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在李碧华笔下是一个妖娆多情又激烈绝望的故事,但是拍成电影之后,便多了一些东西。除了凄绝唯美的《流光飞舞》和充满印度风情实为中国制造的《莫多洛迦》,还出现了一个新的看点——法海。
原著中法海很像一个同性恋,有与白素贞争风吃醋之嫌。他掳走许仙,不像是为了救他,倒像是想把他据为己有。可在电影中,法海成了一个一心想成佛但信仰却不断崩溃的热血青年。
起初,怀着保卫国家安全维护世界和平此伟大理想的热血青年法海用他高强的法力收拾了一只蜘蛛精。这只蜘蛛精起先还扮成一个晨练的老和尚去跟法海搭讪,多好的蜘蛛精啊!但是我们的法海大师怎么会放过诛妖的机会呢?这时的他是以出身来判定生物的善恶,人就是善的,妖就是恶的。可怜的蜘蛛精只能恨自己投错胎,连想通过自身努力来改变社会地位的机会都没有。
法海大师不仅把蜘蛛精关起来,还把人家的武功废了。蜘蛛精苦苦哀求:“我没有做错事啊!”但他眉头都不皱一下。他还把蜘蛛精压在一个亭子下面,他轻松的动作让我相信那亭子是泡沫做的。
法海四处降妖,直到那个雨夜,在那片竹林,他看到两条蛇在为一个产妇挡雨。这回他不再贸然收妖了,他想起那只无辜的蜘蛛精最后的哀号,他的信念开始动摇,他开始觉得妖也有善类。于是他放过了这两条蛇。可是不巧在于,他居然看到了女人分娩!而我也觉得奇怪,分娩不都是痛苦的吗?怎么那个村妇分娩得那么妩媚?生个孩子需要把衣服都脱掉吗?这一下热血青年真的热血沸腾了!他被这个诡异的产妇弄得心神大乱,回去打坐却一直定不了神。四面八方涌出了许多心魔,而且这些心魔的外貌怎么看怎么像精子。法海出手炸了几个(以它们的数量,炸得完么你?),心魔还是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法海的本我和超我进行了激烈的战斗。法海很明白自己要干什么,他要成佛。以这种水准他显然不能成佛,甚至连柳下惠都不如。他接受了这个现实,准备进行更有挑战性的训练。
我们年少时常常怀着纯洁美好的梦想,生硬地排斥不符合想像的事物和潜规则。然而有一天我们终会面对那个黑暗而真实的世界,这时我们才发现童话是多么不堪一击。于是有人抱着童话死了,有的抛弃了童话扑向盛大的污浊,而法海他还不死心,他要继续保护他的童话。佛要人六根清净,摒弃俗念,童话也是如此。不需要俗念,童话里的人根本不用为奢侈品发愁。即使是灰姑娘,她也有一个暗中相助的仙女。
法海找到了小青,要她助他修炼,还说如果搞定就放过她。法海大师这回可下了血本,不仅找了仅次于狐狸的媚惑之物,还跑到一大片水里去修炼。要知道水虽能使人冷静,但它也是人性的发源。谁不是在母亲的羊水里成形的?跑到水里去抑制本性,操守得多高啊!
法海果然破功了,他不但不受诺言,还恼羞成怒,指责小青坏了他的道行。大概是让一个妖精窥见自己的糗事,他面子上挂不住。带着这点愤怒与不为人知的羞耻,法海更加认定妖是邪恶的。他把本该加诸于己的责难都推到妖的身上。看起来他似乎更坚定,事实上他的信仰已岌岌可危。从释放蜘蛛精的行为来看,他对人妖正邪的判断已经不再明确。
法海一厢情愿地认为白素贞迷惑许仙,罪不可赦,于是他把许仙掳走。我想他大概是触景生情,想起自己被小青撩拨得破功的事,于是下意识地把许仙当成自己,要借挽救许仙求得心理安慰。此时法海已不再纯粹,他有了“我”的意识,佛是无我的。法海把许仙丢在那阴森的金山寺,用像苍蝇“嗡嗡”叫的念经声将他淹没。他想通过这样的方法洗涤自己,又嫌不够激烈带劲儿,于是跑去跟白素贞火拼,以为可以一举将动荡的本我杀死。
但当他看到白素贞生下小孩时,他的信仰彻底崩溃了!“白蛇居然产子!难道和我斗了这么久的,居然是个人!”他确实是在对抗一个人——人性。影片的一开始便展示了人类群魔乱舞的场面,人亦妖。法海不明白,善意无界限,妖亦可善,人亦可恶。他一心想制恶,却无意中讨伐了善。当他意识到这一点,他的信仰便如钟摆开始回荡。他自身有恶,妖身上有善,善恶都叫做人性。法海与天斗、与妖斗,最后不过是在与己斗。片中激烈的打斗场面,是法海思想斗争的物化。
最后他的钟摆停在那一声“白素贞,我来助你”,他已经承认善良分布在妖身上,消除了种族歧视。法海修炼上了一个台阶,知道了什么叫众生平等。所以小青杀死了忘恩负义薄情无耻的许仙,法海也没有把小青就地正法。也许他感到庆幸,那个恶的“我”已被杀死,他离成佛又近了一步。

青蛇(1993)

又名:Green Snake

上映日期:1993-11-04(中国香港)片长:99分钟

主演:张曼玉 Maggie Cheung/王祖贤 Joey Wang/赵文卓 Man Cheuk Chiu/吴兴国 Hsing-kuo Wu/马精武 Jingwu Ma/田丰 Feng Tien/刘洵 Shun Lau

导演:徐克 Hark Tsui编剧:李碧华 Lilian Lee Pik-Wah/徐克 Hark Ts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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