋得意的面孔让施密特先生看不顺眼，但告老还乡已成定局。于是，主人公的退休生活开始了。
木匠离开了锯子，施密特先生变得无所事事，郁郁寡欢，老伴的洁癖与絮叨更让他心烦。他醉心沙场，绝无王摩诘那种“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的心境，“失业”的阴影在心中盘旋。为了重拾昔日的尊严，某天，他返回公司想给继任者上上课，却碰了软钉子。在瑟瑟的寒风中，他不得不承认，若想重振雄风只有等下辈子了。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不好修花剪草，也不喜钓鱼养鸟，与邻居聊天时话头总是被老伴抢去，于是索性对着电视打发时间。一日，偶然在电视里获悉一项名为“childreach”救助贫困儿童的慈善活动的报道，施密特先生为了填补精神空虚，签定了援助一名坦桑尼亚小男孩吴度古的协议书，并按照协议要求欣然提笔给他写了一封信。信中，他首先作了自我介绍，接着以长者的姿态给远方的小朋友鼓励与安慰，写到后来，情绪渐渐失控，这些日子里的苦闷、怨怼、愤懑一古脑儿发泄出来，心中舒坦了不少，老人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撕掉重写。就这样，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他向老伴打声招呼，便出门寄信去了。未曾想，这一走竟是永诀。回到家，老伴因脑血栓发作倒在了吸尘器的旁边，再也没有起来。与他朝夕相伴的人溘然长逝，女儿与准女婿回来奔丧了，后者是个志大才疏的推销员，施密特先生对他没有好感，一直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可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遗体入棺、出殡、亲友慰问，一切都按老规矩办了。事毕，女儿质问他，“妈妈照顾了你一辈子，为什么死后不能给他买副好点的棺木？”他闪烁其词，搪塞过去。女儿女婿走了，家里只剩下他孤伶伶的一个。他开始了鳏居生活，两个星期下来，家中储备用尽，平日吃惯现成了的他只得亲自前往超市采购日常用品，唉！没想到家务事如此纷繁芜杂，令一个对保险业务烂熟于胸的人左支右绌，疲于应付。他开始怀念老伴，怀念她的呼噜，怀念她的鸡皮鹤发，怀念她命令他坐着小便。坐在老伴的梳妆台前，用老伴的护肤品把自己抹成大花脸，孤独不知从何时开始降临在他的身边。他给吴度古写第二封信，信中尽是萧索之意。打开老伴的旧物，内里有书信若干，突然，他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在送别会上大放溢美之词的好友竟然与老伴偷偷相会，施密特先生顿时怒向胆边生，这对狗男女！将老伴生前穿过用过的衣物统统扔进衣物收购站，紧接着赶往老友家兴师问罪。一顿拳脚谩骂过后仍不解气，把便池当作出气筒，天女散花般地乱扫了一通。可发泄过后，便是再度失落。《好人也会倒霉》，女婿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送上一本这样的书。是夜，他辗转反侧，他不仅意识到自己已渐显老态，而且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事业与家庭孰轻孰重，他不得不思考这个课题。如今事业对自己来说已如过眼云烟，老伴也先他而去，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女儿是他最亲密的人了，是他下半生的倚靠。而女儿也即将不属于他了！“遭逢变故，要站稳阵脚。”施密特先生不住地提醒自己。想到这里，他立即打点行装，驾着那辆老伴留给他的大型房车星夜起程前去丹佛市与女儿相会，为了给后者一个惊喜，他还特意在中途打了个电话，可没想到的是女儿给他吃了个闭门羹，让他迟些再来，他这才感觉到父女之间的距离。无奈之下，他只得驾驶着笨重的大房车游荡在州际公路上，沿途领略一下年轻时从不在意的风景。在给吴度古写的第三封信中，他为了保存颜面，说成女儿巴不得他早点去，可是他却想借机重游故居母校。来至斯地，物是人非，尽管旁人对他的造访并无热情，施密特先生也不以为意，独自陶醉在旧梦往事中。此后，驱车来到奥卡拉市时，遇见一对中年夫妇，男的对施密特先生的房车赞不绝口，并邀请施密特先生前往一叙。宾主相谈甚欢，在男主人出门买啤酒的间隙，会看相的女主人勾起了施密特先生的酸楚，长期的孤独使得他扑进了前者的怀中，继而情不自禁地亲吻了她。女主人始料不及，大惊失色，下了逐客令。施密特先生狼狈离去，开足马力，发轮狂奔，他再一次感到深深的失落。女儿对他不理不睬，相交多年的老友也得罪了，自己变成了孤家寡人。那晚，夜空群星闪耀，四周静谧无声，在微弱的烛光中，他默默呼唤着老伴的名字，原谅了她的不忠。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老伴在世时把家里张罗得井井有条，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任劳任怨。他把这一切当作理所当然的，不仅从不关心她，还对她挑肥拣瘦。她是正常的女人，女人若得不到爱的滋润便要迅速老去。他们即便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又怎么样呢？如今阴阳两隔，只能祈求她在天国安康了。“海伦，我只想知道在你的心里是否真的有我？你能原谅我吗？” 施密特先生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在车顶上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施密特先生抖擞精神，来到了女儿所在的丹佛市。开门迎接他的是准亲家母，她殷勤好客，对施密特先生关怀备至。施密特先生的心思只在女儿身上，他要劝说女儿解除婚约。在他的眼中，准女婿只是个草包，配不上自己的囡囡。晚餐时，亲家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他却难以下咽。他看着这些即将和自己联姻的陌生人，尔等颟顸之辈，知道万能保险吗？了解保险条文吗？能通过对方的种族、职业、婚姻状况、医疗记录准确计算出他可以再活多久吗？他不屑与这些人为伍，只想赶紧带着女儿离开这里，回到奥马哈。儿大不由爷，执拗的女儿回绝了他的请求，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施密特先生又气又恨，一觉醒来落了枕。亲家母体贴过头，这老婆子全无自知之明，袒露一身赘肉，竟然要以身相许。施密特先生哭笑不得，落荒而逃。接下来便是聊尽人事了。在女儿的婚礼上，面对一副副陌生面孔，说出言不由衷的话。致词完毕，躲入厕所，千般况味随着尿液流进了下水道。
讨厌的人都一一得逞了，自己却处处碰壁，心灰意冷的施密特先生结束了漫长的旅程，回到了家。他是个失败的老人，本当儿孙绕膝，却落得晚景凄凉，他的事业很成功，可是，生活没有善待他，有73%的机率在未来9年内死去。职业赋予他处处精打细算的性格，这并非什么坏事，问题在于他的门槛过高，很少人能入得了他的法眼。女婿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一无是处，他能够不失时机地拍下父女俩依依惜别的感人场景，冬日积雪不也是他清扫干净的吗？！人呐！步入老年就应该淡泊名利，收敛性情，他却依旧争强好胜，令后生晚辈不遑多让。儿孙自有儿孙福，开什么花结什么果，坦然接受自然规律吧！他却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把专制当关心。他不愿做闲云野鹤，同时也失去了东山再起的资本。在施与受的千回百转中，他渐次感到力不从心和事与愿违。如今的他，目光呆滞、皮沓肉厚、踝关节部位毛细血管清晰可见，这些都在诉说着他垂垂老矣，时日无多了。此刻，桌上堆着一大摞信件，面上一封来自坦桑尼亚。拆开一看，是吴度古送给他的一张贺卡和一包颜料笔。他没料到在自己无依无靠时这个在他心里毫无地位可言、权当排遣寂寞的小男孩能寄来祝福，顿时百感交集，老泪纵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